[靈異鬼怪] 陰陽鬼醫 作者:沙中灰(已完成)

 
Babcorn 2016-7-31 09:22:18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773 1246539


【作者概要】:沙中灰,男,創世中文網與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靈異 > 靈異鬼怪

【內容簡介】:

  我叫歐寧,我是醫生,身為一名醫生,給活人看病不是本事,給死鬼看病才叫能耐。
  我有祖傳的醫館,它叫陰陽醫館。
  陰陽醫館,只醫鬼,不醫人。
  我是陰陽鬼醫,這是我的故事!

【其他作品】:《調教水滸》、《萌鬼學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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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bcorn 發表於 2016-7-31 09:29
1.第1章 千萬別走這條路

     我叫歐寧,出生在一個叫佘山的偏僻小村中,出生的時候,注定了不能過上平常人的生活,因為我的家庭是一個獨特的家庭。

    我們家庭的組成結構簡單又複雜。

    簡單的意思是我們家只有三口人,爺爺,媽媽和我。

    複雜的意思是我爺爺是位神秘的老人,我打小就沒見過我父親,據說在我出生前他就不在家了。而我媽媽卻一直堅守,伺候著老人,辛苦的把我生下來。

    村子偏遠,村裡人沒有什麼其他活動,每日茶前飯後就會討論村裡的家長裡短,也有不少關於我們家的傳言落到我的耳朵裡,絕大多數都是我爺爺和父親的。

    我從小沒見過我父親,打從我懂事起就經常聽到類似的關於我們家的話題,可是每次我對著爺爺和媽媽問起有關於我父親的事情,爺爺都會狂躁的大罵說那個畜生已經死了。

    而我的母親總是在這個時候緊緊的抱著我低聲哭泣。

    後來我漸漸懂事,為了不讓爺爺生氣和母親哭泣,對於我父親的話題,我一次都沒有提過,但是在心裡,我對那個全村人口中都不願意提起的男人依然保持著一份疑問。

    既然都死了,為什麼母親從沒帶我給他上過墳?

    既然已經死了,為什麼爺爺每次提到他都會破口大罵?

    爺爺和母親都是很和善的人,村裡那些人雖然背地裡會說一些閒言碎語,可是在他們面前的時候,那都是恭敬有加的,因為爺爺是村裡唯一的一名行腳醫生,也是唯一的一名道士。

    爺爺的醫館就在村頭的那間平房中,醫館的名字比較怪,陰陽醫館,相信任何人看到都會記得很清楚。

    爺爺說,那是祖上留下來的醫館,有上百年的歷史了,是我們歐家的老祖宗給我們後輩留下來的寶貴遺產。

    這間古怪的醫館,我就沒見到它開門的時候。

    村裡人有個小病小災的,都喜歡跑到我們家門口喊一嗓子:老歐頭,誰誰誰家的誰哪不舒服了。

    我爺爺就會笑呵呵的應一聲,然後背著他那個古舊的行醫箱子顛顛的跑去給人看病。

    要是哪家有了紅白喜事,那也會到我們家門前喊一嗓子:老歐頭,誰家白事了。

    我爺爺依舊背著他那個古舊的箱子,跑去給人幫忙。

    我曾經問過爺爺,為啥那看病的自己不過來,你非要跑去給人看病呢?

    爺爺總是笑眯眯的跟我說道:「咱們家祖訓就是這樣,行腳醫生,都要上門看病。」

    雖然爺爺說的輕描淡寫,可是我總覺得他不單單只是能給人看病或者操辦喪禮那麼簡單。

    因為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爺爺就會悄悄的起床出門,快到天明時又悄悄的回家。

    至於他去做什麼了,我不知道,我母親也不知道。

    每隔一段時間,爺爺就會出一趟遠門,大概三,四天的樣子,每次回來都會塞給我一盒爆米花,我總是眉花眼笑的在爺爺的臉上親上一口,然後抱著爆米花打牙祭。

    我母親是個賢妻良母的典範,賢良淑德,舉孝為尊,她從不多說話,也從不問爺爺出去做什麼了。

    爺爺每次出遠門回來,都會塞給她一疊花花綠綠的鈔票。

    母親從來不會問錢是哪裡來的,她只管沉默的洗衣做飯,伺候我們爺倆的生活。

    村子雖小,我們家的生活卻是最富足的,現在想來,顯然光靠爺爺行醫和辦喪事的那點微薄報酬是不足以讓我們生活得如此滋潤的。

    母親很聰明,也很勤勞,家裡的院子總是打掃的乾乾淨淨,雞鴨也沒少養,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宰上一兩隻給我和爺爺改善伙食,日子過得倒也舒心。

    三歲之後,六歲之前,別人家孩子上幼兒園的年紀,在我們這窮鄉僻壤的地方卻只能在山間田裡摸爬滾打。

    不過我爺爺經常帶著我上山採藥,也漸漸的給我灌輸了不少醫藥方面的知識,用他老人家的話說,我是老歐家的根,以後的陰陽醫館要傳給我的,怎麼能不會醫術?

    話雖如此說,爺爺那間陰陽醫館我卻一次都沒有去過,不是我不想去,是他不讓我去。

    那個時候我還小,還處於聽話的年紀,所以爺爺的醫館,我確實一直沒去過,但是這也導致後我長大後對那神秘醫館的好奇。

    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的我長大了。

    六歲那年,我到了上學的年紀,爺爺在我過生日的那天很鄭重的把一塊食指大小粗細的羊脂玉掛在了我的脖子上,並且很鄭重的跟我說:「歐寧,你是我歐家的後人,爺爺在你身邊的時候,爺爺會保護你,爺爺不在你身邊,這塊玉就會守護你,你一定要保護好這塊玉,千萬不能丟失了。」

    當時我還年幼,心說不是說讓玉保護我麼?怎麼又成了我保護玉了?

    後來我才漸漸明白,所謂人養玉,玉養人,並不是字面上的含義那麼簡單。

    不過這塊羊脂玉十分純淨,奶白奶白的十分惹人喜愛,我自然也是愛不釋手,晚上睡覺時總是喜歡捏在手中把玩,白天就貼身掛在胸前,

    也正是因為這塊玉,我躲過了許多次的劫難,當然這都是後話。

    過完了生日,爺爺就把我送到了鎮子中的學校讀書。

    村子距離鎮裡頗遠,所以附近村子裡的孩子們大多要自己背米背面去上學,到了學校把米面交給食堂,就算一星期的伙食有了著落。

    那時候我還小,爺爺就背著足數的米面,牽著我的手,順著通往鎮子的那條土坷垃路走到學校中。

    每次走在這條土坷垃路上,爺爺都會指著山林田野間那秀美的景緻給我講一些他小時候的故事和一些奇聞怪談。

    爺爺雖然沒有什麼文化,可要論起講故事的本事,卻是一頂一的厲害。

    後來我才知道,爺爺所講的那些故事,居然都是他親身經歷的事實。

    其中最讓我記憶猶新的,就是他指著一處羊腸小道對我說道:「寧娃子,你記住,這條路,你千萬不要進去。」

    我曾問過爺爺為什麼那條路不能進去,爺爺那對花白的長眉毛顫抖了幾下,似乎有些遺憾的說道:「那邊是東山,是埋死人的地,你還小,去了怕嚇著。」

    接著我又隱約的好像聽到爺爺低聲的喃喃道:「可惜了,現在已經沒有那麼厲害的道士了……」

    爺爺的話聲音很小,當時我渾然沒有在意,只是記住了那地是埋死人的地。

    我那時確實還小,才六歲,能不害怕死人麼?一聽說是埋死人的地,每次我路過那條羊腸小道的時候都躲得遠遠的,生怕有什麼妖魔鬼怪之類的突然出現把我抓走了。

    後來村子裡修了路,通了車,那條羊腸小道便廢棄了,其間長滿了雜草,便很難尋到了。

    隨著交通便利,許多村民都在鎮子裡謀了事,生活條件也好了許多。

    大多數的孩子上學都是由爸爸騎著摩托車送到學校。唯獨我,每次都是爺爺牽著我的手,站在剛剛修好的路邊,等著那每天早晚兩班從鎮子發往各村落間的班車。

    慢慢的過了一年,我對上學放學這條路也早就熟透了,就不讓爺爺再送了,每次都是我跟村裡老甘家的小子一起上學,一起放學。

    這小子叫甘成雄,和我一般大,可以說是發小。

    那時候流行動畫片機器貓,甘成雄就長得跟那裡面的大雄似的,性格做派也十分相像,戴著一副圓框黑眼睛,穿著一件黃色的短袖衫,所以我們給他起的外號就是大雄。

    七歲那年,我依稀記得那是一個週末,我和大雄,還有其他幾個同學放學後在學校裡玩的久了一些。

    等那些同學的家長把他們都接走後,天已經黑了。

    我和大雄這才反應過來,我們錯過了回村的班車。

    兩個孩子無奈的站在路邊,看著漸漸暗下來的天色,兩個人一商量,決定走回村裡。

    回村的路是還未完工的砂石路,大塊的石子踩在腳下,咯得腳丫子生疼,但是我們兩個一邊鬧一邊跑的,走起來倒也挺快。

    只是我們走著鬧著,不知怎麼的就走下了石子路,而且越走越遠。

    等我們倆發現問題的時候,眼前除了雜草,就是竹林。

    抬頭望去除了一片片田野,就是連綿不斷的山嶺,哪裡還有石子路的存在?

    山野村間,天黑的特別快,眨眼間周圍便暗了下來,我和大雄都有些害怕,我們開始討論究竟該何去何從。

    其實根本不用討論,我們兩人立刻決定,原路返回。

    我們開始扭頭往回走,可是我們兩人往回走了快一個小時之後,問題又出現了。

    我們明明沒有走出多遠的距離,為什麼始終找不到那條大路?

    最後,我們不得不認清一個現實,我們迷路了。

    這時天已經漸黑,我們兩人又累又餓,好不容易找了塊大石頭,我們背靠背的坐在上面休息,不一會的功夫,我居然聽到了大雄輕微的鼾聲。

    睡會吧!一個聲音對我說道,然後我就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感覺自己好像被人拉扯了一下,好像醒了,又好像沒醒,就是那種似醒非醒的狀態。

    恍惚中,我好像聽到了不遠處有很多聲音,大雄站在我的身旁,扯著我的肩膀跟我說:「歐寧,快醒醒,你媽媽喊你回家吃飯。」
Babcorn 發表於 2016-7-31 09:29
2.第2章 老頭與鬼爪

     媽媽?我一骨碌身子站了起來,看到大雄就站在我的身邊。

    「我媽媽在哪裡?」

    我對著大雄問道。

    大雄此時似乎有些古怪,他微微低著頭,身子僵直的站在那裡,聲音奇怪的說道:「在那裡。」

    說著話,他轉動了一下身子。

    我抬起頭,看向了前方。

    不遠處,一座高大的宅院,院門染著紅漆,血紅血紅的那種紅漆,門前的兩根石柱子也是紅紅的,這紅,紅的妖異,紅的讓人感到心驚。

    那大門口,一名身穿紅色唐裝的老頭站在那裡,遙遙的向我們招手。

    不知為何,看到那老頭的剎那,我彷彿看到了自己的爺爺,頓時忘了媽媽在哪裡的事情,然後便不由自主的向那扇大門走去。

    穿著紅色唐裝的老頭看到我們走近了,轉身向那扇大門走去。

    他用力把大門推開了一條縫,然後笑眯眯的對著我們喊道:「來,來……」

    我不知道自己當時怎麼了,只是機械的邁著步子,緩緩的向前走。

    但是我感覺自己的腦子還是清醒的,當我走到大門前的台階處時,我感覺一股清涼的氣息從我的胸口處散出,頓時停住了腳步。

    這荒郊野嶺的,怎麼會突然冒出這樣一座大宅院?

    我腦中不知道怎麼就閃出了這樣一個念頭。

    我頓時感覺到渾身發毛,尤其是我看到大雄低著頭,一步一步的向大門內走的時候。

    「大雄。」

    我喊了他一聲,但是他沒有搭理我,還是低著頭繼續往前走著。

    我趕忙伸手拉了他一把,我拉住他手掌的剎那,感覺他的手冰涼冰涼的,一絲溫度也沒有。就像死人手一樣!凍得我立刻收回了手。

    我知道死人手有多涼,記得兩年前,村子裡有位張姓大爺去世,我爺爺去幫忙打理紅白事,我就跟在爺爺的身後,當時年紀小,伸手拉了一把躺在木板上的張大爺,那股子涼意至今我還記憶猶新。

    用爺爺的話說,那叫沒人氣。

    我能感覺到此時的大雄就處於那種沒人氣的狀態,不,不對,他好像還有一絲人氣,我說不上來到底是啥感覺,反正就是不正常。

    正在我思考的時候,那個紅衣服老頭又出現在我們面前,他笑著看著我們倆,伸出一隻蒼老的手掌,對著我們道:「來,跟我來,我帶你們吃東西去。」

    吃東西?這一句話,我感覺自己又累又餓的身體彷如已經承受不住那種飢渴的折磨,我彷彿聞到了門內傳出來的一陣陣香氣,那是食物的香氣,肉香,菜香,就像媽媽平時給我做的飯菜一樣,我再次迷失了。

    我對著紅衣服老頭伸出了自己的手掌。

    紅衣老頭對著我鬼魅的笑了笑,伸手向我的手掌抓來。

    當他的手掌觸碰到我手心的那一刻,他猛的縮回了手,詫異的看著我。

    「您怎麼了?」

    我當時很奇怪的問了一句。

    「沒,沒什麼。」

    紅衣老頭結巴了一句:「走吧,跟我來。」

    這一次,他沒有再試圖拉我的手,而是自己在前面走著。

    我跟在他身後,走到了紅色的大門前,當我抬起腿,即將邁過門檻的那一刻,一聲暴喝阻止了我的動作。

    「站住!」

    蒼勁有力的喊聲讓我的精神一震,立刻停住了腳步。

    這聲音好熟悉,好像是,爺爺的聲音?

    隨著我的動作停止和那個聲音的響起,門前的大紅門突然『吱呀』一聲敞開了,裡面那個紅衣老頭再次出現,面目猙獰的看著我,伸手向我抓來。

    我頓時嚇了一跳,這老頭此時的面容實在太可怕了,面無血色,臉上好像抹了一層厚厚的****一樣,猙獰可怖,我當時只覺得腦子一陣空白,手足無措。

    「孽畜,住手!」|

    爺爺的聲音再次響起。

    但是這並沒有阻止那紅衣老頭的動作,他依然伸出了那隻乾枯的手掌。

    此時那手掌已經變成了一副雞爪子般的樣子,乾癟癟的,指節凸出,乾涸的皮膚上,滿是褐色的斑點,後來我才知道,那是屍斑。

    眼看著那隻手掌就要抓住我的領口,我的胸前再次亮起了一團乳白色的光芒。

    那隻手掌頓時又縮了回去。

    我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與此同時,我身後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

    我趕忙回頭看了一眼,看到了我爺爺正快步的往我這裡跑著。

    他老人家背著他那個破舊的木藥箱,穿著一身古怪的道袍,臉色有些微紅,氣喘吁吁的。

    要不是極為熟悉他老人家的面容和聲音,還有那個特別熟悉的藥箱,我差點就沒認出來他。

    「爺爺!」

    我對著我爺爺大喊,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居然跑向了我爺爺。

    我爺爺幾步便跑到了我的身邊,一把把我摟進了懷裡,不住的摩挲著我的頭髮道:「寧娃子,沒事吧?」

    我躲在爺爺懷裡痛哭不止,哭了幾嗓子之後,猛然想起還有大雄在我的身邊,趕忙對著我爺爺說道:「爺爺,大雄,大雄還在那邊。」

    我一扭頭,差點沒把我嚇暈過去。

    剛剛的那高大院落已經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半人高的血紅石碑,那石碑之後,有兩個高大破敗的石柱,就跟剛剛那紅色大門前的石柱一摸一樣,只是那上面的紅色已經斑駁不堪。

    石柱之後,是一個碩大的墳包。

    我從沒見過這麼大的墳包,就跟一座小山似的,我甚至懷疑這裡面埋得是一頭大象。

    大雄此時正趴在那石碑前的空地上沉睡。

    我爺爺輕輕的拍著我的肩膀道:「別怕,有爺爺在呢,大雄他不會出事,站在這裡別動。」

    我爺爺說完,拍了拍我的肩膀,向著那石碑走去。

    我看得出,他的眼神十分凝重,那雙渾濁的老眼此時顯得十分有神,甚至有些凌厲的意味。

    我下意識的左右看了看,發現這四周靜悄悄的,月光下,到處都是一個個小山包似的剪影。

    那些小山包不是墳包,又是什麼?

    我當時嚇得腿一抖,險些又坐在了地上。

    不過我想到有爺爺在,我怕什麼?就又站在那裡,雙眼盯著我爺爺的後背,再也不敢轉移視線。

    我爺爺走到那石碑前,他將大雄拉起來,伸手在他的腦門上摸了一下,咋舌道:「這麼涼?」

    然後,他把大雄抱到了我的身邊放在地上,打開了他的木藥箱。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我爺爺那破舊的木藥箱中,居然還有許多古古怪怪的東西。
Babcorn 發表於 2016-7-31 09:29
3.第3章 怪異的石碑

     爺爺打開他的醫藥箱,我發現了裡面有銀針,香燭,黃紙,毛筆,硃砂,紅繩,小鈴鐺,甚至還有一個小香爐。

    汗,這些東西是用來看病的還是抓鬼的?

    爺爺伸手捻出一根紅繩和一個小鈴鐺,快速的用紅繩把鈴鐺串起,然後打了個古怪的結,沒鈴鐺的那頭系在了大雄的腰上,有鈴鐺的那頭拿磚頭壓在了石碑前。

    正在這時,遠處亮起了星星點點的幾團火光,我當時被嚇了一跳,還以為什麼妖怪蹦出來一般。

    幸好,那熙熙攘攘的吵鬧聲帶給了我更多的安全感,讓我不由得精神一震,因為那是人的說話聲,聽聲音,一個個中氣十足,更重要的是,這些聲音我還很熟悉。

    「爺爺,有人來了。」

    我大聲喊道。

    爺爺停止了動作,向著那些火把看了一眼,亮開嗓子喊道:「老甘,這邊。」

    那些火把聽到了喊聲,紛紛靠著這邊聚攏,幾個人影也漸漸的越來越清晰,都是我們村裡的一些漢子。

    「在這邊,快,這邊!」

    隨著噪雜的喊聲和紛雜的腳步聲臨近,一名身高一米八多的高壯大漢快步的走到我們身邊,一眼便看到了地上躺著的大雄,噗通一下就趴到了大雄身邊,上下打量著昏迷的大雄,眼淚在眼眶裡打著轉。

    這人正是大雄的父親,叫甘雲山,我喊他甘大叔。

    「這,這是咋滴了?」

    甘雲山抬頭對著我爺爺問道。

    我爺爺冷著臉道:「沒大事,就是被鬼迷了心,掉了魂,等我把他的魂召回來就好了,你們來的正好,幫我扶著他站好。其他人給我找幾根竹竿過來,我正怕自己搞不定這玩意呢!」

    聽到是被鬼迷了心,我看到其中幾個漢子都露出了驚懼的神色。

    原來再強壯的男人也會害怕鬼這玩意。

    甘雲山抹了一把眼淚,趕忙扶著大雄站了起來,剛一站起來,大雄的身子便跟癱軟泥似的倒下去,甘雲山趕忙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用盡全身的力氣把他提站在那裡。

    按理說大雄也才七歲,不過一米來高,可是甘大叔明顯用了很大的力氣才把他提住。

    也不知道是不是來的路上太累,還是怎麼的,甘大叔的額頭冒出了一顆顆豆子大的汗珠,順著臉頰往下滑。

    竹子這東西滿山都是,剩下的那幾位大叔很快的便砍來幾根竹竿。

    我爺爺挑了三根粗細差不多的,砍成一人高左右的六截,每一截的一頭都削得尖尖的,另外一頭貼上了一張黃紙符。

    我爺爺把這六根竹竿圍著大雄的身子扎入地裡,然後對著甘雲山道:「我用這鎖魂陣鎮住了他剩下的魂魄,你鬆手吧!」

    奇怪的事情出現了,原本爛成一灘泥一般的大雄身子這時居然自己站住了。

    只是他的頭依然低著,小臉依舊蒼白,雙手垂著站在那裡,就跟恐怖電影裡那些遊蕩死屍一般。

    我爺爺看到大雄站好了,點點頭,一撩道袍,不知道從哪拔出了一把桃木劍。

    我心中驚奇,這老爺子把它藏哪的?我怎麼沒看到?

    爺爺揮舞了一下桃木劍,我看到他整個人的氣勢都變了,真的很有些仙風道骨的感覺。

    我爺爺腳下踩著我看不懂的步子向那塊血紅石碑走去,那步子不大不小,看似是在兜圈子,事實上親眼看到的人會感覺那一踩一踏之間,有骨子非常怪異的力量在流動。

    當他走到石碑近前的時候,雙手以讓我們眼花繚亂的速度結了一個印,這印記複雜,我看到甘大叔他們都很緊張的站在一邊,眼中露出很恭敬的樣子,目不轉睛的盯著我爺爺看著。

    我爺爺雙手結了那個印記之後,把劍往前一伸,大喊一聲:「凶頑之物,還不速速將甘成雄之魂送出,難道要我將你魂飛魄散才肯甘心麼?」

    老頭子的這一聲暴喝威勢十足,就連甘雲山等幾個大漢都被嚇得打了個激靈,一個個目不轉睛的盯著我爺爺。

    我卻看到隨著我爺爺的這聲喊,那塊血紅色的石碑邊颳起了一陣陣的陰風,那風吹得石碑下的雜草四處搖擺,不少枯葉隨著那陰風打著轉飄到了空中。

    被我爺爺壓在石碑前的那顆鈴鐺一陣陣的響動起來,接著一個和大雄長得一摸一樣的孩子從石碑中走了出來。

    他好像十分膽怯,害怕的看著周圍,孤零零的站在石碑前,好像一個迷路的孩童般無助。

    我有心想要喊他,但是又怕貿然喊話給爺爺添亂。

    我抬頭看了看甘大叔他們,發現他們根本沒發現石碑前的大雄,只是在愣愣的看著我爺爺。

    我突然意識到,是不是那個大雄,除了我爺爺之外,只有我一個人看得到?

    難道這就是大雄的魂魄?

    這時我爺爺突然揮舞了一下桃木劍,喝道:「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速速歸去?」

    大雄的魂魄似乎顫抖了一下,然後小心翼翼的開始邁步。

    隨著他一步步的向著自己的身體走去,我看到那根紅繩上的鈴鐺也隨著他的腳步一點點的向前移動著。

    那個鈴鐺不是打了結的麼?怎麼會自己移動?

    我心中疑問的同時,看著大雄一步步的靠近自己的身體,整個人也緊張起來,我感覺要發生什麼事情,可是又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一步,兩步,三步……

    大雄的魂魄距離他的身體不過十幾步遠的距離,可是這一路走來卻好像漫長的走了一個小時,當他走到一半距離的時候,紅繩上的那個鈴鐺突然震顫了一下,停在了那裡,大雄的魂魄也同時止住了腳步。

    我的心隨著那鈴鐺的停止也提到了嗓子眼。

    我看到我爺爺眉毛一挑,手執桃木劍又踩了幾個和之前同樣的步子,一劍點在了那石碑上,口中喃喃有詞的念了一些我絲毫沒聽清的咒語,然後他舉著桃木劍,緩緩的一步步後退,一直退到了六根竹子圍繞的大雄身前,在大雄的腦袋上輕輕的叩了一下。

    就一下,大雄的魂魄又開始邁步了。

    加油啊!馬上就到了!

    不知道怎麼的,我心中默默的給大雄打著氣。

    終於,大雄走到了那六根竹子的外面,只要再進一步,就可以進入那六根竹子圍成的圈子中了。

    就在此時,那塊紅色的石碑突然發出了『咔嚓』一聲輕響。

    我心中震了一下,趕忙向那石碑望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6-7-31 09:29
4.第4章 跟蹤爺爺

     那血紅色的石碑上,一隻乾枯的爪子從中飛出。

    那爪子乾癟癟的,上面滿是褐色的屍斑,和之前抓我的那隻鬼爪一摸一樣。

    那鬼爪速度極快,直接抓向了大雄的後領子。

    「放肆!」

    眼看著那隻鬼爪就要抓到大雄,我看到爺爺手中的桃木劍微微上挑了一下,圍在大雄身前的六根竹子紛紛飛出,直接扎向了那隻鬼爪。

    那六根竹子就像六隻利劍一般在空中『嗖嗖』的飛過去,看似胡亂的在空中扎過去,卻隱隱的在空中交織,形成了一張大網,把那鬼爪格在網外。

    「啊……」

    鬼爪似乎有靈性一般,竟然發出了一聲淒厲的慘叫聲,然後爆出了一道刺眼的紅光,快速的後退。

    我不知道其他人有沒有看到那詭異的紅光,但是我看到了,那紅光似乎是個人影,跑的飛快,直接沒入了血紅色的石碑之中,再無聲息。

    那幾根竹子也跟在紅光身後落在了石碑前的地面上,深深的紮在了地裡。

    村子裡的那些漢子看不到鬼爪,也看不到紅光,但是他們能看到那憑空而起的竹子,尤其是竹子深深扎入地底那股氣勢,讓人匪夷所思。

    短暫的平靜過後,我看到爺爺凌厲的眼神漸漸的變得和緩,他輕輕的彈動了一下那個已經來到大雄腦後的鈴鐺,呆立在大雄身後的那個魂魄一步邁出,隱入了大雄的身體內。

    大雄腦袋一歪,栽倒下去。

    爺爺趕忙一把扶住他,交給了一旁焦急等待的甘雲山。

    父親畢竟是父親,那麼詭異的畫面都沒能吸引走他的注意力,他一直盯著自己的兒子,我想此刻要是讓他知道剛剛那驚險的一幕,他肯定奮不顧身的把自己擋在那鬼爪前,不會讓那鬼爪傷害到他兒子一絲一毫。

    「回去把這道符燒了喂他喝下,要不然會大病一場。」

    我爺爺遞給了甘雲山一道黃紙符。

    甘雲山接過那道黃紙符,千恩萬謝。

    一群人在前面開路,很快我們便走出了這片墳地。

    我和爺爺走在最後面,我感覺爺爺牽著我的手在微微打抖,忍不住抬頭道:「爺爺,你還好吧?」

    爺爺愛溺的摸著我的頭道:「沒事,記住下次不要亂跑了。」

    我點點頭,問道:「剛剛那鬼爪是什麼?被你打跑了麼?」

    爺爺的臉色微微一變,不答反問道:「你剛才都看到了?」

    我乖巧的答道:「是啊,看到了。」

    爺爺長嘆了一口氣,古怪的說道:「這都是命啊!」

    我當時懵懵懂懂的,撓了撓頭,沒有說什麼。

    孩子的心性永遠是那麼單純,健忘。

    回到家後我玩耍了兩天,就徹底的把這事給忘到了腦後。

    我以為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哪裡想到,事情遠遠沒有這麼簡單。

    週末很快就過去,等我再上學的時候,發現大雄這個傢伙變得沉默寡言了,他似乎對什麼都不感興趣,上課時也不能專心聽講,似乎在尋思著什麼。

    我問他的時候,他總是唯唯諾諾,想說又不說的,讓我很是惱火。

    某天放學後,我一把拉住了大雄:「大雄,你最近咋了?為啥不理我了?」

    大雄懼怕的看了我一眼道:「不是我不理你,是我媽媽不讓我理你。」

    我心中頓時產生了一股委屈感:「你媽媽不讓你理我?為啥?」

    大雄左右看了一眼道:「我媽媽說了,上次我們走丟了,都是因為你招了鬼,把我給牽連了,所以不讓我理你。」

    我招鬼?我頓時有些氣憤:「憑什麼說是我招的鬼?」

    大雄頭低的很低:「我聽媽媽跟我爸爸吵架,說我回去後臉色發白,跟要死的樣,我爸說是撞邪了,被不乾淨的東西碰了。

    我媽就問他那為啥你沒事,我卻暈倒了呢?說這些都是你害的,就不讓我以後跟你在一起玩了。

    她還說,還說……」

    我一扯大雄的衣服:「還說啥了?」

    大雄頭低得更厲害了:「還說,你爺爺那醫館就是招鬼的地方,要不你爺爺咋總半夜三更的跑去醫館裡呢?」

    我頓時沉默了,是啊,之前我一直沒注意,聽大雄這麼一說,原來爺爺晚上是去醫館了,可是為什麼爺爺總是半夜跑出去呢?

    大雄湊到我身邊低聲道:「其實,我知道你爺爺是好人,村裡人都說他老人家本事大,我還偷偷的跟你玩,你不要生氣好不好。」

    孩子的心性就是這樣,轉眼間我們又玩到了一起,可是我心中卻起了個疑問,爺爺的醫館不是看病的麼?為什麼會招鬼呢?

    晚上回家後,我心中一直揣著這個疑問,吃飯的時候被媽媽敲了幾次飯碗才緩過神來,問我怎麼了,我只好扯謊說正在琢磨今天老師教的算術題,我爺爺笑著說我有出息,一句話把我說的臉都紅了。

    胡亂扒拉了兩口飯之後,我立刻爬上床睡覺了。

    媽媽奇怪的說這孩子今天怎麼了,這麼早就睡了。爺爺笑著說沒事,估計是學習累了。

    躲在被窩裡的我再次臉紅了。

    長大後我基本上跟爺爺睡在一張炕上,半夜醒來的時候,我發現爺爺已經不在了,摸一下被窩,還是熱的,仔細一聽,還能聽到爺爺關大門的聲音。

    我趕忙起身穿好了衣服,輕輕的跑出了院子,悄悄的拉開大門,偷偷的瞄了一眼,看到了爺爺微微佝僂的背影向著醫館的方向走去。

    我立刻也跟著出了門,像個電視裡跟蹤人的特務一樣,悄悄的跟在爺爺身後。

    這深更半夜的,整個村子都是靜悄悄的,偶爾有一兩聲狗叫聲,爺爺的影子被月光拉得長長的,黑暗處有種讓人害怕的意味。

    要是放在平時,我肯定是不敢在這種夜裡獨自跑出來的,可是今天因為心裡掛著爺爺醫館的事情,居然出奇的膽大,尤其是那種跟在別人身後的神秘感,讓我十分的興奮。

    我跟著爺爺的身後來到了村口的醫館處,看到爺爺掏出鑰匙打開了門板上的鎖,然後扯開了一半門板,自己鑽了進去。

    我趕忙悄無聲息的跟了上去,躲在了門外的窗子下,偷偷的往屋裡瞄了一眼。

    可惜,屋子裡黑漆漆的,我啥也看不到。

    但是我可以聽到裡面發出瓶瓶罐罐的聲音,似乎爺爺再翻找著什麼東西。

    正當我扒著窗口想要再看一眼的時候,我感覺到一陣涼氣從我的後脖頸吹了過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6-7-31 09:29
5.第5章 世代鬼醫

     那股陰森的,涼颼颼的感覺嚇得我打了個激靈,等我回頭看時,卻什麼都沒看到。

    正在這時,屋子裡響起了一個陰森的,冰冷的,毫無感情的聲音:「歐先生,最近幾日腹中隱隱作痛,不知是何緣故,特意來找歐先生求藥。」

    求藥?這大半夜的還來看病,真是有病!

    然後我就聽到了我爺爺的聲音,他似乎丟了什麼東西給那人道:「捏碎,分三次與****沖服。」

    「謝謝!那我先走了。」

    那個人毫無感情色彩的說了這麼一句。

    我嘀咕了一聲,背靠著牆,等著那人出來。

    不一會,那個人從屋裡出來了,居然是個穿著白色衣服的女人。

    只是這個件白色衣服,咋那麼長,長的連腳都看不到了。

    還有她走路,咋那麼平穩,平穩的根本不像是走的,而是飄的。

    我感覺自己的牙齒在打顫,這哪裡是個人,這分明是個鬼嘛!

    沒等我發出尖叫,我看到不遠處,又飄來了一個人。

    不,是飄來了一隻鬼,一隻男鬼,這男鬼穿著和那女鬼同樣的白衣。

    這個時候我已經反應過來了,那是壽衣,村裡陳大爺死的時候我見過,就是穿的這種衣服。

    那男鬼也是低著頭,頭髮不長,整個魂飄飄蕩蕩的向前飄著,和那女鬼交身錯過的時候,我看到他們倆好像還打了個招呼?

    天吶!多和諧的一幕,此時在我眼裡卻顯得那麼的恐怖,因為那個男鬼,我似乎認識,他,不就是隔壁劉姥爺那個兒子麼?兩年前據說得了心臟病死的,這會活脫脫的出現在我面前,怎麼能讓我不害怕?

    關鍵是,這傢伙你出現就出現了,你衝我笑個什麼勁啊?

    這哥們一邊飄著一邊衝著我陰森的笑,那個笑容叫一個淒慘,還衝著我不斷的點頭,雖然我看出來那是在跟我打招呼,可是我腫麼覺得那是在刺激我恐懼的末梢神經呢?

    因為恐懼,所以害怕,因為害怕,所以我喊了出來。

    「啊……鬼啊!」

    聽到我的叫聲,我爺爺從屋子裡跑了出來,瞪了我一眼道:「你怎麼來了?」

    接著,他又問了一句:「問你話呢?」

    然後,我爺爺哭笑不得的把我提起來,在我的後背上重重拍了一下道:「膽子這麼小,居然嚇暈了?」

    「呃……鬼啊!」

    我一口氣倒騰上來,第一個反應就是躲在他老人家身後,連臉都不敢露出來了。

    那個劉姥爺的兒子飄到我爺爺身邊道:「歐先生今日沒時間?那我改天?」

    我爺爺擺擺手:「不礙事,進來吧!」

    我悄悄的躲在爺爺身後,怕看,又忍不住偷偷的去看,畏畏縮縮的跟在爺爺身後擠進屋內,我爺爺拉了一把椅子坐下。

    我哆哆嗦嗦的躲在他的椅子後,打量著這間醫館。

    這是我長這麼大第一次來爺爺的醫館,此時我才發現,這醫館的窗子裡面都裝著黑色的窗簾,把窗子從裡到外遮得嚴嚴實實的,難怪外面看進來都是黑漆漆的。

    醫館不大,也就十來平米的空間,簡單的一張方桌,兩把椅子,一個書櫃。

    桌子上擺著我爺爺那破舊的醫藥箱,書櫃裡擺滿了各種書籍,一看就是上了年頭的古本。

    正對著門口的位置,醫館正中央的房樑上懸著一個什麼東西,被黑布遮蓋著,黑布很長很寬,垂下來長長的一截,擋住了後面的牆壁上的一面銅鏡。

    就這麼簡單的擺設,看起來卻有種肅穆的感覺。

    不知道怎麼的,站在這間屋子裡,我的那種恐懼感頓時消散的一乾二淨,竟然不由自主的直起了身子。

    相反那個劉姥爺家的小子,進了門之後倒是畏畏縮縮的,低著頭,也不敢對我笑了,乖乖的站在那裡,像是等待縣太爺問案的囚犯一般。

    我爺爺端坐在椅子上,對站在他面前的男鬼道:「你是劉權是吧?說吧,什麼事。」

    那男鬼劉權道:「歐叔好。」

    我爺爺眉頭一皺:「叫我歐先生。」

    我看到劉權慘白的臉上頓時露出了驚駭的表情,趕忙改口道:「是,是,歐先生,我是有事相求,我這不是死了快兩年了麼,地府那邊排隊等著投胎排了兩年的隊也沒排上我,我這都兩年沒接到香火錢了,我想,想讓我家裡給燒點紙錢,您看?」

    我心中好笑,地府那邊看起來挺忙的啊,居然排隊排了兩年還沒排上號……

    我爺爺點點頭道:「你們家老爺子都老糊塗了,你家現在是你嫂子當家,你應該知道,那婆娘節儉的很,估計這兩年也沒捨得讓你哥燒點紙。

    你小子也是自作自受,當年非要回來折騰,要不然能成這樣麼?

    這樣吧,我准你托個夢給你嫂子,但是要注意尺度,不能嚇著她。你要知道,她一個人撐起一大家子也不容易。」

    劉權立刻喜笑顏開,遞了一塊指甲蓋小大,慘白慘白的薄片片在桌子上,千恩萬謝的走了出去。

    我心中驚訝,我怎麼不知道我爺爺這麼厲害,看這些鬼都對他點頭哈腰的,太厲害了。

    這時爺爺已經把那薄片片收進了藥箱,然後嚴厲的看著我問道:「你怎麼跟來了?」

    「我……」

    我低著頭,像個犯了錯誤的孩子般站在那裡。

    汗,我本來就是個孩子,只是此時我還沒意識到自己的錯誤。

    「別吞吞吐吐的,咱們老歐家的人,沒一個不是漢子的。」

    爺爺洪亮的聲音讓我的精神一振。

    我看出爺爺並沒有責備我的意思,便開口道:「大雄他媽媽說你是招鬼的,不讓大雄跟我玩。」

    我這話說的前言不搭後語,順序有些錯亂,可是爺爺卻聽明白了。

    他先是微微一怔,接著有些落寞的悵惘道:「山野村婦懂得什麼,你現在看到了,你爺爺到底是不是個招鬼的。」

    「是!」

    我毫不猶豫的回答道。

    「嗯?」

    我爺爺立刻瞪起了眼珠子。

    我立馬把聲音變小了:「您剛剛那不是招鬼是什麼?」

    我爺爺對著我的腦門戳了一下道:「你爺爺我是在給鬼看病,處理陰間事物。要是沒有我,這一片地界早就亂了套了。」

    我心說你有那麼大能耐麼?但是我沒敢說出來,不過我的表情已經出賣了我。

    我爺爺活了多大歲數了,一眼就就看出了我心裡的小九九。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道:「你還小,不過你既然是我歐家的種,那就早晚要接觸這些,實話告訴你,你爺爺我是這片地界的陰倌,就是管理那些孤魂野鬼的,一般哪家人到了壽限了,我就會提前通知一聲,讓他們早早做好準備。

    咱們這地界上死了的鬼魂,只要沒過陰市入酆都城,都可以回來找到我,有什麼心願啊,未了的事情啊,都可以跟我說,我會儘量幫著它們打理後事。

    鬼類最看重這些,一旦它們的心願不能達成,就會怨氣十足,到時候就會為禍一方,那時候可就麻煩了。

    若是碰到本性善良的鬼還好說,儘量開解驅其去地府即可。

    要是碰到怨念頗大,窮凶極惡的,那就必須用術法將其驅除,以免其橫生禍事。

    所以我這個位置,必不可少。

    你太祖爺爺為陰倌時,又在茅山道法理論的基礎上,自成一脈,創造了鬼醫一門。

    所謂鬼醫,就是要在鬼邪本身身上下手,世間鬼魂雖多,但是無緣無故為害者卻是少數,大多數鬧事者多因為死前怨念極深,或者死後無人供奉,又或者傷病困擾,被其他惡鬼欺凌以及遇到難事,心氣難平,故才出來搗亂,為害世人。

    身為鬼醫,就要做到以教為樂,以德為本,寬懷大度,恩威並施,達濟於鬼。

    這裡的教,是對鬼來說的,碰到良鬼,要教授。

    比如之前那個女鬼,她生病了,你要教授她如何療傷看病。

    像剛剛那個劉權,你就要先教育他,再給他一點希望。這就是恩威並施。

    哎呀,我怎麼囉囉嗦嗦說了這麼多,算了,說多了你現在也不懂,你只要知道,你爺爺我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做的,是無愧於心的事情就好了,不是什麼招鬼的。

    咱們老歐家世代為陰倌,一直到了你父親那一代算是斷了門根,幸好你娘又生了個你,才讓我老頭子又有了希望。

    喂,你小子,你聽懂了我說的話沒?」

    我眼皮連續咔吧了幾下,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其他的我沒聽懂,但是我聽懂了一句話,我爺爺做的事情,那都是為了大家好的事情,做男人,就要做到無愧於心。

    我撓了撓後腦勺,有些費解的問道:「爺爺,那天把我和大雄給迷走了的鬼是什麼鬼?要怎麼才能驅除它?」

    沒想到,我一提起那件事,我爺爺的臉色就變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7-31 09:34
6.第6章 噩夢

     聽到我提起那件事,我爺爺起身,背負著雙手,來來回回踱了好幾圈,最後才長嘆一聲道:「孩子啊,你記住,這世間鬼不是最險惡的,最險惡的,是人心吶!」

    我腦子頓時有點轉不過彎來,心說這說著說著鬼,咋又跑到人心上去了?

    不過那年我才七歲,對這些話雖然記得很清楚,卻遠遠沒有達到理解透的意思。

    七,八歲的年紀,正是狗也嫌的年紀,很快我便把這事給忘了,又舔著臉道:「爺爺,要不,你教我抓鬼吧!這個多好玩啊?」

    我豎起了兩根手指,學著爺爺揮舞桃木劍的樣子擺了個POSS。

    爺爺笑眯眯的俯下身子,捏了捏我的小臉道:「你不怕鬼麼?」

    我立刻挺胸抬頭:「不怕!」

    接著我又心虛的低下了腦袋:「還是有點怕。」

    沒想到爺爺一個暴栗砸在了我腦袋上:「小小年紀,不好好讀書,學什麼抓鬼?」

    我揉了揉腦袋道:「不是你說要我繼承家統,以後也跟你一樣,當一名偉大的鬼醫麼?」

    爺爺頓時鬍子眉毛都翹了起來:「小兔崽子,我是讓你以後跟我一樣,沒說讓你現在就跟我一樣啊!那成什麼了?不成了小神棍了麼?」

    我吐了吐舌頭,看著爺爺吹鬍子瞪眼睛的樣子,沒敢再說什麼。

    「走,跟我回家睡覺去,半夜三更不睡覺,白天上學要遲到。」

    爺爺瞬間從剛剛那個渾身散發著凌厲氣息的老者化為了和藹可親的老頭子,背著雙手領著我回了家。

    進門的時候,爺爺拉了我一把道:「記住,不准你跟媽媽提起你去了醫館,不然……」

    我露出一對豁牙子,笑道:「怎樣?」

    爺爺笑了笑:「不然以後你就吃不上爆米花了。」

    我立刻表示投降!堅決不會因為自己的嘴巴不嚴讓我的肚子受罪。

    跟爺爺回到家的時候,我看了一眼牆上的老掛鐘,已經是凌晨兩點多。

    我發現自己天生的沒心沒肺,剛剛出門見過兩隻鬼,我想,換成其他的孩子這會不是嚇得睡不著就應該興奮的睡不著。我這會居然眼皮子打架,想要睡覺。

    睡夢中,我好像夢到了一個男人跟我說話,那男人的形象高大,威武,但是卻看不清臉,他很威嚴又略帶愛溺的摸著我的頭,跟我說著話。

    可是我卻很厭惡似的看著他,撥拉掉他那討厭的手掌,很憤怒的大聲說著什麼。

    接著畫面就變了,那個男人的形象變得很冷,他冷傲的對我說了一些什麼,然後我們,我們就打了起來。

    結果,不用說也能知道,就我這七歲半的年紀和身子骨,怎麼可能打得過那高大威猛的漢子,三下五除二就被人家抓住按在了大腿上,褲子退到一半,直接大巴掌抽屁股。

    一邊抽還一邊罵著什麼,我只能張牙舞爪的做著無力的反抗。

    「小寧,小寧,醒醒,醒醒,該上學了!」

    在一陣溫軟細語的呼喊聲中,我睜開了自己的眼睛,看到我媽媽正用一種關心的眼神看著我。

    「你怎麼了?做噩夢了麼?」

    我媽媽上下打量著我,讓我由衷的有種被愛的感覺。

    我撓了撓後腦勺,努力的想要想起夢裡那個男人跟我說了些什麼,我為什麼會那麼厭惡的看著他?

    可是我發現我居然一點都想不起來。

    說實話,這個夢我做了不止一次,打從我懂事起就經常做這個夢,以至於夢裡那個男人的身影已經成為了我的夢魘。

    或許這也是我並不特別害怕鬼的緣故,因為在夢裡的那個男人,他就像鬼魂一樣一直跟著我,隔三差五的就出來教育我一頓。

    這件事我沒有跟媽媽說過,因為怕她擔心。

    我雖然小,但是從小我就知道媽媽不容易,一個人把我拉扯這麼大,還要照顧爺爺,所以不管什麼事,我都儘量不讓媽媽擔心。

    「噩夢?啊?沒啊!昨晚睡得有點晚,有點困。」

    我揉了揉乾澀的眼皮說道。

    「睡得晚?你不是吃完飯就睡了麼?怎麼還困成這樣?」

    我看到媽媽狐疑的眼神,心知自己說漏了嘴,一時不知道該怎麼接口了。

    幸好這時我爺爺走了進來,接口道:「男孩子嘛,越大越貪睡,到了我這個年紀覺就少嘍。」

    說完,老頭子從炕邊撿起煙袋鍋子走了出去。

    我媽這才指了指老掛鐘道:「行了,快點起來吃早飯,馬上要遲到了。」

    我趕忙一翻身從炕上爬起,看一眼老掛鐘,時針已經指向了六點半,壞了,還差十分鐘班車就要到村口了,再不起床就來不及了。

    我慌裡慌張的穿上衣服,跨上書包,匆匆忙忙的向外跑去,一掀門簾,便看到了爺爺正坐在院子裡的小桌前愜意的喝著豆漿,吃著我媽做的大肉包子,對著我壞壞的笑。

    我幾步跑到了桌子邊,端起一碗豆漿咕嚕嚕喝了個精光,抹了一下嘴巴後抄起倆大肉包子就往外跑。

    剛跑兩步,我回身看了一下我媽還在屋子裡不知道在收拾什麼,又躡手躡腳跑到我爺爺身邊,悄悄的說道:「謝謝爺爺。」

    然後扭頭向著村口狂奔。

    「小鬼精頭。」

    我爺爺笑罵了一句,從桌子上撿起了他的旱菸袋。

    我一跑一顛的剛剛跑出大門,就聽到一陣陣的哭喊聲響起,大清早的聽起來尤為滲人。

    有了昨晚的經歷,我對這些稍顯怪異的響動聲尤為敏感,什麼事情第一時間想到的都是跟鬼有關係。

    我不知道別人是不是有那種既害怕又好奇的心理,反正我是有這種心理。

    仔細的辨別了一下方向,這哭喊聲居然是隔壁劉姥爺家發出的,我心中一陣激動,立刻想起昨晚那個病死鬼劉權,該不會是劉權那個傢伙搞得鬼吧?這也見效太快了。

    我看了一眼村口,有不少孩子和大人都站在那裡等車去鎮裡。看這樣子,車還沒來,要不要趁著這個機會先去看看這哭聲是咋回事?

    我思考時間連一秒鐘都沒有,好奇心便戰勝了一切,腳下不由自主的向著劉家的牆頭走去。

    為什麼是牆頭呢?這種事,肯定是要偷偷的看啊,劉姥爺家就住我家隔壁,萬一被我爺爺逮住了,我不是要挨揍麼?

    至於是不是那個病死鬼劉權搞得鬼,要是換成別的鬼,或許我還有些害怕,這小子我不怕他,我昨晚都見過真身了,已經沒有恐懼的心理了。

    再說了,這大白天的,鬼應該怕我才是。

    農村裡的土牆原本就沒多高,我悄悄的來到了劉姥爺家的牆根,踩著一塊大石頭,扒著牆頭,像個賊般探頭探腦的望了進去。

    不看還好,這一看,差點沒把我嚇得從牆上掉下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6-7-31 09:34
7.第7章 嚇尿了

     感受著自己的心跳,我好不容易才壓制住驚懼的心情,硬生生的扒住牆頭站穩了,結果腦袋後挨了一下,直接從牆上掉了下來。

    『噗通』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正要開罵,卻看到我爺爺提著煙袋鍋子,用玩味的眼神看著我。

    我立刻把剛剛湧到嘴巴邊的粗鄙話吞回了肚子裡,拍了拍屁股站起來,眼神四處游移著,想要逃跑。

    沒等我跑,爺爺就彎下腰來看著我的眼睛,看著他那雙渾濁的老眼,我愣是沒敢趁著這個機會跑路。

    他沒有問我為啥沒有去上學反而去扒人家牆頭,而是把煙袋鍋子裝好,慢條斯理的問道:「你看到什麼了?」

    我哆哆嗦嗦的答道:「劉,劉姥爺死,死了。」

    「什麼?老劉頭死了?我咋不知道?」

    我看到爺爺的眉毛猛的一挑,接著沒好氣的罵道:「小屁孩子,車都來了,還不抓緊去上學。」

    我扭頭一看,村口處果然停著一輛小巴,我趕忙撒丫子狂奔,一邊跑一邊喊:「等等我,等等我。」

    終於,我趕在開車之前擠上了小巴,臨上車的時候我往劉姥爺家家門口看了一眼,發現爺爺正好推門走進去。

    「歐寧,過來,坐這裡。」

    我一上車,就看到大雄向我招手。

    我趕忙擠過去跟他坐在了一個座位上,然後便陷入了思緒當中。

    其實在任何一個地方,尤其是農村,死個人啥的並不稀奇,尤其是像劉姥爺這麼大年紀的老人,真有個三長兩短的也是正常的。

    稀奇的是我看到的劉姥爺不止是死亡這麼簡單的事情,他死的有些古怪。

    用一句經常在電視小說中看到的橋段來講,就是被嚇死的。

    我看到他仰躺在院子當中,一張嘴張得老大,一對眼睛鼓得跟燈泡似的,臉上那種驚駭的神色現在還在我腦海中浮現,那種歷歷在目的感覺讓我坐在車上都在忍不住去回想。

    沒錯,這種面孔絕對是看到了什麼嚇人的事情導致死亡的。

    劉權有心臟病,按照爺爺的說法,這是遺傳,那劉姥爺也很有可能有這方面的病症,遇到什麼驚人的事情被嚇死也是正常的。

    我坐在車上胡思亂想,好懸沒坐過站,要不是坐在我身旁的大雄拉了我一把,我還沒有反應過來。

    大雄一邊拉我下車一邊問道:「喂,下車了,你怎麼了?臉色這麼白。」

    我遲疑了一下,悄悄的跟他說:「村裡的劉姥爺死了。」

    「啥?」大雄一下子蹦了起來,左右看了看道:「別胡說,早上的時候,劉姥爺還來我家買豆腐腦呢!」

    大雄的媽媽在村裡賣豆腐腦,村裡人都喜歡早上的時候買上一碗。

    我一聽這話,頓時感覺毛骨悚然,一把揪住了大雄的脖領子道:「你確定?」

    大雄點點頭:「確定,早上我剛起床,就看到劉姥爺在我家店裡買豆腐腦,錢還是我找的呢!」

    我仔細的回想了一下劉姥爺躺在院子中的畫面,確實,他的左手邊上有一灘白花花的東西,流得四處都是,我當時嚇了一跳,還以為是腦漿子。

    現在想想,就算是腦漿子,怎麼可能沒有血跡?

    那就應該是在大雄家買的豆腐腦無疑。

    看來劉姥爺確實是買了豆腐腦後剛剛回家就被嚇死了。

    關鍵問題是,這可是大清早的,劉姥爺到底看到了什麼?什麼東西能在大白天的把人給嚇死啊?

    我腦中裝著這些東西,腳步有些蹣跚的往教室走去。

    大雄在我身後使勁拉我的衣服:「喂,劉姥爺真的死了?」

    我點頭:「是的,今早上我親眼看到的。」

    「媽呀!」大雄喊了一嗓子,渾身都抖得厲害,我不由得皺眉道:「你咋了?」

    大雄膽怯的說道:「我是不是遇到鬼了?我可是接了死人錢的,劉姥爺不會把我帶走吧!」

    我頓時無語,拉了他一把道:「別胡思亂想的,劉姥爺去你家買豆腐腦那會,還沒死呢!」

    大雄立刻哭了:「這更麻煩了,我奶奶說人死前想吃啥就會買啥,死了後還是喜歡那一口,萬一劉姥爺晚上再找我買豆腐腦咋辦?」

    我聽了大雄的話頓時頭大如斗,安慰他道:「沒事,劉姥爺死的時候沒喝上你家的豆腐腦,那些豆腐腦都灑了。」

    大雄聽了我這句話,頓時尿了。

    我聞著那股子尿騷味,捏起了鼻子道:「你個慫貨,咋還尿了。」

    大雄的聲線都有些變調了:「那更不得了了,你想啊,這人生前想吃一碗豆腐腦都沒吃上,死了之後還不一直惦記著,那不就真的來找我了?」

    我看得出這小子是真的害怕,只好拍著他的背安撫道:「沒事,你晚上去我家睡好了,我爺爺會抓鬼。」

    聽我這麼一說,大雄的情緒才算是稍稍安穩下來,狐疑的問道:「真的?」

    我一瞪眼:「騙你幹啥,你忘了上次咱倆走丟的那事了?要不是我爺爺,你可就回不來了。」

    雖然這件事大雄當時並不清楚經過,但是架不住這小子天天磨著我問啊,我只好添油加醋的把那晚的經過講給他聽了,把這小子唬得一驚一乍的。

    還別說,打那以後,這小子對我更好了,也不管他媽擔心不擔心,天天跟我膩在一塊,找我玩。

    「那行,我今晚就住你家了。」

    我看著大雄濕漉漉的褲襠,心說就算劉姥爺要找,也該先找我爺爺,怎麼輪,你也排不上號啊!

    其實此時此刻我心裡是挺擔心的,劉姥爺要是回家的時候心臟病發作死了倒還好說,萬一真的是被什麼髒東西嚇死的可就麻煩了,我走的時候可是看著爺爺進了他們家院裡的。

    我爺爺,該不會出什麼事吧?

    不過想到昨晚爺爺牛掰轟轟的樣子,我頓時把這點擔心丟到了腦袋後頭去。

    我爺爺可是陰倌,雖然我不知道這個倌是多大的官,可是我知道當官的都是很厲害的,就說我們班班長,那收作業的時候可是趾高氣揚的,誰敢不按時交作業,那肯定是要被老師叫去訓斥一番的。

    一個小小的班長都這麼大能耐,更何況是我爺爺那種陰倌?

    再說了,他不是說什麼鬼醫麼?我爺爺給鬼都能看病,什麼髒東西能幹的過我爺爺?
Babcorn 發表於 2016-7-31 09:34
8.第8章 劉家喪事

     話雖如此說,我這一天仍然是沒能好好上課,滿腦子光想著回去看看劉姥爺家的事情怎麼樣了。

    大雄也是一天沒上好課,這貨身上的騷氣直接導致他成為了班裡的笑話,就連老師上課時都皺著眉頭四處打量。

    班裡除了我之外每一個孩子不用怪異眼神看他的,他那位長得蠻可愛的女生同桌直接捂著鼻子給他讓出了大半張桌子,連分界線都不用畫的。

    不過我不得不佩服大雄的臉皮之厚,這傢伙就跟沒事人一樣,老神在在的坐在那裡,下課也不出去玩,上課就往那一縮,一直挨到了放學才拉著我往外跑。

    我有心跟他分開一定的距離,保證自己的清白,可是這傢伙就跟個賴皮蟲似的,抓著我的胳膊,死都不放手。

    放學後,我和他的目的幾乎一致,他要去我家躲避想像中的劉姥爺,我要回去看我爺爺怎麼樣了。

    兩個孩子急匆匆的上車,一路歸心似箭,下了車後直奔我家。

    跑到村口的時候,大雄停住了腳,低著頭默不作聲。

    我火急火燎的回頭問道:「你又咋了?咋不走了?」

    大雄躊躇了半天才開口道:「劉姥爺就住你家旁邊,我,我怕……」

    「膽小鬼!」

    我說了他一句,扭頭就跑。

    這都到了家門口了,我才懶得管他。

    一溜煙的跑到自家門口,我看到劉姥爺家的大門上掛著兩朵大白花,院子大敞四開著,裡裡外外的不少人跟著忙活著。

    「爺爺!」

    我先衝到了自己家,發現大門鎖得緊緊的,不光我爺爺沒在家,連我媽也沒在。

    這都去哪了?

    這時我聽到有個人喊我:「小寧。」

    我一扭頭,居然是我媽。

    她正站在劉姥爺家的家門口,衝著我招手。

    我趕忙跑過去,我媽把我拉到一邊,把鑰匙往我手裡一塞道:「媽給你做好飯了,在鍋裡熱著,你去吃吧。你劉姥爺去了,他們家忙不過來,媽在這邊幫幫忙。」

    原來我媽一直在這裡等我,這要等多久?我不由得心裡暖暖的。

    「媽,我爺爺呢?」

    我站在劉姥爺家的大門口往裡張望了一下,只看到了滿當院的人,根本沒看到我爺爺在哪裡。

    我媽拉了我一把道:「小孩子,別瞎看,你爺爺要做主事的,你先回去吃飯吧,吃完飯抓緊寫作業,然後就睡覺,沒事幹別出來。」

    聽到爺爺沒事,我也就放心了。

    我點點頭,扭頭往回走,這時我媽又喊住了我,塞給了我兩塊錢道:「明早媽可能做不了早飯了,你自己買著吃吧!」

    我捏著那兩塊錢,笑嘻嘻的說道:「謝謝媽!」

    「嗯,去吧!」

    我看到我媽一直等我開門進了院才扭頭走進老劉家。

    我趕忙把大門關上,書包一丟,從院子裡把梯子拉過來,翻身來到了牆下,蹬著梯子就爬了上去。

    我們家和老劉家雖然只有一牆之隔,可是我們家是接近兩米高的磚牆,他們家是一米多的土牆,所以從我們家牆頭看過去,他們家院子裡的情況一目瞭然。

    從外面看,他們家好像挺熱鬧的,可是從我這裡看去,也沒有幾個人。

    按照我們這裡的規矩,人死後要通知親屬,要入棺,要請道士做法事。

    棺材要在家裡停三到七日,可是我看這些人的架勢,似乎不像是要停那麼久的樣子。

    劉姥爺家有倆兒子,大兒子叫劉泰,是個老實的莊稼漢,娶了個媳婦,是隔壁村出了名的摳門婆娘,叫謝梅芝,平日裡我都喊她梅芝嬸。

    二兒子就是昨夜看到的那個病死鬼,叫劉權,小了老大劉泰七,八歲。

    劉權從小心臟病,再加上因為是小的,深受老人疼愛,從小就養成了嬌生慣養的毛病。

    想想農村裡那麼窮,所謂的嬌生慣養也不過就是吃得喝得先讓他挑好的,剩下的才是父母和哥嫂的。

    就是這樣,也把這劉權養成了一個好吃懶做的習性,長大後更是吃喝嫖賭抽樣樣俱全,把好好的一個家給敗得毛都沒剩一根。

    到現在,劉家也沒修得起個像樣的房子。

    兩年前,這小子因為在外賭錢,據說玩的挺大,一把牌把家底都輸乾淨了,心臟病突發死了過去。

    要債的找到家裡,把劉家裡裡外外搜刮了一遍,劉家徹底算是窮的連老鼠看了都掉眼淚的地步。

    劉姥姥也因為這事給氣得癱倒在了床上,沒多久也去了。

    幸好劉家那個摳門媳婦梅芝嬸會過日子,老大劉泰又是個勤勞肯幹的,加上周圍鄰居幫襯,這兩年才算恢復了些元氣。

    眼看著日子一天天好起來了,劉姥爺這突然間又暴斃了,著實是雪上加霜。

    佘山村裡唯一的道士就是我爺爺,劉姥爺死在了當院裡,按照規矩,我爺爺就要在院子中給劉姥爺的鬼魂開路。

    這些事我打小就見過幾次,自然熟稔無比。

    周圍村裡的有錢人,家裡一旦出現了白事,一般都會先把我爺爺請去,但凡有點小錢的,都會做大紗燈,請上十個八個先生好好的念上幾天咒。

    先生就是陰陽先生,老一輩的都這麼叫,現在先生這個詞用處太廣泛了,所以大多都改稱法師。

    不過我爺爺堅持讓人叫先生,說是老傳統,不能改。

    有錢人家做的事比較多,死人要先洗澡,然後放在門板上癱幾個小時,一直等到先生到場了,才能入棺。

    入棺相對來說比較有講究,棺底要撒百家灰。

    百家灰就是灶灰,孝子必須走遍百家求來,然後讓先生一圈圈的撒入棺材。

    這個過程極為繁瑣,卻不能少,因為這是用來吸收屍水的,許多古墓之中都用石灰做牆,也是這個道理。

    石灰可以吸收外面的水氣,也可以吸收裡面的屍水,而且越吸越堅固。

    如果屍水沒有被吸走,而是存於體內,嗯,那就成了殭屍了。

    話雖如此說,可是我們誰也沒見過殭屍,我每次問到殭屍的事,我爺爺都不肯跟我談這方面的事,我想他老人家應該見過。

    當然,這也只是我的猜測。

    這百家灰還有一個好處就是可以固定住屍身,以免抬棺時出現屍身錯位的情況。

    然後在出殯時還要有道士在前面引路撒紙錢,後面跟著孝子孝女哭喪,扶槓的,抬棺的,挖井的加一塊還要十數人。

    劉泰雖然是個孝子,可是劉家實在太窮了,自然搞不起那麼隆重的法事,就我爺爺,估計也是看在鄰居的面子上義務勞動,事後拿個十塊八塊的算是走個過場。

    不過劉泰還是給劉姥爺準備了孝衣。

    這孝衣也是有說道的,要有七層,最裡面一層一定要是紅衣打底,外面的六層壽衣分灰,褐,黑色。

    傳聞中人死之後過了奈何橋要受到鬼差的盤問,在陽間幹過壞事的,都要受到剝皮之苦,而鬼差剝皮是一定要剝到血色為止,所以要穿七層壽衣,必須紅色打底。

    當然這是不是真的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但凡越有錢的人家越會折騰,沒錢的人家反倒是利索,找幾塊木板訂個匣子裝屍體,也不講求那麼多禮節,隨便找個引路的二把刀道士就算完事。

    按照我爺爺的說法,這些都是做給活人看的,為的就是顯示孝子孝女的一片孝心,對父母的重視,在我看來就是個笑話,活著的時候沒有好好孝敬,死了反倒浪費錢財大操大辦,這是顯擺你有錢還是顯擺你孝心呢?

    但是不管怎麼說,事情做了總比不做好,雖然人死了,但是魂還在,起碼死了之後還知道我兒女做了這麼大的法事,也算心滿意足。

    我們村裡就有位活了九十多歲的老頭,老伴死的時候兒女都在身邊,可是請了十來個先生大操大辦了十來天。

    在老伴出殯那天老頭笑呵呵跟老太太的墓碑說,你命好啊,死了還有這麼大的陣仗,老頭子我哪天死的時候有你這麼一出就好嘍!

    人家看中的不是身前活的咋樣,就看中了死後兒女是否操辦的闊氣。

    結果老頭活了九十多歲,天天盼著死,就是不死,一直活著看著自己的兒女老了,去了,自己成了孤寡老人了,也沒辦上這場闊氣的葬禮,現在天天就只會念叨自己不爭氣,早知道還不如趁早喝了農藥算了。

    扯遠了,眼前這劉姥爺過世了,好像沒準備辦什麼闊氣葬禮,只是簡單的請了村裡的朋友幫忙打理,當天下午就辦了酒席,開了大概五六桌的樣子,請來的人也都是村裡來幫忙的那些人。

    吃飽了飯才能幹活,更何況是這種白事,那是不能隨便出力的。

    這些人一個個都帶著自家的婆娘孩子來吃免費飯,我看著院子裡的人越來越多,當最後一家人走進來的時候,我好懸沒從梯子上滾下去。

    這家人不是別家,正是甘雲山一家人,甘成雄那個膽小鬼此時居然像模像樣的跟在他老爹身後,規規矩矩的走到靈堂前給劉姥爺磕頭。

    我能看到他磕頭時那個虔誠的樣子,估計這小子這時候正在禱告劉姥爺晚上不要找他買豆腐腦,要不然他咋一個勁的在打抖?

    這個混蛋,不是說好了晚上來陪我一起住麼?這會把哥一個丟在家裡,他去吃免費飯了?

    這不行,我也得下去看看,我爺爺,媽媽都在那邊幫忙,晚上我自己一個人睡覺,我也害怕啊!
Babcorn 發表於 2016-7-31 09:34
9.第9章 漏洞百出的葬禮

     我正準備收拾梯子過去的時候,聽到對面院子裡響起了一聲喊,我立刻貓著身子側耳傾聽起來。

    喊話的是我們村的村長,和劉姥爺是本家,也姓劉,叫劉乃生,年紀比我爺爺還大,我們都親切的稱他為老村長。

    他那沙啞又帶著點滄桑的嗓音我肯定不會聽錯:「諸位,今日老劉頭去了,諸位也都看到了,今天請各位來就是為了幫劉家老大出把力,把後事給辦了。

    我跟劉家老大,還有老歐頭商量過了,今晚請大家吃飯,明早就起靈上山。」

    老村長的話音剛落,立刻引起了一片的驚訝聲。

    「這麼快?不是要停棺三天以上麼?」

    「是啊,怎麼這麼快?」

    「唉,劉家這兩年日子過的清苦,快點打發了也算了了樁心事。」

    一片議論聲中,老村長劉乃生擺了擺手,嘆了口氣道:「是啊!我說句不該說的話,

    劉權那個混蛋王八羔子活著的時候可沒少糟蹋錢,你們看看現在咱村,誰家不是磚樓瓦房的,只有劉家還是泥糊的牆面。

    這兩年雖然緩了不少,可是這日子還是挺緊吧的,這又遇到這種糟心的事,擱誰身上誰都難受。

    現在咱村的日子一天天好起來了,大家鄉里鄉親的,都伸把手,互相拉扯一把。

    行了,大家都別議論了,這事就這麼定了,今晚吃了這餐席,明個一早各位趕早起靈上山。

    老歐頭算過了,明早五點半是吉時,還請各位到時候都來搭把手。」

    果然是只停棺一天,明早就起靈,這可太倉促了。

    按照規矩,怎麼著也得停棺三天才算過得去,可是劉姥爺這棺材只停一天,是不是犯了什麼說道?

    我心中納悶,以前只聽說過起靈選日子的,從沒聽說還選時辰的。五點半,各種程序走完就要六點,剛好趕在劉姥爺死之前那個點上。

    而且看老村長和我爺爺的架勢,這是要趕在停棺一整天的時間內把棺材弄走?難道,劉姥爺真的是被什麼東西嚇死的?

    我雖然年紀小,但是從小就跟在爺爺身邊,這些規矩我還是懂的不少,很輕易的便發現了其中的問題所在。

    「好說,老村長開口了,怎麼能不幫忙!」

    「就是,劉泰兄弟去年也幫我們家抬過棺,這個忙,一定要幫。」

    「放心吧,明早一准來。」

    村裡人都比較淳樸,幾個漢子你一句他一句,個頂個的講義氣,其他人自然也沒有異議,畢竟都是一個村的,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遇到這種事大家都能理解。

    「得了,那開席,今個我老劉給大家準備了一箱子紅星二鍋頭,一個個都給我吃飽喝足了。」

    老村長把腳邊的酒箱一把扯開,和我爺爺挨個桌的擺了出去。

    整個過程中一直是老村長和我爺爺在忙活,劉泰和他媳婦一直沒出面,這不由得又讓我感到奇怪。

    按道理說這種事據對的是應該孝子親手來操持的,讓倆老頭在外面伺候客人算哪門子回事?

    更何況,我爺爺還穿著道袍!

    他現在應該做的,是圍著棺材唸咒唱法,而不是在外面招呼客人。

    難道說劉泰那傢伙在屋子裡當道士,我爺爺和老村長在外面當孝子?

    呸,我胡想什麼呢?

    我正琢磨間,那邊已經有人問了。

    「喂,老歐頭,我說劉泰那傢伙呢?我們這都準備開席了,也沒見到他人,我們這禮是送給誰的啊?

    他媳婦又去哪兒了?我怎麼看著看著,堂屋裡除了一口棺材,連個人都沒有,這不對啊!」

    喊話叫劉大壯,是我們村第一批在鎮子裡跑山貨買賣發家的。

    在那個年代,手裡有個三千五千的都是小富之家了。萬元戶那都是大富之家。

    劉大壯這傢伙人如其名,長得五大三粗,高大威猛的,看起來憨憨的樣子。

    別看他長得憨憨的,你要是把他當真憨,那你就純粹是個憨子了。

    我爺爺曾經說過,大塊頭有大智慧。

    這劉大壯就是那種大智慧的人,一些細節方面,他比個娘們算的都清。

    要不咋人家能知道往鎮子裡跑山貨買賣,別人就不知道?

    而且劉大壯這話問的也很有水平,看出了不對勁,直接拿禮金說話。

    其實不管是那個年代,還是現在,有錢人說話底氣都足,這傢伙突然這麼一問,其他人也看出了不對勁,家裡死人了,哪裡有孝子不在的道理?

    你可以不在外面招待客人,但是你總要在棺材前守靈吧?

    這可好,孝子也沒看到,只看到一口棺材,這太不合常理了。

    要知道這些人也都是準備好禮金來的,可是到現在也沒個收禮的人。

    人人都知道劉泰那婆娘是個小氣鬼,收禮這種事怎麼可能少了她呢?

    可是現在就出了這麼怪的事,主人家沒人在家,倒是兩個外人幫著操持喪禮,怎麼能不讓人生疑?

    眾人一個個都在心底產生了疑問,又開始悄悄的議論聲。

    「是啊,劉泰去哪裡了?你看到了麼?」

    「我上哪看到去?他媳婦好像也不在。」

    「都沒人收禮,他媳婦肯定不在,收錢這種事,梅芝那娘們怎麼可能不在呢?」

    「你們沒聽說麼?頭年劉權死的時候,劉家鬧鬼的事?」

    「別提那事,那事咱村誰不知道?還用你說?」

    「我的意思是,這老劉頭該不會也像劉權那樣,回來鬧事吧?」

    「估計是,要不老劉家咋只停一天的棺?估計是怕再出什麼問題。」

    這些人一說,我立刻想起來了,兩年前劉權死的時候,他大哥劉泰可是在劉姥爺的極力反對下給他辦了個喪禮。

    我現在還記得那時候的劉家本來就窮,可是劉泰硬是賣了自家三擔米給劉權辦的喪禮。

    劉泰說,劉權是我親弟弟,生前做的再不對,死後了,一切都了了,我就是砸鍋賣鐵,也得給他發送了。

    棺材算不上好棺材,那也是花錢買的,壽衣也是七層的,甚至跨火盆,唱法事這些花費頗大的項目都給做了。

    當時劉泰哭的那叫一個稀里嘩啦,可見這兄弟倆感情多深。

    只是,這喪禮準備好了,眼看著要起靈的時候,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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