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錦衣春秋 作者:沙漠 (連載中)

 
V123210 2016-8-6 10:51:5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63 1566257
V123210 發表於 2019-6-20 06:51
第一三四九章 獵狗

    曲小蒼沒有躲避蕭紹宗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臣想讓神侯府一統武林!」

    蕭紹宗「哦」了一聲,淡淡笑道:「一統武林?」

    「神侯府自創立的第一天開始,血液裡就流淌著江湖人的氣息。」曲小蒼道:「楚國境內的江湖勢力,都唯神侯府之命是從,但臣年輕的時候,就想著有朝一日帶領神侯府統御武林,不但是楚國的江湖門派,還有北漢,還有東齊,甚至是南疆漠北,讓天下各大門派真正拜服在朝廷之下。」

    蕭紹宗身體往後,坐正身子,饒有興趣道:「你這話本王沒有聽明白。」

    曲小蒼沒有猶豫,很直接道:「如果不是王爺,臣絕無可能繼承神侯之位,只能在軒轅破麾下聽從他的差遣。神侯府素來是按照江湖規矩行事,軒轅破一旦繼任神侯,臣無論有什麼樣的志向,都已經由不得自己去做。」

    蕭紹宗道:「所以你接到旨意刺殺齊寧,面對軒轅破,就毫不猶豫地突施殺手要了他的命?如此看來,你殺軒轅破,也不全是奉旨辦差。」

    「臣不否認。」曲小蒼道:「臣確實有繼任神侯之心。」

    「大實話。」蕭紹宗哈哈笑道:「曲神侯,你這句話讓本王更要高看你一眼了。誰都不想屈居人下,你如今繼任了神侯,也算是如願以償了。」

    曲小蒼道:「臣希望大楚平定北漢之後,臣可以統帥神侯府收服北方各大門派,讓天下所有的門派都屈服在神侯府之下,屈服於王爺足下!」

    蕭紹宗盯著曲小蒼眼睛,沒有立刻說話,但那雙犀利的眼睛卻似乎是要將曲小蒼完全看透,良久才道:「你是想成為武林盟主!」

    曲小蒼一怔,蕭紹宗神色不變,死死盯著曲小蒼,曲小蒼嘴唇微動,沒有立刻發出聲音,但終究還是道:「王爺睿智,臣.....卻是希望有朝一日能成為武林盟主。」

    「一個人能否成就大事,就看他有沒有雄心壯志。」蕭紹宗本來坐在椅子上,此刻竟然不在乎自己的身份,收起腿蹲在椅子上,居高臨下看著曲小蒼:「沒有所謂的野心,唔,也就是雄心壯志,那麼自然也就無法成就什麼大事。」

    曲小蒼此刻卻是低著頭,並不說話。

    「我欣賞你,就因為我知道你是胸有大志的人。」蕭紹宗含笑道:「江湖那些草莽自古以來眼中就沒有朝廷,雖然那些粗勇之夫難成什麼大事,但卻還是有能耐鬧出一些麻煩,天下一統之後,林立在北漢境內的江湖門派,確實需要有人去收拾,而這個人,你當然是最合適。」頓了一頓,才道:「如果那時候我還活著,我賜你武林盟主的位置,你看如何?」

    「臣謝王爺隆恩。」曲小蒼叩首道:「臣自當效忠王爺,萬死不辭!」

    蕭紹宗只是微笑著,看著曲小蒼起身彎著腰往後退,忽然叫道:「等一下!」

    曲小蒼立刻停住,蕭紹宗瞅了箱內那血淋淋的人頭一眼,嘆道:「這件東西你還是帶回去好好處理,留在這裡,本王覺得.....不舒服!」

    曲小蒼上前彎腰,蓋好箱子,重新用黑布裹著,抱在懷中,這才緩緩退了下去。

    等到曲小蒼走遠,貴和終於開口道:「主子,為何不殺了他?」

    「為何要殺他?」蕭紹宗依然蹲在椅子上,望著曲小蒼離開的方向似笑非笑,「殺了他之後,神侯府群龍無首,一片混亂,對我沒有什麼好處,而且剛剛上任的神侯沒過幾天就離奇死亡,豈不太惹人懷疑?」

    「但此人已經知道了真相。」貴和皺眉道:「若是他.....!」

    「他如果真的想揭穿,就不會到宮裡來。」蕭紹宗含笑道:「曲小蒼猜到這中間有蹊蹺,那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情,如果他沒有想到,那才反常。」瞥了貴和一眼,淡淡道:「你真當神侯府的人是吃素的?」從椅子上下來,道:「如果他今日沒有做出表示,反倒證明此人另有打算,那還真是要小心提防。神侯府如今在他的手裡,也正好為我所用,這是一把很鋒利的刀,只要用得好,可以做很多事情。」

    貴和小心翼翼道:「主子,是否曲小蒼心知若是裝傻下去,主子反倒更會懷疑他,所以今日才主動將真相說破,就是擔心王爺對他生出更大的疑心。」

    蕭紹宗笑道:「你這想法倒也不是沒有道理。」向珠簾後面瞧了一眼,坐在珠簾後面椅子上的那人忙起身來,蕭紹宗揮揮手,那人立時退下去,蕭紹宗這才道:「他能夠毫不猶豫地殺死軒轅破,可見此人確實是個狠辣之輩,這樣的人存有野心,那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武林盟主.....,胃口確實不小,不過這未必不是他的真心話,神侯府一直和江湖門派打交道,你不明白這種人的心思,能夠讓江湖各大門派屈膝在他的面前,對這種人確實有著無與倫比的吸引力。」

    「不過此人能夠按照主子的意思殺了薛翎風,也算是聽話了。」貴和道:「主子說的對,這人存有野心,而且還需要依靠主子才能達成野心,日後確實可以大加利用。」

    「牽著一條獵狗,總是有些用處的。」蕭紹宗微笑道:「獵狗狂吠幾聲,就能夠嚇退許多人,如果哪天獵狗真的咬死了太多人,惹得人神共憤,只消一頓亂棍打死獵狗就是了,乾淨利落。」

    貴和唇邊泛起詭異的笑容。

    「不用擔心他會鬧出什麼風波。」蕭紹宗淡淡道:「獵狗咬死了人,擔心被別人的棍子打死,就一定會守著自己的主人,因為它很清楚,如果主人有什麼意外,獵狗變成野狗,那就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貴和明白蕭紹宗的意思。

    曲小蒼先後殺死了軒轅破和薛翎風,這已經成為了蕭紹宗控制他的重要把柄,如果真相被揭穿,不但神侯府會視曲小蒼為第一叛逆,而且三千虎神營的官兵也必將殺曲小蒼而後快。

    曲小蒼奉命辦了這兩件事情,也就等若是將性命交到了蕭紹宗的手中,如今的情勢,曲小蒼已經別無選擇,只能統領神侯府乖乖地成為蕭紹宗手下的一條獵狗。

    「主子,薛翎風死了,兵部那邊肯定要奏呈上來。」貴和道:「盧霄此人似乎並不是很聽話,奴才覺得他很可能代表兵部向朝廷舉薦新的虎神營統領人選。」

    蕭紹宗頷首道:「兵部會上摺子,神侯府那邊也要遞一道摺子上來,這道摺子裡面自然會奏明薛翎風之死與九天樓有干係,涉及到九天樓的案子,當然是由神侯府來處理,到最後這件案子就由神侯府來結案。」

    「如果結案是說九天樓刺殺了薛翎風,虎神營恐怕與神侯府的關係就勢成水火了。」貴和低聲道:「九天樓在京城潛伏,神侯府卻沒能察覺,導致九天樓刺殺了薛翎風,薛翎風在虎神營威望極高,到時候虎神營的人馬自然會怨恨神侯府。」

    「這不是壞事。」蕭紹宗道:「我只是在想,盧霄所舉薦的人,會不會如我所料。」

    貴和輕聲道:「如果盧宵舉薦之人剛好是主子手裡的那個人,那可就省了很多事情,我們的人坐上虎神營統領的位置,卻是由兵部來舉薦.....!」眸中顯出讚歎之色,道:「主子深謀遠慮,奴才真是佩服的五體投體。」

    「天底下沒有任何計畫是天衣無縫。」蕭紹宗嘆道:「朝中也並不都是酒囊飯袋,像曲小蒼這種精明狡猾之輩,朝堂並不少。」

    「主子是說.....朝中有人起疑心?」

    「自然是有的,只是沒有人敢說出來,而且他們也沒有人能說出來。」蕭紹宗平靜道:「我並不在意他們,我現在只想知道,那位護國公如今到底身在何方?他或許已經潛入京城,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主子覺得他一定會回來?」

    「一定!」蕭紹宗淡淡道,背負雙手緩步走到暖閣的窗邊,此時晨曦已至,旭日東昇,晨光灑射在蕭紹宗蒼白沒有血色的臉龐上,他望著天邊的雲彩,良久之後才道:「他才是我真正的敵人,也是唯一有資格被我稱為敵人的對手!」

    蕭紹宗有著過人的判斷能力,當他預感到齊寧很可能已經潛入京城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的時候,齊寧也並沒有讓他失望。

    夜色之中,齊寧翻過一道高牆,輕輕落在草地之上,這是一處簡單卻十分雅緻的園子,不遠處的一棟房子裡還亮著燈火,齊寧幽靈般摸到了屋子邊上,貼著牆壁到了窗口邊,窗戶是打開著,他探頭往裡面瞧了一眼,這是一處書房,齊寧確定四下無人,這才一個翻身,已經極為輕巧地翻進了書房內,反手便將窗戶關上。

    書桌前,一名身著便裝的老者正就著燈火看書,他雖然年事已高,但有如此動靜,自然還是讓他立刻扭頭過來,還沒看清楚來人的面孔,對方已經拱手道:「老尚書,是我!」
V123210 發表於 2019-6-22 09:41
錦衣春秋 第一三五零章 夜入袁門


    錦衣齊家和袁家談不上世交,但袁榮素來與齊寧交好,不過袁老尚書卻從沒有與齊寧有過真正的接觸和交流。

    袁老尚書認得齊寧,也只是在朝會之上見過,兩人此前甚至沒有說過一句話。

    但老尚書此刻還是一眼就認出站在自己身前的正是齊寧。

    袁老尚書一開始臉上滿是詫異之色,但很快就放鬆了下來,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齊寧,齊寧嘆了口氣,道:「晚輩知道老尚書心裡很奇怪,不過這也是無奈之舉,還望老尚書包涵。」

    袁老尚書凝視齊寧,終於開口道:「不久前遲鳳典領著幾百名羽林官兵出京,與你是否有干係?」

    「有,他們利用聖旨騙我回京,在半道上設下埋伏,聯手神侯府要取我的性命!」

    袁老尚書又問道:「西門神侯下落不明,按理來說該由軒轅破繼任神侯的位子,為何變成了曲小蒼?」

    「軒轅破在那次埋伏之中,被曲小蒼親手所殺。」齊寧沒有任何猶豫:「本來我也難以逃脫,但運氣不錯,死裡逃生。」

    袁老尚書抬手撫鬚道:「最後一個問題,下旨要殺你,罪名是什麼?」

    「叛國!」

    袁老尚書微一沉吟,才抬手道:「先坐下說話,這裡暫時還比較安全,應該沒有被人監視,否則你也進不來了。」

    齊寧眉頭一展,老尚書這樣說,也就證明這位老人已經有所察覺,走過去在椅子上坐下,這才拱手道:「晚輩也有幾個問題想請教老尚書!」

    「你今夜潛入老夫的府邸,當然是因為有事要找老夫。」老尚書道:「你說。」

    「皇上現在怎樣?」齊寧問道。

    袁老尚書微一沉吟,才道:「老夫若說聖上無恙,連自己都不相信,可是若說聖上有恙,老夫也拿不出任何證據。」

    「我得到消息。」齊寧道:「淮南王蕭璋謀反之罪已經被平凡,不但沒有反叛,反而有護國之功,蕭紹宗繼任了淮南王的爵位,而且被召入宮中,至今一直留在宮內。」

    「不錯。」袁老尚書道:「這是皇上當朝頒旨。」

    齊寧又道:「幾天前虎神營統領薛翎風被刺,據傳是潛伏在京城的九天樓刺客所為,就在前天,兵部上了摺子,舉薦虎神營副統領陸曉朝替代薛翎風成為新任統領,而今日一早,旨意頒下來,接受兵部的舉薦,陸曉朝坐上了虎神營的位置,也就是說,從今日起,三千虎神營掌控在了陸曉朝的手中。」

    袁老尚書頷首道:「陸曉朝的父親曾經在兵部當過差,後來因病過世,但此人在兵部還是有些人脈,這並非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陸曉朝通宵兵略,武功也不弱,能夠一路被擢升到虎神營三大副統領之一,也是他自己的實力使然,此人與薛翎風的關係還算不錯,對薛翎風唯命是從,恨得薛翎風的器重,此番薛翎風被害,需要有人取代,最合適的人選就是從三大副統領之中挑選一個擢升,相較而言,陸曉朝在三人之中的實力最強,在軍中的威望最高,又加上他與兵部的淵源,有他接任虎神營統領一位,那也是理所當然,並不讓人感到意外。」

    齊寧點頭道:「盧霄覺得陸曉朝與兵部有淵源,此人在兵部的可控之中,由陸曉朝取代薛翎風,反倒更容易被兵部所控制。」

    「盧大人如何想,並不重要。」袁老尚書道:「你提到陸曉朝,當然不會是沒有緣故。」

    齊寧想了一下,才問道:「老尚書,北方那邊,北堂風不久前剛剛繼位,洛陽那邊的局勢還沒有穩定下來,九天樓在這種時候,是否還有心思在建鄴製造血案? 」

    「正因為秦淮軍團步步緊逼,北漢前線吃緊,他們派了九天樓的人在建鄴京城潛伏甚至殺人製造混亂,反倒是可以說得通。」袁老尚書雖然年邁,一雙眼睛看似渾濁,但眼眸深處卻還是帶著一絲精光。

    齊寧點頭道:「如果九天樓的人在京城肆意濫殺製造混亂,我也能夠理解他們垂死掙扎的心情。」頓了一頓,才道:「可是事實上,九天樓在京城這邊,唯一殺死的人正好是羽林營的統領,除了薛翎風以外,京城並沒有其他血案,九天樓想要製造的混亂,也未必太過簡單。刺殺薛翎風,確實讓虎神營出現了騷亂,但這樣的騷亂只持續了兩天,陸曉朝擢升之後,立刻穩定了軍心,而且京城並沒有因為薛翎風的死陷入任何亂局之中。」目光如刀,冷笑道:「老尚書,如果換作我是九天樓的人,既然已經做好了暴露的準備,就該在京城製造越多的血案越好,讓整個京城陷入恐慌之中才對,只是殺死薛翎風一人,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老尚書皺眉道:「你似乎對薛翎風的死因有懷疑。」

    「任何一件事情,如果只是盯著表面,很容易被誤導。」齊寧嘆道:「要想知道事件的真相,有一個最好的法子,就是注意這件事情所造成的直接後果。如果是九天樓刺殺薛翎風,他們的目的當然不是為了冒著暴露的後果殺人取樂,只能是造成京城的混亂,但這樣的結果並沒有出現,所以薛翎風被九天樓所刺殺,只能是有人故意栽贓陷害。」

    「栽贓陷害?」老尚書眼角抽動:「你可知道,這件案子並不是由兵部來審理,京都府衙門也沒有接觸此案,從發現薛翎風被刺當夜開始,這件案子就交到了神侯府的手中。」凝視著齊寧,撫鬚道:「薛翎風被九天樓所刺殺,也是神侯府呈上的定案,為此據說神侯府這幾日已經在京城揪出十多名九天樓的探子。」

    「老尚書莫忘記,設下圈套伏擊我和軒轅破,神侯府參與其中。」齊寧道:「神侯府已經不是之前的神侯府!」

    老尚書身體往後靠在椅子上,問道:「神侯府和羽林營聯手要你的性命,而且是接到了你叛國的旨意,如果你果真叛國,皇上下密旨誅殺你,那自然是天經地義,即使是老夫,雖然手無縛雞之力,但遇上叛國之徒,也會拚死到底。」

    「老尚書覺得晚輩有叛國的嫌疑?」

    「否則為何聖上會有那道旨意?」老尚書道:「莫非皇上冤枉了你?」

    齊寧嘆道:「這就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皇上為何會頒下那道密旨,會以為我背叛了楚國!」

    「所以你現在應該向老夫解釋清楚。」老尚書嘆道:「否則你就只有兩條路可走,要麼殺了老夫,要麼束手就擒,讓老夫送你去見皇上。」

    齊寧道:「老尚書能夠靜下來聽我說話,就證明您老相信我並沒有叛國,否則以老尚書的性情,當然不會與叛國之賊共居一室!」

    老尚書凝視著齊寧,半晌沒有說話,許久之後,才開口道:「你覺得薛翎風是被誰人所殺?」

    齊寧鬆了口氣,老尚書問出這句話,也就表明這位老人打心裡對自己還是十分信任的,他沒有追問叛國一事,也就表明在這老人心中,並不相信自己真的叛國,立刻道:「老尚書,薛翎風死後,乍一看起來,似乎受益的是金刀澹台一系。澹台老侯爺和澹台大都督雖然都已經過世,但金刀侯在楚國的勢力卻沒有因此而蕩然無存,至少盧霄依然還在維持著金刀這股勢力。」

    老尚書頷首道:「不錯,澹台老侯爺雖然過世,但金刀澹台是開國功臣,在我大楚依然有著很深的根基,至少東海水師依然屬於金刀一系。」微一沉吟,才道:「此前薛翎風統領虎神營,在群臣的眼中,薛翎風是從秦淮軍團走出來,這虎神營自然也是屬於你們錦衣齊家的勢力,此番陸曉朝取代了薛翎風,陸曉朝與兵部淵源深厚,自然而然地會讓人覺得虎神營已經變成了金刀澹台家的勢力。」

    「如果只是這樣看,我倒會懷疑薛翎風之死與盧霄甚至是兵部有關。」齊寧淡淡一笑,「正如晚輩方才所言,一件事情的真相,要看其結果受益的是誰,薛翎風之死的直接受益者是陸曉朝,因為陸曉朝和兵部的關係,所以會讓我懷疑兵部,但前提是陸曉朝確實是盧霄的人。」凝視著老尚書,問道:「老尚書,以您老之間,這陸曉朝確實是屬於盧霄的人嗎?」

    老尚書想了一想,才道:「你應該瞭解薛翎風此人,薛翎風擔任虎神營統領之後,不與朝中任何官員有私交,雖說陸曉朝與薛翎風性情不同,但在為人處世上卻很是相似,只聽從薛翎風的差遣,也幾乎不與朝中官員有往來。他父親雖然曾經在兵部當差,得到過金刀老侯爺的提拔,但他父親已經過世了十多年,在陸曉朝進入虎神營之前就故去,所以陸曉朝實際上與兵部還真沒有什麼太深的往來。」頓了一頓,才繼續道:「讓人覺得他和兵部有交情,甚至被認為他就是金刀澹台的人,只因為盧霄當年對陸家有些照顧而已。」

    老尚書是楚國幾朝老臣,對楚國朝堂之事以及官員們的交集往來可說是瞭如指掌,雖然袁家本身並不拉幫結派,但朝中錯綜複雜的勢力交集,老尚書心中自然是有一本賬。
V123210 發表於 2019-6-22 09:42
第一三五一章 掌控

    夜深人靜,孤燈閃爍,齊寧起身過去給老尚書倒了一杯水,雙手放在老尚書面前,老尚書微微頷首,才道:「陸曉朝的父親跟隨金刀老侯爺征戰過,在戰場上受過傷,後來老侯爺安排他在兵部,官位最高時也只是兵部的一個主簿,此人性情耿直,為人清廉,所以家境不是很好。他過世之後,陸家一度舉債為生,是盧霄知道情況後,出手幫了一把,算是幫陸家渡過了難關,但交集也僅止於此,此後陸曉朝進入虎神營,也就沒有與盧霄甚至是澹台家有關任何往來,不過因為根源在此,所以真要說起陸曉朝在朝中的人脈,也只能是金刀澹台那一系。」

    齊寧道:「如果陸曉朝真是盧霄的人,他接掌了虎神營,受益的自然是金刀一系,可是如果陸曉朝並不認同自己是盧霄的人,那麼這次受益的當然不是兵部和澹台家。」身體微微前傾,神情肅然:「陸曉朝究竟是誰的人,就至關重要。」

    「陸曉朝是兵部所舉薦。」老尚書道:「僅憑這一點,陸曉朝或許就對盧霄心存感激。」

    「但如果這個位置在盧霄舉薦之前,就已經確定要落在陸曉朝的手中,陸曉朝又怎會感激盧霄?」齊寧雙眸宛若星辰,光芒閃爍:「如果有些人刺殺薛翎風本就是為陸曉朝鋪路,而陸曉朝也知道真相,那麼陸曉朝豈會在乎盧霄的舉薦之恩?」

    老尚書臉色微變,蒼老的手竟然開始顫抖起來。

    他伸手扶住桌上的茶杯,勉強穩住顫抖的手,沉吟片刻,才緩緩道:「你的意思是說,有人設計好了陸曉朝接替薛翎風,但卻利用了盧霄,讓滿朝文武以為陸曉朝是因為兵部的舉薦才坐上那把椅子?」

    「虎神營三大副統領,最有可能成為統領的就是陸曉朝。」齊寧道:「再加上盧霄自認為陸曉朝就是他的人,以兵部的名義舉薦陸曉朝自然是理所當然,而某些人就等著盧霄的舉薦摺子,只要盧霄舉薦的人合他們的心意,便順手推舟同意,如此一來,既然陸曉朝掌控了虎神營,擁有控制京城的能力,同時還不露行跡,不讓任何人起疑心。」

    老尚書皺眉道:「你口中所說的某些人,又是什麼人?」

    齊寧想了許久,才道:「黑鱗營被調開,直接編入了黑刀營,由瞿彥之掌控,黑鱗營的幾位部將,全都被調往東海,可是!」他眸中劃過厲色:「老尚書或許並不知道,被調往東海赴任的趙無傷共計五人,在去往東海的途中遭遇襲擊,五人全都被害。」

    老尚書身體一震,失聲道:「竟竟有此事?朝中並無風聞。」

    「千真萬確,但這件事情並沒有聲張。」齊寧平靜道:「也便是說,有人不但將黑鱗營編入黑刀營,而且直接斬盡殺絕,徹底毀了黑鱗營。」沉默了片刻,才道:「實際上是有人要對錦衣齊家斬盡殺絕,可這一切絕非皇上的意思。」

    老尚書嘆道:「皇上當初重建黑鱗營,目的本就是為了制衡黑刀營,老夫也覺得皇上沒有必要毀掉黑鱗營。」頓了頓,才繼續道:「曲小蒼被賜封為神侯,可是當日西門神侯卻並沒有出現,此事十分蹊蹺,按理來說,既然西門神侯要卸任,也該上朝親手將神候令交給曲小蒼,當年西門神侯接任神侯之時,就是前任神侯當朝在百官面前將神候令交給了他。此外宮內應該發生了一些事情,范德海突然消失不見,突然出現一名叫做貴和的太監,老夫此前並沒有聽說過此人,但內宮數千內監,老夫不認識他並不奇怪,奇怪的是皇上對范德海一直十分信任,為何會在突然間撤換了范德海,讓一名此前不為人知的貴和擔任執禮太監?」

    齊寧嘆道:「宮中發生最大的事情不是這個。蕭璋在皇陵叛亂,早已經有定論,但如今卻被洗清了罪名,反倒成了大楚的忠臣,老尚書不覺得這才是最古怪的事情?」

    「不單是你,朝中許多人都覺得不可思議。」老尚書道:「可是淮南王世子蕭紹宗拿出了當年先帝留給蕭璋的密旨,而且在御內檔有存檔,確認無誤,蕭紹宗有鐵證在手,誰也說不出不對來。」

    「御內檔有存檔,也並不代表那道密旨就是真的。」齊寧道:「如果是蕭紹宗事先派人將存檔放入御內檔,自然可以找出來。」

    「御內檔是宮內禁地,守衛森嚴。」老尚書道:「沒有人敢擅闖御內檔,沒有皇上的旨意,任何人只要靠近御內檔,就是死罪,守衛御內檔的內衛可以先斬後奏。」

    「既然羽林營能得到密旨誅殺晚輩,要弄出一道進入御內檔的旨意並不困難。」齊寧正色道:「老尚書,之前我一直無法確定京中到底發生什麼,更不知道宮內發生了什麼,可是現如今我已經有七成把握可以斷定,皇上已經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老尚書皺眉道:「你是說皇上被人所挾持?」

    「否則最近發生的這些事情,根本無法解釋。」齊寧道:「老尚書是三朝老臣,見多識廣,總不會覺得這一切都是合情合理。」

    「你說皇上被人挾持,那又是誰人挾持了皇上?」

    「蕭紹宗!」

    老尚書眼角跳動,但卻並沒有變色,只是道:「蕭紹宗一直都被軟禁在王府,而皇上在宮中,兩人此前見面都不可能,蕭紹宗又如何能夠挾持皇上?」

    「老尚書錯了。」齊寧嘆道:「實際上蕭紹宗一直有機會進入宮內,而且還是得到了皇上的准許,只不過知道此事的人並不多。」不等袁老尚書說話,便接著道:「司馬嵐在秋狩之時被誅,計畫周密,這一切背後的策劃人,其實就是蕭紹宗。」

    老尚書身體一震,齊寧繼續道:「司馬嵐那時候權傾朝野,勢力太大,皇上知道要對付這樣的人,絕不可有絲毫疏忽,而且那時候皇上身邊可用之人並不多,所以秘密召蕭紹宗入宮商議對策。」

    「司馬嵐那時候的眼線遍佈宮內宮外,蕭紹宗入宮,司馬嵐為何沒有絲毫察覺?」老尚書兀自有些不敢置信:「若是司馬嵐知曉蕭紹宗入宮,必會心生警惕,只怕蕭紹宗也活不到現在。」

    齊寧沉默了一下,才道:「有一條入宮的密道,知道的人不多,但蕭紹宗恰好是知曉這條密道的人之一。」

    老尚書更是駭然道:「有入宮的密道?」嘴唇動了動,似乎是想多問一句,但終是沒有問出來,神情變得凝重起來:「照你這樣說,蕭紹宗利用那條密道入宮,在宮中控制了皇上,所以才有這些蹊蹺的事情發生。」

    「雖然我不能拿出確鑿的證據,但真相應該就是如此了。」

    「不久前皇上上朝,當時他氣色似乎不是很好,而且說話的嗓音也與從前有些不同。」老尚書道:「當時大家都以為皇上是因為龍體不適,所以說話時聲音有些變化!」

    「如果我沒有猜錯,上朝的根本不是皇上。」齊寧嘆道:「蕭紹宗既然控制了皇上,就絕不敢讓皇上在群臣面前露面。你們見到很可能是替身。」

    「替身?」老尚書眯起眼睛:「蕭紹宗以替身代替皇上,爾後操控朝政?」

    「蕭紹宗是個極謹慎的人,而且心機極深。」齊寧道:「此人多年來一直示弱,讓人忽略他的存在,但他此番所為,絕非一時興起,必然是計畫良久,每一步在事先都經過了周密的部署。」凝視著老尚書的眼睛道:「也許早在許多年前,這一切就開始佈局,他一直在隱藏自己的實力,靜觀其變,暗中謀劃,等到時機成熟,便即迅速出手。代替皇上的替身,當然是早就準備好了,蕭紹宗能夠接近皇上身邊,對皇上的言行舉止深有瞭解,對替身按照皇上的舉止進行訓練,以達到以假亂真的目的。」輕嘆道:「以蕭紹宗的實力,要找尋一名樣貌身形酷似皇上的替身,並非難事。」

    老尚書靠在椅子上,沉默不語,良久之後,才道:「如果照你所言,蕭紹宗已經控制了皇宮?」

    「現在已經遠遠不止控制皇宮。」齊寧道:「薛翎風被害,陸曉朝掌握了虎神營,如果這一切都是蕭紹宗所安排,那麼整個京城如今也都在蕭紹宗的控制之下。」

    老尚書駭然道:「陸曉朝是蕭紹宗的人?」

    「也許不是這樣糟糕的局面。」齊寧道:「可是如果被我言中,陸曉朝確實是蕭紹宗安插在虎神營的棋子,那麼一切都已經在蕭紹宗的掌控之中,我大楚帝國也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刻。」

    「陸曉朝是蕭紹宗的人!」老尚書喃喃重複了一遍,忽然間感覺到後背一陣發涼。

    若一切真如齊寧所言,蕭紹宗控制了皇宮,甚至利用兵部舉薦讓陸曉朝順利掌控虎神營,那麼這位身材宛若侏儒般的淮南王世子心機之深沉、手段之陰險當真是令人心生悚然。
V123210 發表於 2019-6-27 06:54
錦衣春秋 第一三五二章 雞蛋與石頭

    老尚書雖然早就覺得近日發生的一些事情十分蹊蹺,甚至已經猜想到一些可怕的可能,但齊寧猜測蕭紹宗利用兵部的舉薦讓陸曉朝掌控虎神營,繼而控制了整座京城,這還是讓老尚書被後背冒出冷汗。

    若當真是這樣,局面已經到了極為嚴峻的地步。

    「蕭紹宗控制京城,意欲何為?」老尚書雖然已經猜到蕭紹宗的目的,卻還是不由問出了這個問題。

    齊寧目光深邃,神情冷峻:「自然是為了篡奪皇位。」

    「他真的要謀朝篡位?」老尚書神色冷下來,冷笑道:「只怕他未必能如願,僅僅只是控制了京城,他就真以為能夠顛倒乾坤?皇上乃是受先帝的遺命,繼位登基,是我大楚正統的帝王,蕭紹宗篡奪皇位,人心難復,必然會有人進京勤王。」

    齊寧道:「蕭紹宗既然耗費心思,謀劃多年,自然不會讓他自己處於困境之中。」微一沉吟,才道:「老尚書,太祖皇帝當年駕崩之時,淮南王尚在襁褓之中,當時南方未平,太祖皇帝為了楚國的大業,將皇位傳給了太宗皇帝,但傳聞太宗皇帝曾向太祖皇帝有過承諾,說是要將皇位傳給淮南王蕭璋,卻不知道這事情是真是假?」

    老尚書道:「這等傳聞,一開始從不曾出現,實際上是在太宗皇帝駕崩那一年才開始流傳,一開始只是在市井之間,後來連朝裡的官員也有所議論。不過老夫自始至終,卻從不相信這等沒有任何根據的傳言。如果太宗皇帝當年真有這樣的承諾,邊上必有證人作證,此外宮中密檔也必然有記載,可是卻全無這樣的記錄,而且太宗皇帝也從未對任何人說過要將皇位傳給淮南王。」冷笑一聲,道:「太宗皇帝繼位之後,自然是要重用自己嫡系部屬,其中也包括你們錦衣齊家,但也因此讓太祖皇帝當年的許多部下心存不滿,他們自然希望淮南王真的有朝一日能夠繼承皇位,這對他們大有益處,那些市井流言,當然也是他們添柴加火,鬧得四處蔓延。」

    「雖然是無中生有,可這些流言卻還是讓許多人信以為真。」齊寧道:「甚至有人覺得淮南王才是真正合法的繼承人。」

    老尚書道:「你這話倒也不假。先帝繼位之後,司馬嵐曾秘密上奏過先帝,要誅殺一批蠱惑流言之人,好在先帝寬厚,並沒有因此而大開殺戒,反倒是一直善待淮南王。」

    「若當真是大開殺戒,恐怕那些心存疑慮之人反倒真正相信了這等流言。」齊寧嘆道。

    老尚書頷首道:「正是。先帝仁善,並沒有因此而動怒,那些流言蜚語後來也就漸漸消失。至若有人傳言澹台老侯爺曾經向先帝上過摺子,提及太宗皇帝的承諾,那也是一派胡言。金刀澹台是太祖皇帝嫡系臣屬之中最有實力的一位,所以別有居心之輩就將澹台家抬了出來,事實上這根本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流言說太祖皇帝有過承諾,但卻全無證據,宮中也絕無此等記錄,澹台老侯爺睿智過人,豈會因為這些捕風捉影的流言蜚語就向先帝進言?那豈不是自尋死路。」

    齊寧知道老尚書所言不虛。

    澹台老侯爺身繫金刀一脈的存亡,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絕無可能為了淮南王向先帝上摺子,即使有證據,老侯爺也未必會輕舉妄動,畢竟金刀侯在太祖皇帝的舊臣之中是真正掌有兵權的大臣,他不動倒也罷了,若是此等手握兵權的大臣生出要擁戴淮南王之心,先帝便是再仁慈,也不可能讓金刀澹台家存活下去。

    他當初聽到這則傳聞,便覺得可能性微乎其微,今日老尚書這樣一說,便確定果真只是流言而已。

    「今日前來見老尚書,也正是因為此事。」齊寧道:「老尚書掌管禮部,天下文人世子之心,自然是老尚書最為瞭解。」想了一下,才道:「晚輩敢問一句,這些流言蜚語,可曾對天下的文人世子有影響?」

    老尚書神情頓時嚴肅起來,抬手撫鬚,沉吟片刻,終於道:「十一年前,曾經有一樁事情,但知道的人並不多。」

    「請老尚書賜教!」

    「老夫那年收到一份信函,乃是潯陽一名讀書人呈遞上來。」老尚書道:「此人頗有些名氣,找人送了信函過來,那信函之中,竟是說淮南王乃太祖皇帝嫡長子,按照禮制,太宗皇帝應該立淮南王為太子,否則便是篡奪皇位,他要老夫帶領天下士子叩請皇上改立太子!」聲音放低:「老夫雖然沒有理會,但既然此人敢將這樣的信函送上來,亦可見確實有不少讀書人覺得淮南王擁有繼承皇位的資格。」

    齊寧頷首道:「這樣的人或許不會太多,但士人有這樣的心思,蕭紹宗便可以利用。」眉頭皺起,道:「我現在只擔心一件事情!」

    老尚書立刻明白過來,低聲道:「你是覺得蕭紹宗會讓皇帝頒下退位詔書?」

    「正是。」齊寧道:「皇上在他的控制之下,如果他逼迫皇上頒布退位詔書,甚至讓皇上傳位於他,那時候就合乎法統,沒有人會質疑他的皇位來路不正。」

    「皇上正值青春年少,即使頒布退位詔書,也需要理由。」老尚書道:「如此年輕頒布退位詔書,天下人都會覺得其中有蹊蹺。」

    齊寧立刻道:「老尚書難道忘記了,最近一直在說皇上身體不適,老尚書方才也說過,那位在朝會上出現的皇帝聲音不對,許多人覺得是因為龍體有恙而導致!」目光銳利,神情凝重:「這恐怕就是蕭紹宗故意安排的,讓滿朝文武確認皇上卻是身體不好!」

    老尚書駭然道:「到時候便可以說皇上龍體有恙,無法理政,所以!」

    「甚至會傳出皇上暴斃的消息。」齊寧嘆道:「既然大家都知道皇上龍體有恙,卻不知到底患了什麼病,如果皇上突然暴斃,那麼事先蕭紹宗也已經做足了功夫,只需要控制幾名太醫,便可以對天下人解釋了。」

    已經進入夏季,夜裡的溫度也不低,老尚書卻是不禁緊了緊衣衫。

    書房之內死一般沉寂,片刻之後,老尚書終於道:「這一切咱們也只能說猜測,沒有任何證據。」

    「這就是眼下最棘手的問題。」齊寧皺眉道:「如果我說的這些有確鑿證據,自然可以聯合朝中眾臣勤王,可是沒有證據,根本不可能讓朝中的大臣們聯合起來,即使他們心中有懷疑,也不敢有任何的動作。羽林營、虎神營和神侯府都在蕭紹宗的掌控之中,他還可以借用皇上的名義,隨意下達旨意,且不說這種時候根本沒有人敢站出來,就算有那樣的人,又拿什麼揭穿蕭紹宗?」

    老尚書皺眉道:「如果他真的逼迫皇上頒布退位詔書,甚至篡奪了皇位,到時候就連秦淮軍團也只能遵從他的旨意了。」似乎是心中發急,一陣咳嗽,齊寧忙起身過去輕拍老尚書背脊,老尚書緩過來之後,苦笑道:「護國公,你所說的這一切,即使老夫相信,又能如何?老夫手中沒有兵權,而且也沒有蕭紹宗篡位的證據,根本做不了任何事情。」扭頭看向身邊的齊寧,輕聲道:「蕭紹宗既然給你戴上了叛國的罪名,你如今在京中也是凶險異常,這京城恐怕到處都是眼線,但凡發現你的蹤跡,你根本逃不出去。」

    「我既然回來了,就沒有想過逃離。」齊寧神情冷然:「現在有三件事情必須要去做。」

    「三件事情?」

    「首先要弄清楚皇上的處境。」齊寧道:「只要皇上還活著,他出面揭穿蕭紹宗的陰謀,那麼蕭紹宗苦心籌劃的陰謀便會被拆穿。」

    「難道皇上已經遇害?」老尚書身體一震,瞳孔收縮。

    齊寧搖頭道:「皇上的安危,眼下無法確定!」想了一下,才繼續道:「其次要弄清楚蕭紹宗目前的狀況,除了他現在手中掌握的這些力量,是否還有其他隱藏的力量。」

    老尚書道:「僅他現在手中的力量,就已經不是你能夠應付。錦衣齊家依仗的力量,秦淮軍團如今在前線,黑鱗營也已經被拆解,至若薛翎風的虎神營,如今變成了陸曉朝的兵馬。」看著齊寧的眼睛:「這三支兵馬都與齊家有淵源,或能為你所用,但現在你卻調不了一兵一卒。退一步說,你就算能調動這些兵馬,在沒有確定皇上確實是被蕭紹宗所控制之前,你又怎能輕易調兵?至若城外的黑刀營、玄武營甚至是地方官兵,更不可能為你所用。」

    齊寧苦笑道:「老尚書所言極是,我現在根本沒有什麼底牌與蕭紹宗相爭,說句不好聽的,我與蕭紹宗現在的處境,就等若是雞蛋與石頭,若是力拚,只能是落個粉身碎骨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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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春秋 第一三五三章 調虎離山

    老尚書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才道:「那你現在有什麼計畫?你說有三件事情要做,除了弄清楚聖上的安危以及查明蕭紹宗現在的狀況,還有什麼事情要做?」

    「我打聽出來,齊家的府邸已經被封鎖,我無法接近。」齊寧道:「不過大概的情況我已經查明,府中有幾人已經被暗中帶走拘押了起來,而且是被拘押在京都府內。」

    老尚書頷首道:「齊家被封鎖老夫也是知道的,他們或許料定你會回來,所以在那邊布下了羅網,你若潛回齊家府邸,就等若是自投羅網了。」

    「不單是齊家府邸,京都府如今也肯定是設下了圈套。」齊寧冷笑道:「蕭紹宗恐怕就等著我往京都府去救人了。」

    老尚書想了一下,才道:「你找上老夫,是否有什麼需要老夫幫你做的?」

    齊寧站起身,拱手道:「老尚書英明,其實......我想見一個人!」

    「誰?」

    「京都府尹鐵錚。」齊寧道。

    老尚書皺眉道:「你要見鐵錚?你可要想好了,鐵錚既然受命囚禁了你的家人,必然也已經得到了你叛國的旨意,甚至已經接到要逮捕你的旨意,你在這種時候要見他,豈不是自投羅網?」

    「都說鐵錚為人正直,我希望與他單獨見面,說清楚其中的隱情。」齊寧道。

    老尚書嘆道:「你手中沒有任何蕭紹宗謀反的證據,即使鐵錚為人正直,又豈會相信你說的話?他辦案素來講究證據,你沒有證據,他是絕不會信任你。」

    「總要試一試。」齊寧道:「只是京都府如今定然被死死盯著,我無法接近京都府,而且正如老尚書所言,如果我直接派人聯絡鐵錚,以鐵錚的性情,只會帶人來圍捕我,根本不會給我解釋的機會。」

    老尚書頷首道:「老夫明白了,你是想讓老夫幫你聯絡鐵錚,安排你們見面。」

    齊寧拱手道:「懇請老尚書相助。」

    老尚書卻沒有立刻回答,齊寧似乎明白老尚書的心思,輕聲道:「老尚書是擔心捲入其中,受晚輩的牽連?若果真如此,晚輩也不敢強人所難。」

    老尚書嘆道:「皇上身處險境,你若能夠扭轉局面,老夫又豈在乎自己的身家性命?」想了一想,似乎下定了決心,問道:「你準備讓老夫怎樣做?」

    「只求老尚書以您老的名義給鐵錚送去一份請柬。」齊寧道:「城西西六巷有一處鴻運茶樓,明晚亥時,請鐵錚前去喝一杯茶,以老尚書的面子,鐵錚定然會前往赴約。」

    「在城西茶樓請他赴約,他一定會心生疑竇。」老尚書道:「老夫平日裡很少和朝中同僚在外相聚。」

    「他或許會心存疑慮,但絕不會將老尚書與我聯繫在一起。」齊寧道:「我確信他一定會前往赴約。」

    老尚書嘆了口氣,道:「你既然已經做好了安排,老夫也就不多說了。無論你有什麼計畫,老夫只盼你能夠讓皇上轉危為安。」

    齊寧所說的西六巷是京城城西一條不起眼的街巷,鴻運茶樓就在西六巷內,不過生意談不上好,更說不上鴻運高照,勉強維持生計而已。

    天一黑,本就不算熱鬧的西六巷更是冷冷清清,鴻運茶樓燈火暗淡,茶樓裡也沒有了客人。

    鐵錚來到鴻運茶樓門前之時,剛好是亥時時分,他一身便裝,進到樓內,茶夥計立刻領著鐵錚上了二樓,鐵錚在靠窗的桌邊坐下,四下里看了看,神色淡定,叫了一壺茶和一些點心,這才居高臨下將目光投到冷清的街道上。

    鐵錚外號鐵閻王,為人正直,素來是秉公辦案,聲名極佳,但他性情太過孤僻,很少請人赴宴,自然也很少去赴別人的宴席。

    但禮部袁老尚書派人送來請柬,在深更半夜請自覺到西六巷鴻運茶樓用茶,這當然是很蹊蹺的事情,他心中滿腹狐疑,可是鐵錚素來對袁老尚書心存敬意,即使心下奇怪,卻還是按時前來赴約。

    本以為老尚書既然請人赴宴,自然會在這邊等候,可鴻運茶樓此刻竟然連一位客人也沒有,更沒有老尚書的影子,著實讓鐵錚感到奇怪。

    茶水送上來,鐵錚正準備掏出茶錢,卻見到送茶的茶夥計竟然膽大包天在自己的對面坐下,他不由一怔,等看清楚茶夥計的樣貌,臉色驟變,失聲道:「是.....是你!」

    眼前這位茶夥計根本不是方才引著自己上樓的那人,卻變成了一張十分年輕的面孔,鐵證一眼便瞧出正是齊寧。

    「鐵大人不要激動。」齊寧含笑道:「今晚請鐵大人前來赴約的本就是晚輩。」

    「本府接到的是袁老尚書的請柬,為何你會出現?」鐵錚神情冷峻,低聲道:「你是利用了老尚書?」

    齊寧也不解釋,直接道:「鐵大人,敢問我府裡的家眷是否被扣押在京都府?」

    鐵錚神情冷然,盯著齊寧眼睛道:「你可知道你犯了大錯,你本不該回到京城的。」

    「為什麼?」

    「你串通敵國,意欲在西北自立,乃是大逆不道的叛臣,竟然還敢在這裡出現。」鐵錚冷聲道:「齊寧,你若知罪,現在就隨我前往京都府,束手就擒。」

    齊寧嘆了口氣,道:「鐵大人果然得到了這樣的旨意,莫非鐵大人覺得晚輩真的叛國了?」

    「本府不需要聽你的解釋,你只需要向皇上解釋就好。」鐵錚欲要起身,還沒站起來,齊寧已經道:「鐵大人莫動,現在至少有十幾支弩箭正對著我們,你若是一不小心,就要命喪在此,我不希望連累你。」

    鐵錚一怔,皺眉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就在鐵大人剛剛上樓的時候,鴻運茶樓已經被團團圍住。」齊寧嘆道:「眼下至少有上百人已經圍堵在鴻運茶樓四周,他們布下天羅地網,就是要將我擊殺在此,為此會不惜一切代價,甚至也不會在意你鐵大人的性命。」

    鐵錚便要扭動向外看,還沒扭頭,齊寧已經道:「別轉頭,你一看過去,他們就會發現,也許就會立刻動手。你現在和我近在咫尺,他們要殺我,難免會殃及池魚,所以你現在最好的選擇就是坐著喝完這杯茶,然後再離開這裡。」

    鐵錚眸中略顯茫然之色,皺眉道:「齊寧,你到底在搞什麼鬼?」

    「我下面說的話,沒有任何證據,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罷,就當聽故事。」齊寧含笑道:「皇上已經被人所挾持,宮內已經被人所控制,那人不但控制了皇上,而且神侯府、羽林營、虎神營也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當然,甚至你的京都府,也在他的操控之下。」

    鐵錚變色道:「你說什麼?」

    「那人挾持了皇上,將玉璽握在了手裡,所以你所接到的聖旨,都是此人所為。」齊寧道:「此人意圖謀朝篡位,但在此之前,當然要將他覺得威脅他登基的力量盡數剷除,而恰好我正是他不得不除的眼中釘肉中刺。」

    「你說的那人是誰?」

    「蕭紹宗!」齊寧道:「也就是剛剛為蕭璋翻案的那位淮南王世子!」

    鐵錚握起拳頭,冷笑道:「就憑你紅口白牙?證據何在?」

    「沒有證據。」齊寧道:「若當真有證據在手,我也不會坐在這裡和鐵大人喝茶了。」

    「既然沒有證據,那就是一派胡言。」鐵錚冷冷道:「你叛國在先,如今反倒血口噴人,搆陷淮南王,本府豈會聽你在這裡胡言亂語?」皺眉道:「你設計讓本府前來赴約,到底是什麼目的?只是為了和本府說這些顛倒是非的胡言亂語?」

    齊寧竟是端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端杯飲了一口茶,這才放下茶杯道:「皇上身居險境,我當然不能坐視不理,不過在此之前,我要確保後顧無憂。齊家三夫人被你們抓進了京都府,如今囚禁其中,她們若是不得安全,我自然不能放開手腳。」

    「你難道是想讓本府放了他們?」鐵錚冷笑一聲:「你實在是異想天開了。齊寧,就算你挾持了本府,沒有皇上的旨意,那是誰也不敢放她們離開。」

    「鐵大人錯了,就算你答應放她們走,她們也走不了。」齊寧淡淡道:「京都府不在你的掌控之中,實際上你早就被人嚴密監視,否則那夥人又豈能循著你找到這裡,繼而在這裡布下了天羅地網。」

    「你說本府被人監視?」鐵錚大感意外。

    齊寧頷首道:「不但是被人監視,你身邊的人只怕也早被收買,換句話說,你接到的每一份信函,裡面的內容也很快被人所知。就譬如今早袁老尚書送過去的請柬,你當然不會看過之後立刻焚燬,只要留著,是誰人請你赴宴,在何處赴宴,都已經被人弄的一清二楚。」嘆了口氣,道:「說句不客氣的話,鐵大人實際上已經成了某些人握在手裡的工具。齊家的人在京都府,他們就會提防我出手救出家人,如此一來,對你的一言一行,自然是死死盯住。」

    鐵錚眸中更顯狐疑之色:「你的意思是說,你早就知道本府被人盯住,也知道本府前來赴約,他們必然會緊隨而來圍堵此地?」盯著齊寧眼睛:「你既然知道一現身必會被圍困在此,怎敢在這裡出現?難道.....你是故意要陷入絕境?」只覺得是在荒謬透頂。

    「那幫人盯著京都府,固若金湯,我若是貿然出手,就等若是自投羅網,不但救不出家人,恐怕連自己也要折在京都府。」齊寧嘆道:「所以要救她們出來,只能先將埋伏在京都府附近的那些人全都引出來,說句不中聽的話,只要那些人撤離京都府,要從京都府救出幾個人來,實在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鐵錚身體一震,終於明白過來:「你.....你是要調虎離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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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春秋 第一三五四章 夜深鬼不靜

    鐵錚明白了齊寧真正的意圖,臉色大變。

    齊寧以袁老尚書的一份請柬在深更半夜將鐵錚請到了鴻運茶樓,卻正是以此將埋伏在京都府附近的那群高手引誘至此,從而讓京都府那邊出現空虛,如此情勢下,派人潛入京都府將裡面的人救出來。

    袁老尚書從不請人在外用宴,即使真的要請人吃飯,直接請人到禮部尚書府豈不更為方便?即使真的要請客,要不可能寒酸到要往一處茶樓來,而且時間還選在亥時時分,這已經是半夜。

    這次請客,本就是處處透著古怪,就連鐵錚接到請柬倒覺得十分蹊蹺,若被蕭紹宗那夥人知道,當然會懷疑這次赴宴是大有玄機。

    齊寧自然就是利用了這一點,讓那份透著蹊蹺的請柬發揮誘敵前來的作用,正是一手調虎離山的計策。

    為了救出顧清涵等人,齊寧顯然是做了周密的部署,先後利用袁老尚書和鐵錚作為橋樑,最終成功將埋伏在京都府附近的人都引了過來。

    鐵錚明白此中真相,嘆道:「你為了救出家人,將自己置身於險境之中,倒也算重情義,只是.....!」後面的話卻沒有說下去。

    齊寧道:「蕭紹宗一定猜到那份請柬背後的真正指使人就是我,所以他也一定會調動大批人手前來此處,無論如何,都是要讓我葬身於此。」端起茶杯,眼角餘光向窗外瞥了過去,在長街對面的屋頂上,身影閃綽,敵人顯然已經卻是將鴻運茶樓團團圍住。

    夜色之下,不知道有多少敵人隱藏在其中。

    但齊寧此時神色依然平靜,唇邊甚至還掛著一絲笑意,這讓鐵錚不由從心裡還是欽佩這年輕人的膽識。

    「鐵大人今夜前來赴宴,幫了我大忙。」齊寧道:「如果今晚我能活下去,日後總是能報答的,不過鐵大人還是盡快離開的好,否則一定會被牽累。」端起茶杯,微笑道:「就以這杯茶謝過鐵大人了。」竟是將一杯茶一飲而盡。

    如果沒有鐵錚的赴約,這群敵人當然不會跟過來。

    便在此時,屋頂上傳來啪嗒之聲,似乎是有人踩踏在屋頂的瓦片之上,鐵錚深吸一口氣,知道齊寧確實沒有危言聳聽,而屋頂上的敵人顯然也已經不在意齊寧是否有察覺,能發出聲音來,只能代表這群人已經是信心滿滿,他們確信今晚齊寧一定會橫屍於此。

    「大人,請!」

    齊寧抬手做了個手勢,示意鐵錚立刻離開。

    鐵錚猶豫了一下,還是起身來,皺眉道:「你當真沒有叛國自立之心?」

    齊寧嘆了口氣,道:「襲取西北的兵馬,幾乎都是西川的將士,他們的故鄉在西川,不在西北。我要在西北自立,憑藉的是什麼?沒有三年五載,西北人心不服,西川將士會丟下家眷,擁護我在西北自立?」

    鐵錚一愣,齊寧這句話可謂是一針見血。

    齊寧要在西北立足,必然要手握兵權,可是剛剛征服西北,在完全收服了西北人心之前,齊寧當然不敢依靠西北的兵卒,所依仗的只能是跟隨他打進西北的西川將士。

    西川將士的家眷都在西川,若是跟隨齊寧在西北自立,就等若是叛亂,留在西川的家眷定然也會遭受牽連,這當然是西川將士不願意看到的。

    所以齊寧要統帥西川將士在西北自立的言論,當然是荒謬至極。

    鐵錚欲言又止,終於沒有在說什麼,向樓梯口走過去,到得樓梯口處,停下腳步,似乎想回頭,但終究沒有回頭,逕自下了樓去。

    齊寧只等到鐵錚離開,這才慢條斯理地先從懷裡取出了一副黑色的手套,那手套顯然不是棉布或者絲綢製成,而是一種極為特殊的材質,又薄又軟,他小心翼翼戴上薄薄的黑色手套,這才取出削鐵如泥的寒刃在手,拿在手中把玩,但是他方才帶笑的臉龐卻已經變得殺意凜然,似乎變成了另一個人,盯著寒刃喃喃道:「今晚你是真的要飽飲鮮血了!」

    四周死一般寂靜。

    齊寧忽然站起身來,幾乎就在這同時,「嗖嗖嗖」之聲響起,自窗外爆射進來十數支利箭,齊寧起身的同時,右手已經握住桌角,猛然一掀,桌上的茶壺茶杯灑落地上,而整面桌子卻變成了盾牌,「咄咄咄咄」之聲不絕,利箭盡數都設在桌面上。

    「嘩啦!」

    屋頂傳來破裂之聲,瓦礫從天撒落下來,數道人影夾雜在瓦礫之中,凌空而落,刀光冰冷,直向齊寧砍過來。

    齊寧雙目一寒,全身的肌肉在這一瞬間緊繃起來,青筋凸起,渾身上下散發著無窮的力量感,他沒有閃避,而是雙足一蹬,整個人如同仙鶴一般,一飛衝天!

    一聲戛然而止的慘嚎!

    齊寧身在空中,與從天而降的刺客上下交錯間,寒刃劃過,已經割斷了一人的喉嚨,而另一隻手則成拳頭,重重地打在另一人的喉嚨處,那後骨碎裂的聲音清晰可聞,那人就像一隻風箏一般,被這一拳打飛出去,飛出了窗口,落到了長街之上。

    「嘩啦,嘩啦!」

    屋頂連續不斷傳來破裂之聲,一個接一個窟窿在屋頂出現,隨著窟窿的出現,一道又一道人影從天而降,落在二樓的地板上,只是片刻間,十數人已經落下來,沒有一個人有絲毫的遲滯,盯準了齊寧這個目標,如狼似虎直撲過來。

    齊寧也沒有任何的憐憫,手中的寒刃與他渾然一體,就像是變成了他一隻手,揮舞之時,乾脆利落,直取敵方要害。

    十數道身影身法敏捷,下手狠辣,可是齊寧顯然比他們更為敏捷,出手也更為冷酷無情,那寒刃到得敵方胸口,必然會刺入對方心臟,到得對方的喉嚨,必然會割斷咽喉,到得對方的腹部,必然會沒入對方的小腹之中,人影不停地橫飛出去,那慘叫聲亦是連續不絕。

    樓梯口傳來咚咚咚的腳步聲。

    又是一大群人從樓梯口衝過來。

    齊寧知道蕭紹宗既然鐵了心要取自己的性命,那麼今晚埋伏在鴻運茶樓四周的人手必然是一個龐大的數目,對方絕不會吝嗇性命,他們今夜的行動目標只有一個,那便是不惜一切代價,將自己的人頭摘下。

    要活下去,就要讓對方死去!

    數把大刀同時從三個方向向齊寧砍過來,齊寧這一次卻沒有硬拚,足下一點,整個人已經飄然到了窗口邊上,當他接近窗口的一瞬間,又是數支利箭從對面屋頂直射過來。

    利箭又快又急,而且勁風呼呼。

    箭手自然是訓練有素,齊寧右手握著寒刃,眼見得利箭迎面而來,卻已經抬起左掌,一掌拍了出去,勁風激盪,本來迎面射來的利箭與掌風撞在一起,頓時便改變了方向,也就在這一瞬間,齊寧身形如燕,已經從窗口飄然躍出,輕飄飄地落在了長街之上。

    「殺!」

    從長街兩頭響起喊殺之聲,齊寧身在長街中央,已經看到兩邊有無數身影湧過來,齊寧嘴角劃過一抹冷笑,神色不變,眼中殺意濃郁,直向衝過來的人群迎上去。

    人潮湧過來,瞬間就裹住了齊寧,但這群人卻像是遇到了堅不可摧的石頭一般,水花四濺,噗噗噗連聲響,那是利刃穿透皮肉的聲音,靠近齊寧最近的三人已經如同四根根部腐爛的木頭一樣倒了下去,他們捂著自己的喉嚨,手裡的鮮血向外冒出,一隻手根本不足以堵住噴湧而出的鮮血,從那指縫間飆射出來。

    區區幾人的死亡,當然不可能對這群人形成任何的震懾,人群依然將齊寧裹在中間,就像是海上的潮汐一般,一波又一波地向齊寧衝擊過來。

    齊寧此時卻如同幽靈一般,或者說就像是一條泥鰍,在擁擠的人群之中,竟然總能夠找到最合適的縫隙遊走,他手中的寒刃不再追求去攻擊敵人的要害,甚至根本不去看對方的身體位置,握著寒刃的右臂隨意劃動。

    寒刃之鋒利,說是削鐵如泥並不為過,所過之處,裂衣破皮,很輕易地便能在任何一名敵手身手劃破肌膚,齊寧身法敏捷迅速,出手又如同閃電一般,沒有絲毫的猶豫,只是片刻間,十數人已經被寒刃劃開了傷口。

    一人手腕上被劃開一刀深深的口子,鮮血直流,這人立刻從衣襟割下一片布襟,準備將傷口裹起來,以免繼續流血,正要包紮,卻赫然發現,那傷口只是在瞬間竟然開始發黑,此人臉上變色,還沒有多想,便感覺呼吸急促,很快就連一口氣也喘不上來,這時候聽得邊上「砰」一聲,一名同伴倒在自己的腳邊,那同伴全身抽搐,口中竟然向外直冒白沫,這人亦覺得頭暈眼花,往前踏出一步,頭重腳輕,整個人也已經摔倒在地,隨即也劇烈抽搐起來。

    「有毒!」

    邊上有人驚叫一聲:「大家小心,他.....他手中的刀子有毒!」

    齊寧的寒刃確實有毒。

    為了救出顧清涵等人,他設下計謀,將這群人引誘至此,本身自然也要陷入困境之中,眼下的局面,都在他的預料之中,他事先當然也是做足了準備。

    寒刃浸毒,而且是見血封喉的劇毒,也正因如此,他才戴上了用特殊材質做成的手套,這本就是為了防止不小心自己的手被寒刃割傷,此刻他並不需要去攻擊敵手的要害,寒刃只要在敵人的身上隔開哪怕小小一道傷口,沾血便即中毒,中毒者也在頃刻間便毒發身亡。

    面對人潮一般的敵手,這當然是殺死敵人最有效的辦法。

    齊寧當然知道這種手段十分狠毒,但今夜這一戰,本就與仁慈沒有任何干係,你死我亡的交鋒,齊寧本就沒有想過讓任何一名攻擊自己的敵人活過今晚。

    十多名被寒刃劃傷的敵人先後倒在地上,抽搐著,然後死去。

    人潮因此而稍微頓了一下,但也僅僅是一瞬間的事情,更多的人還是呼喝著向齊寧殺過來。

    屋頂之上,幾道身影居高臨下看著陷入人潮之中苦戰的齊寧,當先一人一身灰袍,面上帶著漆黑的面具,背負雙手,面具下的眼睛冷酷而犀利,在他身後,一左一右各站一人,左邊那人身形極矮,身形瘦弱,但臉上卻戴著一張雪白的面具,那面具宛若十二三歲的娃娃,娃娃臉似笑非笑,顯得陰森可怖,而右手那人身材修長,一身黑色勁裝,黑巾蒙面,一雙眼睛卻是死死盯著齊寧,眸中滿是深入骨髓的怨毒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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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春秋 第一三五五章 劍網


    長街上的廝殺,自然是讓住在這條街上的百姓早就將門窗緊閉,躲在自認為最安全的地方。

    蕭紹宗既然已經控制京城,這幫人又是他所派,那麼在整個京城,也就不可能再有一支兵馬前來參與其中,虎神營不會捲入進來,京都府的人同樣也不會捲入進來,神侯府的人更不能摻和進來。

    齊寧幾乎無援。

    要活下去,只能從密密麻麻的人群之中殺出一條血路。

    但齊寧心裡很清楚,自己今夜的佈局,本就是將自己置於了凶險境地,連他自己都無法確定是否真的能夠殺出去,畢竟蕭紹宗既然鐵了心要取自己性命,那麼今夜安排的人手自然不會少,也不會弱,至少在蕭紹宗的部署中,齊寧絕無死裡逃生的可能。

    街道上已經滿是鮮血,石梯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但更多人的卻還是無謂地向齊寧殺過來。

    齊寧當然瞥見了立在屋頂上的那幾道人影,至少他一眼就認出其中之一正是陌影。

    陌影今夜出現,是在齊寧的預料之中。

    前番陌影以犧牲數十名羽林兵作為代價,迫使齊寧使出了宗師之力,也因此讓齊寧並不知道的致命弱點暴露出來,眼下陌影沒有出手,齊寧知道此人或許就是故技重施,等著自己再次使出宗師之力。

    吃一塹長一智,至少齊寧眼下還根本用不上宗師之力。

    憑藉著靈活的身法和削鐵如泥淬了毒的寒刃,齊寧當真如同虎入羊群,所過之處,慘叫聲連續不斷,鮮血飛濺不停,齊寧仗著淬毒的寒刃,如風一般在人群中捲過,劃破那些人的手指、臉頰、大腿、背脊,每一道傷口,便是死亡的印記。

    不需要準確地去攻擊敵人的要害,這實際上為齊寧節省了大量的體力,而頃刻間,已經有二三十條性命被齊寧奪下,宛若死神。

    屋頂上那勁裝蒙面之人瞳孔收縮。

    他似乎沒有想到齊寧在如此困境之下,取人性命卻又是如此輕鬆隨意,靈活地穿行在人群之中,閃過之時,便帶走性命,就仿若一隻蝴蝶在萬花叢中翩翩起舞,片葉不沾身。

    「我要他死!」蒙面人口中吐出詛咒般的言語。

    面帶漆黑面具的自然是陌影,扭頭看了勁裝蒙面人一眼,面具下的眼眸泛起一絲笑意,卻沒有說話。

    齊寧雖然殺的屍首橫陳,可是街道兩頭依然是密密麻麻的人群,加起來不下一兩百人,屋頂上還有端著箭弩的箭手,雖然幾次瞄準齊寧想要射殺,但齊寧身在人群中,忽閃忽現,箭手根本無法鎖定齊寧的身影,一時卻也不敢輕易扣動機關,以免射殺了自己人。

    「這樣他會逃走!」勁裝蒙面人再次道。

    齊寧雖然被圍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之中,可是隨著他向前屠殺,整個人群竟然隨著他向街頭移動,恐怖的是已經付出了幾十條性命為代價,齊寧卻沒有受到絲毫的損傷,而且看他的身形出手,靈活敏捷,根本不存在體力的問題。

    陌影終於吐出一句話:「他走不了!」

    他的語氣十分肯定,似乎眼前的一切只是一場戲,現在的場面只是這場戲精彩的過程,但結局卻早已經注定。

    便在此時,卻聽到馬斯聲響起,陌影循聲望過去,卻只見到昏暗的街頭忽然出現了一輛馬車,陌影的視力驚人,瞧見那輛馬車的車轅頭竟然沒有車伕,但駿馬卻是向長街中間飛馳而來,拖拽著後面的車廂搖搖晃晃。

    那是一輛看起來並不起眼的馬車,達官貴人是不屑於使用這樣的馬車,不但車廂狹小,而且十分成舊。

    陡然間出現這一輛馬車,便是陌影眸中也顯出一絲疑惑之色。

    駿馬不停,片刻間已經靠近人群,頓時便有數人排成一列人牆,擋在那馬車前面,沒有車伕的馬車距離人牆咫尺之遙終是停了下來,眾人面面相覷,都顯出詫異之色。

    長街之上正在血搏,就算是瞎子也能聽出這條街上的情勢不對,任何一輛馬車瞧見這樣的情狀,必然是調轉馬頭,唯恐避之不及,但這輛馬車非但沒有躲避的意思,反倒是直接靠近過來,眾人一尋思便知道來者不善。

    齊寧兀自在人群之中如幽靈般遊走,而大多數人也只是盯著齊寧這條命,並不在意這輛馬車突然出現。

    五六名蒙著面的刀手擋在馬車前面,互相瞧了瞧,中間一人眸中殺意劃過,足下一點,整個人已經飛竄而出,馬嘶聲中,此人已經落在馬背上,身體前傾,手中長刀前指,直往那車廂之中衝過去。

    刀尖剛剛碰上那車簾子,幾名同伴還沒看清楚是怎麼回事,就聽得一聲慘叫,那人身體竟然像紙鳶一般向後飛出,身在空中,幾人立時瞧見駭人的景象,那人的腦袋竟然與脖子直接分開,斷頭處鮮血噴湧而出,在半空中四濺開去,宛若雨水。

    幾名同伴還來不及閃躲,就已經被從天灑落下來的雨水濺的全身都是。

    這恐怖的景象就發生在一瞬之間,眾人駭然變色,便是屋頂上的陌影等人眼中也是顯出驚詫之色。

    「殺!」

    一人沉喝一聲,剩下的幾人沒有畏懼,幾乎是同時搶出,向那馬車攻了過去,還沒靠近馬車,陌影便瞧見那車簾子陡然破開,一道身影從那車廂之內如同利箭般射了出來,隨即在那駿馬前面,光芒閃動,就是在眨眼之間,已經形成一道劍網,織成這道網的每一根線條都似乎是鋒不可當,那身影就像是打漁的漁夫,拋出了這張網,直向那搶過來的幾名刀手蓋了過去。

    劍網就是死亡,無可躲避的死亡。

    當幾人迎面被這道劍網罩住,還沒來得及發出聲音,這張劍網已經穿透這些人的身體掠了過去,而灑出劍網的漁夫也是在瞬間已經移動到了這些人的身後。

    漁網收起,幾人已經是支離破碎,變成了無數的血塊,撒網的漁夫已經是站立當地,手持長劍,劍鋒指地,整個人就如同立在長街上地雕塑一般,一動不動,甚至沒有回頭看一眼被劍網撕裂的殘屍斷塊。

    空氣中瀰漫著濃郁的血腥味。

    終於,撒網的漁夫抬起頭,沒有看正在人群中廝殺的齊寧,而是微轉頭,向斜上方望過去,望向了屋頂,望向了陌影,又或者是望向那戴著白色娃娃臉面具的矮子。

    白色的娃娃臉在夜色之中微笑,這張面具笑得很詭異,很陰森,但面具下的那雙眼眸子卻顯然沒有一絲一毫的笑意,反而在收縮著,隱藏在眸子深處的殺意也如同泉水一般噴現出來,他的聲音略微有些嘶啞,聽上去很古怪,讓任何一個聽到這種聲音的人都會產生一種不舒服的感覺:「是他,他還沒有死!」

    「他?」陌影瞥了娃娃臉一眼:「你說的是誰?」

    「向天悲!」娃娃臉聲音森然:「他還沒有死,原來.....他果真一直在京城。」

    陌影盯著那撒網的漁夫,冷笑道:「原來是他,聽說他已經死在你們的手裡,原來死人是可以復活的。」不等娃娃臉說話,就已經冷冷道:「今晚的計畫之中,本不該有此人出現,以我們手中的實力,要拿下齊寧的人頭綽綽有餘,可是多了一名劍客,就會打亂整個部署。」

    娃娃臉淡淡道:「以閣下的實力,難道懼怕一名劍客?」

    「這是你們惹出的麻煩。」陌影背負雙手,語氣平靜:「我的目標只是齊寧,如果因為你們的緣故導致計畫失敗,與我無干。」

    娃娃臉怪笑道:「劍客出現,就是為了保護齊寧而來,劍客不死,齊寧就不會死,所以你不在意劍客,也定然殺不死齊寧,這樣簡單的道理,你難道不明白?」

    「我沒有明白你的意思。」陌影竟不看向天悲,盯著已經殺人如麻的齊寧。

    「意思很簡單,齊寧要死,劍客也要死。」娃娃臉道:「既然都來了,那就都不能活。」他轉過頭,又抬起來,仰望著比自己高出一大截子的陌影:「劍客不是我可以應付的,所以只能請你動手!」

    他話聲剛落,卻覺得眼前一花,心下駭然,還沒來得及反應,「啪」的一聲響,陌影竟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巴掌扇在了娃娃臉的臉上,他出手的力氣實在不小,這一把掌打出來,竟是將矮子面上的娃娃臉面具直接打飛了出去,也便是在這一瞬間,露出了矮子那張極為詭異的臉龐來。

    站在陌影另一側的勁裝蒙面人大吃一驚,不自禁後退了一步,隨即看到矮子那張臉,五臟六腑在這一瞬間就如同被一隻手攥成一團,生出難以抑制的嘔吐感。

    白色面具下的那張臉,實在算不上一張臉,口鼻眼都集中在臉部中央,擠成一團,就像是被兩隻手掌從兩邊往中間擠壓一般,那是讓人看上一眼便要毛骨悚然的面孔。

    陌影看著那張臉,眸中顯出輕蔑之色,笑道:「原來你就是這副模樣?你自稱鬼王,確實長得和鬼沒有區別。」身體微弓,盯著矮子那雙幾乎連在一起的小眼睛:「你是他的奴才,我不是,所以和我說話的時候,千萬不要惹我生氣,更不要用命令的口氣與我說話,他都不敢,你是哪裡來的膽子?現在只是一巴掌,可是你若再說錯話,我就將你這奇醜無比的腦袋擰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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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五六章 秋盡葉落人斷魂

    矮子的面具被打飛,先是怔了一下,顯然沒有想到陌影會對他出手。

    但只是一瞬間,他那張奇醜無比的臉上竟然露出笑容,那是一種讓人看著便心裡瘆得慌的古怪笑容:「是我錯了,我本不該在閣下面前大放厥詞。」竟是將另半張臉湊過去,道:「你若是不解氣,可以再來一下!」

    陌影冷笑一聲,並不理會。

    此時卻見到向天悲竟然緩步向這邊走過來,也不在意齊寧,只走了幾步,陡然雙足一蹬,整個人一飛衝天,已經飄然而起,竟是向屋頂只飄過來,他身輕如燕,落在屋頂的瓦片上時,竟然沒有任何響聲發出來。

    鬼王不自禁後退了兩步,陌影不屑地瞥了鬼王一眼,這才看向向天悲。

    向天悲長身而立,手中的長劍正是天下十大名劍之一的落葉劍。

    秋盡葉落,人斷魂!

    兩人之間不過數步之遙,陌影盯著對方的眼睛,向天悲年過五旬,面無表情地看著陌影。

    鬼王扭頭看了勁裝蒙面人一眼,使了個眼色,兩人同時向後退了幾步。

    「我聽說過你。」陌影眸中帶著一絲笑意:「很早就傳聞楚宮之中有一位劍客,痴迷劍道,其劍法也足以在天下劍客之中排上名次。」

    向天悲嘆了口氣,道:「我也聽說過你。白雲島主座下有三大弟子,以你居首,你不在白雲島苦修,卻要淌楚國這趟渾水,有些事情,本不是你能做的。」

    陌影眸中閃過寒意,向天悲抬頭看了一眼夜空,才道:「島上生明月,若是閣下能夠及時抽身,一切都還沒有晚,回到白雲島,遠離這些塵世紛爭,無論是對你還是對天下都只會有利無弊。」抬手道:「請!」

    陌影直盯著向天悲眼眸,嘆道:「你既然知道我,就該知道我為何而來。再差一步就要登上山巔,我為何會在這種時候半途而廢?」

    「有些地方可以看到,但永遠都達不到。」向天悲平靜道:「你所看到的山巔,只是你一廂情願,即使只有一步之遙,可是這一步你卻永遠沒有法子跨出去。」抬起的手臂沒有放下:「再請!」

    「我做事從來只按照自己的意思去做。」陌影道:「向天悲,其實你今天本不該出現的。」

    向天悲依然抬著手臂道:「三請!」

    陌影見向天悲執意要讓自己離開,便覺得有些蹊蹺,沉吟了一下,才道:「你方才使出來的劍術很高明,我知道你是位劍術高手,只是沒有料到你的劍法比我料想的還要高明。」

    向天悲終於收回了手臂,嘆道:「我已經三次請你離開,你也做了選擇,至少日後還是可以向白雲島主有個交代的。」

    陌影聽出向天悲話中有話,冷聲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自幼練劍,執迷不悟,多年前便自以為悟出了劍意,但事實上只是一廂情願。」向天悲緩緩道:「很多年前,我得到一位前輩的指點,本以為在劍術上會有更高的突破,可惜的是

    事與願違,接下來的三年,我竟然不懂劍,執念在其中,劍法有退無進。」

    陌影眼中顯出異色。

    向天悲忽然說起一些不相干的話,這其中當然有蹊蹺。

    「於是我又花了三年的時間,勉強拾起之前的劍術,前後這一耽擱,六年時間,在劍法上原地踏步,毫無進展。」向天悲搖頭嘆了口氣:「那位前輩是我十分敬重的人,他的指點讓我沒有絲毫的突破,所以我一直覺得我實在沒有練劍的天賦,或許此生只能是一名碌碌無為只能縮在宮廷之中的執劍人而已。」

    陌影道:「白羽鶴當初也有與你一般的桎梏,數年時間在劍術上沒有突破,一度生出封劍之心。」

    「直到近日,我才明白,前輩的指點本沒有錯,只是我自己錯了而已。」向天悲嘆道:「這就像一名熟知人情冷暖的長者,他告知幼-童這世上的人心伎倆,雖然幼-童聽到其中道理,但又如何能夠真正的領悟其中的意思。強行去參悟其中的道理,反倒是越走越偏,到最後連自己僅知的那一點道理也渾渾噩噩遺忘乾淨。」

    「聽你的意思,你似乎在劍術上已經有了很大的突破?」陌影淡淡道。

    向天悲道:「其實這也要感謝你們。前番被你們算計,死裡逃生,這些日子來,我在生死之間幾度輪迴,看破了多年以來一直遵循的劍道執念,想到當年前輩的指點,忽然間明白了真正的劍術奧義。」

    陌影立時想到方才向天悲出劍時的恐怖,瞳孔微微收縮。

    向天悲抬起手臂,落葉劍前指,聲音平靜:「閣下乃是東海弟子,一直受大宗師點撥,武道修為自非常人可及。今日向某願以此劍,向閣下討教真正的東海武道!」

    陌影意識到什麼,沉聲問道:「你在劍術上受人點撥,你所說的前輩,到底是何方神聖?」

    「劍中之神!」向天悲沒有隱瞞。

    陌影身體微震,他陡然間明白,向天悲的劍術突破之後,為何會達到如此恐怖境地,原來這位宮廷劍客的師傅,竟然是劍神北宮連城。

    向天悲雖然輕描淡寫,但以北宮連城大宗師的身份,能夠指點向天悲劍術,這其中的意義自然就非同小可,向天悲自稱如今劍道上的突破是悟出了北宮當初的指點,那就等若是承認北宮為其師。

    陌影眸中顯出恍然大悟之色。

    東海白雲島主座下三大弟子,此事知道的人不在少數,但北宮連城是否有傳人,卻始終是個謎。

    陌影今日終是知道,北宮的弟子,竟然一直在深宮之中。

    向天悲三請之後,便不再猶豫,抬劍欲戰,陌影便知道這一戰已經無可避免,他無法確定向天悲是個人求戰,還是受了北宮連城的指示。

    因為龍山之約的緣故,大宗師之間自然不會輕易對戰。

    陌影無法確知北宮是否知道自己在楚國活動的事情,可是他相信,即使北宮知情,也不會親自出手,事實也確實如此,北宮神龍見首不

    見尾,京城發生如此大的變故,北宮卻始終不見蹤跡,但今日向天悲終於出現。

    陌影背負雙手在身後,但身體卻似乎在一瞬間變得更為挺拔起來。

    無論是向天悲還是陌影,都知道這一戰的意義所在,從向天悲亮明身份之後,兩人的對峙就已經不是個人的事情,而是關乎到兩大宗師的聲譽。

    東海島主和劍神雖然沒有正面相對,但卻以這樣的方式,以他們的弟子作為替代針鋒相對。

    鬼王和勁裝蒙面人此刻都已經退後了數步之遙,當知道向天悲是北宮的傳人,兩人的瞳孔都顯出驚詫之色,只是向天悲提劍指向陌影的時候,鬼王那細小的眼眸中顯出興奮之色。

    長街之上,齊寧已經殺的渾身上下滿是鮮血,雖然沒有一刀傷在他的身上,但無數人的鮮血在噴濺之際,終究是難以避免,數十具屍體橫七豎八地躺在大街之上,瀰散在空氣中的濃鬱血腥味讓人作嘔。

    雖然一路向街頭突進,但這群人當真是悍不畏死,硬是自始至終將齊寧圍在中間,一層又一層,齊寧即使如同泥鰍般穿過狹小的縫隙突出去,但外面依然又是一層包圍圈。

    「人就在那裡。」屋頂上的鬼王怪笑道:「你說過要親手摘了他的腦袋,現在正是好時機。」

    勁裝蒙面人瞥了鬼王一眼,鬼王也不看他,只是道:「只要拿下了他的首級,你不但可以一雪當初之恨,而且錦衣候的爵位就會落在你的身上,於公於私,都是收穫滿滿。」

    勁裝蒙面人握起了雙拳,卻沒有立刻躍下屋頂。

    「他的武功很不錯。」鬼王嘆道:「你雖然內功深厚,也得到了點撥,可是要想摘下他的腦袋,並不容易。你若是害怕,大可不必!」他還沒有說完,勁裝蒙面人已經直衝出去,如同豹子般衝到屋簷邊,雙臂展開,整個人已經飄然躍下,落在了長街之上。

    鬼王雙眼眯在一起,只見到勁裝蒙面人已經衝向人群,直往齊寧撲了過去。

    向天悲突然出現,齊寧當然已經發現,但他此刻被這群刀手死死纏住,自然無暇去顧及向天悲到底在做什麼,一刀刺入一名刀手的小腹,側身閃過從旁砍過來的一刀,便感覺身後勁風呼呼,聽得一個冷厲的聲音喝道:「受死吧!」

    這股勁風十分凌厲,與其他刀手大不相同,齊寧不敢怠慢,電光火石之間,探手抓住一名刀手,向後狠狠一扯,自己的身體卻已經往側面撞在一名刀手的身上,那刀手慘叫一聲,頓時被他撞飛開去,而他扯過來的那名刀手卻堪堪幫助自己地擋住了自後而來的勁風,他閃身之時,眼見餘光已經瞥見一道瘦長的身影自後撲來,那身影一掌拍出被自己躲過,卻打在了被自己當作盾牌的那刀手胸口,那刀手「噗」的噴出一口鮮血,整個人卻已經向後直飛出去。

    從後衝上來的人閃躲不及,那刀手撞在兩名同伴身上,那兩人卻也都是噴出一口鮮血,倒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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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春秋 第一三五七章 人化劍意之劍道


    那人一掌打飛刀客,掌力渾厚,齊寧倒是沒有輕敵,寒刃沒入殺過來的一名刀手脖子,一腳將其踹開,其他刀客雖然沒有退卻之心,但聞到那濃郁的血腥味道,再瞧見遍地屍首,心下卻也是悚然。

    誰都知道,眼前這年輕人就是一個殺神,下手狠辣無情,誰衝在最前面,誰也就早些去見閻王。

    見到勁裝蒙面人出手,眾刀客卻都是將齊寧圍住,一時不再殺上前去。

    齊寧略有喘息的機會,他雖然以最節省體力的手段殺敵眾多,但畢竟也是血肉之軀,殺死數十人,此刻卻也是殺的有些手軟,渾身衣襟都沾滿了血污,便是那張臉上也佈滿了鮮血。

    換作普通的兵器,殺死這麼多人,兵器只怕早就折損,但寒刃乃可遇不可求的神兵利器,齊寧用衣袖拭去寒刃上的血跡,寒刃依舊是雪亮鋒利,閃爍著寒光。

    勁裝蒙面人雙手握拳,立於當地,一雙眸子滿是怨毒地盯著齊寧,齊寧拭淨寒刃,這才瞧向他。

    「我要你死!」蒙面人冷聲道。

    齊寧從上到底大量那蒙面人一番,一雙銳利的眼睛最終盯住對方的眼眸子,忽然間,齊寧竟然笑了起來。

    四周屍首成堆,血流成河,齊寧卻在這種時候笑起來,周圍的刀客面面相覷,蒙面人厲聲道:「你笑什麼?」

    「我笑你實在沒有出息。」齊寧嘆道:「雖然身份低賤,只是小妾所生,但好歹也當過幾年公子哥兒,如今卻藏頭露尾,學人蒙頭遮尾......!」搖了搖頭:「齊玉,你終歸是沒有出息。」

    蒙面人身體一震,猛地抬手,將面上的黑巾扯去,露出了一張臉龐來,竟赫然是齊家庶子齊玉。

    比起當初,齊玉早已經不是那副面白唇紅的公子哥兒,皮膚白的黝黑粗糙,甚至氣質也與當初頗不相同。

    齊寧盯著這位名義上的兄弟,其實心中倒也詫異此人的生命力還算頑強,竟然活到了今日。

    當初他以錦衣世子的身份踏入錦衣候府,第一個面對的敵手就是這位齊家庶子。

    齊景過世之後,齊玉一心想要篡奪錦衣候的繼承權,一度與族中其他人聯手,想要廢黜齊寧,最終卻自食惡果,代替齊寧被送上大光明寺出家。

    他機緣巧合放出了被大光明寺囚禁的暮野王,跟隨暮野王浪跡江湖,卻在暮野王受傷之後,奪走了暮野王的內功,甚至與陸商鶴勾結在一起,前往東海協助東海世家謀反。

    齊寧攻下東海世家鍛造兵器的島嶼之後,鬼王一夥人趁亂逃脫,齊玉亦是隨著鬼王一夥人消失,自此下落不明。

    此時瞧見齊玉出現在眼前,齊寧終於明白,此人竟然已經投靠到蕭紹宗的麾下。

    他知道齊玉對自己那可算是恨之入骨,若有機會殺死自己,此人絕不會有絲毫的猶豫,不過此人自然不是當初那位世家公子哥兒能夠相比,齊玉奪了暮野王的內功,可說是與自己一般有了匪夷所思的機緣,那暮野王當初亦是天下絕頂高手,武功不在大光明寺的空藏大師之下,齊玉雖然武技不能與暮野王相提並論,但從暮野王身上汲取的內力,卻也讓齊玉成為不可小覷的敵手。

    齊玉冷著臉,看著渾身血污的齊寧,恨意難平:「齊寧,你死之後,我會將你的屍首切成碎片,然後一片一片地喂狗。」

    「這是你憋在肚子裡很久的話。」齊寧沒有因為廝殺半天而顯出絲毫疲態,點頭道:「我相信你的話。」往前踏出一步,盯著齊玉眼睛道:「只是當初我對你說過的話,你似乎忘記了。」

    齊玉皺起眉頭,齊寧緩緩道:「我當初告誡過你,不要招惹我,否則你的日子會很難過。本來讓你上山當和尚,算是給你一次安生的機會,只可惜你沒有好好珍惜。」微微一笑,道:「你可知道,你闖下了大禍!」

    齊玉的拳頭握得更緊。

    「你私放暮野王,背棄了大光明寺,這是一禍。」齊寧笑道:「既然跟著暮野王,卻又背棄他,奪了他的內力,這是二禍。你是楚國的子民,卻勾結叛逆,意圖謀反,這是三禍。闖下這三大禍,本就沒有活下去的可能,可你偏偏還闖了以堅決不能闖的禍。」抬手指了指自己:「你招惹了我,你說你今天還有命?」

    齊玉掃過四周黑壓壓的人群,底氣十足,冷笑道:「那你也闖了禍,就是惹上了我,你自然該死。」

    「拾人牙慧,沒出息終究是沒出息。」齊寧嘆道:「雖說你沒什麼出息,但畢竟也是從錦衣齊家走出的人,歸根結底,身上也還留著齊家的血,如今齊家由我說了算,你這樣不孝之徒,我只能是清理門戶了。」

    他話聲剛落,卻隱隱聽到「噹噹噹」之聲忽然響起,循聲瞧過去,只見到屋頂上向天悲與陌影針鋒相對,肅殺之氣瀰漫四周,而那屋頂上的瓦塊此時竟然開始顫動起來。

    不單是齊寧,長街之上眾人顯然也察覺到了異狀,俱都是仰首向屋頂瞧過去。

    向天悲長劍前指,劍鋒直指陌影,陌影卻依然是雙手背負身後。

    兩人都沒有動,但是身上的衣衫卻已經飄動起來。

    夜色之中,驟然響起一道淒厲的鳴響,向天悲的身影瞬間宛若鬼影一樣,身形前途,手中的落葉劍已經破空而出,劍身竟似乎籠罩著一層清光直往陌影身上刺過去。

    也就是在這一瞬間,陌影一個旋身,背負身後的雙手如同變魔術一般出現在身前,左右環抱,似乎在抱著什麼,一時間嗡嗡之聲大作,四周的瓦片噼裡啪啦直響,就像是炒豆子般跳動起來。

    劍出,風起!

    長劍破空,帶著無堅不摧的氣勢向前,陌影雙臂環抱,雙足未動,但整個身體卻似乎是被落葉劍逼迫的直往後退,後退之際,足下的瓦片俱都支離破碎。

    陡然間聽得陌影一聲清喝,那些支離破碎的瓦礫竟然紛紛飄起,隨即就想雨點一般,直往向天悲暴射過去,那無數的瓦礫就宛若無數犀利的暗器,將向天悲籠罩其中,也就是在這一瞬間,無數劍光縱橫交錯,瞬間就布成了劍網,瓦礫似乎變成了在水中亂竄的魚兒,迎頭往劍網撞過去,瞬間就碎成了齏粉,而向天悲在漫天瓦片齏粉之中,人與劍似乎融為一體,化作一道清光,再次向陌影直射過去。

    長街之上許多人都是目瞪口呆,張著嘴巴,甚至都忘記自己身在什麼地方,也忘記了自己要做什麼。

    陌影神情凝重的盯著向自己射過來的清光,右手抬起,兩指併攏,向前一彈,從指尖便有一股勁氣爆射而出,迎向襲過來的劍氣清光。

    「嗆!」

    一聲脆響,人劍合一的向天悲卻已經立於當地,手中長劍在晃動,顯然是與陌影彈出的勁氣撞擊之後的餘震。

    劍身晃動,向天悲腳下卻未停,自出劍之後,向天悲一直處於極為強悍的逼迫之勢,長劍斜而向天,經過那猛烈的撞擊力量,在晃動之中,竟是越來越快,齊寧看的分明,很快就發現那柄落葉劍發生了極為奇妙的變化,不知道是因為眼花還是因為幻覺,落葉劍在急速的晃動之中,無中生有,一化二,二化四,瞬間竟然一劍化四,四劍似乎同時脫手,宛若飛劍一般,射向了陌影的身體。

    齊寧睜大了眼睛,那些圍攻齊寧的人群之中,此時竟然傳出一陣驚呼之聲,驚呼不止一人。

    這一次陌影沒有繼續退,眼見得四劍便要刺入他身體,卻見得他的身體竟然如同脫落一般迅速旋轉起來,因此亦帶動著四周瓦礫紛飛,那四劍如同活了一般,就像四條青龍環繞在陌影四周,隨著陌影身體旋動,那四劍似乎已經彎曲變形,繞著陌影的身體形成龍捲風般的光芒,呼嘯之聲四散傳開,沒有人知道四劍是否與陌影的身體有接觸,被劍光籠罩的陌影已經瞧不清楚,甚至向天悲的身影也沒有人能夠看到,只是看到一道黑色的如同煙霧一般的影子跟隨著四劍和陌影的轉動而轉動。

    齊寧看在眼中,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當初機緣巧合得到無名劍譜,從中初窺劍道,為此卻也學了劍譜之中那些玄妙莫測的劍術,自認為那些劍術已經是普通劍客終身難以達到的境界。

    白羽鶴的劍法在當世也算是鳳毛麟角的存在,齊寧不但見識過白羽鶴的劍術,亦與他有過交手。

    他本以為那已經是劍術的極高境界。

    可是這一刻,他終於明白,或許劍術和劍道本就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

    白羽鶴的劍術在當世確實少有人及,但在劍道之上,白羽鶴根本無法與向天悲相提並論,此時向天悲施展出來的已經不只是高妙的劍術,而是人劍合一的劍道。

    劍術是通往劍道的必經之路,可是悟出真正的劍道,就已經拋卻了劍術本身,而是人與劍合,人之意念化為劍之意念,邁入無上劍意,便是進入劍道之真諦。
V123210 發表於 2019-6-28 06:59
第一三五八章 只是一個笑話

    四劍如龍,勁氣激盪。

    刀手們看在眼中,心中駭然,暗想莫說被這劍光環繞,恐怕那劍光只要靠近自己,自己的肉身便要粉身碎骨,陌影被四劍環繞,看來是凶多吉少。

    「轟隆!」

    一聲巨響,隨即便是坍塌之聲,被劍光裹挾在其中的陌影身體忽然沉了下去,卻原來是屋頂已經坍塌,出現一塊巨大的窟窿,陌影固然從窟窿沉下去,向天悲也自然是沉了下去,屋頂之上,頓時便空空如也。

    方才倒有十多名箭手埋伏在屋頂,可是在向天悲出劍的一剎那,箭手們知道這兩大高手的對決定會殃及池魚,早已經退了開去,至若鬼王,更是比誰都走得快。

    屋裡面屋子傳來聲音,卻不如何劇烈,此時誰也不知道里面究竟發生了什麼,更不知道兩大高手究竟是誰佔了上風,想到向天悲可怖的劍法,沒有誰敢靠近屋子去瞧一眼。

    齊玉本來也被吸引過去的注意力,此時卻回過神來,瞧向齊寧,終於道:「你放心,你死之後,我會讓那個女人下去陪著你,若是我心情好,明年此時,我或許會派人給你們燒些紙錢。」

    齊寧本來還帶著一絲淺笑,聽到「那個女人」四字,眸中立時顯出殺意來,神色也冷厲起來。

    他當然知道齊玉口中的「那個女人」是誰,在錦衣齊家,齊寧固然是齊玉最為痛恨之人,而顧清菡同樣也是齊玉的眼中釘肉中刺,以齊玉的為人,若是顧清菡落到他的手中,必定是飽受折磨。

    顧清菡是齊寧的禁臠,從齊玉口中吐出「那個女人」四字,自然讓齊寧殺意濃郁,淡淡道:「你是要和他們一起上,還是你自不量力獨自出手?」

    齊玉雖然對齊寧還是有些畏懼,但眾目睽睽之下,又豈會示弱,沉聲道:「誰也不許動手,否則我要他狗命。」

    齊寧臉上泛起一絲戲虐的笑容:「齊玉,我說你自不量力,你還真是自不量力,從我認識你的第一天開始,你全身上下就透著愚蠢二字,這兩個字定是要陪伴你到死為止。」

    齊玉低喝一聲,已經直衝過來,一拳便已經朝著齊寧直打過來。

    齊玉竊取了暮野王的內力,僅憑內力而論,齊寧的內功未必比齊玉高出多少,此人的內功之深厚候,放眼江湖卻也是一流高手。

    這一拳打過來,拳頭未至,勁風已到,確實是霸道非常。

    齊寧並不去與他硬接,側身一閃,躲過了齊玉這一擊,反手就是往齊玉肩頭抓過去,齊玉反應倒也迅速,腳下一抹,半轉身避開了齊寧,卻不料齊寧這一抓只不過是虛招,算準了齊玉閃躲的位置,另一手已經一拳擊出,正打在齊玉肋下,齊寧這一拳自然是力道十足,便聽到「咔嚓」聲響,那正是肋骨斷裂的聲音,齊玉卻已經被這一拳打出數步之遙,只是齊玉內力渾厚,這一拳雖然剛猛,齊玉卻還是硬生生地扛住。

    剛一交手,齊玉肋骨就被打斷一根,劇痛鑽心,卻又是驚怒交加。

    他雖然得到了暮野王一身功力,可是論及實戰的經驗,與齊寧實在是相去甚遠。

    齊寧這兩年經歷過無數次凶險,多次都是處於絕境之中,所面對的敵手也都不是泛泛之輩,反觀齊玉,空有內力在身,雖然也得到武技上的指點,但是在獲取暮野王內力之前,毫無搏鬥技巧,即使獲得了深厚內力,那也是藏頭露尾,少與人搏殺,更不必說與頂尖高手對決。

    齊寧在穿越之前,就已經精通格鬥之術,對人體之要害部位瞭若指掌。

    他每一次惡戰過後,實戰經驗就得到累積,時至今日,那已經是久經搏殺的老手,莫說齊玉的內力並不勝過齊寧,即使真的勝過齊寧,卻也絕非齊寧敵手。

    這就如同一位常年待在書塾裡的學子,突然一天拿到了一把寶刀在手,卻要面對在沙場上征戰多年的老兵,即使老兵無刀在手,那也絕不會處於下風。

    齊玉得到暮野王的內力之後,自然也知道今非昔比,任意一拳打出,都是威力十足,而且身法也因為內力渾厚變得靈活敏捷,鬼王等人因為齊寧有一身渾厚內力,對他倒也算客氣,齊玉因此而愈發覺得自己身手了得,也正是因為這超長的自信,今日面對齊寧,卻也是頗有底氣。

    孰知這剛一交手,還沒碰上齊寧衣襟,就被齊寧一拳打斷了肋骨。

    他驚怒交加,卻也只以為這只是一時疏忽,被齊寧佔了便宜,忍著痛疼,低喝一聲,轉身再次向齊寧再次撲了過去。

    所謂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齊寧本以為齊玉獲了暮野王的內功之後,必然也是不容小覷的對手,但這一出手便即打斷齊玉肋骨,便是齊寧自己也沒有想到竟是如此簡單,心下頓時明白過來,知道這小子雖然內力深厚候,可到頭來還是一個草包。

    眼見得他撲將過來,齊寧輕而易舉地閃躲開,從齊玉身邊掠過的一瞬間,突然出手,寒刃狠狠地紮在了齊玉肩頭,齊玉慘叫一聲,扭頭過來時,齊寧卻已經飄開數步之遙。

    四周眾刀客面面相覷。

    齊玉要與齊寧單打獨鬥,眾人只以為齊玉定然是身手不凡,可是連續兩次出手,每一次都反被齊寧所擊,眾人一時有些糊塗,暗想這人到底玩的什麼手段?

    「這第一刀,罰你的不忠。」齊寧淡淡道:「勾連叛逆,欲圖謀反,該罰!」

    齊玉兩次沒能得手,暴怒如雷,厲聲道:「拿刀來!」附近一名刀客將刀丟過來,齊玉探手接過,再次向齊寧衝過去,揮刀兜頭便往齊寧砍下去,這一次依然是被齊寧輕鬆閃開,順手又是一刀紮在齊玉的另一邊肩頭,冷笑道:「這第二刀,罰你的不孝。齊家保家衛國,你卻背棄家風,該罰!」

    齊玉兩邊肩頭鮮血直流,此時卻也已經明白,自己的武功距離齊寧實在是相去甚遠,可是眾目睽睽之下,卻又如何好逃命,握著大刀,兩隻手臂卻因為劇痛直發抖,那大刀也是顫抖不已。

    「今天你是否知道什麼叫做自不量力?」齊寧嘆道:「從頭到尾都只是被人當做一條狗,叫的聲音大了,卻誤將自己當成了一頭獅子。」搖搖頭:「你這一生最可悲的地方,就是從來沒有認清自己,永遠不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他話聲落後,整個人已經如同獵豹般向齊玉直衝過去,齊玉連連受挫,已生膽怯,見得齊寧衝過來,又大喝一聲,似乎是在為自己壯膽,迎著齊寧衝了過來,橫刀砍過來,運勁於手,這一刀當真是凌厲至極,大有一股開天闢地的氣勢。

    但齊寧卻並沒有與他硬接,靠近的那一剎那,整個上半身卻已經後仰,以雙足為支點,上身不可思議地一個半旋,避過齊玉這一刀的同時,整個人卻已經如鬼魅般到了齊玉身後,不等齊玉反應過來,寒刃出手,冰冷的刀光閃過,齊玉左腿齊膝處已經一分為二,半條腿已經與身體分離,鮮血噴濺而出。

    出刀速度太快,齊玉甚至沒有感覺到疼痛,身體往前,卻猛然發現沒了支點,整個人一頭栽倒在地,倒地之時,一股鑽心的疼痛終於從腿部向全身蔓延,他翻過身,低頭看到兀自在噴血的短腿,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深入骨髓,恐懼與疼痛交雜在一起,從他口出發出絕望的慘嚎。

    「這第三刀,罰你的不仁,明知道謀逆叛亂必會讓蒼生受苦,你卻毫不在意,該罰!」齊寧走到齊寧身邊,一腳踢開齊玉手中的大刀,看著齊玉因為恐懼和痛苦而扭曲的臉龐,蹲下身子,嘆道:「你這種愚蠢之人,竟然也想參與這樣殘酷的遊戲,你不死還能是誰死?」

    齊玉那怨毒憤怒之心在痛苦之中蕩然無存,滿是恐懼地看著齊寧,顫聲道:「你你要怎樣?」

    齊寧卻是伸出手,很溫和地握住了齊玉的手腕,柔聲道:「雖說你愚蠢透頂一事無成,但終究還是為齊家做了一件事情。」

    「你你什麼意思?」齊玉聲音發抖,也就是在這一刻,卻忽然感覺自己身體內的氣力正迅速向手腕奔湧過去,如同江水決堤一般,他知道大事不妙,想要控制這股氣息,可那股氣息卻已經完全不在他的控制中,他心下駭然,只見到齊寧面帶微笑,湊近過來低聲道:「你一身內力也是竊取他人而得,你快要死了,留在你身上沒有絲毫用處,不如獻給齊家,以贖你的罪孽!」

    四周眾人瞧著齊玉被砍斷了左腿,都是心下駭然,又見到齊寧握著齊玉的手腕,一時也不知道齊寧到底意欲何為,隨即看到齊玉的身體劇烈的顫抖起來,更是不知其然。

    內力傾瀉而出,速度越來越快,眾人見得齊玉被齊寧掌控,反倒不敢輕易殺上前去,只見到齊寧始終握著齊玉手腕,有人看出事情蹊蹺,但到底發生何事,也確實不知。

    隨著內力向外傾瀉,齊玉的肌膚開始萎縮,臉龐也開始向裡凹陷。

    齊玉只覺得全身的氣力正在急速被抽離出去,想要反抗,卻全身無力,想要求救,可是只能張著嘴巴,發出「啊啊啊」的聲音,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你只是個笑話!」齊寧輕聲道,嘴角泛起一抹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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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