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錦衣春秋 作者:沙漠 (連載中)

 
V123210 2016-8-6 10:51:5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63 1566258
V123210 發表於 2019-6-11 06:54
第一三三九章 殿上君

    禮部袁老尚書本是要在清早便前往宮中覲見皇帝,卻不料三更時分,皇城傳來鼓聲。

    人上了年紀,即使躺在床上,那也是難以入睡,鼓聲雖響,但老尚書年事已高,還真是沒有聽清楚,倒是袁默賢聽到鼓聲,急忙過來稟報老尚書。

    二十多日不曾上朝,突然響起朝鼓之聲,倒是讓老尚書有些詫異。

    老尚書起身收拾一番,這才在袁默賢的陪同下,上了馬車,逕自往朝中去。

    到得皇城門外,已經有不少官員等在門外,五更時分,群臣入朝,進了奉天殿,文武兩列站定,等候皇帝駕到。

    其實許多官員見到皇帝二十多天都不曾上朝,心中也都奇怪,皇上龍體不適的風聞也是四處傳揚,今日忽然早朝,許多官員心想或許是皇帝身體已經恢復,這倒是大喜的事情。

    等了沒多久,聽得執禮太監尖著嗓子叫道:「皇上駕到!」

    群臣立時齊齊跪倒,隨即一群宮女太監簇擁著一身龍袍的小皇帝從側殿過來。

    有人偷瞧了一眼,見到小皇帝走路的時候,步伐不穩,混不似從前那般氣宇軒揚,心想看來皇上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直等到小皇帝在龍椅落座之後,群臣才齊聲高呼萬歲,小皇帝抬手令群臣起身,群臣站起身,退到兩邊,有人卻一眼瞧見站在前面的執禮太監竟不是從前的范德海,卻是一名身體微胖的矮個太監,這太監的面相十分陌生,不少官員心下疑惑,暗想范德海伺候皇帝一直都是小心謹慎,皇帝似乎對范德海一直也很滿意,怎地今日卻突然換了人?

    龍冠前的玉旒垂落,遮擋住小皇帝年輕的臉龐,不過看上去小皇帝的臉色有些蒼白。

    群臣心裡都很清楚,今日朝會,最重要的無非還是關於前線的戰事。

    朝中許多人都已經得到消息,東齊水師已經不戰而潰,淮水也已經被打通,庫存在會澤城的糧秣也都已經運過了淮水,此前秦淮軍團甚至是大楚帝國面臨的最嚴峻的問題,已經徹底解決。

    只是東齊水師不戰而潰的詳情,朝中多數大臣其實並不知道。

    據傳東齊水師一代名將申屠羅似乎已經被抓獲,但申屠羅如今到底在何處,依然沒有幾個人知道。

    不過東齊水師既然潰敗,前線的局勢對楚國將更為有利,到目前為止,大楚帝國不但吞併了東齊,而且已經佔據了北漢境內不少城池土地,此外西北也已經落入帝國之手,如此局面,正是楚國多年夢寐以求的狀況,即使此番北伐不能一舉北上攻克洛陽,但保持現在的局面,對楚國來說也已經是大獲全勝。

    楚漢相爭數十年,雙方始終處於僵持不下的狀況,直到如今,天下的局面才開始有了真正的變化,所有人都清楚,吞併東齊,佔控西北,楚國對北漢已經形成了全面壓制,攻克洛陽也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金刀侯澹台煌一直都是兼任兵部尚書之職,老侯爺過世之後,兵部左侍郎盧宵被擢升為兵部尚書,今日朝會,這位新任的兵部尚書自然是群臣之中最為重要的人物。

    東齊水師莫名其妙地潰敗,許多人沒有搞清楚到底是什麼狀況,尋思著今日朝會之上,此事應該能夠說清楚。

    一陣沉寂之後,便見到執禮太監上前兩步,尖著嗓子道:「今日朝會,聖上有幾道旨意要頒布下去。」咳嗽一聲,邊上一名太監端著一隻古木托盤靠近過去,群臣這才發現,在那古木托盤之上,卻是放著幾卷聖旨,只見到執禮太監取了一卷在手,打開之後,才高聲道:「傳神侯府校尉曲小蒼覲見!」

    群臣都是一怔,心下大是詫異,不少人不由自主向正門方向瞧過去。

    神侯府是皇帝直屬衙門,一直以來與朝中其他衙門並無多少往來,而且神侯府上下也很少與朝中官員交往,西門無痕自然是深得朝中群臣敬畏,但私下裡西門無痕卻與朝中官員幾乎沒有什麼深交。

    而且神侯府上下,能參加朝會的也僅只有神侯,這倒不是神侯府其他人沒有資格,只不過神侯府監管的是江湖各大門派事務,並不參與政事,是以朝會也不必讓神侯府其他人到場,此外也是為了儘可能讓神侯府保持神秘感,即使是西門無痕,若非極其重要的朝會,西門無痕也很少上朝。

    自立國至今,皇帝召見神侯府校尉,那還真是從未有過的事情。

    曲小蒼顯然早就被知會今日要接受召見,已經在殿外等候,很快眾人便瞧見曲小蒼一身黑色勁裝進入奉天殿。

    他身形矮胖,一身勁裝完全是江湖打扮,與朝中群臣的官袍格格不入,但所有人看到這矮胖甚至有些滑稽外形的神侯府校尉,沒有人會覺得有趣。

    曲小蒼神色平靜,到得殿內,跪倒在地:「臣神侯府校尉曲小蒼,叩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前有神侯府神侯西門無痕請辭神侯之職,朕念及西門愛卿辛勞不堪,特准西門無痕卸去神侯之位,自今日起,由西門無痕舉薦,朕賜封曲小蒼接任神侯之職,欽此!」執禮太監也不耽擱,展開聖旨高聲宣讀。

    殿上群臣聽得聖旨,不少人都是大驚失色。

    雖然神侯府與朝中官員少有接觸,但許多官員都知道,西門無痕座下有七名入門弟子,號稱北斗七星,這其中以巨門校尉軒轅破的名氣在朝中最為人知,畢竟此前神侯府統領八幫十六派攻打黑蓮教,統帥便是軒轅破,此時朝野俱知,即使當初不知道軒轅破大名的官員,經此一戰,也都知道了這位巨門校尉的存在,而且幾乎只到軒轅破存在的官員心裡都明白,這軒轅破就是下一任神侯的接班人,否則攻打黑蓮教此等大事,西門無痕也不會交給軒轅破去辦。

    如今皇帝直接下旨,竟然將神侯之位賜封給曲小蒼,著實出乎所有人的預料。

    如果曲小蒼接任了神侯之位,那麼軒轅破又將如何?

    更讓許多人驚駭的是,西門無痕辭去神侯之位,來的實在是太過突然,雖然大家都清楚,西門無痕日漸老去,這神侯的位置遲早要退位讓賢,但幾十年來,所有人都已經習慣了西門無痕在神侯府的存在,至少在西門無痕坐鎮神侯府的這些年,江湖各大門派各安其位,很少給朝廷帶來麻煩,甚至還為朝廷所用,這固然要歸功於太宗皇帝設立神侯府,但所有人心裡都清楚,如果沒有西門無痕這號人物,神侯府不過是個空架子,絕不可能震懾得住那群江湖草莽。

    西門無痕對大楚帝國居功至偉,沒有人會否認這一點。

    如今西門無痕突然卸去了神侯之職,卻是讓群臣猝不及備。

    也許一個時代真的徹底過去,先皇帝駕崩,新君登基,老神侯卸職,新的繼承人接下重擔。

    只是誰也想不到會是曲小蒼。

    更有人心中忍不住生出疑問,既然今日要賜封新的神侯後,為何西門無痕今日卻不參加朝會?

    西門無痕神龍見首不見尾,他不與朝中大臣私交,所以這個不可被人忽略的人卻往往讓人想不起來,這時候大家忽然想到,那位讓江湖各大門派聞之色變的人物,似乎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出現,有人甚至開始回憶,那位神侯大人最後一次出現是在什麼時候,但卻總是難以想起來。

    曲小蒼匍匐在殿上,碩大的屁股高高撅起,模樣頗有些滑稽,高聲道:「臣叩謝皇上天恩!」

    群臣想到西門無痕威震武林的大家風範,再瞧此刻宛若蛤蟆一般匍匐在地的曲小蒼,只覺得二人的氣質天地之別。

    「曲神侯,自今而後,聖上和西門老侯爺就將神侯府交給你。」執禮太監高聲道:「只盼你盡忠職守,不負聖上和老神侯的期望!」

    「臣自當盡忠聖上,雖萬死不辭!」曲小蒼連叩幾個頭,這才起身,也不看左右群臣一眼,只是抬頭向龍座上的皇帝瞧了一眼,這才低頭彎腰,緩緩後退,出了大殿。

    一切似乎太過簡單,但似乎也只需要如此簡單。

    即使有人心下覺得這賜封神侯有些奇怪,但畢竟事涉的是神侯府,自從神侯府設立至今,朝中上下還真沒有敢對神侯府的事務指指點點,從前不敢,現在當然也不敢。

    小皇帝坐在龍椅上,居高臨下俯視群臣,自始至終也不說一句話。

    待得曲小蒼退下之後,執禮太監取了第二道聖旨,高聲道:「傳召淮南王世子!」

    若說曲小蒼入殿覲見已經讓群臣大感詫異,此時聽得竟然要宣召淮南王世子,就是那些素來喜怒不形於色的大臣也是聳然變色,紛紛盯住正門,很快,便見到身材矮小但一身錦衣的淮南王世子蕭紹宗從大殿外緩緩走了進來。

    淮南王世子名聲在外,但見過這位世子的人卻是極少。

    據說這位世子幼年就體弱多病,很少走出王府,而近兩年傳聞世子已經病入膏肓,命不假年,也正因為他身患絕症,所以淮南王謀反自盡之後,他並沒有受到皇帝的嚴懲,只是禁足在王府之中。

    蕭紹宗走得很慢,身材矮小形如侏儒,他長相清秀,但膚色蒼白,看上去沒有血色。

    有人心下感嘆,雖說這位世子出身皇族血脈,乃是太祖皇帝的嫡孫,可是上天似乎並沒有太過垂青於他,不但自幼就讓他與病症相伴,更是讓他生就一副矮小身材,全無淮南王那般身材高大相貌堂堂的氣質。
V123210 發表於 2019-6-13 07:02
錦衣春秋 第一三四零章 翻案


    淮南王世子蕭紹宗走到大殿中央,向著皇帝跪拜下去,剛剛跪下,小皇帝身體就已經微微前傾,抬手道:「快....平身!」

    蕭紹宗卻還是恭敬叩拜,起身後,見到群臣面面相覷,蕭紹宗卻是神色平靜。

    群臣心想雖然蕭紹宗是皇族中人,但如今卻還算是戴罪之身,淮南王謀反,小皇帝雖然沒有嚴懲蕭紹宗,但作為淮南王嫡長子,蕭紹宗自然也脫不了罪臣之子的身份,其實在朝上有不少曾經是淮南王的人,其中便以戶部尚書竇馗為首。

    淮南王自盡之後,司馬嵐便想借皇陵之變為契機,對淮南王的黨羽斬盡殺絕,但小皇帝顯然不希望看到那樣的局面,若是朝中反對司馬氏的實力被剷除,司馬氏便一家獨大,再無勢力可以制衡,是以立刻委任齊寧為刑部尚書,目的自然是儘可能保住追隨過淮南王的官員。

    竇馗等人自然看出皇帝的用意,立刻都投奔在了錦衣齊家的麾下。

    齊寧未必希望與這夥人拉幫結派,但是保住與司馬氏為敵的勢力符合皇帝甚至是錦衣齊家的利益,齊寧自然不會拒絕。

    今日瞧見淮南王世子突然上朝來,竇馗等人自然都是大感意外。

    竇馗曾是淮南王手下的得力幹將,出入淮南王府頻繁,自然是經常見到蕭紹宗,便是其子竇連忠也與蕭紹宗私交不錯,此時看到蕭紹宗站在大殿之上,神色卻也是頗為複雜。

    淮南王府被查抄,但王府本身卻依然留給蕭紹宗居住,只是滿朝文武都知道蕭紹宗實際上是被軟禁在王府之內,畢竟蕭紹宗病入膏肓,命不長久,王府就等若是囚禁他的牢籠。

    「世子,這裡有一道摺子,可是你派人呈上來?」執禮太監向邊上一名太監使了個眼色,那太監立時捧著一道摺子,快步走到蕭紹宗面前,將摺子遞給了蕭紹宗,蕭紹宗接過摺子,打開掃了幾眼,道:「正是罪臣向皇上所呈!」

    群臣更感詫異,暗想蕭紹宗被軟禁在王府,怎地還會給皇帝上摺子?他的摺子裡,卻不知道是什麼內容?

    皇帝咳嗽了一聲,才道:「你說有東西要呈送給....給朕,還要當著滿朝.....滿朝文武的面,朕今日召你進殿,你有什麼東西要呈上來?」他聲音略有些嘶啞,群臣心想看來皇帝果然是龍體有恙。

    只是群臣更疑惑的是蕭紹宗到底有什麼東西要呈給皇帝,而且還要當著滿朝文武的面。

    蕭紹宗從懷中取出一道摺子,眾人見到那摺子邊角還有紅漆,頓時更是驚訝。

    點上紅漆,那是代表著機密中的機密,既然是機密要折,卻不知蕭紹宗為何要當著滿朝文武取出來?

    卻只見到蕭紹宗將那密摺呈遞給了站在一旁的太監,太監小心翼翼捧著密摺送上金鑾殿,蕭紹宗卻已經道:「啟奏聖上,這裡面是一道密令,亦是先帝駕崩之前,親自交到父王手中,還求聖上明鑑!」

    此言一出,朝上頓時引起一陣騷動。

    誰也沒有想到,先帝臨終之前,竟然會交給淮南王一道密旨,此事滿朝文武之前卻是沒有一人知道。

    更有人心下奇怪,暗想先帝駕崩之前,下旨由司馬嵐更換城防,將黑刀營調入了城內,當時大家心裡都很清楚,那就是為了防範淮南王趁機作亂。

    先帝當時情況危急,那時還只是太子的今上卻出使東齊,一旦先帝突然駕崩,新君無法即刻登位,自然會出現嚴峻的問題。

    國不可一日無君,朝中群臣都知道淮南王對於皇位一直都是耿耿於懷,誰也不敢保證淮南王不會趁虛而入,作為太祖皇帝的嫡長子,淮南王也算是根正苗紅,有足夠的資格繼承皇位。

    既然先帝臨終前做好了安排,防止淮南王篡位,又怎會給淮南王留下一道密令?

    這道密令又是什麼樣的旨意?

    群臣心中狐疑,執禮太監已經接過密令,呈給小皇帝,小皇帝打開了摺子,細細瞧了瞧,奉天殿此時一片寂靜,片刻之後,才見小皇帝將摺子遞給執禮太監:「宣讀!」

    執禮太監接過密令,打開來,朗聲道:「朕密令:淮南王與朕同脈血親,忠君報國,他日司馬氏但有謀逆之心,著淮南王護國保君,誅殺司馬氏,欽此!」

    奉天殿群臣都是目瞪口呆,許多人甚至以為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毛病。

    淮南王在祭祀皇陵之時,事先部署,在皇陵安排了刺客化裝成龍虎山的道士,意圖行刺司馬嵐奪權,雖說當時安排的刺客並沒有直接刺殺皇帝,但在皇陵設下埋伏,甚至買通守陵衛,這本就是確鑿無疑的謀反之舉。

    淮南王功敗垂成,自盡而亡,事後皇帝也直接定淮南王為反臣,皇陵謀反可說是已經蓋棺定論。

    可此時執禮太監將那密令在朝中宣讀出來,就等若是說皇陵之變真正的幕後指使者是先皇帝,如果確實如此,那麼淮南王非但不是謀反之臣,反倒是為了保護大楚皇權挺身而出的大忠臣。

    誰也沒有想到今日蕭紹宗竟然會拿出這樣一道密令來。

    一陣沉寂之後,卻猛見到戶部尚書竇馗出列跪倒:「啟奏聖上,淮南王皇陵謀反,雖然已有定論,可是......如果這道密令果真是先帝所留,那麼淮南王所為便是受了先帝的詔命,非但不是謀反,反而是為國鋤奸!」

    「啟奏聖上,皇陵之變當日,下臣也在現場。」又一名官員從臣列之中出來跪倒在地:「臣記得很清楚,淮南王當日的目標,確實是要剷除司馬嵐,與這密令不謀而合,雖然在祭祀皇陵之時擅自部署人馬,但有先帝的密令,淮南王奉旨行事,必不是造反。」

    眾臣看到出列的二人,知道這兩人當初都是淮南王的黨羽。

    這兩人顯然是看到了有機會洗清淮南王的謀反之罪,立時站了出來,說是一心為淮南王謀反辯白,那倒也不盡然。

    朝中上下都知道竇馗這夥人當初與淮南王走得極近,沒有落馬,無非是皇帝和齊寧力保,可是誰也不敢保證,日後未必沒有人再次以淮南王謀反一案牽連到這夥人。

    竇馗等淮南王舊黨心裡都很清楚,只要淮南王謀反的罪名不能洗清,那麼自己頭上就時刻懸著一把利劍,誰也不知道那利劍什麼時候會掉下來,一句淮南王黨羽,就足以讓這些殘留的舊時黨羽紛紛落馬。

    今日若能夠依靠這道密令洗清淮南王的罪名,自今而後,竇馗等人非但不用擔心會被追罪,反倒會因為協同淮南王鋤奸而成為大大的忠臣。

    在朝為官,這其中的玄妙很容易就能想通,一時間又有四五名官員站出來為淮南王喊冤。

    「啟奏聖上,皇陵之變前,司馬氏在朝野為非作歹,司馬嵐更是大權獨攬在朝中排斥異己。」一名淮南王舊黨官員高聲道:「王爺那時候日夜憂心,他擔心司馬氏勢力坐大,有朝一日會威脅到皇上,甚至會謀朝篡位,所以王爺一直在想辦法剷除奸佞。臣等雖然不知先帝給王爺留下了密令,但也知道司馬嵐驕橫跋扈,決不可讓這奸佞在朝中妄為,是以都擁護王爺能夠挺身而出,為朝廷鋤奸。王爺定是看到司馬氏日漸跋扈,所以才會在祭祀皇陵之時,安排了剷除奸佞的計畫,只可惜......!」

    滿殿大臣都是瞧著幾名官員為淮南王鳴冤,暗想竇馗這些人看來是真的要在朝會上將皇陵謀反一案徹底翻轉過來。

    忽見到兵部尚書盧霄出列跪下道:「啟奏聖上,此前從無聽說先帝給淮南王留下密令,今日世子突然將密令拿出來,臣著實驚詫。淮南王一案,已有定論,如果這道密令是真,自然要重新調查,否則......!」瞥了一直沒有說話的蕭紹宗一眼,才繼續道:「臣以為,先要確定這道密令的真假。」

    竇馗扭頭看向盧霄,皺眉道:「盧大人,你的意思是說,世子拿出來的密令是假的?」

    「我沒有這樣說,但茲事體大,自然要再三確認。」盧霄沉聲道:「世子,我有一事想請問,不知世子願不願意回答?」

    蕭紹宗微微點頭,道:「盧大人儘管問。」

    「世子說這道密令是先帝親手交給淮南王。」盧霄盯著蕭紹宗道:「那麼為何這道密令如今又在世子手中?先帝密令,自然是要嚴加保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淮南王是何時將這道密令交給你?」

    蕭紹宗聲音十分平和,雲淡風輕:「先帝駕崩之前,召見過父王,盧大人可以調查那時父王是否有入宮,這道密令,正是父王那一次入宮的時候,先帝親手交到父王手中。這道密令的存在,我一直都不知道,直到父王動身前往皇陵的前一天夜裡,才將這道密令交給我,而且囑咐過我,只要司馬氏在朝一日,我一日不可打開密令四字翻看,除非有朝一日司馬氏被誅滅,方可打開密令!」
V123210 發表於 2019-6-13 07:03
第一三四一章 血盟

    盧霄立刻問道:「所以在司馬嵐伏罪之後,世子就知道了密令的內容?」

    蕭紹宗搖頭道:「司馬嵐被誅之後,我並沒有立刻打開密令。司馬氏在朝野有眾多黨羽,父王說司馬氏一日在朝,我便一日不可打開密令,意思並不是說司馬嵐一死,我便可以立刻打開密令,而是要等到司馬氏的勢力在朝中確實沒有了禍患。」

    「那世子是什麼時候知道密令的內容?」盧霄追問道。

    蕭紹宗微一沉吟,才道:「是在我楚軍北上之時。」

    「那就是早在幾個月之前,世子就知道了密令中的內容。」盧霄神情嚴峻。

    蕭紹宗點頭道:「不錯。聖上睿智英明,如果司馬氏的殘黨依然會對朝廷形成威脅,聖上自然不可能輕易出兵北上,我大楚既然揮師北上,也就證明司馬氏確實被剷除乾淨,朝中再無司馬氏的謀逆餘黨。」左右看了看,才道:「朝中既無奸人,我便按照父王的囑咐,打開了父王遺留下來的密令,想看看先帝到底給父王留下了什麼樣的密旨。」

    其實司馬氏被剷除之後,當初歸附在司馬氏門下的諸多官員中,依然有大半還是留在朝中為官。

    先帝過世之後,朝中兩大實力涇渭分明,淮南王和司馬氏針鋒相對,朝中官員要在京中立足,想要像袁家那般居中卻不為兩派所針對,那實在是鳳毛麟角的異數,必然要投靠一方作為依靠。

    司馬氏當時的勢力遠超過淮南王,朝中官員十之六七都是與司馬氏有些牽連,若當真將這些人都牽連進來,楚國必將遭受比司馬嵐謀反更為嚴重的後果,是以小皇帝並沒有追究從黨之罪。

    此時蕭紹宗說朝中再無司馬氏的謀逆餘黨,卻是讓眾多追隨過司馬氏的官員心下受用。

    「淮南王將密令交給你的時候,向你透露是先帝的密旨?」盧霄再次追問。

    蕭紹宗道:「父王知道告知是先帝的密旨,我便更會小心妥善的保管,而且父王囑咐過不得打開,應該沒有事先洩露先帝密旨的罪責吧?」

    盧霄微一沉吟,才道:「世子既然在我軍北上之後就知道了裡面的內容,為何遲遲沒有將密旨拿出來?如今距離我軍北上已經數月有餘,世子為何要等到今日?」

    「我見到密旨,很是吃驚。」蕭紹宗嘆道:「本想即刻將密旨呈給皇上,但那時候正是用兵之時,我實在不想因為此事讓皇上分心,猶豫不決,所以一直沒有拿出來。」說到這裡,卻是猛地抬手,手中多了一方手帕,摀住嘴巴,隨即便是一陣劇烈咳嗽,他身材宛若侏儒,矮小的很,這時候咳嗽起來,身體彎起來,看上去著實讓人生出一絲同情之心,群臣面面相覷,心想都說蕭紹宗病入膏肓,現在看來傳言不假,看蕭紹宗那劇烈咳嗽似乎將肺都要咳出來,再加上那面無血色的臉色,只怕真是命不久矣。

    一陣咳嗽之後,蕭紹宗拱手道:「罪臣失禮,還請聖上降罪。」

    皇帝道:「朕恕你無罪!」

    「多謝皇上。」蕭紹宗這才道:「罪臣的身體一天比一天差,恐怕也活不了多久,若是突然有一天死去,這道密旨卻始終沒有呈上去,罪臣只擔心父王的清白永遠也無法恢復,所以這才斗膽向皇上奏明,今日當著滿朝文武的面,將這道密旨呈奏皇上,也是希望大家都能夠知道,父王並非謀逆之臣,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按照先帝的旨意去辦。」

    大殿內一陣沉寂,終是見到禮部袁老尚書出列道:「啟奏聖上,要辨明這道密旨是真是假,只需要前往御內檔查找備案,若當真有備份存在,這道密旨自然是真的,否則.....!」

    盧霄立刻道:「正是,聖上,老尚書所言極是。」向蕭紹宗問道:「世子,淮南王將這道密旨交給你,可曾提及過備檔?」

    皇帝頒下的每一道旨意,在宮內的御內檔都有存檔,所以每一分旨意其實都是兩份。

    先帝將密旨親手交給淮南王,此等密旨事關重大,在御內檔更不可能沒有存檔,而且這類驚天密旨,為了日後核對,往往都會告知備檔所在,群臣見到蕭紹宗今日拿出這道了不得的密旨,心下自然都存有狐疑之心,知道要確定這道密旨的真假,就只能瞧瞧御內檔是否存有備檔。

    「第六庫,第十三架內!」蕭紹宗恭敬道。

    皇帝立刻道:「貴和,你親自去御內檔找尋,若有備檔,立刻取來。」

    那執禮太監忙道:「奴才遵旨。」迅速退了下去。

    滿朝文武都是心思各異,卻都無人再說話,皇帝卻並沒有繼續在殿內等候,起身去了偏殿,很快便有太監出來道:「淮南王世子,聖上知你身體不好,召你先去偏殿歇息,其他大臣暫且等候。」

    群臣心想這位世子爺身體確實很虛弱,執禮太監貴和去取存檔,少說也要個把時辰,若是讓蕭紹宗一直站在殿上,只怕難以支撐。

    已有不少大臣都清楚,這位世子年幼之時,除了日夜悶在王府之內,偶爾會進宮,實際上做過當今聖上的伴讀,兩人的關係其實也還算不錯,此時皇帝顧念世子的身體,那也是人之常情。

    蕭紹宗跟著太監走向側殿,經過禮部袁老尚書身邊,停下腳步,拱了拱手,卻是向身邊太監道:「你們去搬幾把椅子來,像袁老尚書這些老臣不能一直站著等候,我見到皇上,自向皇上稟明。」

    那太監沒有接到旨意,猶豫了一下,蕭紹宗嘆道:「我去向皇上請旨。」逕自往偏殿過去,群臣心想這位世子爺倒是細心,自己都已經病成這樣,時刻需要別人照顧,卻還記掛著朝中的這些老臣。

    蕭紹宗到得偏殿門前,自有人打開門,蕭紹宗進門之後,偏殿大門立刻關上。

    蕭紹宗本來腳步很慢,進到偏殿內,四下里看了看,腳步忽然快了起來,繞過一道大屏風,見到皇帝正站在一張桌前,那桌上擺著瓜果點心,皇帝嘴裡嚼著點心,一隻手卻還在點心盒裡扒拉著,聽到蕭紹宗腳步聲,扭頭看過來,臉色微變,瞳孔竟然顯出畏懼之色,立時收回手,一時找不到擦手的東西,背手到後面,在龍袍上擦拭了兩下。

    蕭紹宗距離皇帝六七步遠,背負雙手,卻沒有靠近過去行禮,只是冷冷盯著皇帝。

    皇帝反倒是快步迎過來,到得蕭紹宗面前,低聲道:「世子,方才小人都按您的意思做了,沒有說錯一個字。」

    蕭紹宗只是冷冷盯著皇帝的眼睛,他背負在身後的指尖微微挑動,皇帝竟是不敢與他對視,低下了頭,片刻之後,才聽蕭紹宗輕嘆道:「你該說『平身吧』,而不是『快平身』,以後不要再犯這樣的錯誤。」

    皇帝一愣,似乎想辯解,但蕭紹宗聲音雖然平和,雙眸確實冷厲至極,皇帝一時不敢多言,只能道:「是!」

    蕭紹宗也不多言,走過去在一張椅子上坐下,皇帝跟了過去,邊上有一張椅子,皇帝卻不敢落座。

    蕭紹宗使了個眼色,皇帝才有些忐忑不安地坐了下去。

    蕭紹宗微閉著眼睛,似乎是在養神,皇帝卻顯得異常拘束,眸中滿是不安之色,忽聽得輕微的腳步聲響,皇帝抬頭看過去,只見到一名太監正緩步走過來,那太監挺直著身板,完全不似宮中其他太監見到皇帝卑躬屈膝的樣子,瞧那樣子,倒像是在自家的屋子裡走動一般。

    蕭紹宗依然閉著眼睛,那太監走到蕭紹宗面前站住腳步。

    太監看上去大概四十多歲的模樣,身材瘦弱,就是那臉龐也顯得十分瘦削,顴骨突起,樣容可說是頗有些醜陋,但一雙眼睛卻是異常有神,凌厲非常。

    「我是不是該祝賀你?」那太監忽然開口道:「素來不在人前出現的世子爺,今日第一次出場,便震驚朝堂,略施小計,淮南王的罪名就能被洗刷乾淨,滿朝文武到時候誰也說不出話來,若是你們楚國的先皇帝知道自己死後還要被你所利用,不知在九泉之下,會有何感想?」

    蕭紹宗這才睜開眼睛,微抬眼看向太監,淡淡道:「你本不該經常出現在我身邊。」

    「有時候我出現在你身邊,並不是壞事。」太監泛起一絲笑意:「至少能讓你們明白,在你身邊一直有一位朋友,這世間真正的朋友並不多,能像我這樣為你盡心辦事的朋友,那更是少之又少。」

    蕭紹宗搖搖頭:「我們不是朋友,從來都不是。」

    「哦?」太監嘆道:「我一直以為我們是朋友,想不到在你眼裡,我們竟然連朋友也算不上。」

    「我不和朋友做買賣。」蕭紹宗氣定神閒:「我既然和你有君子協定,也就注定不能成為朋友。」

    太監卻也是搖搖頭:「你也錯了,我們不是朋友,達成的也不是君子協定,而是血盟,君子協定和血盟是兩個意思,換句話說,我答應你的事情,就算是粉身碎骨也要為你做到,同樣,你答應我的事情,就算是魂飛魄散,那也必然要履行。」淡淡一笑,道:「否則,我們都會死的很難看!」
V123210 發表於 2019-6-14 06:54
第一三四二章 清白在人間


    奉天殿上,倒是有太監送來幾張椅子,讓袁老尚書等幾位年事已高的朝中重臣坐著等候。

    雖然並沒有大聲喧嘩,但群臣還是低聲私語,竇馗身邊簇擁著七八名官員,臉上都顯出興奮之色,更多人卻是若有所思,並不言語。

    等了大半個時辰,終是見到皇帝重新回來,蕭紹宗也是恭敬跟在皇帝后面回到了大殿之上,執禮太監手中拿著一份蠟封的捲軸,待殿內安靜下來,執禮太監貴和才舉起手中的捲軸尖著嗓子道:「這是奉旨從御內檔調出來的存檔,封印上註明是先帝龍御歸天前八天存檔入庫,此外查證過,那天夜裡,先帝召見淮南王入宮,單獨相談了大概半柱香的時間,這份密旨存檔,是淮南王離宮之後派人存檔。」

    群臣見到密旨存檔找出來,心想看來蕭紹宗呈上來的那道密旨竟然是真的,這淮南王的謀反之罪,今日便要被洗清。

    「盧盧愛卿,這道密旨存檔,你念一下。」坐在龍椅上的皇帝吩咐道。

    盧霄一怔,貴和已經將那道密旨存檔送過來,盧霄接過之後,打了開來,看了兩眼,猶豫一下,終是念道:「朕密令:淮南王與朕通脈血親,忠君報國,他日司馬氏但有謀逆之心,著淮南王護國保君,誅殺司馬氏,欽此!」

    群臣聽到旨意內容與蕭紹宗呈上的那道一字不差,便都認定淮南王果真是受了先帝的遺命。

    蕭紹宗卻已經跪倒在地,恭敬道:「啟奏聖上,御內檔有此存檔,想來父王確實是受了先帝遺命,臣斗膽求皇上赦免父王謀反之罪,還他清白!」

    竇馗等十多名大臣紛紛站出來跪倒在地,齊聲道:「求皇上為淮南王洗刷清白!」

    驚動天下的淮南王謀反一案,卻是因為蕭紹宗今日呈上的一道密旨,眼見得便要大翻轉,淮南王從人人得而誅之的亂臣賊子,瞬間就要變成維護朝廷綱紀剷除奸佞的大忠臣,許多大臣只覺得實在有些匪夷所思,可是御內檔有這道密旨的存檔,沒有皇帝的旨意,沒有任何人能夠擅自進入御內檔,那麼這道存檔自然是千真萬確。

    大殿一陣沉寂之後,皇帝終於嘶啞著嗓子道:「諸位愛卿,朕一直不知道先帝給淮南王留有這道密旨,今世子呈上了密旨,御內檔也確認無誤,淮南王既然是受了先帝的遺命,那麼皇陵之變,淮南王自然不是為了謀朝篡政。」咳嗽一聲,向盧霄問道:「盧愛卿,你是怎麼想的?」

    盧霄恭敬道:「回稟聖上,臣以為既然是先帝留有遺命,淮南王按照先帝遺命鋤奸,自然不是什麼謀反之臣。」

    「盧大人所言極是。」竇馗高聲道:「聖上,淮南王為國蒙冤,實乃古往今來大忠大義之臣,臣請聖上為淮南王做主。」他身後眾人頓時紛紛跟隨求告。

    皇帝想了一下,才道:「淮南王大忠大義,朕心甚慰。」嘆道:「傳朕旨意,淮南王忠君報國,蒙冤受屈,朕心不安,淮南王所負之罪,一應免除,其遺體移葬至皇陵,此外由淮南王世子承襲淮南王爵位。」

    有些大臣心下頓覺皇帝這般下旨有些不妥。

    畢竟當初定下淮南王謀反之罪,是皇帝親自下了旨意,今日雖然是為淮南王洗清了冤屈,但這道旨意傳下去,就等若是皇帝此前錯怪了淮南王。

    皇帝是天子,天子即使有錯那也是無錯。

    恢復淮南王的清白,傳昭天下,定然會引起朝野的議論,其後果自然是對皇帝的英明和威儀大有損傷。

    只是蕭紹宗當眾拿出了先帝的密旨,若是不還給淮南王清白,便等若是褻瀆了先皇帝的旨意,這本就是左右為難的事情,如果此事知道的人極少,或許還有另外的處理方法,但現在是滿朝文武俱知,也就沒有迴旋的餘地。

    盧霄等不少大臣心裡知道其中的關竅,可這時候卻又不能說什麼。

    蕭紹宗已經跪地謝恩,皇帝又道:「淮南淮南王,你身體不好,暫且就留在宮中幾日!」頓了一下,又道:「宮中有太醫隨時可以為你診治,此外如今正處戰事,朕朕知道你平日裡喜讀兵書,你就暫且留在宮中,為朕出謀劃策!」

    群臣頓時又是一驚,心想外臣留宿內宮,這是極其罕見的事情,皇帝此時下這道旨意,可說是對蕭紹宗器重無比,難道是因為淮南王蒙冤受屈而死,皇帝心存愧疚,所以才對蕭紹宗如此厚愛。

    蕭紹宗此前一直都是被禁足在淮南王府,莫說參與國事,便是連出門都不容易,今日皇帝要留蕭紹宗在宮內議事,也便是說給了淮南王參知政事的權利。

    許多重臣不由皺起眉頭,心想皇帝還是太過意氣用事。

    許多大臣都知道蕭紹宗年幼的時候在宮裡待過,與皇帝朝夕相處,算是幼時玩伴,二人的感情自然也是不差,如今恢復了淮南王的清白,還讓蕭紹宗承襲王爵,這都已經是隆恩浩蕩,可是將其留在宮中議事,還真是不太妥當。

    誰都知道蕭紹宗畢竟是太祖皇帝的嫡長孫,此人的存在,就如同先皇帝時期淮南王的存在一般,都是對皇權有著威脅。

    先皇帝待淮南王雖然十分寬厚,賜予了大量的食邑,平常也是經常賞賜,但先皇帝一朝卻從未讓淮南王蕭璋真正地參知政事,即使派給淮南王一些差事,也都是一些無關輕重的事情,淮南王從未進入過大楚政事核心。

    一直到先皇帝駕崩,淮南王手中也沒有掌握真正的權利,帝國的兵馬,淮南王也是無權調動一兵一卒,正因為如此,群臣得知先帝遺留密旨讓淮南王鋤奸,心下都是大感詫異,畢竟司馬嵐作為託孤大臣,權勢滔天,淮南王除了擁有皇族血脈這一優勢,實在沒有什麼本錢能與司馬氏相抗衡,如果先帝真的要以淮南王去對付司馬嵐,總該在駕崩之前給予淮南王一些實際權力,否則淮南王拿什麼去剷除司馬氏?

    先皇帝沒有讓淮南王蕭璋掌握過實權,朝中文武都知道原因,也都明白這是維護皇權的最佳選擇。

    按理來說,當今聖上自然應該延續先皇帝對待淮南王的策略,固然可以對蕭紹宗大加賞賜,但絕不可給予此人參知政事的實權,而小皇帝似乎忘記了先皇帝所做的一切,不但讓蕭紹宗參知政事,甚至還要將他留在身邊。

    但皇帝既然都已經親口下旨,誰又能提出反對意見?

    小皇帝和蕭紹宗畢竟都是皇家血脈,兩人算是同宗兄弟,這時候若是當朝反對小皇帝在蕭紹宗留在宮中,小皇帝一怒之下,如果扣上一個挑撥皇族兄弟之親的帽子,那可就是吃不了兜著走。

    亦有人想這蕭紹宗病入膏肓,也活不了多久,或許因為這個緣故,皇帝對這位同宗兄弟便放鬆了防備之心,畢竟一個將死之人,又能對皇位形成什麼樣的威脅?

    更有人想小皇帝下旨將蕭紹宗留在宮中,是否就是想以此將蕭紹宗軟禁在宮內。

    蕭紹宗活不了多久,在他離世之前,直接將他置於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盯住,自然不用擔心蕭紹宗會有什麼小動作。

    群臣心思各異,蕭紹宗謝恩之後,卻見禮部袁老尚書出來道:「啟奏聖上,老臣有事請奏!」

    皇帝一愣,隨即「嗯」了一聲,袁老尚書這才道:「聖上,老臣年過七旬,耳聾眼花,也時常糊塗,老臣自思已經擔不起身上的擔子,求皇上恩准老臣告老還鄉!」

    「你你要告老還鄉?」皇帝似乎有些不知所措:「這個朕!」瞧了殿上蕭紹宗一眼,蕭紹宗卻是站在大殿上,微低著頭,顯得異常恭敬,無奈道:「朕想一想,等等過幾天!」

    「聖上,袁老尚書掌理禮部幾十年,父王在時,說先帝對老尚書也是十分敬重。」蕭紹宗忽然道:「臣以為如今戰事未止,朝中重臣應該各守其位,此時老尚書若是走了,禮部群龍無首,反倒不妥。」

    「哦,袁老尚書嗯,淮南王所言極是,老老尚書,你就辛苦,暫且不要告老還鄉,等到我大軍凱旋之後,再再議此事如何?」皇帝向袁老尚書道:「禮部還離不開你。」

    袁老尚書眸中劃過一絲異色,抬頭盯著龍座上的皇帝,但他年事已高,視力不好,金鑾殿高高在上,皇帝面門前垂著玉旒,老尚書眼前模糊看不清楚,拱手道:「老臣願再為國效力,等到大軍凱旋,再向聖上請求辭官。」也不多說,退回臣列。

    皇帝起身道:「諸位愛卿,朕朕有些疲倦了,先退朝吧,有事起奏的,將摺子遞上來,朕回頭細看。」就像是不願意在這金鑾殿多呆一刻,在太監宮女的簇擁下,匆匆退朝。

    竇馗等到皇帝離開,第一個向蕭紹宗走過來,面帶微笑,拱手道:「恭喜王爺,老王爺沉冤得雪,此乃天道,下官下官心中著實歡喜。」抬袖拭眼,卻是激動地流下了淚水來。

    淮南王恢復清白,再不是謀反之臣,竇馗知道以後便無人可以拿自己曾經與淮南王有牽連當作罪名來對付自己,雖然淮南王死後,他投奔到齊家門下,但頭頂上懸著的這把劍一直讓他惴惴不安,今日可算是一身輕鬆。

    他卻似乎忘記,當初查抄淮南王府,他身先士卒,出力不少,淮南王府珍藏的大批珍寶,正是因為他的緣故才被齊寧一掃而空。
V123210 發表於 2019-6-18 07:16
錦衣春秋 第一三四三章 佈局


    蕭紹宗被一群人簇擁,那執禮太監貴和卻已經過來道:「王爺,皇上請王爺前去用膳。」

    蕭紹宗向四周拱拱手,也不多言,隨著執禮太監逕自離去。

    袁老尚書望著蕭紹宗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兵部尚書盧霄卻是走過來,意味深長道:「老大人,淮南王泉下有知被洗刷了冤屈,應該可以瞑目了。」

    老尚書微笑道:「天道永存,這忠臣就算是被冤枉,也總有一日能夠恢復清白,奸臣就算是機關算盡,到頭來也終會原形畢露。」

    「聖上的身體......!」盧霄欲言又止,終是道:「最近聖上太過操勞,龍體有恙,今日上朝,氣色不是很好,太醫院也該用心照顧聖上才是。」

    「皇上乃是上天之子,上天護佑,很快就能恢復過來。」老尚書嘆道:「老夫本想告老還鄉,現在看來,又要等上一陣子了。」

    「這是朝廷之福。」盧霄攙扶著袁老尚書向殿外走去,輕笑道:「老尚書掌理禮部幾十年,我大楚禮樂昌盛,老尚書更是為我大楚選拔了多少能臣幹吏,您在位一日,我大楚便不會綱常敗壞。」

    「過譽了,過譽了。」老尚書擺擺手:「年輕時候,倒也懂得是是非非,如今年老體衰,耳聾目花,好多的事兒也就看不明白.....!」搖頭嘆了口氣:「趕在完全糊塗之前告老還鄉,那才是我大楚的幸事啊。」

    兩人說話之間,出了大殿,盧霄四下里看了看,老尚書腳步慢,所以出殿晚,大部分官員都已經走到前面去,盧霄看到附近沒人,才壓低聲音道:「老大人,我聽聞半年前這位世子身體就已經是每況愈下十分糟糕,皇上那時候就派了太醫時常去淮南王府探視,據傳當時的情勢,只怕連半年也撐不下去。」

    「老夫也略有耳聞。」老尚書道:「不過今日看這位世子,雖然氣色不好,但說話聲音頗有氣力,這身體似乎已經有所好轉。」

    「我在太醫院有位朋友,他說世子患的是絕症,就算是大羅金仙在世,那也是回天無力。」盧霄低聲道:「淮南王在世的時候,也是滿天下找尋名醫為世子診治,卻都是一籌莫展,莫非世子這半年找到了什麼絕世名醫?」

    老尚書輕聲道:「老夫聽聞世子被禁足在王府,沒有任何人能夠踏入王府之中半步,這絕世名醫又從何而來?」

    盧霄微微頷首,若有所思道:「這就乖怪了,沒有名醫相救,世子怎能撐到這個時候?」

    「或許是與體質有關。」老尚書道:「也許被那絕症折騰了這麼多年,身體反倒能夠抵擋一時。」咳嗽兩聲,笑道:「罷了,這等事兒,也不是我們能夠過問的。」

    盧霄笑道:「老大人說的是。」又道:「今晚恰好沒什麼事,聽說老大人喜歡自己種菜,今晚想過去吃幾口老大人親自種的青菜,不知老大人可否垂愛?」

    老尚書哈哈笑道:「求之不得,就只怕盧大人嫌棄。盧大人今晚儘管過去,老夫派人設宴等候。」

    兩人相攜出宮之時,蕭紹宗已經逕自到了宮中御書房,皇帝已經先蕭紹宗一步在御書房內,等到蕭紹宗進來,立刻忐忑站在一旁,蕭紹宗看也不看他,過去在書桌後的椅子上坐下,靠在椅子上,掃視了御書房一遍,臉色平靜異常。

    「你先下去吧。」蕭紹宗的目光終於落在皇帝身上,淡淡道:「不用擔心你的前途,我自問是個很看重諾言的人。」抬手揮了揮,皇帝竟然向蕭紹宗行了一禮,一句話也不敢多說,緩步退出門外,門外竟然有兩名身著黑衣頭戴黑帽腰佩長劍的劍手在等候,一左一右就如同押著犯人一樣將皇帝帶了下去。

    等到兩人帶著皇帝離開之後,門外那條小徑出現一道人影,逕自走到御書房門前,咳嗽了一聲,不等蕭紹宗說話,便抬步進入御書房內,一抬手,勁風忽起,身後的門立時關上。

    蕭紹宗只是抬眼瞅了一下,神色淡定,似乎對進來的這人十分熟悉。

    這人竟是穿著一身宮中老太監的衣衫,身材高大健壯,一張臉看上去大概五十歲上下,樣貌十分普通,沒有任何惹人注意的地方,走到御書桌前,拱手笑道:「世子如今可以正大光明出現在皇宮之內了,而且王位奪了回來,真是可喜可賀。」

    蕭紹宗顯然和此人十分熟悉,示意這人在一旁的椅子坐下,這才道:「王位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父王可以恢復清白之身,如此我也就不必擔著罪臣之子的身份。」

    「王爺所言極是。」老太監道:「若是無法洗白老王爺,你就始終受到牽累,後面的事情也就不好辦。這朝堂之上,終究還是會有些頑固之人,到時候傳位昭書如果頒布下去,定會惹來極大的風波,沒有了之前的謀反大罪,王爺身為太祖皇帝的嫡長孫,要繼承皇位,自然是天經地義名正言順的事情。」

    「沒有什麼天經地義。」蕭紹宗道:「這世間所謂的天經地義,只是因為擁有實力而已。」

    老太監頷首道:「一針見血。」

    「那位劍客,是否還沒有消息?」蕭紹宗微一沉吟,才輕聲問道。

    「也許已經死了。」老太監道:「他受傷很重。」

    「千里之堤毀於蟻穴,我不希望有任何的隱患。」蕭紹宗嘆道:「該死的人都沒有死,這就是隱患。那位劍客....還有齊寧......!」

    「他是宮裡的劍客,一直都像影子一樣潛伏在宮裡。」老太監肅然道:「世間沒有幾個人知道他的存在,宮廷之中的那支隊伍,我已經掌控在手中,他們相信我是皇帝委派的內衛總管,他們也相信那位劍客已經背棄了楚國,全因為那一道聖旨。」忽然笑道:「我忽然發現,有時候那塊玉璽果然很有用處,許多很麻煩的事情,它都能輕鬆解決。」

    「太順利就能解決的問題,往往都存在隱患。」蕭紹宗道:「劍客不死,就會存在變數,而我最喜歡的是將一切都掌握在手中,並不希望出現在我掌控之外的變數,你是否明白?」

    「王爺放心,京城已經灑下了網。」老太監道:「如果他現在還沒死,只要他留在京城,終究也只是一個死字。」

    蕭紹宗若有所思,沉吟著,片刻之後才道:「東齊人在宮裡,他似乎已經忘記自己的身份,甚至覺得我應該是他的朋友。」抬手扶額,嘆道:「我沒有朋友,一個朋友也沒有,他到現在還以為擁有和我交易的資格,卻忘記他所要獲得的,只能是我的賞賜。」目光冷峻下來:「我給他,他可以要,我不給他,他不能搶!」

    老太監眸中顯出冷厲之色,低聲道:「誅殺齊寧的計畫,我們設計的天衣無縫,可是他還是失手,這本不該發生。」

    「哦?」蕭紹宗嘴角泛起一抹輕笑:「你覺得他另有圖謀?」

    老太監道:「王爺曾經說過,如果在我們計畫之中存有最大的隱患,就是錦衣齊家,只有齊寧還擁有破壞我們計畫的實力,所以此人必須死,如此才不會出現王爺厭惡的變數。」

    「從一開始,齊家就是棋盤上必須要 吃掉的棋子。」蕭紹宗輕嘆道:「但如何吃掉這顆棋子,卻讓人很傷腦筋。」淡淡一笑:「東齊人暗中找上東海,一開始只是想利用東海禍亂楚國,削弱楚國的力量,對東齊自然是百利而無一害,他當年找上江漫天,我終於想明白,這棋局上最缺失的一顆棋子,終於擺上了檯面。」

    「王爺多年前就已經想到利用東齊白雲島的人出手誅殺齊家柱樑,佈局深遠。」老太監笑道:「只是沒想到齊景那麼中年離世,目標變成了齊寧。」

    「實際上齊寧比齊景還要難以對付。」蕭紹宗嘆道:「楚國的四根柱子,就是四大世襲候,從一開始,蘇家就不足為慮,真正要對付的,就是司馬氏和齊家,至若金刀.....!」微仰著頭,微一沉吟,嘴角才浮起輕蔑笑容道:「金刀澹台只是一根草,他的立場,就在於誰的實力更強,在局勢沒有清楚之前,金刀只會坐山觀虎,只要我出手在瞬間佔據優勢,金刀就是我們的人,否則......!」

    「即使是一根隨風倒的草,我們當然也不允許他們有選擇的機會。」老太監冷冷道:「有了選擇,就是有了變數,既然存在變數,直接拔掉這根草才能確保萬無一失。」

    蕭紹宗嘆道:「如果不是因為齊寧的出現,這棵草拔的乾脆利落,東海也就直接變成了我們手中的一把利刃。」微微一頓,才道:「蘇家不足為慮,金刀自身難保,只要扳倒了司馬氏和齊家,棋局也就赫然開朗。」目光變得銳利起來:「我擅長等待,但上天沒有讓我等待太久,齊景和先帝先後過世,這對我來說當然是千載難逢的大好機會,計畫也就順勢調整,而司馬氏確實沒有讓我失望,持功自傲,權傾朝野......!」眸中顯出一絲戲虐之色,向老太監道:「焰摩,你可知道,一個人只要沾上權勢一天,那麼權欲就會糾纏他直到死亡的那一刻,司馬嵐沒有讓我失望,只因為我知道他手中的權勢越大,那麼權欲就越盛,這是他足以毀滅自己的最大弱點,有了這個弱點,從一開始就注定司馬氏必死無疑!」
V123210 發表於 2019-6-18 07:16
錦衣春秋 第一三四四章 吃了我的給我吐出來

    老太監焰摩嘆道:「司馬嵐所走的每一步棋,都在王爺的預料之中,只是為了剷除此人,竟是讓老王爺!」

    「父王若是知道我的計畫,也定會欣慰。手機端 」蕭紹宗目光深邃,神情冷峻:「對付司馬嵐,只能是蕭光來出手。我幼時便與蕭光相處,知道此人機敏過人,這樣的人,絕不會允許司司馬嵐對皇權形成威脅,他一定會想辦法除掉司馬嵐,而他要借助的力量,只能是齊家。」淡淡一笑,道:「齊景過世之後,我還在擔心齊家就此衰敗,不足以成為蕭光的助力,想不到齊寧後來居上,這錦衣齊家代代出人才,卻也是幫了我大忙。」

    焰摩道:「司馬嵐咄咄逼人,王爺知道蕭光必不容他,只是蕭光很沉得住氣,沒有輕舉妄動。」

    「蕭光沒有輕舉妄動,道理很簡單,他沒有摸清楚司馬嵐真正的實力。」蕭紹宗緩緩道:「朝中勢力錯綜複雜,看似許多人都投奔到司馬氏門下,但這其中大部分人都是迫於無奈的選擇,蕭光知道這一點,所以他根本看不出來司馬嵐在朝中到底有多大的勢力。」靠坐在椅子上,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蕭光沒有徹底摸清楚司馬嵐的實力之前,定然不會輕舉妄動,他沉得住氣,這也是他過人之處。」

    「真正的實力,需要在最危急的時候體現出來。」焰摩道:「不經過一場血雨腥風,司馬嵐的實力就無法完全暴露出來。」

    蕭紹宗嘆道:「所以父王想要在皇陵之變發難,我雖然知道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卻也沒有阻止。那時候朝中能夠將司馬嵐實力逼出來的,也只有父王能做到。」閉上眼睛,道:「要除掉司馬氏,就只能做出一些犧牲。」

    「老王爺沒有讓王爺失望。」焰摩道:「皇陵事件前後,確實讓司馬嵐的實力完全暴露了出來,蕭光想必也是在那一次,真正地摸清楚了司馬嵐的實力。」

    「皇陵之變固然是司馬嵐最風光的時候,卻也是他們自掘墳墓的時候。」蕭紹宗淡淡道:「蕭光既然以皇陵之變為契機,摸清楚了司馬嵐的實力,自然就可以井然有序地開始佈局,否則蕭光又怎敢輕舉妄動?」

    焰摩笑道:「蕭光自然不知道這一切都是在王爺的掌握之中,反倒暗地裡請王爺入宮商議對策,王爺也正好利用蕭光之手,對司馬嵐一擊致命。」

    「在蕭光的眼中,我和他終究都是皇族血脈。」蕭紹宗平靜道:「而且我是將死之人,利用我幫他出謀劃策,對他並無壞處。」冷笑道:「若非他知道我身患絕症,也不可能有今日。」

    焰摩道:「司馬氏被誅滅過後,四大世襲候之中,也只有錦衣齊家能對王爺形成威脅了。」

    「齊家比之司馬氏,更為棘手。」蕭紹宗嘆道:「並非因為齊家有軍方的背景,而是在錦衣齊家背後,還有一位大宗師。」

    焰摩聽到「大宗師」三字,握起了拳頭,蕭紹宗瞥了他握起的拳頭一眼,才平靜道:「要殺死齊寧,其實並不是難事,但究竟是誰出手,才是難事。被稱為劍神的那位大宗師,我們摸不清楚他的性情,如果他對齊家還有舊情,我們當然不能自己動手殺了齊寧。」想了一想,才道:「江漫天將那位東齊人的動靜稟報上來,正好讓我的難題迎刃而解,能夠借助東海白雲的人去刺殺齊寧,自然是再好不過。」

    「東齊人知道東海世家對朝廷心有不甘,所以暗中去挑撥。」焰摩冷笑道:「他實在太小瞧江漫天,江家隱忍多年,不敢輕舉妄動,豈會因為東齊人的挑撥就會鋌而走險。」

    「你錯了!」蕭紹宗搖搖頭:「如果你覺得那位東齊人的頭腦如此簡單,那就實在是太小看他了。此人能找到東海,一定是在東海有眼線,而且他的眼線十分了得,至少朝廷和當地官府沒有發現東海世家有異動,此人卻能夠察覺。如果沒有察覺東海世家有異動,身為白雲島弟子,又怎會輕易找上江漫天?他看似是找上江漫天,但他的目的卻絕不是江漫天。」

    焰摩顯然沒有跟上蕭紹宗的思路,蕭紹宗嘆道:「你剛才說的沒有錯,如果沒有五成以上的把握,江漫天豈肯輕舉妄動?他是要拿東海世家幾百口性命做賭注,任何決定,都會慎而再慎,你既然能夠看穿這一點,陌影難道不明白?他在海上發現江漫天暗中鑄造兵器,自然明白東海世間籌劃謀反,想必那時候他就已經明白,江漫天背後另有靠山,而且足以讓江漫天鋌而走險。」

    焰摩瞬間明白過來:「那東齊人找上江漫天,其實就是為了搭上王爺這條線?」

    「白雲島主看似飄然世外,不問凡塵之事,可若真的如此,為何會有陌影這樣的徒弟?」蕭紹宗不屑笑道:「所謂的清心寡慾,不過是因為龍山之約的束縛,他不能插手世間之事,所以有了陌影這樣的徒弟,陌影出自東齊申家,與申屠羅是親兄弟,這樣的人,骨子裡就不可能拋卻俗世。東齊間於楚漢之間,沒有一天不希望這兩國的實力得到削弱,他當然希望東海動亂削弱楚國,但是察覺江漫天背後還有人的時候,自然希望能夠搭上線,期冀能夠造成楚國更大的混亂。」

    焰摩頷首道:「我明白了。東海之亂,只是一隅之亂,但是能夠控制江漫天的人,一旦出手,必然能讓楚國翻天覆地。」怪笑一聲,道:「至少這一點他沒有猜錯,王爺只要跺一跺腳,確實可以楚國天翻地覆。」微頓了頓,才道:「王爺最終見他,難道不擔心此人會背叛王爺?王爺隱忍多年,嘔心瀝血,知道王爺在幕後操持的人鳳毛麟角,若是此人!」

    「首先,保護我的隱秘,對他的利益更大。」蕭紹宗乾脆直接道:「其次,他需要我,我也需要他。」沉默了一下,才道:「當年我與他達成了血

    盟,他提的要求大部分都在我的意料之中,我對他只有一個條件而已,對他來說,這是一筆很划算的買賣。」

    「王爺的要求,便是要他刺殺齊家的人?」

    「我當時只是讓他幫我殺一個楚國人,而且告訴過他絕不會是大宗師。」蕭紹宗道:「當時我沒有告訴他名姓,只是說等到有朝一日需要他動手的時候,他不能拒絕。」

    「所以王爺此番派他刺殺齊寧,那是在幾年前就已經做好了佈局。」焰摩嘆道:「刺殺齊寧,只要白雲島捲入其中,那位劍神想要出手,就要想想白雲島主了。」隨即冷笑道:「可是此人並沒有按照計畫順利得手,也就是說,王爺與他交易的條件,他並沒有完成,王爺和他的血盟,當然也就不存在。」

    「他似乎忘記了。」蕭紹宗嘆道:「他以為我能夠走到今天,他出了很大的力氣。我答應過他的承諾,都是要在大事得成之後才能履行,所以他很希望我能夠早些坐上那把椅子,為此當初蕭光出使東齊回國的途中,他擅作主張派出那幫東瀛忍者要將蕭光在半道上刺殺,自以為蕭光死了,我就很快能坐上椅子。」搖頭道:「雖然沒有成功,他事後竟然還向我請功,似乎已經立下了汗馬功勞。」目光銳利起來,如同刀鋒一般:「也幸好沒有成功,否則便是壞了我的大事。」

    焰摩微一沉吟,才道:「王爺,如果當時真的殺死了蕭光,似乎對王爺確實很有利,蕭光一死,老王爺就成了唯一的皇位繼承人,而王爺您就是老王爺的唯一繼承人,這!」

    「如果蕭光真的死了,楚國便要天下大亂。」蕭紹宗冷然道:「司馬氏當時已經掌控了京城,而司馬嵐從一開始就與父王水火不容,還有錦衣齊家,這幫人心裡都清楚,如果父王一旦登上皇位,他們的好日子也就該到頭了,你覺得即使蕭光真的死了,這幫人真的甘心讓父王登基?第一個不答應的就是司馬嵐,他掌控著朝局,控制京城,自然不可能讓父王順利登基,甚至可能遊說齊家一同阻攔父王登基,而齊景那時候剛剛過世不久,齊家對秦淮軍團依然有足夠的影響力。」眸中寒光一閃:「你莫忘記,虎神營的統領薛翎風,從來都是齊家的人,他雖然平時沒有與齊家過多往來,但我敢保證,齊家一旦發生任何變故,薛翎風絕不會坐視不理,他手中三千虎神營,立刻就能成為齊家手中的刀。」

    焰摩瞳孔微微收縮,道:「如此說來,當初那東齊人刺殺蕭光,倒真是差點壞了王爺的大事。」

    「如果真是那樣的局面,我就很難有機會奪回屬於我的一切。」蕭紹宗冷冷道:「我要的是現在這樣的局面,我的東西,必須要讓他們還到我的手中,欠下的一切,一點一點地都交還到我的手中。」
V123210 發表於 2019-6-18 07:16
錦衣春秋 第一三四五章 一切為了楚國!


    焰摩冷笑道:「王爺將齊寧的致命弱點已經告訴了他,甚至派出了神侯府和羽林營的人協助他誅殺齊寧,幾十條性命送出去,此人竟然還是失手,這中間只怕是大有蹊蹺。」

    「你懷疑他是故意放走齊寧?」

    「王爺上次說過,曲小蒼回來覆命,當時齊寧已經如同待宰羔羊,以陌影的身手,只需要動動手指頭,就能夠取下齊寧的性命,但此人卻並沒有那樣做。」焰摩眸中帶著寒意:「他竟然要曲小蒼親自動手,僅此一點,就表明此人心存不軌。他與王爺有血盟交易,本該親手殺死齊寧,卻要假手於人,這本就是為了日後逃脫干係。」

    蕭紹宗淡淡笑道:「陌影處處算計,可卻又處處破綻,此人胃口很大,但卻不想沾染太多的麻煩。」

    「可就是在這種時候,突然出現一個騎著快馬的黑衣人將齊寧救走。」焰摩道:「王爺難道不懷疑,那黑衣人很可能是陌影安排的人?」

    蕭紹宗若有所思,並沒有說話。

    「齊寧若是死了,王爺自然是除掉了最大的威脅。」焰摩道:「可是齊寧不死,就始終對我們有巨大的威脅。」

    「你是說養寇自重?」蕭紹宗唇邊泛起一絲怪笑。

    焰摩頷首道:「正是,他希望齊寧繼續對王爺形成威脅,甚至因此讓楚國出現更大的動盪,如此他很可能會向王爺提出更多非分的要求。」

    蕭紹宗微一沉吟,搖頭道:「東齊已經滅國,陌影現在最迫切的希望,便是我順利登基,到時候重新將東齊國土封給段韶,這種事情久拖不利,他沒有必要讓齊寧或者繼續為我添亂,這對他也並無好處。」

    焰摩皺眉道:「王爺,誅殺齊寧的計畫,部署周密,而且出其不備,我很奇怪,那種時候,又是誰會突然出現冒死將他救走?」

    「按照曲小蒼的說法,那人武功了得,而且一出手就以暗器逼退了陌影,曲小蒼自認絕非那人的敵手,這天下間能夠以暗器逼退陌影的高手也不會太多。」蕭紹宗緩緩道:「我一直也在尋思到底是誰人出手,卻也想不出究竟。」

    「王爺,是誰救走齊寧,那是另一樁事。」焰摩眼中顯出殺意:「但陌影此人狡詐多端,若是繼續留著,終究是個禍害。」抬手做了個下切的動作。

    蕭紹宗淡淡一笑,道:「區區陌影,何足道哉?比起陌影,另有一人更為麻煩。」

    「王爺是說齊寧?」焰摩道:「此人如今的下落,我們確實難以找到,但錦衣齊家的家眷都在京城,如今也都掌控在我們的手中,除非此人不顧念這些人,否則必會潛回京城。」唇邊泛起一抹冷笑:「他若不回來便罷,若是踏入京城,就是落入天羅地網了。」

    蕭紹宗還是搖搖頭,道:「齊寧是遠慮,當務之急是解決內憂。」

    焰摩疑惑道:「王爺說的是誰?」

    「我們現在只算是控制了皇宮。」蕭紹宗道:「要想控制整座京城,有一人非除不可。」神色平靜,一字一句道:「薛翎風!」

    「薛翎風?」焰摩一怔,隨即笑道:「我明白了。薛翎風掌控三千虎神營,他又是齊家的人,王爺是擔心齊寧潛回京城之後,會勾連薛翎風,將虎神營控制在手?」

    「整座京都的城防都掌握在薛翎風的手中。」蕭紹宗平靜道:「要完全掌控京都,必須要將虎神營控制在手中。」

    焰摩道:「我親自動手解決薛翎風。」隨即皺眉道:「只是就算殺了薛翎風,要想立刻將我們的人安排在虎神營,那也不容易。據我所知,薛翎風在虎神營待了多年,虎神營的將士對此人十分敬畏,要取代此人的位置,沒有足夠的軍功和威望,很難服眾。」

    蕭紹宗搖頭笑道:「這倒不必擔心。要想控制京城,控制虎神營便是必不可少的事情,早在多年前,我就已經在虎神營安插了心腹。」

    焰摩眼睛一亮,笑道:「王爺早就有了準備?」

    「誰來取代薛翎風並不是問題。」蕭紹宗道:「只是如何除掉薛翎風,倒是個問題。」

    「此事王爺儘管交給我。」焰摩道:「我保證他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蕭紹宗搖頭道:「此事用不著你親自出手,我已經想好了由誰去辦這件事。」

    焰摩道:「王爺準備讓誰下手?」

    「曲小蒼!」

    「曲小蒼?」焰摩一怔,但很快就露出笑容,意味深長道:「王爺高明,這曲小蒼倒正是最合適的人選。」

    「他已經得到了神侯之位,也該做些該做的事情了。」蕭紹宗淡淡道:「投名狀這種事情,曲小蒼應該明白!」

    焰摩微微頷首,道:「此人雖然很聽話,而且親手殺了軒轅破,但他是西門無痕的人,還是要小心防備。此番若是他真的能夠親手取了薛翎風的人頭,日後也就只能聽從我們的驅使了。」

    蕭紹宗在宮中提及曲小蒼的時候,曲小蒼此時正在神侯府的一間昏暗的密室之中。

    朝廷頒下旨意,因為西門神侯出門遠遊,主動辭官,而且舉薦由曲小蒼繼任神侯府神侯,是以皇帝下旨賜封曲小蒼為神侯,這道旨意頒布下來,出乎滿朝文武的預料,但神侯府上下卻顯得十分平靜。

    軒轅破被打上叛國的罪名,滿朝文武知者寥寥無幾,市井走卒更是不可能有絲毫的風聞,但這件事情在神侯府內部,卻已經為不少所知。

    當日三百羽林圍殺齊寧,曲小蒼從背後偷襲得手,那是許多人都親眼見到的事情,即使羽林營那邊下令嚴守口風,甚至曲小蒼帶去的幾人也不會漏出口風,但曲小蒼知道,紙終究是包不住火,以神侯府的耳目和情報能力,此事終究會被知曉。

    北斗七星之中,破軍和祿存兩大校尉雖然都已經遇害,但曲小蒼自然不會忘記,剩下的那幾人,除了嚴凌峴之外,都不是善於之輩。

    文曲校尉韓天嘯假冒青銅將軍,至今還是被囚禁在神侯府內,但廉貞校尉洪門道卻已經從北國回到了神侯府,還有一直躲在神侯府最隱秘處所的那位武曲校尉,如果不主動將軒轅破叛國一事告之,日後等到這些人自行查出來,後果必然會很麻煩。

    對皇帝有著絕對忠誠的神侯府,只需要有皇帝的旨意,就可以解釋一切。

    曲小蒼回到京城之後,將皇帝的旨意告之幾人,雖然這道旨意讓幾人都是大驚失色,可是面對皇帝的命令,洪門道等人只能接受。

    西門無痕過世,對神侯府來說已經是一個重大的打擊,而軒轅破被戴上叛國罪名,同樣給了神侯府沉重的打擊。

    面對皇帝的聖旨,洪門道等人沒有向曲小蒼索要確鑿的證據,更沒有爭論軒轅破為何會叛國,似乎幾人都已經接受了軒轅破叛國被誅的事實,也許大家都清楚,在西門無痕和軒轅破先後過世之後,神侯府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刻,一旦內部再出現爭執,曾經讓江湖各大門派聞之色變的神侯府,將會變成一盤散沙。

    曲小蒼接任神侯之位,在洪門道等人的意料之中。

    一切都很平靜,沒有人因為曲小蒼的加官進爵而慶賀,而曲小蒼從奉天殿受封回到神侯府,便逕自來到了這件昏暗的小屋子。

    他當然知道,洪門道等人的沉默,並不代表就已經接受了軒轅破叛國之罪,這些人的沉默,固然是無法質疑皇帝的旨意,同時也是希望在這種時候挺過難關。

    這間屋子,除了北斗七星,任何人不得靠近,更莫說要進入。

    屋子裡供奉著西門無痕的骨灰罈,卻並沒有立牌位,一來是為了安全起見,二來西門無痕的葬禮還沒有舉行,是以並不設靈牌。

    骨灰罈用一隻四方黑木箱子盛放,擺在一張古木案上,曲小蒼盤膝坐在古木案前的蒲團上,自始至終只是閉著雙目,沒有說一句話。

    只聽到身後傳來敲門聲,曲小蒼才微微睜開眼睛,也沒有回頭,只是淡淡道:「進來!」

    從門外進來的是廉貞校尉洪門道。

    洪門道進屋之後,回身關上門,走到古木案前,跪倒下去。

    曲小蒼瞥了洪門道一眼,兩人一時都沒有說話,良久之後,洪門道終於道:「我在西北待了很多年,那裡飛沙走石,都說那邊是苦寒之地,可是沒有真正到過那邊,永遠不知道苦寒二字意味著什麼。」

    曲小蒼沉默了一下,才道:「你已經回來了。」

    「是啊!」洪門道嘆道:「南方的鶯歌燕舞,綠柳繁花,著實讓我歡喜了好一陣子。在西北的時候,我就一直在想著,等到任務完成之後,就能夠回到南方,哪怕是多聞聞花香味道也是好的。」輕笑道:「二師兄,你或許不會相信,我有時候會做夢,在夢裡回到了秦淮河邊,穿著錦衣玉袍,懷裡揣著厚厚的銀票,在秦淮河上的畫舫一擲千金,秦淮河上那些最美麗的姑娘,都想讓我成為她們的入幕之賓,那樣的日子,比神仙還要快活。」

    「我相信。」曲小蒼也是輕嘆道:「這些年你們在北方,確實受苦了。」

    「其實我算不得什麼苦。」洪門道緩緩道:「至少我還有命活著回來,能夠吃上京城灶兒巷的芝麻湯圓,上次我過去,一頓吃了六碗,我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走回來。」頓了頓,才道:「在北漢的那些年,我手底下最多的時候有一百三十七個人,我回來的時候,還活著的有六十二個人,他們是否還能回來,我不知道,但七十五個人永遠也回不來,而且也永遠不會有人知道他們的名字。」

    曲小蒼沒有說話,洪門道沉默了良久,才繼續道:「從神侯府設立的那一天開始,任何一個神侯府的人都記得一句話,也因為這句話,就算是粉身碎骨,那也在所不惜。」他轉過頭來,看著曲小蒼,一字一句道:「一切為了聖上,一切為了楚國!」
V123210 發表於 2019-6-18 07:17
第一三四六章 皇敕令牌

    「一切為了楚國!」曲小蒼重複著:「一切為了聖上!」

    洪門道神情恢復平靜,微一沉吟,終是道:「回到京城,我每次睡著的時候,就會夢到北方的風沙,芝麻湯圓很好吃,可是味道似乎還是及不上羊肉卷餅,更及不上撒上蔥花的大寬面。」輕嘆道:「所以我忽然明白,原來我骨子裡已經習慣了那邊的生活。有時候人真的很奇怪,每天都想逃離原有的生活,等到真的失去,才發現那才是自己最喜歡的。」

    「你要回北方?」曲小蒼微皺眉頭。

    洪門道微笑道:「只是希望過一段自己真正想過的生活,我已經收拾好,準備明天啟程出發。」

    曲小蒼沉默了片刻,才道:「比起北方,神侯府現在更需要你。」

    「就當我從來沒有回來過。」洪門道笑道:「二師兄,神侯當年說過,一入神侯府,永為神侯人,我沒有想過離開神侯府,只是希望你給我兩年時間,讓我自己走走看看。」

    曲小蒼想了一下,才道:「你去吧,等你再想灶兒巷的湯圓,你回來就是。」

    洪門道道:「多謝二師兄。」頓了一下,才道:「還有一件事情我想求你。」

    「你說!」

    「大師兄雖然做了不該做的事情,但於私而言,我們也曾是兄弟。」洪門道緩緩道:「如果二師兄能派人好好安葬大師兄,我想弟兄們心裡都會感念。」

    曲小蒼猶豫了一下,才輕聲道:「他已經落葬,此事你不必擔心。」

    洪門道起身來,向著曲小蒼深深一禮,也不多言,轉身到得門前,忽然想到什麼,回頭道:「小師妹已經三天粒米未進,她自幼敬重大師兄和你,我們勸說不了。」出門而去,再不回頭。

    曲小蒼坐了良久,終於起身。

    西門戰櫻被軟禁在神侯府的一處單獨院落裡,這是西門無痕在神侯府的辦公之處,說是辦公之處,其實不如說是一處書屋,神侯府真正的隱秘,也從來不在此處。

    曲小蒼來到門前,門外守著兩名神侯府的女吏員。

    神侯府雖然以男性居多,但也訓練出了一批女吏員,人數並不多,但卻都是精明能幹。

    屋門從外面鎖著,其實不需要這把鎖,普天之下,被神侯府軟禁卻能夠輕易脫身的實在是鳳毛麟角,走到門前,曲小蒼便聽到裡面傳來奇怪的動靜,似乎是磨刀之聲,他令人打開門鎖,進到屋內,果然見到西門戰櫻手握一把刀,正在一塊磨刀石上磨刀。

    曲小蒼進來之後,西門戰櫻連頭也沒有抬。

    「這把刀已經很鋒利,沒必要繼續磨下去。」曲小蒼在椅子上坐下,淡淡道:「我派人給你送來了書籍,那都是古聖賢留下的經典,多讀讀聖人教誨,對你沒有壞處。」

    西門戰櫻抬頭冷笑道:「我從小就不喜歡讀書,你應該比誰都清楚。」

    「為什麼不吃東西?」曲小蒼凝視著西門戰櫻,那張漂亮的臉蛋明顯瘦了不少:「你小的時候,神侯對你說過,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能讓自己失去體力,也永遠不要對食物說不。」

    西門戰櫻站起身,將刀收回腰間的鞘內,盯著曲小蒼冷聲道:「你到底想要做什麼?我犯了什麼過錯,你憑什麼將我軟禁在這裡?」

    「軟禁?」曲小蒼皺眉道:「你難道忘記我對你說過,這是神侯的意思,神侯讓你在這裡待上兩個月,好好讀一讀書,他回來的時候,會親自考問,若是能夠讓他老人家滿意,你就可以離開。」

    「考問?」西門戰櫻道:「二師兄,這樣的理由,你自己會相信嗎?」握起拳頭,冷聲道:「你實話告訴我,齊家到底發生了什麼?」

    曲小蒼面不改色,淡淡道:「為何這樣問?」

    西門戰櫻冷笑道:「你心知肚明,你們將我軟禁在這裡,就是想將我和齊家隔開。」走到曲小蒼面前,美麗的眼睛滿是冷意:「到底發生了什麼?」

    曲小蒼沉吟了片刻,終於道:「你放心,齊家不會有什麼事情,只不過是一些小麻煩,很快就能解決。」

    「你騙我。」西門戰櫻怒道:「如果只是小麻煩,你為何會將我軟禁在這裡?你你就是擔心我被捲入齊家的災禍是不是?」

    「你既然知道,為何還要多問?」曲小蒼皺眉道:「你在這裡,沒有人敢動你一根汗毛,我可以向你保證。」嘆道:「小師妹,不要再孩子脾氣了,我是你師兄,絕不會做害你的事情。」

    西門戰櫻冷哼一聲,道:「那你可知道,我已經嫁入齊家,齊家的所有事情,我都脫不了干係,而且也不想撇開干係。從踏入起家的那一天開始,我就已經準備好與齊家禍福共擔。」頓了一下,聲音微微緩和:「二師兄,你告訴我,齊家到底發生了什麼,還有他現在到底怎樣?」

    西門戰櫻雖然性情容易衝動,甚至有些魯莽,卻絕非遲鈍之人,起價如果真的有什麼變故,定然是從齊寧身上開始,她明白這一點,自然是對齊寧的安危無比的擔憂。

    「他沒事。」曲小蒼道:「你安心留在這裡就好。」凝視著西門戰櫻的眼睛道:「你既然真的那樣在乎他,自然該明白,他如果知道你現在被神侯府所保護,自然會很安心,可是他一定不想看到你自己折磨自己。你想見到他,總要活著才好,要活下去,就只能吃東西。」

    西門戰櫻盯著曲小蒼的眼睛,忽然轉身向門外走去,走到門前,守在門外的兩名吏員便即出刀架起,攔住了西門戰櫻的去路。

    「閃開!」西門戰櫻已經拔刀在手,抬刀去挑,那兩刀迅即變招,並不傷害西門戰櫻,卻讓西門戰櫻根本無法前進一步。

    「住手!」曲小蒼赫然起身,厲聲喝道:「小師妹,你要做什麼?」

    「我要去找他!」

    曲小蒼身形一閃,已經到得西門戰櫻身邊,探手搭在西門戰櫻肩頭,用力一扯,已經將西門戰櫻扯開,神情冷峻:「我告訴過你,留在這裡,你出不了神侯府,你若是意氣用事,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糟糕,甚至會害死你一直擔心的那個人!」

    西門戰櫻一呆,曲小蒼也不多解釋,沉聲道:「看住她。」竟是再也不回頭,背負雙手而去。

    黃昏時分,太監貴和來到了神侯府,對此人曲小蒼自然不會陌生,當他第一次被召進宮中知道齊寧竟然涉嫌叛國一事,就是這位太監親口告知,隔著珠簾的皇帝當時並沒有說什麼。

    那名全身灰袍被齊寧懷疑是白雲島大弟子的高手,也是貴和親自介紹曲小蒼在宮中認識,實際上行刺齊寧的計畫,也正是這位太監當著皇帝的面向曲小蒼交代。

    曲小蒼知道貴和確實是皇帝如今最為信任的人,皇帝身邊那位范德海范公公消失之後,貴和就成了皇帝身邊最親近的太監。

    貴和的到來,立刻讓曲小蒼知道是皇帝有了新的旨意。

    將貴和帶到一件絕對不會隔牆有耳的房間後,貴和從懷中掏出了半塊玄鐵牌,曲小蒼立刻從身上也取出了半塊玄鐵牌,兩人都沒有說話,給自將玄鐵牌湊上去,契合無縫,變成了一個完整的鐵牌,鐵牌正面攜著「皇敕」二字,背面則是一個雕刻出來的「令」字。

    神侯府直屬於皇帝所領,包括神侯在內,所有的人當然都是為皇帝之命是從。

    皇帝下令之時,除了偶爾會召神侯入宮親自派下任務,更多的時候就是派出心腹太監,利用這塊皇敕令牌作為信物傳達旨意,半塊在皇帝的手中,另外半塊則是在神侯手中,西門無痕的遺體回到京城之後,被西門無痕貼身攜帶的皇敕令牌自然被找了出來,在軒轅破不在京中的情況下,作為二師兄的曲小蒼,自然而然地承擔起保護半塊皇敕令牌的重任,一直都是貼身攜帶,此刻皇敕令牌合二為一,也就證明貴和是奉了皇帝之命前來傳達密旨。

    曲小蒼確定皇敕令牌沒有問題,收起令牌,跪倒在地,等候貴和傳達密旨。

    貴和卻是伸手扶起曲小蒼,含笑道:「神侯先請起,這裡有聖上的手諭,只能由神侯親自過目,閱後既毀。」取了密旨遞給曲小蒼,曲小蒼雙手接過,掃了一眼,臉色微變,但很快便將密旨握成一團,等再張開手時,密旨已經成為齏粉。

    「神侯果然好功夫。」貴和含笑低聲道:「聖上有旨,完成任務之後,神侯帶上東西親自入宮受賞。」

    曲小蒼神色淡定,問道:「密旨中沒有說時限,不知公公能否告知!」

    「三天!」貴和道:「三日之內,神侯務必要將此事辦的乾淨利落。神侯清楚,這事情若是出了疏忽,很可能會引來許多麻煩,皇上知道神侯府一定不會讓他失望,所以將此重任交付於你。」

    曲小蒼頷首道:「公公放心,三日之內,我必會進宮覆命!」
V123210 發表於 2019-6-19 06:55
第一三四七章 刺薛

    半夜時分,薛翎風依然是一身甲冑,騎著馬走在京城的一條長街之上。

    自從擔任虎神營統領至今,他已經習慣在子時之前依然騎馬走在街上,作為衛戍京都城的虎神營,虎神營統領的位置當然是非比尋常,控制著京都各門,無論在什麼時候,薛翎風的位置都是一個讓人異常矚目的椅子。

    不過薛翎風卻從來都很低調。

    不但低調,而且沉穩。

    如果說西門無痕統帥神侯府,平日裡幾乎不與朝中的官員有往來,那麼在整個京城百官之中,被稱為孤臣的第二人便是薛翎風。

    薛翎風的出身自然不弱,其父當年也是地方武將,太祖皇帝平定南方之時,薛家便歸順於大楚,其後薛家又成為錦衣老侯爺的部將,薛翎風年紀輕輕,便已經在沙場上立下了不少功勞。

    薛翎風為人沉穩,當年先皇帝要挑選一人守衛京城,得到老侯爺舉薦,又經過重重考核,薛翎風終於被皇帝委以重任。

    但是薛翎風成為虎神營統領之後,幾乎就沒有與朝中任何官員有私交,即使是錦衣齊家,薛翎風也從來不曾等過齊家大門,這當然是一個異類,但卻沒有人能夠否認薛翎風確實是衛戍京城最合適的將領。

    薛翎風對大楚有著絕對的忠誠,他年少便即上陣,在沙場立下的功勞不在少數,而且本人自幼熟讀兵法,一身武藝在京城武將之中那也是名列前茅,這樣的人有足夠的威望統御手下的精兵強將。

    多年以來,虎神營都忠實地履行著他們衛戍京城的職責,而薛翎風也為朝中官員和軍中將士的敬畏。

    每天薛翎風都會在城門關閉之後,親自前往檢查,沒有人能知道他會出現在哪個門,可是一旦被他發現有守門官兵有任何的懈怠,他就會親自拿起自己的馬鞭抽打,抽打過後,更會下令將攜帶官兵逐出軍中,對一名軍人來說,戰死沙場是至高的榮耀,而瀆職被逐則是畢生的恥辱,是以京城各門的守衛從來都是睜大眼睛,不敢有絲毫的疏忽大意。

    從城門返回府中,都是在子夜之後。

    整座京城已經是寂然無聲,薛翎風騎馬走在街道上,身後跟著四名侍從,這四名侍從當然都是好手,每天晚上,四人都是跟隨薛統領經過熟悉的街道,他們習以為常,或許是這樣的規律讓他們近於麻木,又或者一天下來幾人確實有些疲憊,所以側後方出現的人影他們根本沒有絲毫的察覺。

    但薛翎風不會。

    薛翎風永遠都不會放鬆戒備,他當然知道自己的位子太重要,並非所有人都願意看到他在這個位子一直坐下去。

    最為重要的是,最近發生的一些奇怪的變化,讓他每天的警覺性更是增強。

    黑鱗營被編入黑刀營這樣的變動就已經讓人很是詫異,前陣子衛戍皇城的羽林營忽然有三百人離京,回來的時候,似乎少了許多人,羽林營進出京城都在薛翎風的眼皮子底下,他對這些情況自然是瞭若指掌。

    羽林營自然不是沒有離開過京城,但每一次離京,都是為了護衛皇帝陛下。

    但唯獨這一次羽林營由遲鳳典親自帶著數百精兵離京,而且不是為了保護皇帝,這當然會引起薛翎風的警覺。

    京城看上去一切都風平浪靜,除了這幾件幾乎不被老百姓所關注的事情,也並沒有什麼太大的事情發生,但薛翎風敏銳的嗅覺卻讓他心生警覺,他是衛戍京城的最高將領,京城任何一絲異動,都會讓他生出警惕。

    側後方有身影出現,薛翎風當然已經察覺到,但卻不動聲色,帶著手下幾人走到長街中間,一兜馬頭,向邊上的巷子裡進了去,手底下四名隨從頓時有些詫異,他們對道路十分熟悉,一時不明白統領大人為何要往巷內去,但這樣的詫異也僅僅維持了一眨眼的功夫,他們立時就警覺起來,畢竟是薛翎風親自挑選的侍從,這幾人不但身手不弱,而且反應迅即,迅速跟上薛翎風,同時已經拔出了腰間的佩刀。

    正當薛翎風到得巷口,就要進入巷內之時,一道人影從天而降,卻是埋伏在屋頂之上,凌空而下,雙手握刀,快刀斬風而落,直往薛翎風頭頂砍落。

    刀風刺骨,不但是出其不意,而且又快又恨。

    薛翎風雙眸冷酷,那刀風襲來,他就知道對方的身手著實不弱,至少在刀法之上,確實有著極其過人的能耐。

    騎在馬背上的薛翎風只是身體微微一側,恰到好處地讓開了這犀利狠辣的一刀,電光火石之間,一記剛猛至極的拳頭已經撕裂空氣,重重地打在了那人的胸口,肋骨斷裂之聲清晰可聞,那人竟是被一股霸道的力量打飛回天上,身在半空,蒙著面孔只露出雙眼的刀客眼中現出不可思議的神色,他知道薛翎風不是簡單的角色,但顯然沒有想到薛翎風竟然有如此霸道的拳頭。

    那人身在半空,還沒來得及過多品味虎神營這位統領拳頭的霸道力量,刀光一閃,薛翎風在出拳的那一刻,另一隻手已經抽出刀,那人飛起之時,薛翎風已經出刀砍下了那人的腦袋。

    對於軍人來說,與敵對陣,沒有任何的同情與憐憫,交手之間,只有兩種結果,你死,或者我死!

    薛翎風在有機會瞭解敵手的性命之時,絕對不會有絲毫的猶豫,給敵人任何一絲機會,都可能是對自己的傷害。

    那刀客腦袋飛起之時,「噗噗」幾聲響,跟在薛翎風身後的兩名侍從已經被從後方飛來的弩箭射穿脖子,弩箭從後脖子沒入,貫穿脖子,箭尖從咽喉帶著血跡透出。

    對方不但精於箭駑,而且下手狠辣。

    薛翎風沉聲道:「小心!」話聲剛落,破風疾響聲再起,從面前那條幽暗的深巷中,再次有弩箭迎面疾射而來,薛翎風沒有揮刀格擋,低喝一聲,雙足在馬鐙上猛力一蹬,整個人一飛衝天,隨即聽到駿馬嘶鳴,相伴自己多年的良駒已經被弩箭射中,一個人立而起,似乎想做最後的掙扎,隨即「砰」的一聲,重重摔倒在街道上的石板上,將地面的石板大片震裂。

    等到薛翎風落在石板上,看著倒在血泊中的馬匹,四周已經有十幾道身影如同幽靈一般冒出來。

    這些人清一色都是黑衣蒙面,有的端著箭弩,有的則是手持大刀,只是一瞬間,就已經封死了薛翎風所有的退路。

    薛翎風神色淡定,冷冷地掃過這群刺客,就連他手底下還活著的兩名侍從,臉上也沒有恐懼,反倒是顯出悍勇之色,既然已經陷入絕境,就該做最後一搏。

    「殺!」

    人群之中,一人幹脆利落地發出命令,四周刺客毫不猶豫地衝出,向薛翎風三人圍殺上來。

    薛翎風手握大刀,低喝一聲,揮刀向衝在最前面的一人砍了過去,他身邊那兩人也是大叫一聲,揮刀沖上。

    毫無疑問,這群刺客顯然是訓練有素,事先也經過了周密的部署。

    這是薛翎風一路上經過的最僻靜的一條街道,即使夜間京城有官兵巡邏,但巡邏的時間必然有先有後,這群刺客選擇在這個地點發起刺殺,固然是因為這條街道人煙稀少,當然也是考慮到虎神營的援兵。

    在這個時間發起攻擊,刺客自然是算好了短時間內不可能有援兵趕到,至少在他們看來,巡邏衛兵發現這邊的動靜,組織人手向這邊支援之前,這次行動就已經結束。

    刀光飛舞,薛翎風出刀凌厲非常,他手底下的兩名侍從雖然有勇氣,但面對這群做了周密部署的刺客,瞬間就變成以一敵三,而且根本沒有耗費太多的時間,這些刺客出手犀利果斷,當薛翎風一刀砍斷一名刺客的脖子之時,兩名隨侍也已經倒在了血泊之中。

    薛翎風就如同一頭猛虎,但他面對的卻不是羊群,而是一群凶悍的狼。

    猛虎雖然撕咬了幾頭狼,但很快身上也被砍了兩刀,鮮血淋漓,但此時的薛翎風依然是顯得異常冷靜,雖然被十數人圍在當中,但攻守之間井然有序,不過這群刺客實在是經驗老道,薛翎風雖然悍勇,卻始終無法衝出包圍。

    「噗!」

    薛翎風找準機會,又是一刀狠狠砍在了一名刺客的脖子上,鮮血噴湧而出,也便在這時,卻聽到身後傳來一個聲音:「看招!」一名身材矮胖的黑衣人如同鬼影子般已經閃到薛翎風身後,薛翎風赫然轉身來,還沒來得及出招,那黑衣人一掌拍出,已經重重打在薛翎風的胸口,薛翎風雖然人高馬大,但這一掌實在是霸道十足,那健壯的身體已經直飛出去,隨即重重落在地上,「噗」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

    邊上就有刺客想要趁機上前,那黑衣人卻已經沉聲道:「我親自動手。」緩步向薛翎風走過去,薛翎風地上掙扎兩下,掙紮著站起身來,踉踉蹌蹌之間,轉身便跑。
V123210 發表於 2019-6-20 06:51
錦衣春秋 第一三四八章 聰明人的愚蠢

    「莫要讓他跑了!」人群之中,一人厲聲喝道,搶過邊上一名同伴手中端著的箭弩,對準了薛翎風。

    薛翎風若是真的死裡逃生,後果實在不堪設想。

    薛翎風精明過人,用不了一天,就能夠查出今夜的刺客來歷,他手握三千虎神營,一旦發難,誰也無法預料結局是什麼。

    最為緊要的是,京城需要穩定,哪怕暗地裡風波湧動,但面上一定要保持寧靜,這樣的平靜,絕不能因為今夜刺殺失利而遭到破壞。

    這人端著箭弩,已經對準了薛翎風的後背,而薛翎風顯然知道今夜並非逞匹夫之勇的時候,廝殺下去,只能是橫屍街頭,所以拼盡了全力衝刺,他本就不是泛泛之輩,眨眼間已經跑出數丈遠。

    這人正要放箭,卻瞧見那矮胖的黑衣人如同鬼魅般已經跟在了薛翎風的身後,近在咫尺,這一箭若是放出,不小心射到那矮胖黑衣人可不是鬧著玩的,是以此人不敢扣動機弦,也就是這麼一怔,薛翎風和那黑衣人又拉開了一段距離,沒入夜色之中。

    手段弩箭那人皺起眉頭,邊上一人急道:「七師兄.....!」

    七師兄將手中箭弩丟還給同伴,冷聲道:「追上去,我要他死!」一揮手,領著手下眾人疾追過去。

    追到街頭,並無瞧見那兩人的身影,七師兄抬手示意眾人停步,低頭看了看,隨即往左邊過去,蹲下身子,瞧見地上有血跡,薛翎風逃跑的時候已經受了刀傷,這地上是新鮮血跡,自然是從薛翎風身上撒落下來。

    七師兄立時折向左首的街道,十數人緊隨其後,奔出一小段路,聽到一聲慘叫,立時有人道:「七師兄,在那邊。」抬手往右前方指過去,眾人加快速度,很快便到得一處巷口,還沒進巷子,便見一道身影從那巷內緩步走出來,身形矮胖,正是方才追拿薛翎風的黑衣人,此人一手拿刀,刀刃上兀自向下滴淌鮮血,而另一隻手竟然拎著一顆首級,首級已經血肉模糊,眾人定睛細看,卻還是能夠分辨出正是薛翎風的人頭。

    七師兄扯下蒙在臉上的黑巾,上前去,低聲道:「神侯,得手了?」又看了那顆人頭。

    「屍首在巷子裡,你親自去處理一下,你知道怎麼做。」二師兄也扯下了黑巾,露出一張人畜無害的臉龐,正是新晉的神侯府神侯曲小蒼,隨手將那人頭丟給一名部下,那人接過,邊上立刻有人拿了黑色布袋,將人頭裹了起來。

    七師兄奉命進入巷內,只走了一小段路,就依稀看到地上躺著一具無頭屍首,身著鎧甲,那把大刀兀自還握在手中。

    這七師兄自然是北斗七星之中的破軍校尉嚴凌峴,探手扒拉了一下屍首的甲冑,眸中滿是冷意。

    曲小蒼掃視了眾人一眼,沉聲道:「你們都知道,皇上有旨,薛翎風勾結齊寧,內通敵國,甚至已經準備在京城發起兵變,所以我們必須要將此人秘密剷除。我大軍北上,京城要太平,所以此事只能秘密-處置。」

    「神侯,薛翎風是虎神營統領,他叛國被誅,軍中無將,必然還是會引起騷動。」手下有人低聲道。

    「薛翎風被殺,終究是瞞不住,我們也沒有必要隱瞞。」曲小蒼異常淡定:「不過殺死薛翎風的並不是我們神侯府,而是.....北漢九天樓!」

    眾人都不敢多說話。

    曲小蒼顯然是想要將此事嫁禍給北方人,不過這也確實是當下最後的選擇。

    曲小蒼探頭看了看夜空,這才道:「還有半柱香的時間,夜裡巡邏的隊伍就會到這裡來,讓他們發現薛翎風的屍首。」盯住其中一人:「岳林,你帶兩個人留在這附近,等巡兵發現了屍首,你們就可以出現,引導他們處理後面的事情。」

    那人拱手道:「是!」

    黎明之前,曲小蒼已經出現在了皇宮之內,手中抱著一隻用黑布裹起來的箱子,在宮人的帶領下,來到了內宮,進到暖閣內,便看到太監貴和正在裡面等候,曲小蒼抱著箱子到得暖閣內,將箱子放好,這才跪倒在地,前方便是一道珠簾,但曲小蒼根本不去看珠簾後面是否有人。

    貴和在旁嘆道:「神侯果然是辦事利落,說好三天,就是三天。」盯著那口裹著的箱子:「裡面是他的首級?」

    曲小蒼沒有回答,而是親手將箱子外面的黑布解開,隨即小心翼翼打開了盒子,這暖閣之內燈火明亮,貴和瞥了一眼,裡面正是一顆鮮血淋漓的人頭,微皺眉頭,嘆道:「好大一顆人頭!」

    「巡邏的官兵應該已經發現了薛翎風無頭屍首。」曲小蒼道:「此事第一時間會有人稟報兵部那邊,但是現場有九天樓涉嫌刺殺薛翎風的證據,所以神侯府將薛翎風的屍首帶了回去。 」

    「原來薛統領是被九天樓的人刺殺。」貴和含笑道:「我大軍北上,北漢人派出刺客在建鄴京城製造混亂,行刺我楚國大將,這倒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曲小蒼跪在地上,並沒有說話。

    「曲神侯,這件事情你辦的很好,皇上必定很滿意。」貴和道:「不過這當口,皇上自然不會直接對你賞賜,等回頭找機會再重重有賞!」

    曲小蒼恭敬道:「臣謝皇上隆恩。」

    「如此你就先退下。」貴和瞅了箱子一眼:「至若這首級......!」微一沉吟,才道:「暫且留在這裡。」

    曲小蒼低頭道:「是!」卻並沒有立刻退下的意思。

    貴和皺眉道:「曲神侯莫非還有事?」

    曲小蒼終於抬頭道:「貴公公,我想求見淮南王!」

    貴和臉色微變,問道:「曲神侯,你似乎忘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神侯府的神侯,神侯府是直屬皇上的衙門,只聽從皇上的旨意,淮南王雖然身份尊貴,但你似乎並不該見他。」

    「貴公公請代為稟報一聲。」曲小蒼盯著貴和的眼睛:「神侯府確實一直效忠於皇上,但是曲某所為,似乎已經背離了這條原則。」

    貴和臉色陰沉下來,冷聲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曲小蒼再次拱手道:「請代為稟報淮南王,神侯府曲小蒼求見!」

    貴和臉色難看,暖閣之內頓時一片死寂,空氣就像是凝固了一樣,曲小蒼保持著跪倒拱手的姿勢沒有動,貴和就站在曲小蒼身前兩步,也沒有動。

    片刻之後,終是聽到一個聲音嘆道:「很早我就知道,西門神侯如果卸任,北斗七星之中,真正能堪大任的只能是曲小蒼,看來我看人的目光還是很準。」話聲之中,珠簾後面突然多出一道人影,珠簾被掀開,一身錦衣玉帶的淮南王蕭紹宗赫然出現在珠簾後面,緩步從珠簾後面走了出來,背負雙手,凝視著跪在地上的曲小蒼,輕嘆道:「曲神侯要見本王,本王來了!」

    曲小蒼抬頭看著淮南王,恭敬道:「曲小蒼拜見王爺!」

    蕭紹宗溫和一笑,貴和卻已經十分乖巧地端了一把椅子過來,放在蕭紹宗身後候,蕭紹宗坐了下去,這才道:「你要見本王,所為何事?」

    「王爺,這是您想要的首級。」曲小蒼抬手指著箱子道:「薛翎風一死,虎神營群龍無首。」

    蕭紹宗臉上笑意更濃,十分直接地問道:「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臣後知後覺,直到貴公公令臣誅殺薛翎風,臣才明白過來。」曲小蒼十分認真道。

    蕭紹宗嘆道:「曲神侯,你可知道,你雖然是北斗七星之中最聰明的,卻也是最愚蠢的,能夠看穿其中要害的是你,可是你本不該在本王面前顯露你的聰明,這世上很多人就是因為太過聰明,所以聰明反被聰明誤,落得名敗身死的下場。」

    貴和輕咳一聲,暖閣四周,立時顯出數道身影。

    曲小蒼竟是連看也沒看一眼,神色異常平靜,道:「臣只是要當面向王爺叩謝,如果王爺覺得臣是一個不值得信任的奴才,不必他們動手,臣立時自盡在王爺面前。」

    蕭紹宗和貴和對視一眼,笑道:「曲神侯在本王面前,不該自稱臣。」

    「王爺已經掌控京城,很快就會君臨天下。」曲小蒼恭敬而直接:「臣的自稱並沒有錯。」

    蕭紹宗凝視著曲小蒼的眼睛,曲小蒼那雙細小的眼睛如綠豆一般,但恰恰如此,似乎更難以讓人看透,貴和在旁已經冷笑道:「曲小蒼,你可知道,你這一句話,就已經是謀反之言,足以將你拉出去斬首示眾。」

    「我已經說過,王爺想讓我死,根本不用動手。」曲小蒼此時卻是顯得異常淡定。

    蕭紹宗身體微微前傾,盯著曲小蒼細小的眼眸,聲音似乎沒有任何感情:「你來給本王一個不殺你的理由,千萬不要說錯話,本王最厭惡的就是不由本王控制的麻煩,而你現在似乎已經成為本王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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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