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錦衣春秋 作者:沙漠 (連載中)

 
V123210 2016-8-6 10:51:5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63 1566265
V123210 發表於 2019-5-23 06:51
第一三一九章 京使

    禮部侍郎莫文垂這兩天當真是興奮異常,前一陣子他是因為軍糧遲遲無法渡江而心情愁悶睡不著覺,這兩天卻是因為興奮而無法入眠。

    他忽然明白,為什麼皇帝會對護國公如此器重,以前只不過是覺得護國公無法是受了祖上的蔭德而已,但現在他卻是真正明白,護國公雖然年紀輕輕,但手腕卻著實了得。

    在城中一場大火,便將東齊水師主力摧毀,甚至將名震天下的水軍第一名將申屠羅都帶了回來。

    莫文垂難以抑制心中的狂喜,他知道像這種表功的奏摺,護國公這位大功臣絕不會親自上書,韓愈一介武將,更不知道如何措辭,這上書奏功的差事,那是非自己莫屬,所以申屠羅被帶回會澤城那一日,他立刻精心打造了一份奏摺,令人快馬加鞭迅速送往京城。

    奏摺之中,難免會對護國公一番歌功頌德,護國公不但運籌帷幄,精心設下了計謀,而且奮勇當先,孤身入虎穴,將東齊水師主力摧毀。

    齊寧此番做的事情,本就是匪夷所思,莫文垂難免有在奏摺之中大加裝飾,這份奏摺陡然閱之,就像是神話故事一般。

    在莫文垂看來,齊寧在短短幾天之內,不但打通了糧道,摧毀了水軍的主力,甚至還讓申屠羅歸順大楚,這幾乎與神話沒有什麼區別。

    儲存在城內的糧食迅速向淮水邊運送,而渡河的舟船實際上早就有準備,糧隊如同螞蟻一般,日以繼夜向前方運送,事先也派了兵馬前往淮水對岸,更是派人向定陶飛馬傳報。

    秦淮軍團那邊得知糧食已經運過淮水,自然是大喜過望,岳環山立刻派了兵馬前往接應。

    莫文垂作為會澤城內糧倉總管,這幾日自然是十分辛勞,韓愈負責護送糧隊,也是重責在身。

    除了守城的幾千兵馬參與運糧,莫文垂還徵調了大量的民夫,從會澤城到淮水的距離並不算遙遠,花了三天時間,倒是將城中半數糧草都已經運送到了淮水邊,其中又有半數渡過了江。

    齊寧雖然並沒有親自參與運糧,但韓愈出了城,他便擔負起維持城中秩序的職責,此前會澤城內實行宵禁,治理嚴格,已經形成了井然有序的氛圍,所以齊寧倒還真不必花太多的心思。

    對齊寧來說,他現在只是等著軒轅破順利帶回段韶。

    申屠羅棄船登岸,甘願來到會澤城,歸根結底就是因為段韶的緣故。

    齊寧從來不覺得這世間有絕對完美的計畫。

    雖然部署周密,但軒轅破是否能做到萬無一失,安然將段韶帶回來,齊寧自己也不敢有任何保證,也正因如此,便是韓愈和莫文垂也根本不知道軒轅破去了何方。

    申屠羅能夠跟隨自己前來會澤城,這就比計畫之中的還要順利,但對申屠羅來說,這也是一場賭局。

    他在沒有完全確定段韶一定會落入楚人的情況下,還是跟隨而來,本就是不在意自己的身家性命,毅然來到城中保全段韶的性命。

    抵達會澤城之後,申屠羅在為他安置好的屋子裡足不出戶,他既不主動要見齊寧,齊寧也沒有主動再去見他。

    兩人都是聰明人,知道對方的目的。

    一個是要保全段韶的性命,一個則是要利用申屠羅解決濮陽兵馬,在段韶沒有抵達之前,申屠羅自然不會與齊寧再有任何交易,而齊寧明知道這一點,自然也沒有興趣再去與申屠羅多費唇舌。

    黃昏時分,莫文垂匆匆來求見齊寧,一見齊寧,便即一臉喜色,拱手笑道:「國公,有好事!」

    「哦?」

    「剛剛弄清楚,東齊水師另一支船隊在黃岩渡上游,距離黃岩渡有半天的路程,停泊在那邊並無動作。」莫文垂輕聲道:「他們定是盯死了黃岩渡那邊的情勢,只等著黃岩渡那些冒充的糧草渡江,再發起攻勢。」

    齊寧笑道:「看來他們很有耐心,黃岩渡那邊有動作至今,也快四天了,他們還在等待。」

    「這邊的糧草已經運過去半數,再有三四天時間,糧食便都可以運過去。」莫文垂道:「岳大將軍已經派了人手來接應!」忍不住笑道:「就算那支東齊水師發現黃岩渡有詐,再想往這邊趕過來,那也要兩天的時間,等他們趕到之時,已經大勢已去,更何況以目前的形勢來看,等我們將糧食全都運過江,他們也未必能發現。」

    齊寧微微頷首,莫文垂長出一口氣,道:「國公這一次立下了不世之功,皇上定然龍顏大悅,只怕用不了幾日,皇上的封賞便要過來了。」

    「封賞?」齊寧道:「我現在已經是公爵,還要如何封賞?」

    莫文垂怔了一下,這時候忽然意【.】識到,公爵之上就是王爵,對異姓臣子來說,公爵已經是位極人臣,大楚自立國至今,還不曾有異姓封王。

    大楚立國並不容易,而封賞的要求其實也很高,非立下汗馬功勞實難封爵。

    帝國四大世襲候,那都是開國功臣,功勛無數,既是如此,卻也都只是侯爵,異姓封公,也還只是從鎮國公司馬嵐開始。

    齊寧從錦衣候被擢封為護國公,那已經是隆恩浩蕩,如今封賞公爵不久,總不至於皇上會下旨封王。

    雖說齊寧定西北、通淮水、破水師都是極大的功勞,但當年幾位世襲侯東征西討,立下的功勛也都並不在齊寧之下,齊寧若是在短時間連續加封,非但是前所未有,更為緊要的是必然會招致嫉恨。

    「北漢未破,這一戰是什麼結果,誰也不知道。」齊寧道:「若是真的能夠北伐成功,我倒是想向皇上請求賞賜十個八個美女才好。」

    莫文垂聞言,頓時笑了起來,心想護國公青春年少,喜歡美人倒是人之常情,只不過你如今已經貴為國公,想要什麼樣的美人得不到,倒也沒有必要讓皇帝賞賜。

    齊寧提到美人,只是隨口一說,但卻忽然想到了京中的家眷。

    大婚過後不久,便即離京,與媳婦尚未溫存足夠,腦中想到西門戰櫻,自然就想到了西門無痕,也不知道西門戰櫻如今是否已經知道西門無痕過世。

    西門無痕的遺體被洪門道帶回了京城,這事兒自然是要向小皇帝稟報,但西門無痕過世的消息,朝廷當然要嚴加保密。

    如今正是北伐之際,西門無痕便是震懾國內江湖勢力的存在,若是江湖各派知道西門無痕過世,雖然不至於謀反,但各大門派沒了西門無痕的制衡,必然會互相攻殺重新改變江湖格局,這自然對楚國的北伐大業大大不利。

    只要各大門派不能確定西門無痕過世,就不敢輕舉妄動。

    朝廷對這一點自然是一清二楚,是以絕不可能向外宣揚神侯過世的消息,更不可能大肆操辦西門無痕的喪事。

    齊寧心中感慨,西門無痕生前雖然威名赫赫,但死後卻連喪事也不能正大光明操辦。

    神侯府群龍無首,雖說西門無痕生前並沒有直言軒轅破就是後繼之人,但軒轅破卻已經是神侯府內部認定的接班人,此番軒轅破若是將段韶帶回來,那又是立下一大功,神侯之位,非其莫屬。

    如果神侯府已經向西門戰櫻告知了西門無痕的死訊倒也罷了,否則此事最終只能由自己親自向西門戰櫻說明,一想到西門戰櫻知道真相後的悲痛,齊寧心下也是黯然。

    他知道自己即使不在京中,顧清涵也會妥善地照顧好西門戰櫻,對於顧清涵的體貼周到,齊寧自然不會有任何懷疑。

    他與顧清菡若即若離,自打見到顧清涵第一眼開始,就下定決心要與她走到一起,但他也知道真要走在一起,卻並不容易,除了顧清涵本身有許多顧忌,如今卻又多了西門戰櫻在其中,只是眼下在戰事當中,這些兒女私情卻也無法過多地去思考,只能等到過上一陣子,再想出一個妥善至極的方法。

    見小公爺若有所思,莫文垂也不敢打擾,悄悄退了下去。

    又過了兩天,齊寧日夜期盼的軒轅破始終不見歸來,雖然知道軒轅破辦事謹慎小心,可心下卻還是生出一絲擔心,畢竟段韶能否順利帶回來,關乎到北伐大業,沒有段韶,申屠羅便算是死,也不會寫出那封勸降信。

    雖然沒有等來軒轅破,卻迎來了另一個老熟人。

    遲鳳典來到齊寧住處的時候,夕陽西下,日頭還沒有落山,一身甲冑的遲鳳典出現在齊寧面前,著實讓齊寧吃了一驚。

    遲鳳典是皇家羽林營統領,自先皇帝在位之時,遲鳳典便統帥皇城的羽林營守衛皇宮,小皇帝登基之後,遲鳳典在羽林營的位置上屹立不倒。

    齊寧與遲鳳典多次打過交道,知道這人平時言談舉止頗有些油滑,但幾次嚴峻時刻,卻都是沒有站錯隊伍,異常冷靜。

    今日遲鳳典突然前來,齊寧自然大感詫異,遲鳳典見到齊寧,已經搶上前來,拱手笑道:「卑將遲鳳典,拜見國公!」作勢便要拜下去,齊寧卻已經含笑扶住道:「遲統領不必多禮,想不到小小會澤城,今日竟然能迎來遲統領大駕光臨,這倒是稀罕事!」

    「國公取笑了。」遲鳳典哈哈笑道:「連國公都在坐鎮此城,卑將能在這裡見到國公,那實在是歡喜得緊。」湊近低聲道:「國公在西北失蹤,皇上日夜擔憂,前陣子從西川送來韋刺史的密摺,得知國公趕赴淮水,皇上這才安心。」

    齊寧向左上方作揖道:「聖上眷顧,皇恩浩蕩,讓皇上擔心,實在是臣的大罪!」請了遲鳳典落座,這才含笑問道:「遲統領,京中皇城由你守衛,今次你怎地有空出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9-5-26 10:38
錦衣春秋 第一三二零章 明言暗語

    遲鳳典立刻笑道:「國公收降了齊國水軍大都督申屠羅,皇上得知奏報,龍心大悅。這申屠羅乃是齊國名將,也是齊國的柱樑,只要申屠羅歸順了我大齊,齊國便再無力對我大楚形成任何威脅。皇上下旨,派卑將帶人前來護送申屠羅回京,聖上是要親自召見申屠羅,然後對其進行封賞。」

    「哦?」齊寧知道莫文垂已經向朝廷上了摺子,皇帝自然已經知道申屠羅歸降,只是沒有想到朝廷這麼快就派人過來。

    不過遲鳳典帶人倒未必是真護送遲鳳典,無非是要將申屠羅押送到京城,然後由朝廷軟禁起來,畢竟戰事未息,將申屠羅這樣一位重要的人物安放在會澤城總是不能讓朝廷太踏實,只有將其置於皇帝的眼皮子底下,才能讓小皇帝安心。

    「皇上的旨意,可是要讓申屠羅立刻進京?」

    遲鳳典點頭道:「正是。」從懷裡取出一份捲軸,呈給齊寧:「國公,這是聖上的手諭,還輕過目!」

    齊寧接過手諭,這手諭自然不似聖旨那般正式隆重,但卻也是蓋有璽印,手諭之上,倒是簡潔明了,令遲鳳典將申屠羅帶回京城。

    齊寧將手諭遞還給遲鳳典,含笑道:「既然是皇上的旨意,自當遵旨。不過!」

    「國公有難處?」

    「不過遲統領還不能立刻帶他回京。」齊寧道:「勞煩遲統領在這邊再等上一兩天。」

    遲鳳典微有些詫異,但還是恭敬道:「國公,申屠羅是否就在這會澤城內?」

    齊寧點頭道:「就在隔壁的宅子,而且派人保護。」

    「那就好。」遲鳳典還以為出了什麼變故,確定申屠羅就在城中,頓時心安,拱手道:「手諭雖然是吩咐到了這邊立刻將申屠羅帶回京,但一切還聽從國公的吩咐。」

    齊寧笑道:「如此甚好,不會讓你們等太久。」隨即笑道:「這是邊境小城,比不得京城,今晚只能簡單設宴,為遲統領接風洗塵。」

    遲鳳典忙道:「國公客氣了。卑將要出城一趟,手下的弟兄們並沒有進城,駐紮在城外,卑將本以為今天就能接手申屠羅,所以是準備今晚連夜返京,國公既然讓我們等上一兩天,卑將先出城安頓一下。」

    「遲統領將部下留在城外?」齊寧倒是意外:「為何不帶入城內?」心想皇家羽林營畢竟不是一般的兵馬,來到會澤城,倒也不必呆在城外。

    遲鳳典解釋道:「卑將帶了三百羽林,人數太眾,若是進城,難免會驚擾城中的百姓,所以!」

    「三百人?」齊寧更是意外。

    皇家羽林營加起來也不過兩千兵馬,此番竟然由羽林營統領帶來三百羽林押送申屠羅,人數著實不少,由此亦可見小皇帝對申屠羅的重視。

    遲鳳典道:「聖上也是為了保證萬無一失,若是人數太少,擔心會發生其他變故。」

    齊寧微微頷首,問道:「皇上這一向可好?」

    「北伐戰事讓皇上日夜操心。」遲鳳典嘆道:「皇上每天都會召見大臣商議要事,此前國公失蹤,皇上更是憂心,直到西川刺史的奏摺送到宮中,皇上才安心了不少。會澤城這邊雖然有不少存糧,但皇上擔心北伐戰事要拖延許久,到時候後勤供應不少那可就出大事,所以也一直在m讓戶部繼續籌募糧秣,以防萬一。」隨即笑道:「而且東齊水師一直在淮水游弋,切斷了向前方供應糧草的通道,為此聖上一直都是吃不好睡不好,這一次知道國公打通了糧道,那可是歡喜得緊。」

    齊寧知道北伐之戰,小皇帝必然承受著極大的壓力,小皇帝年紀輕輕,能夠撐下來倒也真是不容易。

    他本想詢問齊國被攻破之後,皇后又是怎樣一副態度,畢竟她出身東齊,更是東齊的公主,楚國攻破了齊國,勢必會影響到皇帝和皇后的關係,但又想這是宮闈之事,遲鳳典雖然護衛皇城,但未必對宮闈內事知道很多,而且自己一個外臣向遲鳳典打聽這些也不是很妥當,便沒有多問。

    遲鳳典告辭離開出城,剛走沒多久,就有人前來稟報:「報,軒轅校尉求見!」

    齊寧聽得軒轅破回來,大喜過望,親自迎出門,果見到軒轅破已經在門外等候,見到齊寧,立刻上前拱手道:「國公,幸不辱命!」

    齊寧聞言,長出一口氣。

    段韶能否順利被帶回來,事關重大,他還擔心這中間會出現什麼意外的變故,此刻知道段韶如計畫般被帶回,心中一塊懸著的石頭終於落地,笑道:「軒轅校尉這一次可真是立下了汗馬功勞!」

    軒轅破這幾天日夜趕路,頗有些疲憊之態,但眉宇間卻還是顯出如釋重負之色,微笑道:「一切都是國公籌劃有方。」又道:「國公,人已經安置好,接下來該如何發落,是否要送往京城?」

    「皇上已經派人前來押解。」齊寧低聲道:「只是送他們去京城之前,還有一樁事情要做。」想了一下,才道:「申屠羅也已經被我帶回來,待會兒安排他們見一面就是。」

    天色黑下來之後,城中也就靜了下來。

    倉庫裡除了留有一部分預備的糧草,大部分糧秣都已經送往了前方,最後一批糧食送出去之後,會澤城這幾日日夜人流不息的場面也就消失不見,天色一黑,城門便即關上,城中依然施行宵禁,街道上並沒有什麼行人。

    齊寧這幾日一直住在縣衙內,縣衙左首有一處宅子,前後都有兵士看守,申屠羅就被安置在這宅子之內。

    申屠羅自打入宅之後,就足不出戶,每日裡都是有人送飯過來。

    對申屠羅來說,他的目的很明確,就是保住段韶的性命,見到段韶安然無恙之前,他自然不會與任何一名楚國人有任何的交涉,即使是齊寧,他也沒有任何興趣與之交流。

    這幾天他除了養精蓄銳,空閒之時便是看看書,然後擦拭自己的佩刀。

    這把刀已經被他擦拭的噌亮,也只有手握這把刀,他才覺得自己依然掌握大

    局。

    門外傳來敲門聲,申屠羅皺起眉頭,將手中噌亮的大刀收回刀鞘,放在桌子上。

    天色早已經黑下來,屋裡點著燈火,他也不起身,只是淡淡道:「何人?」

    屋門被推開,申屠羅扭頭看過去,見到來人,先是怔了一下,隨即赫然起身,快步上前,單膝跪倒在地:「殿殿下!」

    推門而入的那人,正是段韶。

    段韶已經換上了一身乾淨的衣衫,身後也並無其他人,看到申屠羅,立刻伸手扶起,眼圈已經泛紅,聲音微顫:「大都督快起來!」扶起申屠羅,苦笑道:「沒想到我們竟然會在這裡相見!」

    申屠羅登岸入城,在這裡苦等多日,就是為了段韶,見到段韶安然無恙,一顆心才踏實下來,向門外瞧了一眼,並無人跟進來,這才關上門,抬手道:「殿下先坐!」

    段韶眉宇間滿是沮喪之色,走到桌邊坐下,申屠羅倒了一杯茶水放在桌上,這才嘆道:「殿下安然無恙,這可太好了。」

    「大都督,咱們上了楚國人的當。」段韶握拳道:「東瀛那幫下賤的忍者,竟然投靠了楚國人,而且水師官兵暴亂,我!」

    「殿下,這一切都不重要了。」申屠羅道:「殿下一切平安,這才是最重要的。」

    段韶輕嘆一聲,苦笑道:「如今我們都是楚國人的階下之囚,實在是奇恥大辱!」

    「殿下,國都陷落,水師潰散,我大齊想要復國,已經是痴心妄想了。」申屠羅道:「事到如今,咱們也就不要有什麼復國之念了。」

    段韶臉色驟變,雙眸顯出冷厲之色,沉聲道:「大都督,難道你真的已經向楚國人歸降?」赫然起身,道:「本宮雖然被他們所捕,成了階下之囚,卻並非坦貪生怕死,而是要去楚國見一見我那妹婿,當面質問他,為何要背信棄義?」盯住申屠羅雙眼:「大都督為何也會來到這裡?是被人所擒,還是你主動向楚國人投降?」

    申屠羅卻是面不改色,一根手指竟是伸進茶水之中蘸料了蘸,這才道:「殿下,臣只是為了殿下的安危著想。臣並不在意生死,但殿下是大齊最後的血脈,不可就此斷絕。」說話間,卻已經用蘸水的手指在桌上寫下了「隔牆有耳」四個字,段韶立時警覺起來,不自禁向屋頂看了看,他本就頗為精明,立刻明白申屠羅意思,配合道:「國破家亡,本宮就算活著,還能有什麼意思?」

    「殿下,大齊本就國力薄弱,無法和楚漢兩國相提並論,到今日地步,也是無可避免。」申屠羅一邊說,一邊繼續在桌上用水寫字,繼續道:「臣以為既然無法避免,咱們還是坦然接受為好。臣可以與楚國人談判,到時候他們不會傷害殿下,若是能夠為楚國人出些力氣,楚國人或許還能給殿下大加封賞,只要能夠讓段氏血脈傳承下去,付出一些代價那也是值得的。」卻已經用手在桌上寫下「陌影」二字。
V123210 發表於 2019-5-26 10:39
第一三二一章 龍體有恙


    段韶看到「陌影」二字,眉目間升起一絲希望,探出手指在杯中蘸水,一邊在桌上寫下「眼下如何」,一邊道:「出些力氣?你這是什麼意思?要為楚國人出什麼力氣?」

    申屠羅道:「殿下,咱們在濮陽的兵馬已經是死棋,無論楚漢兩國最終誰能取勝,濮陽的兵馬都不會是他們的敵手,最終不過是為國戰死而已。」

    「他們是大齊的將士,本就該戰到最後一兵一卒。」段韶沉聲道:「難道大都督覺得他們應該繳械投降?」

    申屠羅已經用手指在桌上寫下「虛與委蛇等待時機」八個字,口中卻是嘆道:「這自然也是一種選擇,可是若想保住大齊皇族血脈,必須要付出一些代價。楚國人需要我們勸降令狐相那邊的兵馬,如果我們置之不理,不與他們配合,只怕!」

    「只怕什麼?」段韶雖然口中冷厲,但看著桌上的水字,又看向申屠羅,心領神會點點頭。

    申屠羅道:「只怕楚國人心生惡念,對殿下不利。殿下如果真的讓令狐相解散了兵馬,為他們做了些事情,楚國人也不會無動於衷。臣明日會找齊寧,和他講條件說明白,他是楚國皇帝的寵臣,和他達成協議,就如同和楚國達成了協議,殿下,事已至此,我們也無需與他們硬拚了,大可以想想應該向他們提出哪些條件。」

    段韶嘆了口氣,道:「我沒有任何頭緒,大都督,依你之見,我們該當如何?」

    申屠羅與段韶正在商議之時,夜色之下,幾匹快馬正停在了會澤城縣衙門前,馬上幾人都是清一色披著黑色的大披風,頭戴斗笠,下馬的動作整齊乾脆,守衛在縣衙門前的兵士早已經攔在正門前,有人已經沉聲問道:「來者何人?」

    其中一名斗笠人上前去,沉聲道:「奉命傳旨,要立刻面見護國公!」

    守衛一聽是皇帝有旨,身體微躬,小心翼翼問道:「是宮裡的人?」

    斗笠人身後,一名身材矮胖的黑衣人抬手將斗笠向上挑了挑,露出一張胖乎乎的臉龐,大圓臉上的那一雙眼睛顯得十分細小,聲音溫和:「勞煩通稟,就說曲小蒼奉旨求見!」

    衛兵不敢耽擱,迅速去稟報,沒過多久,便見到軒轅破快步迎出來,曲小蒼和手下幾人見到軒轅破,立時都迎上去拱手道:「拜見大師兄!」

    軒轅破見到曲小蒼等人,卻也很是歡喜,微微頷首,掃見邊上一人,詫異道:「小師弟?」那人卻正是破軍校尉嚴凌峴,拱手道:「大師兄!」

    神侯府的人突然來到會澤縣城,還真是讓軒轅破大感詫異,也不多言,抬手道:「小公爺正在等候,二師弟,小師弟,你們隨我去見小國公,其他人暫且等候。」將眾人帶入縣衙內,其他幾人留在院內等候,只帶了曲小蒼和嚴凌峴去見齊寧。

    齊寧本來與軒轅破正在議事,突然得報曲小蒼求見,也確實大感詫異,等到

    幾人到了廳內,齊寧已經起身笑道:「二師兄,你們怎地來了?」

    曲小蒼和嚴凌峴上前拜見過,四下里瞧了瞧,見到並無其他雜人,曲小蒼這才輕聲道:「國公,我們是奉了聖上的旨意,前來召回國公,速速返京議事!」

    「返京議事?」齊寧問道:「可是因為齊國人?」

    曲小蒼搖頭道:「具體何事,屬下並不是十分清楚,只不過!」猶豫了一下,才壓低聲音道:「屬下面見聖上之時,發現聖上的氣色很不好,似乎患病在身!」

    齊寧驟然色變,失聲道:「患病?」擔憂心起,立刻問道:「可是因為最近政事太多,皇上沒有好好歇息,所以!」

    「屬下不敢妄言。」曲小蒼道:「皇上氣色不好,看上去虛弱無力,而且說話也沒什麼氣力,召見屬下時,也沒有多說,只讓屬下帶人前來召回國公,說有機密要事相商,還讓國公盡快趕回去。」

    軒轅破皺眉道:「二師弟,你也是略通歧黃之術,難道看不出皇上微恙是何原因?」

    「大師兄,我只能看出皇上可能患病,但究竟是何病症,實難看出來。」曲小蒼嘆道:「皇上急召國公回京,很可能與龍體有恙有關聯。」

    齊寧微一沉吟,才道:「皇上派了遲鳳典領兵前來,你可知曉?」

    「屬下知道遲鳳典帶兵離京。」曲小蒼道:「遲鳳典離京次日,聖上便召見了我,派我們前來,而且再三叮囑,定要確保國公安危,斷不容有任何閃失,所以屬下這才帶了神侯府數名精銳前來。」又向軒轅破道:「大師兄,此番你也要一同回京。」

    「是皇上的旨意?」

    曲小蒼搖搖頭,卻低聲道:「皇上龍體有恙,為此宣召國公,我總覺得這其中有些蹊蹺。神侯已經去了,神侯府群龍無首,這種時候,大師兄定要立刻回京,穩住神侯府,以防京中有其他的變故。」

    齊寧和軒轅破臉色都凝重起來。

    曲小蒼親自前來,告知皇帝身體有恙,這消息本就非比尋常,雖然曲小蒼不敢對皇帝的身體妄言,但此人作為神侯府二師兄,警覺性自然也是極強,他既然說這其中有些蹊蹺,那必然有不同尋常的地方。

    齊寧心下尋思,在楚國朝堂,對小皇帝形成威脅的無非兩股勢力,一股是淮南王,一股是司馬氏,但這兩股勢力如今都已經被剷除,按理來說,京城的局勢應該很穩定,不應該出現什麼岔子。

    陡然心下一凜,暗想難不成是後宮出現了什麼問題?

    他並沒有忘記,如今大楚帝國的皇后可是齊國人,天香公主當初嫁到楚國,其目的就是為了加強齊楚兩國的同盟關係,楚軍北伐如此軍國大事,皇后自然不可能沒有絲毫消息,一旦知曉皇帝違背了盟約,甚至已經攻破了齊國的國都,曾為齊國公主的大楚皇后又是怎樣一番

    心思?

    小皇帝先一步派出遲鳳典押解申屠羅回京,按理來說可以讓遲鳳典直接傳旨將自己召回京城,但遲鳳典卻並無接到這樣的旨意,小皇帝另派神侯府的人前來傳旨,這自然是不同尋常。

    而且小皇帝更是囑咐一定要保護齊寧的周全,難道在小皇帝看來,齊寧回京之時,還要遭遇不測?

    無論是什麼原因,皇帝急召自己回京,必有大事,齊寧微一沉吟,終是道:「二師兄,今夜還有一樁事情要做,明日一早,咱們立刻動身。」

    齊寧最後一樁事情,當然是要見申屠羅。

    齊寧見到申屠羅的時候,申屠羅似乎早就做好了準備,正在屋內等候,除了申屠羅,東齊太子段韶也在場。

    段韶坐在椅子上,似乎是想保持著身為齊國太子的尊嚴,齊寧進屋時,這位太子並沒有起身,只是用一雙帶著怨憤眼神的眼睛盯著齊寧,只等齊寧在對面的椅子坐下,才冷笑道:「想不到我們會是在這樣的場合見面。」

    「殿下一向可好?」齊寧微微一笑:「我知道殿下心裡可能有些不快,但事到如今,以前發生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後會發生什麼。」

    申屠羅也在椅子上坐下,凝視齊寧道:「我只想問你,從現在起你和我們說的每一句話,是否能夠保證如約履行?」

    「如果做不到的事情。我今晚不會說出口!」

    「我希望你不會食言。」申屠羅緩緩道:「你應該知道,我第一個條件, 便是要保證殿下萬無一失。」

    齊寧道:「我【 .】大楚的皇后乃是貴國的公主,只要殿下和大都督誠信歸附我大齊,我可以用錦衣齊家的名義保證,殿下在楚國不但不會受到任何傷害,而且皇上一定會大加封賞,至少可以保證殿下後半生無憂。」

    段韶嘴唇微動,欲言又止,但終究沒有說出話來。

    「此外,楚軍如今已經佔據了齊國的土地城池。」申屠羅道:「殿下不希望楚軍在齊國的土地上為非作歹,齊國土地上的百姓畢竟曾經都是殿下的子民,殿下絕不會坐視從前自己的子民經受苦難。」

    齊寧點頭道:「殿下歸附大楚,那麼齊國的子民就是大楚的子民,我大楚自然不可能殘害自己的百姓,這一點殿下和大都督都可以放心。」

    申屠羅看向段韶,段韶沉吟片刻,終是長嘆一聲,申屠羅這才從懷中取出一封信箋,揮手擲給齊寧,齊寧探手接過,申屠羅已經道:「信函已經寫好,令狐相看到此封信函,就知道是我親筆所書,裡面的內容,你大可以檢查一下,不過接到這份信函之後,令狐相如何處理濮陽的兵馬,那就不是我能左右的。」

    齊寧並沒有細看,將信函收進懷中,道:「皇上已經派人來迎接兩位進京,如果大都督和殿下沒有異議的話,明日一早,我們一同啟程返京!」
V123210 發表於 2019-5-31 07:07
錦衣春秋 第一三二二章 陷阱


    天剛亮,齊寧就已經出了會澤城。

    皇帝急召,齊寧自然不會耽擱,令人準備了馬車,段韶乘車而行,這位太子雖然國破家亡,但隆泰沒有下達旨意之前,齊寧對他還算是頗為照顧。

    昨夜申屠羅終究是寫下了那封勸降的信函,齊寧離開之後,少不得打開看了看,裡面倒也確實是貨真價實的勸降信,將段韶的處境詳細說明,亦是勸說為了段韶的安危,只能罷兵息戰,而且建議令狐煦要麼讓將士們棄械返鄉,要麼派人前往秦淮軍團那邊,商議如何歸降。

    齊寧確定信中並無問題,便即派人將書信連夜送往濮陽。

    遲鳳典率領的三百羽林就在縣城南門外等候,裝備齊全,甲冑鋥亮,與齊寧會合之後,便有兵士護衛段韶所乘坐的馬車,一行人啟程向京城方向而行。

    神侯府除了曲小蒼和嚴凌峴之外,另有八名神侯府吏員一同前來,這些人倒是一直跟隨在齊寧的身側。

    軍糧已經運過淮水,會澤城的重要性自然是大大降低,齊寧臨行前,交代了韓愈和莫文垂幾句,兩人也都知道國公爺定是有急事返京,出城相送,等到大隊人馬出發之後,這才回城。

    至若飛蟬密忍,齊寧自然也沒有忘記,此番能夠疏通淮水糧道,憑心而論,這些密忍倒是出了很大的力氣,算是立下了大功。

    飛蟬密忍就等若是一把鋒利的匕首,若是能夠善加利用,確實是一股極有用處的勢力,只是齊寧當然不會將這些密忍明目張膽地帶在身邊,既然是暗夜裡的忍者,就該讓他們繼續待在黑暗之中,昨夜齊寧秘密召見了飛蟬小太郎,令他帶著飛蟬密忍自行入京,約定了見面的地點,想著回京之後,大可以將這幫人的存在向小皇帝詳細稟明,如何安置這些密忍,等與小皇帝商議過後再做決定。

    細細想來,竟然離開京城已經有近半年,發生的事情太多,而且也都太殘酷,齊寧很願意回到京城,感受妻子身上的溫暖,甚至感受一下三娘那嬌美的風韻,忘卻自己經歷過的血雨腥風你死我活。

    隊伍一路上自然是順利無比。

    三百羽林甲冑鮮明,在京畿一帶能夠自由出入的兵馬並不多,黑刀黑鱗二營常駐在京城左右,玄武營更是衛戍京城的主力兵團,自打有了玄武營以來,玄武營從來不曾被調離過京城。

    地方上任何兵馬,沒有得到皇帝的旨意,一兵一卒也是不能進入京畿境內,否則便是以謀反之罪論處。

    所以在京畿之下的土地上,也只有羽林營能夠正大光明地自由行進,沿途所有,看到這些充滿肅殺之氣的京城兵馬,那是誰也不敢靠近過來。

    天黑之後,隊伍在一處湖邊停下來紮營。

    神侯府曲小蒼等人固然是每人都配有一匹駿馬,但三百羽林卻只有三十名騎兵,餘下兵士都是徒步而行。

    羽林營是皇家近衛兵馬,無論是餉銀還是裝備,固然都是帝國優越的,但羽林營所配備的馬匹卻並不多。

    羽林營的職責是衛戍皇城,打一開始就不屬於騎兵兵種。

    而楚國最稀缺的就是戰馬。

    楚軍北伐之前,大量的物資調運的前線,其中就有大批戰馬被運送倒前方,非但是本就沒有配備多少戰馬的羽林營,就算是玄武營也有不少戰馬被抽調到前線。

    雖說這些羽林精兵體力充沛,但從一大早便出發,沿途沒有停歇,走了整整一天,此刻多少還是顯出疲態。

    遲鳳典向齊寧請示過後,這才找了這處湖泊暫且紮營歇息。

    齊寧所在的營帳居中,羽林營在齊寧帳篷周圍環繞一圈,以齊寧大帳為中心,而段韶和申屠羅自有遲鳳典安排人看守。

    用過遲鳳典親自送過來的乾糧,便聽到帳外傳來軒轅破聲音,齊寧讓軒轅破進帳之後,見到軒轅破神色凝重,問道:「出了何事?」

    「沒有。」軒轅破輕聲道:「國公,我只是在想,神侯過世的消息,是不是要告訴小師妹!」

    「哦?」齊寧問道:「戰櫻還不知道這消息?」

    軒轅破嘆道:「路上我向二師弟詢問了情況,神侯的遺體已經被火化,骨灰暫時還沒有下葬,聖上的意思是等到北伐成功之後,再為神侯舉行隆重的葬禮。眼下知道神侯過世消息的人寥寥無幾,五師弟將神侯的遺體帶回京城之後,只有二師兄知道此事,二師兄將此事稟明了聖上,聖上下旨火化之後暫且保管,小師妹那邊,到如今還不知道此事、」

    齊寧沉吟了一下,才道:「聖上既然決意暫時隱瞞此事,咱們也不必在這個時候告之戰櫻真相,以後看情況再說吧。」

    「回京之後,戰櫻若是問起,也只能說神侯離京雲遊去了。」軒轅破道:「神侯以前時長外出,但近些年卻很少離京,這般說辭,也不知道戰櫻是否相信。」

    齊寧道:「此事由我向戰櫻說明就好。她與神侯父女情深,若是知道神侯過世,只怕.....!」搖頭嘆了口氣。

    「此外回京之後,是否要將地藏之事稟明聖上?」軒轅破從懷中取出一方綢布,攤開來:「這是屬下畫的地圖,標明了野鬼嶺的所在,那是地藏的巢穴,這些魑魅魍魎必然要將其剷除。」

    齊寧頷首道:「自然是要向聖上稟明,聖上.....!」話聲未落,忽地感覺四周光亮陡起,有些詫異,透過帳篷,似乎外面到處都是火光,頓覺事情古怪,起身來,還沒多說,便發現帳篷劇烈地顫動起來,似乎有東西砸在帳篷上。

    軒轅破也是吃了一驚,也就是在片刻間,帳篷已經燃燒起來,齊寧這時候已經看明白,竟然是從四面八方有無數火把往帳篷上砸過來。

    「快出去!」齊寧低喝一聲,軒轅破反應迅速,轉身就向帳外衝了出去,剛衝出帳篷,便見到曲小蒼帶人迎上來,營地內人影閃綽,軒轅破沉聲問道:「二師弟,出了何事?」

    「大師兄,羽林營......羽林營叛變!」曲小蒼厲聲道:「咱們快走!」

    這時候齊寧也已經衝出帳內,四下里掃了一眼,卻見到四面八方都是羽林兵,所有羽林兵都是持槍握刀,竟是將自己這邊團團圍住。

    齊寧心下駭然,萬沒有想到會出現如此變故,厲聲道:「遲鳳典何在?」

    「卑將在!」聽得左首傳來聲音,齊寧扭頭看過去,卻見到遲鳳典手握大刀,正從人群中出來,火光之下,甲冑冰冷,遲鳳典一雙眼睛如同刀鋒般盯著齊寧:「不知國公爺有何見教?」

    齊寧聽遲鳳典語氣不對,立時明白什麼,冷笑道:「你是受了誰的吩咐?」

    「自然是皇上的旨意。」遲鳳典沉聲道:「護國公齊寧密謀叛國,羽林營奉旨誅殺叛逆!」

    「叛國?」不等齊寧說話,軒轅破已經大笑道:「遲鳳典,確實有人叛國,但叛國之人正是你遲鳳典,你.....!」他話聲未落,卻感覺心口一陣劇痛,低下頭去,卻見得利刃從背後刺入,穿透心臟,自前胸冒出。

    軒轅破一臉不敢置信之色,齊寧扭頭看過來,也是驚駭萬分,眼角餘光卻已經瞧見,正是曲小蒼從背後一刀刺入了軒轅破身體。

    曲小蒼從背後一刀刺穿軒轅破身體,顯然是擔心軒轅破垂死反擊,身形一閃,已經躲了開去,只是臉色異常凝重,兩隻手也是劇烈顫動。

    軒轅破腳步往前踏出一步,但身體晃動,一個踉蹌,差點摔倒,齊寧伸手握住他手臂,軒轅破仰起頭,也不看曲小蒼,只是拚力問道:「為.....為什麼?」

    軒轅破自幼就拜西門無痕為師,雖說北斗七星都是西門無痕的弟子,但真正得到西門無痕真傳的卻只有軒轅破一人而已。

    包括曲小蒼在內的其他幾人,雖然也偶爾得到西門無痕指點,但真正傳授他們武功的卻正是軒轅破這位大師兄。

    軒轅破名義是曲小蒼的大師兄,但實際上卻算是曲小蒼的真正師傅。

    曲小蒼在北斗七星之中,素來是性情最為惇厚,為人也是豁達,辦事卻是謹慎小心,不但深得西門無痕的器重,也是深得軒轅破喜歡。

    軒轅破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正是自己最為信任的二師弟,今日竟然向自己發出了致命的一擊。

    「皇命難違.....!」曲小蒼忽地跪倒在地,聲音微顫:「大師兄,聖上有旨,軒轅破勾結外邦,下令神侯府清理門戶!」

    嚴凌峴等神侯府吏員卻都是低下頭,見到曲小蒼跪倒在地,也都是在曲小蒼身後跪下,沒有一人敢抬頭再看軒轅破一眼。

    「原來.....原來是陷阱......!」軒轅破此時終於明白過來,沉聲道:「國公.....快走......!」猛地一把推開齊寧,卻是看準了遲鳳典那邊,厲喝一聲,向遲鳳典直衝了過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9-5-31 07:08
錦衣春秋 第一三二三章 殺無赦


    帳篷已經被大火所吞噬,火光讓四周羽林兵的長槍大刀更顯冰涼。

    軒轅破低吼著衝向遲鳳典,遲鳳典卻是不慌不忙地抬起手,猛然往下一壓,十多名長槍兵竟是將手中的長槍狠狠地擲向了軒轅破。

    軒轅破被大刀貫穿身體,心臟被刺穿,已斷無活命之理,最後這一博,本就是絕望之中的強弩之末,長槍飛擲而來,力道十足,利刃沒入**的聲音似乎清晰可聞,數桿長槍已經狠狠地扎入了軒轅破的身體。

    鮮血迸出,軒轅破前進的勢頭戛然而止。

    遲鳳典冷冷地盯著軒轅破,曲小蒼等人卻都是低著頭,不敢看軒轅破一眼。

    齊寧手足冰冷。

    他並非是因為恐懼,而是眼前這一切宛若一場噩夢,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在他的思維意識中,這樣的場景幾乎是不可能出現,但他真切地感受到這完全是事實。

    小皇帝要殺自己?

    為什麼?

    軒轅破作為西門無痕唯一的親傳子弟,是神侯府的接班人,多年來為朝廷立下了無數的汗馬功勞,可是羽林兵卻毫無顧忌地將其誅殺,而神侯府其他人甚至是同謀。

    齊寧知道這絕不可能是遲鳳典個人的意思,也不會是曲小蒼擅自做出的決定。

    神侯府和羽林營是兩個獨立的體系,雙方幾乎沒有任何的交錯,可是如今這兩股勢力竟然極其默契地聯起手來,出其不意地誅殺了軒轅破,這一切當然是早有預謀,只怕連如何出手事先都是經過詳細的設計。

    能夠讓這兩股勢力如此堅定地聯手,斷然無情地誅殺軒轅破,普天之下,只有皇帝有此能耐。

    軒轅破被數桿長槍刺中身體,再也撐不下去,單膝跪倒在地,臉上既有悲憤,更多的是不解,他實在不明白,自己跟隨小公爺剛剛為大楚立下了巨大的功勞,為何會突然間變成了叛國逆賊?自己最為信任的二師弟,為何會如此絕情地襲殺自己?

    他微仰著頭,望著漆黑的蒼穹,眼神逐漸渙散,直到再無半點神采。

    齊寧身後的帳篷在火焰之中已經崩塌,成了熊熊火堆,四周不少羽林兵手中依然舉著火把。

    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這些羽林精兵更是經過了嚴苛的訓練,對他們而言,遲鳳典的每一句話自然是金科玉律,只要遲鳳典有軍令,他們根本不在乎要殺的人到底是誰,即使是帝國的公爵,在他們眼中也全無任何顧忌。

    遲鳳典上前兩步,淡淡道:「護國公,這裡還有一道旨意,還不跪下接旨!」說話間,已經取出了一道聖旨,目光如刀,盯著齊寧。

    齊寧看了軒轅破一眼,見到軒轅破依然保持著跪倒的姿勢,仰首望天,整個人卻是一動不動,曉得從西川開始與自己一直出生入死的這位神侯府大師兄已經斃命,目光移向遲鳳典,也不說話,整個人卻顯得冷靜的可怕。

    遲鳳典冷笑一聲,打開聖旨,宣道:「皇帝

    詔曰:護國公齊寧勾連外邦,背棄本國,忤逆之行不言可喻,削其爵位,念其祖上蔭功,此其自盡,以報皇恩,欽此!」這才將聖旨丟向齊寧,道:「齊寧,你爵位已經被削奪,如今乃是朝廷要犯,更是我大楚帝國的叛逆,人人得而誅之,這道聖旨,你可以親自看一眼。」

    齊寧看也不看聖旨,只是深吸一口氣,這才問道:「曲小蒼,聖上現在到底如何?」

    曲小蒼微一沉吟,終是道:「皇上有上天僻佑,自然是龍體安康。」

    「如此說來,你之前對我說聖上龍體有恙,乃是誆騙於我?」齊寧依然是淡然道。

    曲小蒼道:「你雖然有大罪在身,但聖上顧念錦衣齊家的功績並不想讓此事大肆宣揚鬧得人盡皆知。聖上的旨意,令我們在回京途中再宣這一道聖旨。」

    「哦?」齊寧唇角泛笑:「如此說來,你誆騙我,是要將我引出會澤城,你知道我若是知曉龍體有恙,必然會急速回京?」仰首看了一眼漆黑夜幕,淡淡道:「這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正是悄無聲息殺人的好地方,看來你們事先已經做好了部署。」

    曲小蒼道:「護國齊寧,聖上的旨意,我們自然是不能違背的。」

    遲鳳典卻已經冷冷道:「齊寧,皇上有旨,令你自盡,是自刎而死,還是服毒自盡,你可以自行選擇。」取了一直瓷瓶子在手,丟到齊寧腳邊:「這是皇上御賜之物,據說服下之後,立刻便能升天,沒有太多的痛苦。」

    齊寧低頭看著那小瓷瓶子,腳尖一挑,瓷瓶子飛起,齊寧探手抓在手中,淡淡笑道:「這是聖上御賜?」

    遲鳳典頷首道:「其實這是你最好的選擇。皇上有旨,若是你能自行了斷,朝廷會為你掩飾叛國之罪,甚至錦衣候府還能保全,你的家眷不會受到任何牽連,朝廷依然會保證他們的俸祿。」

    「哦?若是我抗旨呢?」

    「你何必如此?」遲鳳典嘆道:「齊寧,拋開皇上的旨意,我與你也算是有些交情,若換做是我,定是遵領旨意。我知道你武功了得,可是這裡有三百羽林,還有神侯府幾位高手,我們實在不想真的親自動手。」微頓了頓,才道:「而且你遵旨行事,皇上或許真的能夠網開一面,不再牽連錦衣齊家,可是你若頑抗到底,錦衣齊家只怕是保不住了。錦衣齊家一旦誅連下去,死的人就不計其數,你又何必讓他們為你殉葬?」

    齊寧笑道:「你的意思是說,我若不在你們面前自盡,朝廷就要拿錦衣齊家開刀?」

    遲鳳典道:「叛國忤逆, 放在其他任何人身上,那都是罪無可赦。聖上仁厚,給了你一次保全齊家的機會,若是你自己不珍惜,那也就怨不得任何人。」

    齊寧低下頭,沉吟許久,遲鳳典和曲小蒼對視一眼,只以為齊寧意動,許久之後,才見齊寧抬起頭,長嘆一聲道:「我這人的脾氣一向不是很好,但是一個很講道理的人。羽林精兵都是帝國的勇士,每一個

    都值得珍惜,可惜有些人卻要讓他們前來白白送死。我素來不會輕易殺人,可是任何想要對我動手的人,我也從來不會讓他活下去。」微轉頭看向曲小蒼,淡淡問道:「戰櫻現在如何?」

    曲小蒼道:「你若遵旨行事,神侯府可確保小師妹安然無恙。」

    「方才你刺殺軒轅破,下手毫不留情。」齊寧嘆道:「曲小蒼,一直以來,我一直以為你是個惇厚之人,更是一個顧全大局的人,你和軒轅破是多年的師兄弟,可說是情同手足,我實在不明白,你如何能夠下得了這個手?」

    曲小蒼眼角微微跳動,卻還是道:「皇命難違!」

    「這是一個很好的說辭。」齊寧微微一笑:「你是否能自問,你刺殺軒轅破,完全是為了那所謂的旨意?神侯府之中,你算是心思縝密之人,行事小心,這一次我和軒轅破被扣上叛國這頂大帽子,莫非你也全然相信?軒轅破是神侯繼承人,只要有他在,無論你立下多少功勞,終究只能屈居於他之下,你自問不是因為你也看中了神侯之位,這才出手那般狠毒?」

    曲小蒼嘆道:「你若執意要這樣想,我也沒有辦法。」

    「軒轅破與我同生共死,我這人素來講義氣,我將他當做朋友,可是你竟然在我面前刺殺了他,你覺得你會是怎樣一個下場?」齊寧聲音很平靜,臉上波瀾不驚,可是曲小蒼聽在耳中,卻感覺後背泛起一股寒意。

    「遲鳳典,這些羽林精兵都是你手下的弟兄,我不知道你是否愛兵如子,可是我希望你明白,讓他們動手,只能是白白送死。」齊寧道:「我現在有一個方法,可以讓你們用不著流太多的血。」瞥了曲小蒼一眼,道:「曲小蒼,這裡有毒藥,是皇上御賜,你服下之後,不用承受太多的痛苦。還有方才出手投槍的幾人,遲鳳典,你親手砍下他們的腦袋,如此我就當今日沒有瞧見你們。」

    他似乎是在說一件天經地義的事情,將手中那瓷瓶子丟到曲小蒼的腳下。

    此刻他被重兵圍困,但說出來的話,竟似乎是這些人被他所控制。

    遲鳳典搖了搖頭,後退幾步,揮了揮手,十多名弩手齊步上前,端起手中的弓弩,對準了齊寧,只聽遲鳳典冷冷道:「叛國逆賊齊寧,不思悔改,抗旨不遵,殺無赦!」

    齊寧閉上眼睛,也是搖了搖頭,就聽到遲鳳典冷喝道:「放箭!」

    十餘架弓弩同時扣動機關,弩箭呼嘯而出,直向齊寧射過來,齊寧卻並沒有閃躲,只是雙臂微微抬起,冷聲道:「犯我者,殺無赦!」

    十餘支弩箭說到就到,近在咫尺,卻聽到齊寧一聲低喝,身體後仰,整個人如同魅影一般晃動,十餘支弩箭竟都是擦著他身體劃過,竟然沒有一支弩箭射中,又聽到遲鳳典厲聲道:「聖上有旨,取齊寧首級者,連升三級,賞金千兩!」

    四周頓時響起一陣呼喝聲,無數羽林精兵已經持槍握刀,從四面八方向齊寧湧過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9-5-31 07:08
錦衣春秋 第一三二四章 殘酷的死亡

    古往今來,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能夠進入皇家羽林營的無一不是悍勇之夫,在遲鳳典的調教下,廝殺起來自然也是悍不畏死。

    連升三級,賞金千兩,這對任何人來說無疑都是巨大的誘惑,更何況他們要誅殺的對象是叛國逆賊,是以遲鳳典一聲令下,所有人都唯恐被同伴搶了先,爭先恐後從四面向齊寧殺過來。

    有持刀衝在前面的揮刀向齊寧砍過來,後面的持槍兵士唯恐同伴率先得手,仗著長槍距離長,從後面凶狠向齊寧刺出。

    齊寧知道事已至此,自己也不必存有任何憐憫之心。

    至少在這種時候,對這些羽林兵的憐憫,就是對自己自己的犯罪。

    長槍刺過來,齊寧想也不想,一扭手便即抓住了槍尖,順手便即奪了過來,等到大刀砍下來,齊寧側身一閃,回手已經將槍尖刺入那刀手的喉嚨。

    嗤的一聲,鮮血噴出,那人摀住喉嚨,但瞬間卻被從後面衝上來的同伴撞開。

    長槍密密麻麻就想刺蝟展開了尖刺般,盡數向齊寧身體招呼過來。

    齊寧用槍尖刺穿那刀手的喉嚨,卻又順手奪下那人手中刀,反手揮刀,刀光閃過,數桿長槍的槍尖立時被削斷。

    羽林營都是精緻裝備,換做一般人,自然不可能輕易削斷槍桿,但齊寧注力刀上,而羽林營的刀刃本就鋒利,自然是削槍如泥,那幾名長槍手都是一愣,齊寧卻是毫不留情,趁機欺身上前,刀光閃過,已經割斷三名羽林兵的喉嚨。

    只是區區幾名羽林兵的死傷,根本阻擋不住其他人的殺意。

    齊寧被裡三層外三層的圍在當中,羽林精兵非但沒有畏懼,反倒是唯恐無法上前。

    齊寧連奪兩刀在手,他身形飄忽,長槍似乎已經扎入他身體,可是眼前一晃,便沒了他身影,在擁擠的人群之中,齊寧兀自能夠找到縫隙,一時間倒像是泥鰍一般,在縫隙之中遊走騰挪,所過之處,慘叫連連,血光飛舞。

    頃刻之間,便有十多人已經死在齊寧的刀下。

    遲鳳典卻是遠遠瞧著,雖然齊寧在人群中如同虎入羊群,所向披靡,但遲鳳典的神情卻是淡定自若,羽林兵的死傷在他的眼中似乎不值一提,就像是看著齊寧在殺雞屠狗一般。

    曲小蒼亦是領著神侯府眾人遠遠觀望,並沒有輕舉妄動。

    只是片刻間,地上橫七豎八到處是屍首,羽林兵依然是悍不畏死,齊寧手中雙刀已經捲了鋒刃,又奪了長槍在手,他身上雖然沒有一處傷痕,但卻已經沾滿了羽林兵的鮮血,便是臉上亦有血污。

    齊寧從沒有想過有朝一日自己竟然會與羽林兵如此廝殺,只是生死之間,他卻是沒有絲毫留情。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殺之!

    他幾次想要衝出人群,直接取遲鳳典首級,所謂擒賊擒王,這幫悍不畏死的羽林兵若是見到遲鳳典被殺,或許便可不戰而退,只是羽林兵卻訓練有素,將齊寧牢牢困在當中,而且這些精兵一開始雖然為了搶奪齊寧首級爭先恐後,但齊寧連殺十數人,亦是讓兵士們知道了齊寧的厲害,便不敢搶攻,反倒是迅速地集合成陣,三五人一隊,結陣之後,固然無法真的傷及齊寧,但互相之間有了照應,卻也更是將齊寧死死困住。

    又見得數槍刺來,齊寧不閃反進,兩肋夾住了左右兩桿長槍,抬腳踢在迎面而來的長槍之上,將那長槍頓時踢飛,一個轉身,被夾雙槍的羽林兵握槍不住,被齊寧用肋將長槍奪下,齊寧更是欺身上前,一拳打出,正打在中間那羽林兵的胸口,那羽林兵整個人已經向後直飛出去,正撞在後面衝過來的數名同伴,三四人同時被撞倒,又都「噗」地從口中噴出鮮血來。

    遲鳳典本來神情淡定,可是看到齊寧竟是如此神勇,卻是不自禁向後退了兩步,更是左右瞧了瞧。

    刀光槍影之間,羽林兵慘叫聲不絕,連續倒地,片刻之間,又有七八人倒地。

    齊寧既然視這些羽林兵為敵,出手便十分凶狠。

    不過三百羽林人數著實眾多,雖然轉眼間殺了二十多人,但四面依然是黑壓壓的一片,羽林兵似乎是殺之不絕。

    齊寧心知即使自己不會受這些兵士所傷,但這般殺下去,對自己的體力損耗十分巨大,莫說殺人,就算去殺幾百頭豬,那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血腥味極為濃郁,齊寧手握一桿長槍,一個大旋轉,爆喝一聲,羽林兵卻也都是心下一凜,向後退開,卻還是握緊手中兵器,如狼似虎盯住齊寧。

    齊寧緩緩掃視四周,見到一群羽林兵就如同狩獵者盯著獵物般看著自己,這種感覺讓他很不舒服,他知道羽林兵不是烏合之眾,而是訓練有素的正規精兵,絕不會因為看到同伴倒下便即生出退卻之心。

    他渾身滿是鮮血,羽林兵沒有立刻沖上,這讓他得到了喘息,更得到了不容錯過的機會。

    齊寧抬起雙手,攤開手掌,手中的長槍落地。

    四周羽林兵面面相覷。

    這對他們來說,自然是一種信號,齊寧丟下了兵器,在他們的理解中,那就是棄械投降。

    齊寧微仰著頭,閉著眼睛,雙臂微微展開。

    風起!

    今夜本無風,這突然泛起風來,不少兵士忍不住抬頭看,不過在後面的人卻根本沒有感受到這股風的存在,很快,便有人瞧見齊寧的衣襟開始飄起,但他們所感受到的風力,根本不可能吹起衣襟。

    齊寧的衣擺飄蕩而起,甚至呼呼作響。

    「取首級者,連升三級,賞金千兩!」遲鳳典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靠近齊寧周圍的羽林兵再不猶豫,早有兩人率先搶上,直朝著齊寧衝了過去。

    尚未靠近齊寧,卻只瞧見本來散落在地上的幾桿長槍卻陡然迸射而出,又快又急,那兩名羽林兵根本沒有反應過來,長槍便已經貫穿他們的身體!

    長槍貫穿他們身體的一剎那,他們甚至還向前奔出數步,這才一頭栽倒在地。

    四周兵士都是一陣駭然。

    長槍明明散落在地上,沒有任何人去觸碰,它們又如何能夠自行飛起?難道有鬼不成?

    可是看到其他人已經往前衝,誰也不想落後,數十名兵士從四面沖上前,口中呼喝著,很快,沖在後面的兵士卻已經瞧見,如狼似虎沖在自己身前的同伴,一瞬間就像是摔落在地上的瓶子,身體四肢四分五裂,那是一種讓人銘記終生的恐怖景象,活生生的一個人,瞬間就支離破碎。

    後面的人甚至來不及停下步子,就感覺自己的腦袋和四肢宛若是被人撕扯一般,那種痛苦還沒來得及傳遍全身,整個身體瞬間就被扭曲的空氣撕扯成碎片。

    衝在前面的幾十人,只是在頃刻間就都已經支離破碎,殘肢斷臂散落一地,空中瀰散著血霧。

    曲小蒼透過人群,遠遠瞧見幾十名羽林兵在一瞬之間都化為烏有,瞳孔急劇收縮,身體竟是不由自主向後退開。

    羽林精兵遇敵無畏,與敵廝殺,即使付出慘重的代價,也不會生出退卻之心,可是就在這一瞬間,他們親眼目睹如此恐怖的景象,那已經不是他們所能想像的場面,本來已經衝向齊寧的許多兵士頓時停下了身形,更有人腿上一軟,已經軟倒在地,更有人看到那殘肢斷臂的恐怖景象,只感覺胃部一陣緊縮噁心,就像是一隻無形的大手死死揪住了胃部,拚命地收縮緊繃,噁心感從胃部直衝向口腔,數十人竟是干嘔起來。

    風未息!

    散落在地上的大刀長槍在風中被捲起,爾後向四周的羽林兵們暴射過去,慘叫聲連成一片,十多名羽林兵被長槍大刀穿透身體,撲倒在地。

    遲鳳典臉色慘白。

    他殺過人,而且殺過很多人,可是卻從沒有見過如此可怖的死法。

    身為最精銳的羽林營統領,遲鳳典有足夠的膽量和勇氣,但在這一剎那,他竟然感覺自己的雙腿發軟,想要後退,可是雙腿就像是釘在地上,完全不聽使喚。

    三百羽林,竟是折損了七八十人,恐怖的是齊寧竟然沒有絲毫的損傷。

    【 .】   風漸漸停息,齊寧睜開眼睛,看著滿地支離破碎的屍首,臉色也是冰冷的可怕,他掃視四周,但凡接觸到齊寧目光的羽林兵,竟似乎見到地獄惡鬼一般,渾身一個冷顫,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卻。

    「天脈者,果然不同凡響!」忽然間,一個低沉的聲音似有若無飄過來。

    齊寧雙眉微緊,很快,便見到羽林兵士紛紛散開,敞通了一條道路來,齊寧抬手望過去,火光之中,只見到一騎正緩緩向自己走過來。

    那是一匹體格健壯的高頭大馬,正因為駿馬膘肥腿長,所以顯得馬上那人有些瘦小。

    駿馬漸近,齊寧目光銳利,已經瞧見馬背上那人一襲灰袍在身,火光之下,看清楚那人臉上戴著一張面具,面具泛著黑黝黝的光芒,長發披散,身形十分瘦弱,說是騎在馬背上,倒不如說是蜷縮在馬背之上。
V123210 發表於 2019-5-31 07:08
錦衣春秋 第一三二五章 黑色的面具

    駿馬走得很慢,就像是背著自己的主人在河邊悠閒散步一樣。

    驚魂未定的羽林兵們並不認得這人到底是何方神聖,可是當他的駿馬走過來之時,所有的羽林兵竟然不由自主地為他讓開一條道路,似乎在潛意識中,這人出現為他讓路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可是當駿馬從自己身前悠閒走過,羽林兵才驚訝自問,自己為何要給他讓開道路?

    馬背上的灰袍人一手牽著馬韁繩,另一隻手則是輕撫著馬背上的鬃毛,距離齊寧不過七八步距離,終於停了下來。

    齊寧凝視著灰袍人臉上那泛著黝黑光芒的面具,瞳孔也收縮起來。

    空氣似乎凝固起來,面具下那一雙毒蛇般帶著狠厲之色的眼眸盯著齊寧,駿馬打了個響鼻,搖了搖脖子,那茂密的鬃毛飄動起來,顯得飄逸異常。

    對方一口說出「天脈者」三字,齊寧立刻便知道對方絕不簡單。

    天下間並沒有幾個人知道天脈者的存在,對於幾乎接近天脈者的齊寧來說,時間更沒有幾人知道他的經脈異於常人,但對方卻顯然知道這個秘密,一語道破。

    灰袍人目光緩緩移開,看著滿地殘肢斷臂,嘆道:「果然厲害!」忽然高聲道:「遲統領,該做的事情,你們已經做完了,比我想的還要順利,你立下的功勞,聖上很快就會知道,死在這裡的人,朝廷也都會大加撫卹,現在你可以帶他們離開了。」

    該做的事情已經做完?

    齊寧皺起眉頭,不解灰袍人所言。

    這些羽林兵不過是自取滅亡,非但沒有傷及自己分毫,還丟下了七十多具屍首,這就是遲鳳典和羽林兵該做的事情?

    羽林營是一支很特殊的兵馬。

    他們固然是由兵部發放軍餉,但卻並不受兵部節制,而是直屬於皇帝,遲鳳典作為羽林營的大統領,天底下只有皇帝能夠對他發號施令。

    除了皇帝,沒有人能以這種居高臨下的語氣對遲鳳典發號施令,而灰袍人當然不可能是楚國的皇帝。

    可是遲鳳典並沒有絲毫的抗拒,竟然從後面向著灰袍人拱了拱手,沉聲道:「都退下!」一個轉身,卻是頭也不回大步離開。

    不少羽林兵都是一臉的詫異,他們想不明白,統領大人明明是下令要誅殺叛國逆賊,可是付出了近百人作為代價,沒有傷到齊寧分毫,統領大人竟忽然下令撤兵,這實在有些匪夷所思。

    可是軍令如山,無論是否能夠想明白,對驚魂未定的羽林兵來說,他們所要做的只能是遵從軍令。

    齊寧眼看著羽林兵迅速退下去,也是大感詫異。

    這次有人布下陷阱,利用神侯府和羽林營聯手,要在回京途中擊殺自己,這自然已經是不容置疑的事實,可是遲鳳典竟然如此乾脆地領受灰袍人的吩咐,帶著手底下的羽林兵迅速撤退,這當然是極不尋常的事情。

    至少在遲鳳典眼中,這灰袍人有足夠的資格對他發號施令。

    灰袍人為何有如此權勢?

    齊寧對小皇帝身邊的人頗為瞭解,至少在他的記憶中,並不存在灰袍這樣一號人物。

    只是片刻間,羽林兵就已經退出了營地,走得乾乾淨淨,諾大的營地,頓時顯得十分空蕩。

    除了灰袍人,便只有神侯府曲小蒼等人還待在原地,並沒有撤走。

    對方的計畫,當然是要取走自己的性命,如此大動干戈,絕不可能半途而廢。

    灰袍人令遲鳳典撤走羽林兵,當然不會是要放棄這次襲殺。

    可是憑藉這灰袍人,他自問能夠擊殺自己?灰袍人能夠一言道破天脈者的存在,也就是說至少知道其中的一些隱秘,以齊寧現在的修為,除非大宗師,普天之下絕無人可能是他的對手。

    灰袍人難道會是大宗師?

    五大宗師,包括那位隱秘的地藏,六位擁有大宗師境界的高手,除了北漢的牧雲侯北堂幻夜,齊寧幾乎全都見過,眼前這人當然不是自己所見過的幾位大宗師的任何一位,否則齊寧一眼就能認出來。

    難道對方是北堂幻夜?

    這當然更不可能。

    北堂幻夜是北漢的侯爵,北漢與楚國正刀兵相接,北堂幻夜怎可能奉了楚國朝廷之命來對付自己,最為緊要的是,如果對方真的是北堂幻夜,反而不敢對自己動手。

    齊寧並沒有忘記龍山之約的存在,北堂幻夜雖然是大宗師,但劍神北宮連城同樣是大宗師,北堂幻夜難道敢不顧劍神北宮連城的存在,如此明目張膽地對自己下手?

    此番要在歸京途中無聲無息地擊殺自己,看似隱秘,但參與此事的人包括數百羽林兵和數名神侯府的人,就不可能做到無聲無息,一旦齊寧真的有什麼意外,北宮連城不可能查不出今日的真相。

    齊寧目光掃動,瞥向神侯府諸人,卻陡然瞧見曲小蒼身後的嚴凌峴此時正死死地盯著馬背上的那灰袍人,目不斜視,齊寧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嚴凌峴的臉上,竟然顯出驚駭之色。

    齊寧順著嚴凌峴的目光再一次將視線移動到灰袍人面上,他當然看不到灰袍人的真容,可是那張泛著黝黑光芒的面具卻是看的一清二楚。

    猛然間,齊寧心下一凜,記起當初嚴凌峴所說的那件事情。

    當初從西川返京的途中,齊寧發現了嚴凌峴竟然會使逆手靈刀,而逆手靈刀並非神侯府的武學,而是嚴凌峴在暗地裡偷偷為人所傳授。

    他記起當時嚴凌峴曾經說起過那人的外形,似乎正是披散著頭髮,臉上戴著黑色的面具,本來齊寧尚沒有向那上面想過去,但瞧見嚴凌峴的表情,陡然便想起來。

    他面無表情,但腦中迅速飛轉。

    「曲校尉,現在正是你們神侯府立功的大好機會。」那灰袍人依然是蜷縮在馬背上,聲音淡定,卻是一副不容置疑的口吻:「軒轅破叛國被誅,神侯府群龍無首,皇上自然要選一名新的接班人,你是神侯府二師兄,沒有人比你更合適接替西門神侯的位置,只不過要想接替神侯的位置,總該為朝廷立下大功勞才是。」

    曲小蒼看著齊寧,眼角跳動。

    「齊寧通敵叛國,若是神侯府能取下他的首級,自然是立下大功,這大好機會就擺在你面前。」灰袍人緩緩道:「取下他的首級,隨我回京覲見皇上,皇上定會賜封你為新任神侯!」

    齊寧卻忽然笑起來,眾人都看向他,只聽齊寧平靜道:「神侯府什麼時候淪落到要聽從東海弟子的吩咐?」

    曲小蒼赫然抬頭,眉頭鎖起。

    「嚴凌峴,他是不是暗地裡傳授你武功的那人?」齊寧冷聲道。

    嚴凌峴身形一震,眸中劃過驚駭之色,竟是不由自主地後退兩步。

    神侯府規矩森嚴,而且許多的制度就是按照江湖規矩來制定,偷學其他門派的武功,這是江湖任何一個門派都十分忌諱的事情,嚴凌峴沒有稟明神侯府,暗中習練其他武功,這已經是違背了神侯府的律令,而神侯府確認此事之後,按照條令,自然是要嚴加懲處。

    齊寧當初想以嚴凌峴作為自己在神侯府的眼線,並沒有揭穿此事,但現在自然不會再去在乎。

    「我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嚴凌峴一咬牙,否認道。

    齊寧哈哈一笑,緩緩道:「江隨雲當初要爭奪黑鱗營統領的位置,他是世家子弟,但武功倒是不差,那逆手靈刀的功夫很是了得。只是後來我發現嚴凌峴竟然也會逆手靈刀,就很是奇怪,江隨雲與嚴凌峴本來並無瓜葛,為何兩人所練的卻是同一門功夫?江隨雲的功夫,自然是在東海所練,他在東海自然有一位武功了得的師傅,那位師傅會是何人?」

    灰袍面具下的眼睛死死盯著齊寧,也不說話。

    「有人暗中傳授嚴凌峴武功,目的是讓嚴凌峴成為他在神侯府的眼線。」齊寧平靜道:「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的人當然不會簡單,而且嚴凌峴所練的武功與江隨雲一般無二,那有沒有可能傳授兩人功夫的是同一人?利用江隨雲滲透到朝堂之中,甚至一度想要以他掌控黑鱗營,利用嚴凌峴盯住神侯府,安插這兩顆棋子,當然都是要對我大楚不利。」

    灰袍人淡淡道:「你覺得是我?」

    「我忽然又想到,飛蟬密忍派了人在東海,這自然說明,東齊人一直與東海江家有勾結。」齊寧道:「剛好我知道飛蟬密忍曾經的主人是東海大弟子陌影,也就是說,陌影暗地裡與江家有來往,那是不是可以假設,因為某種交易,陌影傳授過江隨雲武功,又或者說,江隨雲拜在了陌影的門下?齊國一直在夾縫之中生存,但這種狀況當然不可能一直持續下去,楚漢相爭,都想吞併對方,無論最終誰勝誰負,齊國最終只能落得屈膝臣服的下場,所以齊國自然要想一些特殊的途徑,能讓齊國存續下去。」

    「哦?」灰袍人聲音依舊淡定如水:「什麼樣的途徑可以確保齊國無憂?」
V123210 發表於 2019-5-31 07:08
第一三二六章 抽絲剝繭

    齊寧站在屍堆之中,而灰袍人座下的駿馬亦是踏在屍首之上,空氣中飄蕩著濃郁的血腥味道。

    但兩人說話卻是心平氣和,就像是在閒話家常。

    「若是有朝一日,齊國能在背後操控著大楚,齊國是否就能安然無憂?」齊寧嘆道:「這話聽起來似乎是匪夷所思,但對有些人來說,卻並非完全不可能,至少已經有人準備這樣做。」

    「操控楚國?」灰袍人道:「齊國又如何能操控楚國?」

    「當然是讓齊國所控制的人把持楚國的朝局。」齊寧盯著對方的眼睛:「就譬如在楚國掀起內亂,讓齊國控制的人物奪取權位,如此一來,豈不是可以讓齊國把持楚國的朝政?」

    灰袍人發出一聲怪笑:「楚國有這樣的人物能讓齊國來控制?」

    「只要用心,總能夠找到。」齊寧道:「閣下應該聽說過隱主這個名字!」話聲剛落,搖搖頭道:「不只是聽過,你應該比誰都熟悉。」

    「隱主?」灰袍人問道:「你說的隱主,又是什麼人?」

    齊寧神色平靜,道:「我大楚當年平定東海,知道東海世家始終是個隱患,對他們一直都是多加戒備,澹台老侯爺麾下的東海水師駐紮在東海之濱,固然是為了讓我大楚有一支能在水上征戰的水軍,亦是為了就近監視東海世家的動靜,以防他們在東海為亂。朝廷如此戒備,東海世家卻還敢在東海籌謀造反,如果背後沒有靠山,又或者說,如果沒有人給他足夠的底氣,他們又豈敢堵上家族前途圖謀造反?」

    灰袍人也不說話,只聽齊寧繼續道:「沈涼秋與江漫天私下勾結,謀害澹台大都督,意欲控制東海水師,我一直在想,沈涼秋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做?他有什麼理由去和江漫天走在一起,企圖謀反?他難道不知道,即使真的被他控制東海水師,到時候東海水師和東海世家聯手,當真能夠掀起什麼大風浪?古往今來,不到萬不得已的境地,誰也不會輕易去謀反,要麼是走投無路不得不反,要麼便是有巨大的誘惑讓他鋌而走險。」

    「沈涼秋與澹台大都督情同手足,他在東海水師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假以時日,加官進爵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所以他當然不可能是走投無路因而謀反。」齊寧緩緩道:「能讓他和江家沆瀣一氣圖謀造反,只能是有更大的利益在誘惑他。」

    灰袍人嘆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但凡想要得到什麼,總是要付出代價的。」

    「沈涼秋和東海世家加在一起,其實力也遠不可能與朝廷相抗,那麼他們為何還要鋌而走險?」齊寧目光銳利:「道理其實很簡單,在他們看來,謀反的成功性很高,否則以這兩人的性情,當然不會鋌而走險。那為何他們會覺得謀反成功大有可能?道理也很簡單,只因為他們相信他們所依靠的那位靠山能夠幫助他們取得勝利,而那位靠山,當然就是隱主。」

    曲小蒼等人站在不遠處,聽得十分明白,卻都是一言不發。

    「隱主是誰?為何能說服東海世家和沈涼秋?」齊寧道:「最開始的時候,我曾經懷疑隱主是東齊人,因為江漫天在島上打造兵器,所利用的鐵匠有許多都是東齊人偷偷運送到島上,可以說東齊人與東海世傢俬下里的關係十分緊密,而且島上還有飛蟬密忍的存在,而我一直都覺得飛蟬密忍是東齊人豢養的走狗,所以一直以來,我將隱主的身份鎖在了東齊人的身上,覺著那位隱主是想利用東海世家挑起楚國東南大亂。」

    「當年澹台煌平定東海,東海世家被迫歸降,東海幾大世家曾經都是手握大權的韓家家將,被平定之後,之前手握大權的榮耀盡去,只能做些貿易。」灰袍人嘆道:「有錢不如有權,東海世家心裡自然清楚,哪怕富可敵國,可是只要朝廷一紙文書,所有的家財就是夢幻泡影,他們看似生意興隆財源廣進,但頭頂上始終懸著一把利劍,生死並不掌握在自己手中。如此局面,東海世家又如何能夠安心?」

    齊寧頷首笑道:「不錯,好死不如賴活著,即使心中不滿,可是沒有極大的勝算,東海世家也不敢輕舉妄動。」苦笑道:「我一直都想錯了,以為隱主是東齊人,這確實是受了一些表面事情的影響,今天我忽然想明白,隱主絕不可能是東齊人。」

    「不是東齊人?」

    「江漫天和沈涼秋造反的目的是什麼?」齊寧面色冷峻下來:「是要在楚國得到自己想要的利益,如果只是為東齊人效命,他們怎可能相信東齊人可以在楚國為他們爭取利益?東齊只是小國,就算傾全國之力,也無法撼動楚國,江漫天和沈涼秋當然知道憑藉齊國人的實力不可能幫助他們達成目的,又怎會因為東齊人而圖謀造反?東齊人確實捲入其中,但在他們看來,東齊人也是這棋局中的棋子而已,只不過是他們的盟友,而不是他們的靠山。 」

    「你說的似乎有些道理。」灰袍人氣定神閒。

    齊寧繼續道:「東齊人的參與,只是加大了他們的信心,但他們依靠的那位隱主,當然不會是東齊人,而是楚國人。在他們的眼中,隱主當然是很有實力的人物,比起東齊人,隱主可靠得多。」輕嘆道:「這位隱主也確實神通廣大,暗中勾連了諸多勢力,能收買這些人為他效命,自然是給了這些人不少的承諾,而這些被他籠絡的勢力,無一例外都相信,只要真的大功告成,這位隱主有足夠的實力可以履行他的承諾。」

    「那麼這位隱主到底是什麼人?」灰袍人問道。

    齊寧卻並沒有直接回答,繼續道:「我之前說過,東齊人在夾縫之中生存,要想辦法讓東齊存活下去,只能走一些非常之道。不過有些事情,可以想一想,真要付諸現實,卻並不容易,但東齊人的運氣很好,隱主想要達到自己的目的,必須要籠絡諸多勢力,他籠絡了沈涼秋,籠絡了東海世家,甚至還有楚國境內其他諸多實力,但為此依然覺得實力不足,所以他將目光投向了東齊,暗地裡與東齊人有了勾結,而東齊人一直都在找尋出路,隱主找上門,自然是讓東齊人大喜過望,雙方一拍即合,隱主要利用東齊人的力量為己所用,但東齊人也想以此來控制隱主,達到自己的目的,從一開始,雙方就是各懷鬼胎,但為了各自的目的,雙方的盟約卻是十分的堅實。」

    灰袍人笑道:「看來這位隱主果然是非比尋常,竟然在悄無聲息之中佈局謀劃,楚國朝堂竟然一無所知。」

    「這些年來,楚國先是將精力放在秦淮大戰之上,此後先皇帝駕崩,朝局不穩,新皇又要穩定朝局。」齊寧嘆道:「自始至終,這位隱主都在趁亂秘密行事,最為緊要的是,隱主對朝廷的情況實在是太過瞭解,他知道朝廷大大小小不為人知的事情,也知道朝廷的注意力是放在哪裡,所以他可以很從容地避開朝廷的耳目暗中部署。」

    灰袍人道:「你的意思是說,那位隱主是楚國朝廷的人?」

    「隱主既然與東齊人有了勾結,東齊人自然想要借此機會向楚國滲透進來。」齊寧並不直接回答,而是繼續道:「東齊人在隱主的主持下,先進入了東海,與東海世家勾連在了一起,此後又開始向建鄴京城滲透,江隨雲便是東齊人的一枚棋子。隱主雖然籌劃大局,但很多事情他當然不能親自出面,一直隱匿在暗處,江隨雲到了京城,投奔在了淮南王的麾下,甚至借助淮南王的舉薦,意圖奪取黑鱗營的控制權,如果一切順利,那麼黑鱗營就成了隱主在京城附近部署的一把利刃。不對,其實真正要說起來,是成了東齊人手中的利刃,因為江隨雲真正的主人並不是隱主,而是那位傳授他武功的東齊人。」說到這裡,齊寧微轉頭看向曲小蒼等人,緩緩道:「其實隱主最擔心的是神侯府,神侯府無孔不入,耳目眾多,隱主雖然行事隱秘,卻一直擔心神侯府的人會發現一絲破綻,他很想派人滲透進入神侯府,但神侯府如同鐵桶一般,向裡面滲透奸細極其困難,一個不小心,甚至會自露行跡。」

    灰袍人嘆道:「確實如此,神侯府耳目眾多,西門神侯經驗豐富,如果被他們看出破綻,後果確實不堪設想。」

    「隱主應該感到很慶幸。」齊寧苦笑道:「西門神侯這些年因為自身的事情,無暇多顧,所以忽略了楚國暗地裡有一股勢力正在暗流湧動。東齊人既然想利用隱主達到自己的目的,當然也不希望神侯府發現隱主的破綻,所以暗中做了一件讓隱主很滿意的事情,那就是利用嚴凌峴的弱點,將嚴凌峴控制在手中,讓嚴凌峴成了隱主在神侯府的耳目。」唇邊泛起一絲輕笑:「神侯府自有其嚴格的制度,普通的吏員無法接觸到重要的訊息,能夠真正接觸到內部重要情報的,只能是北斗七星,要在神侯府安插眼線,只能是北斗七星,而北斗七星之中最大的弱點,就是這位破軍校尉嚴凌峴!」
V123210 發表於 2019-6-2 10:28
錦衣春秋 第一三二七章 破梅花


    嚴凌峴臉色一直難看至極,這時候曲小蒼扭頭過去看向他,嚴凌峴更是背脊生寒,眼眸中顯出怨毒之色,卻又帶著驚慌:「他他胡說八道!」

    齊寧自然不去理會,灰袍人卻已經問道:「你說江隨雲被安插到京城,投奔在淮南王的門下,是否想說,淮南王就是你口中的隱主?」

    「淮南王?」齊寧不答反問:「我說淮南王是隱主,你相信嗎?」輕嘆道:「誰是隱主,你比誰都清楚,應該我問你才是。淮南王是隱主,那隱主豈不是早就死了,閣下又如何能在楚國興風作浪!」

    灰袍人也是嘆道:「你似乎懷疑我是陌影,可你又有什麼證據證明我是陌影?」

    齊寧很乾脆道:「沒有證據。其實很慚愧,我雖然知道嚴凌峴被人控制,但一直猜不透是誰,更不知道東齊人已經滲透進入京城。其實我知道你的存在,還是從飛蟬密忍口中曉得,如果不是他們承認此前的主人是東海大弟子,我還是很難想到白雲島主座下的弟子竟然一直在楚國圖謀不軌。」

    灰袍人卻是抬起手臂,手中赫然亮出了一塊金牌。

    那塊金牌齊寧並不陌生,當初西川發生變故,皇帝派遣齊寧前往處理之時,就曾將同樣的金牌交給了齊寧。

    齊寧知道這面金牌在手,就等同於是皇帝親臨,西川事情處理過後,回京便將金牌交還給了小皇帝,可是那面金牌今日卻出現在了灰袍人的手中。

    「你自然是認得這面金牌的。」灰袍人平靜道:「無論你編出怎樣的故事,都抵不過這面金牌。見到金牌,如同見到聖上,你還不跪下?」

    曲小蒼等人見到金牌,卻都已經跪倒在地。

    齊寧只是看了那金牌一眼,輕嘆道:「想不到事情竟然已經嚴重到如此地步,金牌竟然也落到你們的手中。」

    「聖上給了你機會。」灰袍人道:「你本可以選擇自盡,如此一來可以保住錦衣齊家的聲譽,只是你太年輕,非但抗旨不遵,反倒殘殺眾多羽林衛!」微微一頓,才道:「我現在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是否還要繼續抗旨?」

    「本無聖旨,何來抗旨?」

    灰袍人搖了搖頭,向曲小蒼等人道:「曲校尉,此人冥頑不靈,實在是罪無可赦,皇上有旨,令你們誅殺叛賊,你們也不用再猶豫了。」

    曲小蒼看著齊寧,緩緩抬臂,神色變得愈發冷峻起來,沉聲道:「佈陣!」

    他一聲令下,身後幾名神侯府吏員先是怔了一下,但很快便飛奔上前,眨眼間包括曲小蒼在內六人便將齊寧圍在了當中。

    齊寧輕嘆道:「神侯乃是我的岳父老泰山,你們都是戰櫻的師兄弟,我並不想與你們刀鋒相見,只是你們既然要執意與我為敵,那也莫怪我手下無情。」

    嚴凌峴等人聞言,眼眸顯出一絲驚恐。

    齊寧方才輕而易舉殺死幾十名羽林衛,眾人都是親眼目睹,心中的震駭自不必言。

    他們心裡很清楚,就算神侯府這幾號人結陣面對三百羽林,那也決無倖免之理,是以都知道武道修為與齊寧的距離實在是天差地別。

    此時灰袍人拿出金牌,下令要誅殺齊寧,那就等同於皇帝下了旨意,神侯府眾人明知道絕非齊寧敵手,卻也不得不硬著頭皮上去。

    齊寧聲音雖然十分淡定,但眾人都聽出那淡定語氣之下已經滿是殺意。

    六名神侯府分佈在齊寧四周,如同梅花六瓣,而這正是神侯府的梅花陣,乃是西門無痕參考了古籍陣法,加以改良親自所創。

    曲小蒼目光如刀,六刀齊指齊寧,聽得曲小蒼低喝一聲:「前!」

    六道身影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向前竄出,六刀的出擊方式各不相同,有臨空劈下,有直戳齊寧身體,有橫削齊寧腰部,有斜劈雙腿,更有自下向上反撩,亦有一人竟是攻向了齊寧的足下。

    六刀幾乎是在瞬間將齊寧從頭到尾籠罩下來。

    齊寧自知神侯府的吏員並不是容易對付,而且陣法一結,威力便數倍提升。

    這六刀看似幾乎是同時擊過來,但在齊寧這等修為的高手眼中,依然是有先有後。

    曲小蒼在這中間武功最為了得,出擊的速度自然是最快,他大刀自下向上撩起,招數也是最為凶險。

    電光火石之間,齊寧身體微向後退,曲小蒼這一刀便即撩了個空,齊寧退後之時,左側一刀正是臨空劈下來,也堪堪躲過這一刀,翻身一個旋轉,後面一刀直戳他後背,這身體一轉,刀鋒直逼他胸口,他探手出去,後發先至,身體側滑,那一刀貼著他胸口過去,他順勢已經抓住那人的手腕,猛力一扯,將那人扯到身邊,便聽那人慘叫一聲,卻是左腿已經被同伴狠狠砍中,左腿齊膝竟是被砍了下來,鮮血噴湧而出。

    一切都只是在瞬間便即發生。

    齊寧今時今日之修為,便是西門無痕在世,齊寧也足以與他一戰,自不必說神侯府這幹吏員,這些人的出招看似迅速凌厲,但在齊寧眼中瞬間就能看出高低深淺,只是看出深淺到也罷了,齊寧卻是能夠在電光火石之間便即做出判斷,選擇最有利自己的處理手段,也幸好這六人的修為不一,若當真是速度沒有差距,齊寧也絕無可能在瞬間應對六個方向的攻勢,也正因為第一時間看出了神侯府眾人的破綻,他才能夠在轉眼之間破解。

    那人左腿被砍斷,其他幾人都是駭然變色,但生死之間,誰也不敢稍有疏忽,曲小蒼又是連續兩刀攻出,凶狠犀利。

    曲小蒼心裡自然很清楚,剛一上陣,齊寧被廢了一人,這梅花陣幾乎是在眨眼間就已經被對方所破,他心中駭然,但更加明白梅花陣被破的瞬間,其他人心中必然驚慌,面對齊寧這樣的頂尖高手,陣腳只要有絲毫的凌亂,就能被對方抓住破綻,是以他迅速猛攻,便是要將齊寧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的身上,從而爭取哪怕一點點時間讓自己的同伴穩住心神。

    曲小蒼武功算不得厲害,可勝在穩實。

    許多稀鬆平常的招式,放在其他人手中實在不值一提,可是曲小蒼練功,從不講究博學,在於一個「精」字,這與軒轅破大不相同。

    西門無痕武功廣博,各門各派的武學他都有涉獵,當真算得上是博覽群功,軒轅破事西門無痕首徒,更是親傳弟子,自然也是受了西門無痕的影響,對各家門派的功夫都有所瞭解,所學也是極雜。

    畢竟軒轅破打一開始就被西門無痕當作繼承人來培養,日後是要繼承神侯之位,作為神侯府神侯,自然也是要對江湖各大門派的武功有所瞭解。

    曲小蒼的武功除了西門無痕偶爾指點,更多的是跟隨軒轅破所學,他性情沉穩,做事幹練,在武道之上亦是如此,跟隨軒轅破領悟了武學精髓之後,在神侯府的典籍庫之中,也是精挑適合自己的武學去鑽研,多年下來,他所練的武功都是基礎牢固,此刻全力向齊寧攻出幾刀,看上去也算不得多高明的功夫,但卻也是逼的齊寧無暇多顧。

    齊寧左晃右閃,躲過曲小蒼數刀,足下一滑,到得曲小蒼左側,探手往曲小蒼抓過去,曲小蒼心知不妙,足下一點,向後退開,齊寧如影隨形,鬼魅般直追過來,所謂擒賊擒王,神侯府眾人以曲小蒼為主,只要解決了曲小蒼,其他人便可不戰而勝。

    嚴凌峴等人還真如曲小蒼所料,見得一名同伴大腿被砍斷,都是心下驚慌,好在曲小蒼挺身而出,逼住了齊寧,這幾人畢竟也都是經過神侯府訓練出來的高手,瞬間平復心神,瞧見齊寧追向曲小蒼,都是齊聲呼喝,幾把刀又都向齊寧招呼了過去。

    只是梅花陣被破,齊寧又對曲小蒼步步緊逼,神侯府眾人再也無法組成新的陣法,頓時只能是各自為戰,對齊寧來說,梅花陣完好無缺尚奈何他不得,更何況梅花陣已破,他既然下定心思先解決曲小蒼,就跟不去理會其他人,那幾刀砍過來,齊寧身形飄忽,在刀光之中掠過,整個人依然是與曲小蒼近在咫尺。

    曲小蒼連連出刀,但齊寧身法飄忽,曲小蒼武功再紮實,面對齊寧這樣的武道異數,實在是沒有辦法與之相抗,每一刀砍出去,似乎齊寧避無可避,但齊寧卻偏偏用不可思議的身法躲開,曲小蒼背後冒冷汗,這時候瞥見齊寧掠到自己左側,他高喝一聲,一個甩手,大刀向左側直揮過去,但齊寧的速度遠超他所想像,刀光還沒有靠近齊寧,曲小蒼便感覺一股雄渾力道噴湧而來,左鍵一陣巨疼,齊寧已經是一拳打在他的肩頭,那股雄渾之力宛若波濤巨浪,將曲小蒼拍飛出去。

    曲小蒼身體直飛而出,齊寧卻並無就此停手,足下一點,整個人隨著曲小蒼的飛出而飄過去,曲小蒼重重落在地上,齊寧已經飛撲過來,也便在此時,齊寧感覺身後勁風忽起,便知道來者不善,這股突如其來的勁風霸道凌厲,絕非嚴凌峴等神侯府吏員所能擁有,只聽到那灰袍人身影從後響起:「接我盤龍手!」
V123210 發表於 2019-6-2 10:29
第一三二八章 對手


    赤丹媚和白羽鶴的手段,齊寧都是見過。

    赤丹媚雖然是紅顏嬌女,但出手卻是狠辣無匹,大光明寺高僧在赤丹媚手裡也是討不了半點便宜,而白羽鶴劍法驚人,當今之世能在劍術上勝過白羽鶴的劍客屈指可數。

    齊寧斷定這灰袍人就是陌影,作為白雲島主座下首徒,齊寧雖然沒有和他交過手,亦知道此人的武功絕非曲小蒼之流可以相提並論。

    灰袍人在半空,右手已經從後向齊寧頭頂抓將下來,這一抓自腕至指,伸的筆直,勁道凌厲至極。

    齊寧在教主的指點之下,懂得了操控天地之氣的法門,僅此一手,當今天下能與齊寧相匹敵的人可說是屈指可數。

    但齊寧卻也明白,撇去那匪夷所思的手段,若是正面相搏,自己在灰袍身上未必能佔到大便宜。

    大宗師的實力,那可不是吹噓出來,江湖上任何人若是能得到大宗師隨手點撥一下,便能夠受益終身,更不必說長年累月受到大宗師的傳授教導,陌影一出手,便顯出霸道實力。

    齊寧面對陌影,自然不敢有絲毫的疏忽,身形一側,讓了開去,

    陌影一抓不中,次抓隨至,這一抓更是迅捷剛猛。

    齊寧方才與曲小蒼等人過招,陌影看在眼中,但陌影手腕如何,齊寧卻從未見過,是以齊寧心知陌影對自己的實力已經知曉,但自己對他卻是一無所知。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對方知自己,自己自然不能一上手便與對方力搏,他打定主意,先要瞧瞧對方的身手,略作熟悉再做反擊,好在他有逍遙行的步伐,閃躲輕盈,斜身再次閃過了陌影的剛猛一抓。

    陌影一出手,便是攻勢連連,第三抓、第四抓、第五抓連續而至,顯是不想給齊寧絲毫喘息之機。

    齊寧身法輕盈,陌影的身法也是飄忽異常,此時就如同化成了一條灰龍,身影飛空,龍爪急舞,齊寧雖然仗著逍遙行左閃右避,但陌影此等高手委實不是尋常的武林高手所能相提並論,自始至終爪影翻飛,而且出手又狠又急,普通高手面對逍遙行自然是難以捉摸齊寧的身法,但陌影每一次出手,卻並非是朝齊寧身影抓過去,而是預判在先。

    這逍遙行步伐,本就是暗合了乾坤變換,陌影顯然是乾坤變換的套路異常熟悉,等到第六爪抓出,只聽到「嗞啦」一聲,竟是判斷準確,抓在了齊寧的肩頭,這一抓異常凶狠,齊寧雖然拚力脫身,但肩頭的衣襟已經被陌影抓了一截子下去,露出了肌膚,長長的血痕在肩頭皮開肉綻,鮮血淋漓而下。

    齊寧只感覺肩頭巨疼鑽心,心下也是駭然。

    他曉得陌影厲害,但對方的實力比之自己預判的還要強大。

    陌影一招得手,縱身再起,又向齊寧撲將過來,氣勢非凡,依然是雙手成爪。

    齊寧毫無喘息之機,也根本沒有空暇去處理肩頭的傷勢,眼瞧見陌影身形如同灰龍般再次襲來,低喝一聲,縱身後退,躲了陌影這一抓,陌影的盤龍手源源不絕,齊寧連續後退,兩人一個向前越撲越猛,一個連續後躍。

    陌影能夠看穿逍遙行的破綻,倒是齊寧先前著實想不到,他自從習得逍遙行以來,面對諸多高手,從來是無往不利,今次是第一遭遇上完全可以看穿逍遙行的對手,知道繼續走出逍遙行步伐與陌影周旋根本無濟於事,眼下倒是先要拉開與陌影的距離,好在齊寧內功深厚,借助內功,足可以讓身形飄忽不定,對方出手雖快,齊寧的反應也並不在對方之下。

    眼見得陌影又是一爪抓過來,齊寧這一次卻再無閃躲,低喝一聲,揮臂迎過來,陌影目光如刀,手爪抓向齊寧手臂,他出手迅捷,指尖碰上齊寧手臂,卻不料齊寧手肘一翻,一個轉身,瞬間閃到陌影身側,另一隻手成掌,照著陌影手肘拍了過去,這招式變幻異常精妙,卻正是醉夢九式中的地水破軍。

    當初向百影被白虎和陸商鶴聯手陷害,重傷之後被齊寧帶到黑岩洞休養,在喪洞之內,向百影傳授了齊寧醉夢九式中的前五式,齊寧當時並不知道向百影所傳授的就是丐幫鎮幫武學醉夢九式,後來知道真相,也是心下驚訝。

    這醉夢九式是丐幫的鎮幫絕學,只有丐幫歷代幫主能夠修煉,齊寧並非丐幫幫主,是以向百影並沒有將後面的四式傳授。

    齊寧此時與陌影這等高手過招,只能以醉夢九式相搏。

    醉夢九式,每一式固定的招式只有七招,但招式之間的變幻卻是無窮無盡,齊寧平日裡偶爾連起來,早先還覺得簡單,但是越是鑽入進去,便越發覺得其中奧妙無窮。

    此時以第二式地水破軍中的一招打過去,招式精妙,陌影顯然也是一愕,顯然是想不到齊寧打出如此精妙的一招。

    他出自白雲島,江湖上普通的武功在他的眼中自然是不值一哂,但醉夢九式乃是丐幫鎮幫絕學,即使是東海弟子,初見此招,也是驚愕,但他反應迅速,齊寧一掌打過來,他另一隻手卻也是從臂下穿出,以爪迎掌,那指尖碰上齊寧的掌面,兩人即使幾乎是在同一時間翻轉手腕,齊寧手腕一翻,已經扣住陌影手腕,陌影也在同時扣住了齊寧的手腕。

    若非醉夢九式,齊寧根本不可能有機會扣住陌影的手腕,而陌影也不會無奈反扣齊寧手腕。

    兩人都知道對方一旦自己的手腕被對方扣住,生死幾乎掌握在對方手中,陌影自然不想與齊寧對此絕命的招式,但變化招式在電光火石之間之間,齊寧既然變招要扣他手腕,他收手不及,只能反扣對方,互相挾制。

    先前一名神侯府吏員被砍斷一條腿,此時早已經被同伴抬到邊上,自有人迅速為短腿敷上傷藥,曲小蒼則是瞧著齊寧與陌影對照,並不再捲入其中。

    陌影和齊寧二人對決之時,飄忽如同鬼影,那些神侯府吏員根本看不清楚是什麼招式,唯有曲小蒼能夠看出大概,見到兩人武道修為如此了得,心下暗暗吃驚。

    這時候看到兩人互扣手脈,僵持不動,更是吃驚,知道雙方已經是各自掌握了對方的性命。

    齊寧和陌影僵持不動,四目相對,都從對方眼眸中看到冰冷的殺意。

    夜色幽深,天地間一片死寂。

    片刻之後,陌影才輕笑道:「果然了得!」

    「你也不差!」齊寧冷笑道。

    陌影嘆道:「錦衣齊家危在旦夕,你若是與我同歸於盡,錦衣齊家便再無翻身的可能,我聽聞你大婚不久,莫非你想眼看著錦衣齊家雞犬不留?」

    「錦衣齊家比起東齊國,實在算不得什麼。」齊寧知道陌影是在心理戰,不為所動,唇邊泛起冷笑:「東齊國滅,閣下既然與隱主勾結在一起,自然不可能沒有任何條件,也許你還指望著隱主幫你們東齊復國,你若是死了,隱主當然不可能再履行承諾,卻不知你我同歸於盡之後,誰的損失更大。」

    陌影輕嘆道:「那你的意思,我們該當如何?」

    「我問你答。」齊寧道:「既然你的損失比我大,那麼咱們的性命價值就不一樣,你的價值比我高,我自然可以多提條件!」

    「你想問什麼?」

    「我不用問你是不是陌影,普天之下,除了大宗師的弟子,恐怕還沒有人能讓我如此吃力。」齊寧似笑非笑,但雙眸冰冷:「皇上現在如何?你們到底有什麼陰謀?」

    陌影發出怪笑:「你實在太小瞧我了,我可以保證,今晚你在我口中得不到任何你想知道的事情。」

    「那你我就只能同歸於盡了。」齊寧嘆道。

    「能和錦衣齊家的人同歸於盡,倒也有趣。」陌影嘿嘿一笑。

    齊寧嘆道:「我差點忘記了,咱們只怕同歸於盡不了!」

    「哦?」陌影道:「你後悔了?」

    「不是後悔,而是我記起來,我現在想死也死不了。」齊寧目光如刀:「你放心,等你死後,我會將你的首級送去白雲島,交給你師傅瞧一瞧!」說話之間,陌影臉色驟變,卻是發現自己的內力竟然無聲無息中開始向外傾瀉。

    神功!

    齊寧當然不會忘記吸人內力的神功,如今他在神功上的修為已經是爐火純青,只要催動體內真氣,便可以將對方內力吸入進來,而兩人互扣手脈,正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齊寧說話之間,卻已經全力催動體內真氣。

    陌影並非一般的江湖高手,修為深厚,齊寧自知一旦內力不足,無法瞬間吸收對方的內力,自己很可能反受其害,是以說話之間,丹田暗暗運氣,猛然間全力催動內力到手腕之上,瞬間將對方的內力吸收過來。

    陌影的手如同黏在齊寧手腕上,自然是移動不開,他內力雄渾,可越是如此,被吸收過去的速度也就越快,如同大海決堤,內力傾瀉而出。

    齊寧雖然已有殺心,但卻並不想將陌影吸成乾屍,只要讓他癱軟無力,便可以立刻制住,從其口中逼問京中到底發生了什麼,那內力源源吸入進來,順著經脈充入丹田之中,陡然間,齊寧猛地感覺丹田之內一陣刺疼,那刺疼就如同一根粗大的鋼針狠狠紮在丹田之上,他眉頭一緊,本以為這刺疼能瞬間消失,可是隨著內力持續不斷吸入進來,刺疼感竟是越來越嚴重,那疼痛幾乎是難以承受。

    齊寧知道事情不妙,丹田不但有刺疼感,而且胸腔似乎正在膨脹,五臟六腑宛若要撕裂一般,他知道若是繼續吸取對方內力,可能還沒有將對方內力吸完,自己就先沒了性命,萬般無奈,立時收功,陌影雙眸一冷,趁著齊寧收功的一瞬間,猛地一掌拍出,正打在齊寧的胸口,齊寧整個人頓時便直飛出去,隨即重重落在地上,一口鮮血噴了出去,丹田之內巨疼鑽心,不但有針刺膨脹之感,甚至如同有烈火在灼燒。

    陌影瞧著躺倒在地上的齊寧,背負雙手,緩步走上前幾步,笑道:「我們確實不能同歸於盡,只可惜死的是你。」掃了一眼之前被齊寧所殺的滿地屍首,嘆道:「你是否到現在還沒有明白,這些被你以為白白送死的羽林衛,他們到底為何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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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