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錦衣春秋 作者:沙漠 (連載中)

 
V123210 2016-8-6 10:51:5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63 1566251
V123210 發表於 2019-7-20 19:59
錦衣春秋 第一三七九章 箭來

    旌旗招展,空曠的廣場已經被殺意凜然的將士們填滿,最前方的騎兵距離皇城正門不過幾十步之遙,一旦戰馬衝馳,眨眼間便可衝到城門下。

    玄武營兩千將士處於前方,旌旗招展之中,有的是黑底紅字的「玄武」二字,有的則是繡著張牙舞爪的玄武獸。

    在玄武營正後方,也是陣列整齊的甲冑武士,卻是舉著「虎」字旗,普天之下,除了虎神營,沒有任何人敢打出「虎」字旗,金線繡出下山猛虎,獠牙猙獰,虎爪銳利,似乎要扯碎阻擋在它身前的一切。

    「玄武營,虎神營,果然是威風凜凜。」站在城頭上的齊寧望著在風中飄揚的旌旗,淡淡笑道。

    他雖然帶著笑,但心頭卻還是禁不住有些發緊,頭皮有些發麻。

    廣場上玄武營和虎神營的兵馬加起來不下四千人,虎神營似乎將主力全都集中到了皇城正門方向,放眼望去,甲冑鮮亮,刀槍生寒,地方兵馬十倍於守軍都不止,雖然羽林營據城而守,也都是以一當十的精銳,但兵力太少,一旦敵方攻城,齊寧實在不知道能夠支撐多久。

    「他們想要以氣勢壓人。」余別古冷笑道:「只是羽林衛都是勇悍無雙的壯士,豈會畏懼他們?」

    便在此時,卻見到從軍陣之中馳出三騎,當先一人手舉大旗,逕自往城門馳過來,余別古臉色一沉,抬起手,邊上的羽林衛立時將箭矢對準了來騎,只要余別古手臂麾下,箭矢齊發,三騎瞬間就能被射成刺蝟。

    明知凶險,三騎卻還是衝出來,齊寧知道他們自然不是為了送死而來,平靜道:「先別輕舉妄動。」

    三騎距離城門還有一段距離,停了下來,戰馬打著響鼻,當先那人抬頭望向城頭,高聲道:「弒君叛逆齊寧聽著,立刻自縛出城,否則攻破皇城,誅滅錦衣齊家滿門!」

    齊寧皺起眉頭,那人繼續高聲道:「羽林營的弟兄們聽好,齊寧勾結敵國,叛國忤逆,刺殺皇上,你等立刻將這叛國逆賊拿下,綁縛出城,否則便是與叛逆合謀,皆為叛軍。」

    這人聲音極為高亢,皇城內外一片死寂,是以此人的聲音遠遠傳開。

    羽林衛巋然不動,那人依然在下面高聲大叫,齊寧嘆了口氣,向余別古道:「余校尉,你可知道他為何有勇氣上前來大喊大叫?」

    「也許是仗著人多勢眾。」余別古冷笑道:「又或者他覺得我們不會殺他。」

    「勇氣可嘉。」齊寧淡淡一笑:「可是在皇城之下,如此囂張,總是讓人不舒服。」他忽然從邊上的羽林衛手中拿過長弓,沉聲道:「箭來!」

    羽林衛立時遞上一支長箭,齊寧彎弓搭箭,根本沒有做任何的猶豫,利箭爆射而出,帶著狠厲的勁道,輕易撕開空氣,直往那大叫的騎士射過去,等到那騎士發現箭矢射來,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利箭已經直沒入他胸腔,恐怖的是那箭矢的勁道委實太過霸道,將他的人直接從馬背上射落下去,餘勢未消,那騎士落地之時,利箭狠狠地釘入青石板,將那騎士的身體釘在了石板上。

    「箭來!」

    「箭來!」

    齊寧連叫三聲,三箭連續射出,另外兩名騎兵還沒來得及瞻仰同伴的遺容,也先後被從馬背上射落,身體釘在了石板上!

    「威武,威武,威武!」

    城頭響起呼叫之聲,雖然不過幾百之眾,但氣勢驚人,被玄武營和虎神營數千將士一度壓制的氣勢,瞬間迸發出來,反倒是在前方親眼見到三名騎士被釘在地上的將士,卻都是悚然變色。

    能準確無誤射殺三人,並不會讓將士們震驚,行伍之中,能弓善射的箭手大有人在, 即使是將人從馬背上射落,也不算稀奇,可是以利箭將人釘在青石板上,那卻是駭人聽聞,遍觀三軍,能夠做到的幾乎沒有。

    無數人呆呆地看著被釘在石板上的三具屍首,看著鮮血流淌下來,在石板上流動,心下發毛。

    一片死一般的寂靜,甚至有許多人從心底升起一陣冰冷的恐懼。

    那三匹戰馬似乎也被鎮住,但很快便揚蹄而起,齊齊發出長嘶,受驚之下,在廣場上不明方向地亂竄。

    那面大旗此時落在地上,宛若偃旗息鼓。

    不少人看著屍首邊上的那面大旗,「玄武旗」代表著玄武營的尊嚴,這面本應該高高舉起在風中飄揚的大旗此刻竟然狼狽地如同抹布一樣躺在地上,那就是玄武營的臉面被狠狠地踐踏,有不少將士眼中已經顯出憤怒之色,而城頭上羽林衛的喝彩聲,又像皮鞭子一樣,狠狠地抽打在玄武營將士的臉上。

    齊寧先聲奪人,可是他心裡很清楚,一面旗幟關乎的只是臉面和尊嚴的問題,對皇城下這支兵馬的實力並沒有太大的影響。

    玄武營沒有輕舉妄動。

    憑心而論,羽林營射殺進入廣場的兵馬,那是規矩,所有人都知道,沒有皇帝的允許,騎馬帶刀來到皇城之下,那就是謀反,羽林衛有足夠的權力將之射殺,雖然已經有詔令告知謀逆巨賊齊寧就在皇城之內,此番圍困皇城是為了平定叛賊,但楚國的軍人在內心深處對這座皇城有著天然的敬畏,是以沒有接到直接的命令,誰都不敢向皇城哪怕射出一箭。

    「守不住!」本就站在齊寧身邊的赤丹媚貼近齊寧,低聲道:「他們人太多,撐不了多久的。」

    齊寧微微頷首,道:「我知道。」

    「就算能守住,也不會有什麼好結果。」赤丹媚輕嘆道:「蕭紹宗不會放過你,只要你不死,他就一定不會撤兵。皇城之內,除了羽林衛,還有宮女太監,加起來有數千之眾,糧食根本撐不下去,而他們在外面不會缺糧,只要圍死皇城,便會不戰而勝。」左右看了看,羽林衛的目光都在廣場上,她湊近齊寧耳邊,低聲道:「羽林衛不會困獸之鬥,山窮水盡之時,他們很可能出賣你。」

    赤丹媚行走江湖多年,久經風霜,見多了世態炎涼,在她看來,羽林衛雖然目前還遵從齊寧的號令,可是真的到了山窮水盡無糧可食的地步,這些人絕不可能繼續為齊寧陪葬。

    齊寧唇邊泛起一抹笑意,道:「不會等到那個時候,我只是不想讓這裡血流成河。」

    赤丹媚一怔,還沒有聽懂齊寧的意思,正要詢問,忽聽得城下號角聲響,烏雲般的兵馬之中,忽然裂開一條道路,隨即從軍陣之中緩緩地出現幾人,都是騎著高頭大馬,當先一人在馬背上頗不顯眼,如同蜷縮在上面一般,在此騎左右,都是一身甲冑的重將,見到左首大將一揮手,從隊伍中立刻衝出十數人來,這些人手中都持著巨大的盾牌,轉眼之間,在眾騎之前用盾牌搭成了一面銅牆鐵壁般的保護盾,隨著幾騎前行,這面盾牌在前方緩緩移動,始終護著那幾騎。

    齊寧看在眼中,泛起一絲冷笑。

    先前自己先聲奪人,射殺三名騎兵,顯然是讓對方心生忌憚,不敢再堂而皇之大搖大擺地靠近城牆。

    齊寧的眼裡極好,其實不用細看,只要看到當先一騎的身形輪廓,他就猜到正是蕭紹宗。

    蕭紹宗終究還是出現了。

    齊寧記得上一次見到蕭紹宗的時候,蕭紹宗就像秋天樹上的一片葉子,隨時都要凋落,只是齊寧萬沒有想到,此人竟然會在今日統帥大軍,兵臨皇城城下。

    那個看似廢人般的侏儒,其心機之深手腕之高明,就是齊寧也忍不住有些讚歎。

    當日的落魄和眼下的威風,判若兩人,但蕭紹宗最強大之處,就是永遠也不會有人能從他的臉上看出他心裡在想什麼,無論在何時何地,他都能夠保持雲淡風輕的淡定,當日落魄如此,今日威風亦如此。

    勒馬停住,蕭紹宗抬頭望向城頭,在甲冑鮮明的羽林衛中要找尋齊寧並不難,當蕭紹宗的目光落在齊寧的身上時,他唇角終於泛起一絲輕笑,對著城頭朗聲道:「齊寧,錦衣齊家的榮耀和前程,都毀在了你的手中,你現在是否後悔?」

    蕭紹宗開口一瞬間,齊寧心下一凜,眉頭鎖起來。

    許多人都知道,蕭紹宗幼年之時就患有絕症,為此淮南王花費了無數的人力和物力為蕭紹宗求醫,但終究是天命所定,蕭紹宗行將就木,也因此就連隆泰對這位命不久矣的淮南王世子也疏於防備。

    齊寧現在當然已經知道,蕭紹宗之前的絕症,很有可能是故作姿態,若說他幼時就開始佯裝患有絕症,那也未免太過,但很可能所謂的絕症早就痊癒,只不過對外故意隱瞞,本就是想讓皇帝對淮南王一系放鬆一些,畢竟淮南王除了蕭紹宗之外並無其他子嗣,這唯一的子嗣患有絕症,淮南王篡位的可能性也就大大降低。

    無論絕症是真是假,蕭紹宗身體虛弱卻是不爭的事實。

    但此刻蕭紹宗聲音響亮,中氣十足,他雖然只是很平靜地說出幾句話,但卻遠比先前那騎兵高聲喊叫讓人聽得更為清晰。

    「好深的內力!」赤丹媚輕聲道。
V123210 發表於 2019-7-20 19:59
錦衣春秋 第一三八零章 皇城之下

    蕭紹宗狡詐非凡,齊寧自然已經看透,可是此人竟然有如此深厚的內力,著實讓齊寧大感意外。

    他忽然意識到,小蕭紹宗對自己知之甚深,可謂知己知彼,但自己對蕭紹宗瞭解的卻又實在是太少,僅此一項,蕭紹宗就已經大佔上風,在這侏儒一般的世子身上,實在是藏著太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他盯著城下的蕭紹宗,唇邊再次泛起笑意,對著城下開口道:「蕭紹宗,你可知罪?」

    他內力充沛,這一聲喊出去,兩邊的將士都是聽的清清楚楚。

    蕭紹宗露出一絲笑容,道:「你入宮行刺了皇上,如今更是帶著羽林營謀反作亂,錦衣老侯爺和齊大將軍泉下有知,定是痛徹心扉,他們又怎能想到,齊家竟然會出現如此不忠不孝的逆徒。」

    「淮南王也算是相貌堂堂身材偉岸,可卻為何生出你這樣短小如同侏儒一般的兒子?」齊寧嘆道:「蕭紹宗,你實話告訴我,你是否真的是淮南王所生?」

    如此惡毒的語言,齊寧輕描淡寫說將出來,許多人都是駭然色變。

    這已經形同刁漢罵街了,可是殺傷力卻又是那般的強勁。

    蕭紹宗眼角微跳,但卻還是保持了淡定,道:「堂堂錦衣齊家的人,竟然口出如此粗鄙之語,實在是讓人失望。」

    「相比而言,我想淮南王更失望。」齊寧道:「為達到自己的目的,以自己的親生父親作為工具,蕭紹宗,你這心腸之狠毒,世上也算少有。」長嘆一聲,道:「只可惜淮南王那等蠢笨之夫,即使是死,也沒有明白是他的兒子將他送入絕境。」

    蕭紹宗搖搖頭,道:「你很清楚,要攻破皇城,並非難事。城內所用之兵,不過千人而已,你又何必連累他們成為叛國之軍?」

    齊寧雙手搭在城垛上,盯著蕭紹宗沒有說話,許久之後,終是道:「蕭紹宗,投降吧!」

    這一句話遠遠傳開,無論是城頭的羽林衛還是城下的兵馬,都只覺得齊寧已經瘋了,眼下兵臨城下,皇城被困,羽林衛被十倍於己的兵馬所圍困,齊寧已經如同甕中之鱉,可是在如此局面下,齊寧竟然讓蕭紹宗投降,所有人都覺得荒謬無比,甚至有人覺得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否則又怎能聽到如此匪夷所思之言。

    赤丹媚也是一怔,看向齊寧,見到齊寧面帶微笑,一副氣定神閒模樣。

    「你若是現在下馬跪在城下,我可以保證你性命無憂。」齊寧道:「我會請奏皇上,讓你去為太祖皇帝守陵,多少年來,你像烏龜一樣所在淮南王府之內,想必也已經習慣了孤單寂寞。」

    蕭紹宗似乎覺得無法與齊寧溝通,直接道:「交出皇上的聖體!」

    齊寧心下冷笑,蕭紹宗沒有說交出皇上,而是說交出皇上的聖體,也就是讓所有人覺得皇帝生死未卜。

    便在此時,齊寧卻見到軍陣後方出現一群人,本來死一般寂靜的軍陣頓時出現一陣騷動。

    蕭紹宗當然也發現了後方出現的掃動,兜轉馬頭,調馬回身,只見到一大群官員正被兵馬攔住,聽到那邊有人叫喊,蕭紹宗向身邊的一名大將低語幾句,那大將縱馬過去,令兵士讓開道路,數十名官員頓時向蕭紹宗這邊過來,當先一人正是老態龍鍾的禮部袁尚書,兵部盧霄和袁默賢一左一右攙扶,身後跟著眾多官員。

    蕭紹宗翻身下馬,迎上前去,倒是先向眾官員拱手。

    袁老尚書向城頭看了一眼,終是道:「王爺,這這究竟是怎回事?」

    「老尚書,齊寧行刺皇上,如今與羽林軍據守皇城。」蕭紹宗苦笑道:「事發倉促,小王受皇上旨意,調兵圍剿叛逆。」

    眾官員都是齊齊變色,盧霄立刻問道:「王爺,你說齊寧行刺皇上,那那皇上現在何處?」

    「皇上已經駕崩了。」蕭紹宗眼圈一紅,哽咽道:「小王受命出城調集兵馬,不敢耽擱!」

    此言一出,群臣驚駭,不少人已經嚎啕大哭起來,盧霄急問道:「皇上被害,那那聖體如今在何處?」

    蕭紹宗道:「尚在宮中。」叫道:「貴和何在?」

    從後面便有一人上前來,正是宮中執禮太監貴和,貴和淚臉滿面,跪倒在地,顫聲道:「諸位諸位大人,皇上駕崩了!」

    袁老尚書厲聲道:「到底發生何事?」

    「王爺今晚正與皇上議事之時,突然有刺客出現,我等護衛皇上離開,但刺客人數眾多!」貴和抹著眼淚道:「我們認出刺客正是逆賊齊寧為首,那幫刺客心狠手辣,皇上將金箭交給王爺,令王爺調羽林軍入宮捕殺刺客,可是可是!」

    「可是什麼?」盧霄厲聲道。

    「可是還沒來得及調來羽林軍,皇上就就被刺。」貴和哭道:「奴才沒有本事救出皇上,罪該萬死,罪該萬死!」

    此時眾官員哭聲此起彼伏,後面搶上一名官員,大聲道:「王爺,咱們殺進城去,抓住齊寧那逆賊,將他千刀萬剮!」正是戶部尚書竇馗。

    蕭紹宗嘆道:「羽林軍有內鬼,幫助齊寧控制了羽林營,小王無奈,只能立刻調動城外的兵馬,進城平亂。」

    盧霄道:「王爺應該知道,調動兵馬,必須要有兵部的調令,今夜兵馬入城,兵部毫不知情,這是否?」

    「盧大人,平賊如救火,耽擱不得。」竇馗立刻道:「難道要王爺先去知會兵部,然後再經兵部商議調兵?若是那樣,逆賊早就跑得一乾二淨了。」

    「不錯,王爺乾脆果斷,這才能夠及時將齊寧困在城內。」立時有官員接腔道:「如今皇城被圍,那干逆賊插翅也難飛了。」

    蕭紹宗道:「盧大人,皇上賜我金箭,本就是要迅速調兵平亂,實在不敢耽擱,若是盧大人覺得這樣有違國法,等平定叛亂之後,小王自當領罪。」

    盧霄被他這樣一說,卻是無言以對。

    「取金箭來!」蕭紹宗沉聲道。

    後面又上來一人,手捧用黃絹捲起的金箭,蕭紹宗接過之後,小心翼翼打開,那金箭只是箭矢造型,卻沒有普通箭矢那樣的長度,眾官員都知道,此金箭與金牌以及玉璽三件都代表著皇帝的權位,金牌素來是以賜給外派欽差,而金箭則是直接用來調兵之用,京畿兵馬見到金箭,就如同見到皇上,以此金箭,倒是可以在危機時刻調動兵馬。

    「王爺,刺客入宮行刺之時,宮中暗衛莫非沒有出手?」盧霄皺眉道:「為何皇上要讓王爺去調羽林衛?」

    「暗衛分佈在宮中各處,人數並不多,若只是幾名刺客,由宮中暗衛應付自然是綽綽有餘。」蕭紹宗平靜道:「但今夜入宮的刺客人數眾多,而且分擊各處,為確保能將刺客一網打盡,自然是需要調動羽林軍。」

    「既然已經調動羽林營,為何王爺還要將玄武營調入京城?」盧霄問道。

    蕭紹宗從懷中取出一張便箋,遞給盧霄,盧霄伸手接過,掃了一眼,臉色驟變:「羽林營有內奸?」抬頭看向蕭紹宗:「王爺,這是從何得到?」

    蕭紹宗道:「小王趕到羽林營,下令遲鳳典領兵入宮剿賊,出英之時,忽然有人塞給小王這張便箋,當時人數眾多,小王不知是何人塞過來,看到裡面的內容,也是將信將疑,可是如果羽林營果真有內鬼,那麼宮中必有變故,所以小王才從城外調兵,以策萬全,殊不知羽林營竟然真的反了。」

    盧霄與老尚書對視一眼,都顯出狐疑之色。

    「王爺確定皇上已經遇害?」袁老尚書微一沉吟,終於問道。

    蕭紹宗嘆道:「小王只盼是假的,可是貴公公親眼所見,他出宮來報,小王也是不敢相信。」

    盧霄看了一眼皇城城頭,才道:「王爺,宮中還有皇后娘娘和諸多貴人,若是下令攻城,你可知道後果?」

    「小王自然是知道的。」蕭紹宗嘆道:「所以小王並沒有下令攻城,而是暫時圍困,就是擔心齊寧喪心病狂,會對皇后和貴人們不利。」

    袁老尚書道:「那王爺現在準備怎麼辦?」

    「小王已經讓齊寧交出皇上的聖體。」蕭紹宗肅然道:「只是此人冥頑不靈,好在諸位大人及時趕來,接下來該怎麼做,小王想與諸位一同商議,總要商量出個好法子來,既能讓皇上的聖體不再受損,亦能保證皇后和貴人們的安危,最緊要的是定要將此等弒君逆賊正法。」

    盧霄忽然問道:「王爺,恕我直言,齊寧入宮行刺皇上,原因何在?他已經貴為帝國的公爵,深受皇上的器重,為何會反叛朝廷,潛入宮中行刺皇上?」盯著蕭紹宗:「他有什麼理由要這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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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春秋 第一三八一章 唯一的機會

    蕭紹宗尚未說話,竇馗卻已經冷笑道:「盧大人,帶著刺客擅闖內宮,是不是叛逆?刺殺皇上,是不是叛逆?」

    「那是自然。」盧霄點頭道:「本官問的是他為何會反叛。」

    「那你就該去問齊寧。」竇馗道:「誰知道此人還有何等禍心。」又向蕭紹宗拱手道:「王爺,皇上遇害,此事暫不可對外宣揚。當前危難之時,還求王爺主持大局,穩住乾坤。」

    邊上立時便有不少官員道:「懇請王爺主持大局!」

    蕭紹宗嘆道:「小王愚鈍,可是如今卻是我大楚危難之際,小王乃太祖皇帝嫡親血脈,國難之時,為了保住祖宗留下的江山,自然是責無旁貸。」拱手向眾官員道:「諸位大人,危難之際,還請諸位與小王同舟共濟,共渡難關。」

    「王爺,老臣願意過去勸說齊寧。」袁老尚書道:「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即使無法說服他繳械投降,也定要勸他交出皇上和皇后。」

    蕭紹宗搖頭道:「萬萬不可。老尚書乃是我大楚重臣,國之重器,所謂君子不立危牆之下,齊寧既然敢對皇上下毒手,已經是喪心病狂,眼下羽林營被他所矇蔽,若是老尚書親自過去,萬一有閃失,那可!」

    「老臣已經這把年紀,何惜這一身枯骨?」袁老尚書正色道:「宮中危難,身為臣子,又豈能在意自己的性命。」一把推開攙扶著自己的袁默賢,也不顧蕭紹宗反對,逕自向城門過去,蕭紹宗搖了搖頭,隨即沉聲道:「保護老大人!」

    盾牌兵護住袁老尚書,袁默賢見到老尚書步履蹣跚,還是跟上前去,他知道老父親要強,並沒有在此時伸手攙扶,而是緊隨在側。

    城頭之上,齊寧當然看到老尚書,眸中竟是劃過一絲欣喜,向身邊余別古道:「城下是袁老尚書,傳令下去,誰都不得輕舉妄動。」

    老尚書走到城下,這才抬起頭,高聲道:「齊寧,你為何要叛?」

    他雖然盡力高聲,但皇城極高,他年事已高,中氣不足,城頭將士根本聽不清楚,好在齊寧內力深厚,耳力驚人,卻是聽得十分清晰,袁默賢倒是擔心齊寧聽不見,正要傳話,卻聽齊寧已經道:「老大人,是是非非現在也是說不清楚,不過皇上絕非晚輩所害。」

    「深宮禁地,你帶人闖入宮中,這可有假?」老尚書再次問道。

    齊寧嘆道:「不假。」

    「既然不假,那不是反叛是什麼?」老尚書怒道:「錦衣齊家兩代侯爺都是帝國的棟樑,對大楚忠心耿耿,立下了無數的汗馬功勞,你身為齊家的子孫,不思報效朝廷,竟然弒君反叛,老夫現在要一個答案,你為何要這樣做?」

    齊寧居高臨下看著老尚書,沉默著,片刻之後才道:「我若說入宮是為了向大楚效忠,想必也不會有人相信。」

    老尚書嘆了口氣,道:「城頭上是我大楚的羽林軍,城下是玄武營虎神營,這都是我大楚的勇士,難道你當真想要我大楚的勇士互相殘殺?此等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難道你要執意到底?」向北方指過去,大聲道:「秦淮軍團正在前線浴血廝殺,京城發生如此動盪,你是真的想一手毀掉我大楚?」

    齊寧嘆道:「老尚書想要我怎樣做?」

    「你若還自認是錦衣齊家的子孫,還自認是是大楚的臣子,現在就自縛出城。」老尚書道:「到底發生何事,你大可以當著文武百官說清楚。」

    齊寧苦笑道:「老大人,蕭紹宗圖謀篡位,如今手握兵馬,我此時出城,豈不是自尋死路?」

    「你說淮南王篡位,有何憑據?」老尚書道:「你若有真憑實據,現在就拿出來,相信滿朝文武的眼睛也都是雪亮的。」

    齊寧搖頭道:「老大人,形勢比人強,就算你們眼睛雪亮又能如何?蕭紹宗欲殺我而後快,我若不死,他心中不安,今次無論我有無道理,他都不會善罷甘休。」

    「我自然是要殺你的。」蕭紹宗的聲音傳過來,他早已經上馬,在盾牌兵的保護下來到老尚書身後不遠,仰望城頭的齊寧,面無表情:「我是太祖皇帝的子孫,無論是誰想要禍亂大楚,本王都不會心慈手軟。」

    齊寧抬手指著蕭紹宗笑道:「蕭紹宗,我就在你面前,你現在就可以攻過來!」

    「你似乎低估了我要攻打皇城的決心。」蕭紹宗嘆道:「皇城毀了,可以重建,叛逆不除,後患無窮。我只是不希望我大楚將士流淌太多沒有價值的鮮血而已。」

    齊寧點點頭,微笑道:「你這番話,說的是否連你自己也相信了?只是你又何曾在乎過別人流血犧牲?」微微一頓,才道:「老尚書,蕭紹宗要除掉我,我自然不能任由屠戮,不過我不想因此而連累到宮裡的貴人們。我想求你一件事情,不知老大人是否答允?」

    「你說!」

    「皇后還在宮裡。」齊寧嘆道:「真要打起來,只怕會驚擾到皇后娘娘和宮裡的貴人們,所以我可以讓皇后出宮,不過老大人要答應我,皇后出宮之後,你要保證她們的周全,不可讓任何人傷害到她們。」

    老尚書立刻道:「你要讓皇后出宮?如此甚好,老夫可以擔保,皇后出宮之後,必會妥善安置,絕不會有人能傷害到她們。」

    「我不怕別人,就只擔心蕭紹宗喪心病狂。」齊寧嘆道。

    蕭紹宗淡淡一笑,道:「你是想以此為藉口,故意拖延時間?只是就算拖些時間,又能如何?莫非還有其他叛軍前來助你?」

    老尚書轉身道:「王爺,先讓皇后出城,以免皇后和貴人們受到驚嚇,這自然不是壞事。」

    蕭紹宗頷首道:「老大人所言極是。」向齊寧道:「距離天亮還有一個多時辰,天亮之前,你必須將皇后恭送出城,否則本王只能下令攻城。」

    齊寧並不廢話,而蕭紹宗卻已經兜轉馬頭,回往軍陣之中。

    老尚書卻並沒有回往軍陣,而是高聲道:「老夫就在此處迎候皇后!」

    袁默賢嘴唇微動,似乎想說什麼,

    但終究沒有說出話來。

    齊寧看了余別古一眼,道:「余校尉,這裡交給你,我去鳳儀宮請皇后出城。」

    余別古拱手道:「遵令!」

    齊寧下了城頭,赤丹媚緊隨在身側,蹙眉道:「為何要放皇后出城?你是否有什麼打算?」

    「皇后要出城,你也要出城。」齊寧神色變得嚴峻起來:「如你所言,重兵圍城,一但蕭紹宗下令攻城,支撐不了多久,而且蕭紹宗明顯已經控制了局面,一旦城破,我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可以扭轉局面的方法。」

    「你讓我出城?」赤丹媚一怔,蹙眉道:「你讓皇后出城,是否就是為了讓我混入其中,安全離開?」

    齊寧微笑道:「我總不能真的讓你和我一起死在城裡。」

    赤丹媚搖頭嘆道:「我不走。我既說過要與你同生共死,自然不會丟下你離開。」

    齊寧停下腳步,想了一下,才道:「只不過是想到了一件至關重要的事情,也是蕭紹宗唯一的漏洞,或者說,這唯一的漏洞也許是我們翻轉局面的唯一機會。」

    「漏洞?」

    「皇上!」齊寧肅然道:「蕭紹宗性情偏執,也注定因此而留給我最後的機會。他篡奪皇位,只是因為在他心裡,這大楚皇位理應屬於他,而先帝和當今聖上都是霸佔了他的皇位,所以他要皇上親眼看到他將皇位奪回去,為此在登基之前,他不會對皇上下毒手。」

    赤丹媚冰雪聰明,齊寧這樣一說,她立刻明白意思,低聲問道:「你是說找到皇帝,就可以讓眼前的局面迎刃而解?」

    「只要救出皇上,蕭紹宗手中的權勢瞬間消失。」齊寧冷笑道:「蕭紹宗自始至終所使用的手段都是見不得人的陰謀,並非真正收攏了各路兵馬,他雖然如今手握大權,可是根基卻不牢靠,如果文武百官和將士們看到皇上還活著,那麼他編織的謠言就不攻自破,一切也就轟然塌陷。」

    赤丹媚想了一下,才道:「蕭紹宗留下皇帝,當然也知道那是他有可能存在的唯一弱點。這就像習武之人,都有致命的罩門,與人搏殺,自然會不惜一切代價保護好罩門,皇帝是蕭紹宗的罩門所在,自然會窮盡心思保護。皇帝不在宮中,是否就一定會在京城?他有沒有可能早已經被蕭紹宗送出城去,早就遠離了京城?」

    「自然是有這個可能。」齊寧頷首道:「可是我相信皇上還在城中,蕭紹宗演了這樣一出大戲,當然希望就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上演,所以他應該不會將皇上送出京城。」

    「就算真的在京城,那皇帝又在何方?」赤丹媚蹙眉道:「京城有上百萬人,市坊眾多,房舍無數,若是有心在京城藏匿一個人,即使調動上千人將京城從頭到尾翻一遍,那也未必能夠找到!」

    「我一直都在想。」齊寧若有所思,沉默了一下,終於道:「最有可能的地方,只有兩個!」
V123210 發表於 2019-7-20 19:59
第一三八二章 鳳儀亮刃

    鳳儀宮外,此刻卻是嚴陣以待。

    天香公主自齊國而來,當時齊國國君安排了不少太監宮女陪嫁而來,這些宮女太監也一直都是留在天香公主身邊,伺候著這位大楚皇后。

    羽林軍殺入內宮,自然有人立刻稟報到皇后這邊,皇后身邊立刻有人組織起鳳儀宮內的太監,雖然並無兵器在手,卻是拿起椅子木棍等諸多物件當做兵器,護衛在鳳儀宮門之外,而宮女們也拿起了瓷器等物事,作為第二道防線。

    其實誰都知道,一旦羽林軍真的殺進鳳儀宮,眾人根本阻擋不住,但這些人對皇后卻是忠心耿耿,雖然宮內許多地方太監宮女亂作一團,如同沒頭蒼蠅般四處找尋躲藏地方,但鳳儀宮這邊一切卻是井然有序。

    皇后當然沒有因為羽林軍入宮而亂了手腳,令人一直在打探消息,得知羽林軍已經退出內宮,眾人鬆了口氣,很快就得知,羽林軍封鎖皇城,城外兵臨城下,這又著實讓皇后吃了一驚。

    「皇后娘娘!」一名太監匆匆跑來,跪倒在皇后面前:「護國公齊寧求見!」

    「齊寧?」皇后蹙起秀眉,微一沉吟,道:「讓他進來!」

    齊寧來到皇后面前,單膝跪倒在地,開門見山道:「啟稟皇后,叛軍圍城,臣衛戍皇城,不過叛軍勢眾,臣已經與城外達成協議,天亮之前,娘娘帶人出城,他們會安頓好娘娘。」

    皇后起身道:「護國公,今夜突然生變,究竟發生何事?本宮聽聞你在前線,何時回京,又是何時入宮來?」

    齊寧左右看了看,皇后明白齊寧意思,揮揮手,示意左右退下,等眾人退下,齊寧才看著皇后道:「娘娘可知道蕭紹宗謀反篡位?」

    「蕭紹宗?」皇后蹙眉道:「就是那位剛剛承襲爵位的淮南王世子?」

    「正是。」齊寧道:「皇上被此人所控制,如今生死未卜,臣今夜入宮,本是要營救皇上,但中了蕭紹宗的圈套,反被圍困在城中。蕭紹宗如今給臣扣上了弒君叛逆的罪名,調動兵馬要殺進城內取臣的首級,臣自然不能向叛臣屈膝,所以要與皇城共生死,只是臣擔心一旦城破,叛軍殺入城內,亂軍之中,難免會傷及到後宮的貴人們,所以臣才請皇后先行出城。」

    「你弒君叛國?」皇后雖然詫異,卻還是十分鎮定:「蕭紹宗為何會給扣上這樣的罪名?皇上現在何處?」

    「臣也無法確知皇上的下落。」齊寧道:「蕭紹宗找了一名酷似皇上的傀儡,一直以傀儡冒充皇上發號施令,他將玉璽霸佔在手,借皇上之名頒布聖旨,滿朝文武無法辯其真假。」

    「傀儡?」皇后嬌軀一震,一副恍然大悟模樣:「原來如此,原來那人是傀儡!」

    齊寧立刻問道:「皇后難道已經察覺?」

    皇后道:「本來皇上料理

    完朝事之後,都會前來鳳儀宮休息,即使再是繁忙,也不會超過三天。但此番皇上已經有一個多月沒有踏足鳳儀宮,本宮派人去找皇上,皇上也說政務繁忙,抽不出時間前來。」頓了一頓,才繼續道:「半個多月前,本宮親自去見皇上,見到皇上正在批閱堆積如山的奏章,他沒和我說幾句話,只說過些時日再來瞧我,奇怪的是,他只看了我一眼,後來便一直不曾再看我。」

    齊寧道:「皇后所見的,自然就是假冒皇上的傀儡了。」

    皇后嘆道:「本宮一直以為是因為齊國的緣故,皇上才會疏遠。」猶豫了一下,終於問道:「護國公,你告訴本宮,齊國那邊是否發生了變故?」

    「皇后為何這樣問?」

    「你也不必瞞我。」皇后輕嘆道:「本宮雖然身在深宮,卻並非對外面的事情一無所知。而且此等大事,皇上就算想隱瞞本宮,那也並不容易,宮內人多眼雜,要得到一些消息也並不難。」

    齊寧想了一下,才道:「無論發生什麼,皇后依然是我大楚的皇后,皇上對皇后,也是一片真心。」

    「本宮明白皇上的心意。」皇后道:「本宮當初前來楚國,也並非只是為了兩國的盟好。」苦笑道:「本宮又何嘗不知,只憑一個女人,又如何能夠改變天下大勢。」隨即眉宇間顯出擔憂之色,問道:「你是否派人在宮中找尋皇上?」

    「皇上不在宮中。」齊寧道:「臣懷疑皇上早已經被帶離出宮,如今就在蕭紹宗的手中。」

    皇后閉上眼睛:「如此說來,皇上已經凶多吉少?」

    「蕭紹宗一心想要奪回他自認為屬於他的皇位,在他登基之前,皇上應該無恙。」齊寧道:「臣現在只能送皇后出城,還請皇后趕緊準備一下。」

    「那你留守皇城,又有何意義?」皇后道:「皇上不在城中,你守著皇城,又是為誰而守?」

    齊寧對皇后的心意卻是無法完全確定,畢竟楚國攻滅齊國,皇后對此到底是什麼心思,他根本無法做出準確的判斷,此刻並不想將自己的計畫全盤托出,只是道:「蕭紹宗要篡位登基,自然要在皇宮之內,如今臣沒有別的法子,能守一天,就能拖住蕭紹宗一天,也許!」淡淡一笑,道:「如果臣真的戰死在城內,也算是為皇上盡忠了,皇后,臣先在外面等候。」

    他也不等皇后多言,逕自出去。

    赤丹媚正在門外等候,見齊寧出來,欲言又止,齊寧輕笑道:「你想說什麼?」

    「如果破城之時,還沒有找到他,我會回來帶你一起走。」赤丹媚猶豫了一下,才嘆道:「你已經盡力了,一旦城破,你也沒有必要將性命丟在這裡。」

    兩人走到僻靜處,齊寧這才道:「我會儘可能給你爭取更多的時間。攻破皇城,對蕭紹宗來說就是一種象

    征,城破之時,才代表他真正拿回了自己想要的東西,所以只要皇城不破,就能將他吸引在這邊。出城之後,你定要聯絡上丐幫的人,千萬不要獨自行動,而且那兩個地方,必須同時出手,如此才能出其不意。」想了一下,才道:「如果羽林衛全力守城,以皇城之堅固,撐上一天應該沒有什麼問題,所以你們的動作一定要快。」

    赤丹媚蹙眉道:「如果你所說的兩個地方都沒有皇帝,那又怎麼辦?」

    「那就只能說明我的運氣不好。」齊寧嘆道:「我與蕭紹宗的這場對賭,我便一敗塗地。」

    赤丹媚心知齊寧如今是真正的身處絕境,自己此番離開,也不知道是否還能再見,一咬嘴唇,忽地張開雙臂保住了齊寧的脖子,香唇貼在了齊寧的唇上,齊寧環抱住赤丹媚腰肢,與赤丹媚擁吻片刻,這才輕聲道:「你也先收拾準備一下,找尋一套宮女的衣衫換上,皇后馬上就要動身,你混在人群中一起出城。」

    赤丹媚心知自己也是身負重任,輕輕點頭,一咬嘴唇,柳腰一扭,閃身而去。

    齊寧對赤丹媚的能耐自然沒有什麼懷疑,以她的手段,喬裝打扮混入人群實在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他抬頭仰望夜空,黎明將至,忽聽身旁有人道:「國公,皇后有請!」齊寧扭頭看了一下,一名宮女恭敬站在邊上,低頭請自己入內,齊寧心想皇后收拾的倒是快,便要往裡面去,猛地感覺勁風襲來,那請自己入內的宮女手中赫然多了一把匕首,直往自己刺過來,兩人距離極近,齊寧根本沒有想到鳳儀宮內的宮女竟然會對自己下狠手,吃了一驚,那宮女出手不但狠厲,而且速度極快,一看就知道不是平庸之輩,若是換做別人,這一刺十有仈jiu是要得手,怎奈她的目標是齊寧。

    不等匕首襲來,齊寧低喝一聲,也不躲閃,探手往那匕首抓過去,那宮女顯然沒有想到齊寧竟然會赤奪刃,手腕一扭,鋒刃直刺齊寧手掌,齊寧手腕卻變得更快,似乎早就料到宮女要變招,一個後翻,避開匕首,隨即手掌猛地向下一拍,重重打在那宮女手腕上,那宮女手臂一麻,匕首脫手而落,但宮女來勢未減,身形依然向前,齊寧也不客氣,手臂一揮,手背已經反打在那宮女的肩頭,他雖然是隨意一揮,但內力實在驚人,即使只使出五成的功力,這天下間也沒有幾人能經受得住,好在齊寧想要留下活口,沒想立刻取其性命,饒是如此,那宮女的身體卻也是直飛出去,撞在一根石柱上,爾後重重落地,「哇」的吐出一口鮮血來。

    這聲音立時驚動附近的太監,早有數名太監衝過來,瞧見那宮女躺在地上掙扎沒能起來,都是詫異,齊寧臉色冷峻,緩步走上去,冷聲道:「你是何人?為何要殺我?」靠近過去,見到那宮女抬起頭來,嘴角帶著鮮血,一張臉龐卻是清麗可人,齊寧瞧見那張臉,變了顏色,失聲道:「怎麼怎麼是你?」
V123210 發表於 2019-7-21 19:24
錦衣春秋 第一三八三章 且以冥花喚痴意

    出手刺殺齊寧的宮女,齊寧雖然只是第二次見到此女的面孔,但卻對她並不陌生。

    在齊寧的心裡,卻早已認定她便是卓仙兒。

    卓仙兒在秦淮河上消失之後,齊寧始終無法找到她的下落,卻在宮中發現了此女,她身段動作與卓仙兒一般無二,唯有面容改變,齊寧早先只是懷疑,但知道焰摩使者擁有能讓人改頭換面的本事時,便確信此女一定是卓仙兒。

    卓仙兒改頭換面進入宮內,卻是為了找尋鳳凰琴,只不過得手那夜,卻為他人做嫁衣裳,鳳凰琴被赤丹媚和陌影聯手截走。

    卓仙兒那晚受傷離開之後,齊寧便再也不曾見到,也不知她是繼續潛伏在宮中,還是早就離開。

    此時卓仙兒突然出現,而且對自己狠下殺手,齊寧自是大感吃驚,卻見到卓仙兒俏臉含霜,一雙魅力的眼眸子此刻卻以怨毒之色盯著自己,齊寧那一拍雖然沒有要了她性命,但內力深厚,卻也讓她受了內傷,嘴角溢出鮮血來。

    卓仙兒冷笑道:「我不是你對手,你儘管動手。」

    「你為何要殺我?」齊寧皺眉道。

    卓仙兒恨聲道:「你你殺了他們,我我當然饒你不過。」

    齊寧一怔,但立刻想到卓仙兒口中的「他們」是誰,道:「你是說焰摩他們?」苦笑道:「仙兒,你果然和他們是一黨。」

    地藏六使之中,焰摩使者、大力使者和持寶童子俱都是齊寧親手所殺,鬼王自然就是攝天使者,隨時服毒自盡,卻也是因齊寧而亡,地藏手底下的六大使者之中,如今活下來的只剩下寶藏天女和大慈天女。

    寶藏天女花想容下落不明,而齊寧如今卻也確信卓仙兒便是地藏六使之中的大慈天女。

    「我不知道什麼仙兒不仙兒。」卓仙兒恨恨道:「我只想要你的性命。」她掙紮了一下,但顯然內傷不輕,齊寧看在眼裡,卻有些後悔自己出手太重,上前兩步,卓仙兒卻已經閉上眼睛,本以為齊寧會出手取走自己的性命,可是卻不見動靜,睜開眼睛,只見到齊寧竟然用一種十分柔和的目光瞧著自己,那目光毫無敵意,反倒是充滿憐愛,卓仙兒一怔,她自然看出齊寧這神情並非作偽,而且齊寧一抬手便可取走自己性命,也沒有必要在這個時候假惺惺,蹙眉道:「你你為何不動手?」

    「我不知道你從前到底經歷過什麼,但是你難道一絲兒也記不得我們在一起的時候?」齊寧凝視著仙兒漂亮的眼眸子,忽然拉開自己胸口衣襟,卓仙兒見他要扯開衣服,或許是因為女兒家天然的羞臊,竟是撇過臉不看他,齊寧將衣襟扯開,道:「你瞧瞧這是什麼?」

    卓仙兒好奇轉過頭來,見到齊寧並沒有露出胸膛,貼著胸痛肌膚處,卻是一件極為古怪的衣衫,色澤純烏,乍一看去,倒像是蟒蛇的蛇皮一般。

    「這是烏蟒麟。」齊寧柔聲道:「你擔心我遇到凶險,將這件護身寶甲送了給我,你可還記得?」

    卓仙兒緊蹙眉頭,想了一想,似乎根本想不起此事,卻是冷笑道:「你說這是我送給你的?好,既然是我的東西,那你還給我。」

    齊寧皺眉道:「你當真一絲兒也不記得?你若真的要,我現在便給你。」

    卓仙兒伸出手,道:「拿來!」

    齊寧也不猶豫,竟是脫下里外衣衫,將那件貼身的烏蟒麟脫了下來,精赤上身,將烏蟒麟遞給了卓仙兒,四周眾太監都是驚詫莫名,但都知道這位是帝國的國公爺,卻也不敢多言。

    仙兒接過烏蟒麟,見齊寧兀自用柔和的目光看著自己,也是顯出詫異之色,顯然沒有想到齊寧竟然真的將烏蟒麟脫下來,她忍不住道:「這這真是我給你的?」

    齊寧蹲下身子,凝視仙兒,輕聲道:「花開一千年,落一千年,花葉永不相見,情不為因果,緣注定生死。」

    仙兒聽到這幾句話,嬌軀一顫,似乎想到什麼,脫口而出道:「曼珠沙華!」

    「曼珠沙華是自願投入地獄的花朵,卻被眾魔遣回,但卻仍舊徘徊在黃泉路上。」齊寧愛憐地看著仙兒,輕聲道:「眾魔看見心有不忍,遂准許她開在此路之上,給離開人間的靈魂一個指引。」

    太監們面面相覷,不明白這到底是是什麼意思。

    卓仙兒善音律,而她彈奏最能打動人心的一首曲子,正是曼珠沙華,當初隆泰在秦淮河密見毒使鞦韆易,仙兒彈奏詞曲,聞著都是沉浸其中,此曲曲調悲涼,齊寧心知音律並非只是簡單的曲子,一首曲子如果彈奏著無心其上,那是無論如何也打動不了聽者,只有彈奏者的心與音律相融,方能讓人感受旋律中的情感。

    齊寧不懂音律,可是當日卻也因為這首曲調而心中惆悵悲涼,感受其中。

    他知道卓仙兒既然能夠將一首曼珠沙華彈奏得讓人情動,那自然是因為卓仙兒在這首曲子上寄寓了存在骨髓中的情感,他並不奢求曼珠沙華能夠讓卓仙兒想起當初的一切,只是期盼能對仙兒有一絲觸動。

    果然,仙兒聽得齊寧所言,嬌軀顫抖起來,喃喃自語:「曼珠沙華花開一千年,落一千年花葉永不相見情不為因果,緣注定生死!」恍惚之中,眼角竟然落下淚水來。

    齊寧柔聲道:「仙兒,你也許永遠都不會想起我是誰,可是我卻不能忘記你。我只想能夠再聽你彈奏一次曼珠沙華!」竟是伸出手,輕輕握住仙兒一隻手,仙兒身體一顫,微用力似乎是要抽出手,卻還是被齊寧握著,齊寧這隻手十分溫暖,輕聲道:「曼珠沙華是生在冥界三途河邊、忘川彼岸的接迎之花,鋪滿地獄之路,有花無葉,是冥界唯一的花,傳說

    能讓亡者的靈魂喚起前生的記憶。咱們這一輩還沒走完,哪怕你這輩子記不起我,等到咱們離開人間,到了三途河邊,曼珠沙華必能讓你想起今生的一切,那時候你也就能記起我是誰!」

    仙兒呆呆地看著齊寧,神情恍惚,淚水順著香腮滾落,陡然猛地抽回手,俏臉顯出痛苦之色,雙手抱頭,痛苦道:「我的頭好疼,我我腦子裡好亂,我!」再次看向齊寧,忽地伸出一隻手,撫在齊寧臉上,聲音發抖:「這種這種感覺好熟悉,我我以前以前似乎也有這樣的感覺!」

    齊寧抬手抓住她手,緊貼在自己的臉上,竟是眼圈泛紅,點頭道:「你當然熟悉,你以前也是這樣摸著我的臉,仙兒,你你是否想起來了?」見仙兒依然是一副痛苦之色,忽地湊近過去,竟是橫身將仙兒抱了起來。

    幾名太監都是大驚失色,心想這裡是內宮重地,這位國公爺竟然光著膀子將一名宮女抱在懷中,當真是膽大包天、

    可是齊寧卻似乎對周圍的太監們視而不見,而且這邊的動靜已經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不遠處出現許多太監宮女,所有人看著齊寧將仙兒抱起,都是驚詫萬分,有些宮女更是臉紅心跳。

    仙兒被齊寧橫抱在懷中,也是驚了一下,欲要掙扎,可是目光所見,卻是齊寧面帶微笑看著自己,恍惚之間,四周的一切似乎都有了變化,經宛若是幻化成了在畫舫的閨房之中。

    當初她幾次被齊寧這般抱起,柔情蜜意,她腦中凌亂一片,曾經與齊寧在一起的畫面極其零碎地在腦海中浮現,卻始終無法合成完整的圖像,雙手抱著腦袋,咬著嘴唇,齊寧卻已經湊近低聲道:「.仙兒,你別誤會,其實其實我也只是在考驗一下自己,看看自己的承受力到底有多強,其實其實就算你方便,我估計自己也能頂得住!」

    輕柔的聲音鑽進仙兒的耳朵裡,恍惚間卻已經回到了從前,仙兒臉上竟然泛紅,羞赧道:「侯爺是好人,我知道仙兒不會欺負仙兒的!」

    周圍眾人目瞪口呆,眼前發生的一切實在是匪夷所思。

    這宮女剛剛行刺國公爺,國公爺非但沒有殺她,反而將她抱在懷中,而且此刻兩人的表現,完全是一對恩愛有加的小兒女,哪裡還有半點你死我活的跡象,不少人甚至覺得這兩人是不是忽然都中了魔怔。

    卻只有齊寧和仙兒知道,這一說一答,正是當初兩人一次在閨房情意綿綿時候的重演。

    齊寧聽到仙兒所答與當初的情景一字不差,知道她響起那時的情景,歡喜交加,仙兒也終於回過神來,淚水流出,抬手摸著齊寧臉頰,顫聲道:「侯爺,你你回來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9-7-21 19:25
第一三八四章 血脈疑雲

    黎明將近,皇城內外劍拔弩張。

    袁老尚書始終不曾回到軍陣之內,而是站在皇城之下,晨風習習,老大人蒼老的身體微微晃動,他畢竟年事已高,哪怕只是站上一個時辰,那也是十分吃力,袁默賢站在父親身邊,看著執拗的父親,關切之餘,心下卻也是有一絲詫異。

    老尚書為官多年,在這錯綜複雜的朝堂之中,卻始終屹立不倒,固然是因為德高望重門生遍天下,但最緊要的是老尚書從來不捲入朝堂的紛爭。

    老尚書坐鎮禮部多年,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按照國法來施行,讓人找不出毛病,他為官公正,即使是當初的四大世襲候,對這位老尚書也都是禮讓三分。

    司馬氏與淮南王鬥得你死我活之際,老尚書卻是呆在自家的菜園子裡,兩耳不聞窗外事,似乎朝堂的紛爭與他全無干係。

    袁默賢在父親手下當差多年,也學會了裝聾扮啞的手段,與他無干的事情,他絕不會沾染分毫,就算真的與他有關,那也是凡事只管三分。

    可是今次袁老尚書的所為,卻與他從前的為官處事判若兩人。

    老尚書年事已高,用不了多久便可以告老還鄉,在這節骨眼上,無論京城發生何事,最好的選擇便是待在家裡,如同往日一樣,兩耳不聞窗外事,但此番老尚書得知兵馬入城,竟然穿上官袍,連夜趕到了皇城之下。

    更讓袁默賢詫異的是,文武百官眾多,沒有誰主動上前,卻恰恰是父親主動來到皇城腳下,準備說服齊寧出城。

    袁默賢實在不知道老父親為何此番要如此主動涉足此事,看到風中的老大人閉著雙目,頜下白鬚飄動,卻又不敢多說什麼。

    聽到後面傳來腳步聲,袁默賢回過頭,見到蕭紹宗竟然端著一把椅子走過來,忙拱手施禮,蕭紹宗微微一笑,將椅子放在袁老尚書身邊,輕聲道:「老大人年事已高,不可久站,坐下等候吧!」

    老尚書這才睜開眼睛,看了蕭紹宗一眼,卻沒有拒絕,坐了下去。

    蕭紹宗一揮手,四周的盾牌兵迅速移動,在四周圍成一道銅牆鐵壁般的保護層,老尚書抬手撫鬚,凝視著蕭紹宗,卻沒有說話。

    蕭紹宗微一沉吟,終是道:「兵臨城下,並非小王所願,但卻不得不為。」

    「王爺想要置齊寧於死地,是否真的只是因為他弒君叛逆?」老尚書看著蕭紹宗眼睛問道。

    蕭紹宗並沒有立刻點頭,猶豫了一下,才道:「老尚書睿智非常,小王欽佩。齊寧弒君叛逆,為了我大楚的江山社稷,自然是該死,只是小王對他存有殺心,卻並非只是今次,很早之前,小王就想過要誅殺此人。」

    一旁的袁默賢一怔,嘴唇微動,但他當然知道在這種時候還輪不到自己多說一個字。

    「王爺的意思,老臣沒有聽懂。」老尚書倒是顯得十分平靜:「難道齊寧早就有叛逆之行?」

    蕭紹宗搖頭道:「從前是否有叛逆之行,小王並

    不知道,但此人從生下來的那一天,就注定不該活在世上,又或者說!」他微一沉吟,才道:「又或者說他不該生在錦衣齊家!」

    老尚書這才顯出一絲詫異之色。

    蕭紹宗抬頭望向東方,平靜道:「此人叛逆之心,乃是天生注定,今日不叛,明朝也會叛。」

    老尚書自然聽出蕭紹宗話中有話,想了一下,才道:「盧大人先前問過一句話,齊寧弒君叛逆,究竟是所為何故?」抬手撫鬚道:「齊寧奇襲西北,為大楚立下了赫赫戰功,老臣實在想不明白,他謀反的動機何在?」凝視著蕭紹宗眼睛,緩緩道:「憑心而論,他雖然是出自錦衣齊家,但卻根本沒有謀反的實力,秦淮軍團不在他的掌控之中,攻略西北的楚國兵馬出自西川,他領兵攻打北漢,那些兵馬自然相隨,可是他要謀反作亂,駐軍在西北的那些兵馬絕不可能為其所用。」

    蕭紹宗淡淡一笑,道:「老大人是覺得他沒有實力謀反?」

    「至少老臣實在看不出他謀反的實力何在?」老尚書輕嘆道:「如果只是說沒有謀反的實力,那還不足以證明他就沒有謀反之心,最緊要的還是那句話,他為何要謀反?」抬頭望向皇城:「如今他被困在皇城之內,四面被圍,想要脫身已無可能,齊寧不是笨人,他入宮弒君,應該就想到後果。這樣的結果,老臣並沒有看出他得到什麼利益,反而是將自己和錦衣齊家徹底斷送。」

    「小王說過,他從一生下來,就注定有反心。」蕭紹宗嘆道。

    老尚書道:「錦衣齊家是開國功勛世家,兩代侯爺都是帝國的柱樑,錦衣齊家亦是我大楚極為榮耀的世家之一,所以老臣想不明白王爺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他雙眸顯出狐疑之色:「王爺說他一生下來就有反心,恕老臣直言,這不但無法讓我大楚百姓信服,甚至會讓所有人覺得荒謬透頂。」

    「因為齊寧本就不是錦衣齊家的人!」蕭紹宗平靜道。

    老尚書身體一震,臉色劇變,就是一旁垂頭不語的袁默賢也赫然抬起頭來,顯出驚駭之色。

    許久之後,老尚書才道:「王爺,老臣沒有聽清楚,你說什麼?」

    「齊寧並非錦衣齊家的人。」蕭紹宗重複了一遍:「此人本就不是齊家的血脈,所以齊家的忠誠,自然不可能延續到此人身上。」

    老尚書雖然心下震驚不已,但還是足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搖頭道:「王爺,齊寧雖然謀反,但有些話卻說不得。齊寧雖反,可是錦衣老侯爺和齊大將軍都是帝國的忠臣,他們為我大楚立下了赫赫戰功,人雖然都不在了,但他們的英名,卻實在容不得褻瀆。」

    蕭紹宗聲稱齊寧不是錦衣齊家的血脈,這當然是石破天驚之事。

    古往今來,大到皇室帝胄,小到販夫走卒,對子孫的傳承看的都是極重,像錦衣齊家這等帝國功勛世家,對於家門血脈的傳續自然更是異常的在意,齊寧承襲了錦衣候的爵位,在世人看來,那自然是極為純淨的

    齊家血脈。

    如果有人說齊寧不是齊家血脈,那當然是對錦衣齊家莫大的侮辱。

    老尚書坐鎮禮部,對於人倫綱常自然是十分在意,蕭紹宗說出齊寧不是齊家的血脈,老尚書震驚之餘,卻也略有些惱怒,如果蕭紹宗只是信口開河,以此來攻訐齊寧,那老尚書對此等言行實在是鄙夷至極。

    「小王當然知道這不是小事。」蕭紹宗緩緩道:「所以至今為止,小王從無對別人透露過此事。只是老尚書想知道齊寧謀反的動機,小王不得不如實相告。」

    一陣沉寂之後,老尚書才道:「王爺既然這樣說,當然有證據在手?」

    「至少有一位證人可以證明此事絕無虛【.】假。」

    老尚書搖頭道:「如此說來,王爺也是聽人所言?難道王爺所說的那位證人,就不會信口雌黃?」

    「不會!」蕭紹宗語氣異常肯定:「在小王看來,如果天底下只有一人能夠實話實說,那就只能是他,如果知道他是誰,老尚書也一定不會懷疑小王所言。」

    「王爺說的證人,到底是誰?」老尚書直視蕭紹宗的眼睛。

    蕭紹宗卻是搖頭道:「並非小王賣關子。今日將真相告知老尚書,本就是無可奈何,在得到那位證人同意之前,小王卻不能透露他的身份。」頓了一頓,才道:「小王只希望老尚書能夠相信小王所言,不到萬不得已,為了維護錦衣齊家的名譽,小王也不想對任何人再透露此事。」見老尚書眯起眼睛,蕭紹宗低聲道:「只要此番平亂成功,誅殺了齊寧,穩定京城之後,小王定會向那證人請求,由他親口向老尚書告知真相,不知老尚書意下如何?」

    老尚書微一沉吟,才道:「王爺所言,老臣實在難以接受,也實在難以想像!」

    「老尚書為官多年,即使足不出戶,京中發生的事情,老尚書也會盡收耳底。」蕭紹宗輕聲道:「當年錦衣齊家發生的那樁事情,別人或許知道不多,但老尚書知道的應該不會太少。」

    「王爺的意思是?」

    「齊大將軍的夫人柳氏當年身懷六甲,市井之間都知曉柳氏臨盤在即。」蕭紹宗緩緩道:「柳氏孕期的時候,府中下人還在外面說起齊家即將有後的事兒,可是據我所知,就在柳氏要臨盆的那些時日,齊家上下忽然三緘其口,沒有人再提及一句,而齊大將軍在那時候突然回來,很快就有風聲說,柳氏因為難產,雖然保住了孩子,可是柳氏卻因此而死。」凝視著老尚書,輕聲問道:「這事兒老尚書應該比小王清楚吧?」

    老尚書微眯起眼睛,似乎回想當年往事,片刻之後,才微微頷首道:「確有此事。」

    「那後來又如何?」蕭紹宗唇邊泛起一絲淺笑:「柳氏好歹也是大將軍夫人,亦是錦衣齊家長媳,如果過世,總該厚葬,可是據小王所知,錦衣齊家似乎從未為柳氏辦過喪事,老尚書,不知小王所言對不對?」
V123210 發表於 2019-7-23 17:38
第一三八五章 毒心刺骨

    老尚書眼角跳動,蕭紹宗所言,老尚書自然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當年齊家發生此等怪事,也確實讓許多人心中暗暗納悶。

    不過侯門深似海,達官貴人的家族之中,多少都有一些不為人道的事情,而這樣的事情,往往其他人也都會十分自覺地三緘其口,不去議論,更何況那時候的錦衣齊家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齊景手握十萬大軍,坐鎮前線,發生在齊家的事情,誰又敢在背後聒噪。

    或許當時還有人心中狐疑,但京城裡每天發生的怪事不在少數,齊家的事情很快就被其他怪事所替代,湮滅在許多的奇聞怪談之中,不過半年,很多人甚至都忘記齊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今日蕭紹宗忽然提及起來,老尚書便即想起了當年發生在錦衣齊家的這樁往事。

    「當年齊家這樁怪事,朝野諱莫如深,並無太多人提起。」蕭紹宗輕聲道:「只不過大家所知,也僅此而已,可是這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蹊蹺的事情,知道的人卻寥寥無幾。」淡淡一笑,道:「不過這也是理所當然,當年那樁事情發生之後,齊家竭力掩飾,並沒有讓內情為外人所知。」

    老尚書這才道:「王爺說齊家的事情不為外人所知,可是王爺卻似乎對當年發生的事情瞭若指掌。」

    「齊家雖然竭力隱瞞,可是那樁事情背後卻深藏著巨大的禍患。」蕭紹宗道:「參與當年那樁事情的人確實不多,可是除了齊家的人,卻還是有外人參與其中......!」頓了一頓,才道:「老尚書,小王言盡於此,不過老尚書見多識廣,心思縝密,小王今日所言是真是假,老尚書自有判斷。」隨即目光一寒,才道:「也正因如此,齊寧此人就不得不除。」

    老尚書道:「王爺既然說齊寧不是齊家的人,而且是巨大的禍害,也早就想將其誅殺,卻為何一直沒有出手?此事皇上是否知曉?」

    「此事匪夷所思,那證人心存大善。」蕭紹宗嘆道:「他覺得只要將此事隱瞞,讓齊寧自以為是齊家之後,爾後效忠於大楚,那也不是非要誅殺。小王......雖然不敢苟同,但人心向善,那證人既然堅持,而且不願意出來指證,小王就只能嚴密監視齊寧,只盼此人能夠為我大楚建功立業,莫要生出叛逆之心。」

    老尚書皺眉道:「莫非這些年,王爺一直在監視他?」

    「老尚書自然知道,齊寧早年時候神志不清,痴傻愚鈍,如果一直如此,自然不會對帝國有任何的威脅。」蕭紹宗嘆道:「可是幾年前發生變故,據說是北漢九天樓的人綁架了此人,要將此人帶回北漢,以此威脅齊景,後來齊家的人找回了齊寧,不知為何,死裡逃生的齊寧因此而發生了極大的變化......!」

    老尚書頷首道:「不錯,老臣當年知道此事,也是十分吃驚。不過那孩子或許是受了驚嚇,反而腦子開竅。」

    蕭紹宗湊近老尚書,壓低聲音道:「老尚書可知道齊寧為何會變的痴傻?」

    老尚書立時聽出蕭紹宗話中有話,他這明顯是說齊寧當年痴傻是另有蹊蹺,但還是顯得十分平靜,看著蕭紹宗近在咫尺的眼睛,雖然沒有開口,但眸中卻帶著幾分詢問之色。

    「柳氏難產而死,齊寧是由齊家太夫人親自養育。」蕭紹宗唇邊泛起一抹詭異的微笑:「開先幾年,那位太夫人也確實一直都在照料齊寧,可是此後太夫人做主,讓齊景納了劉氏為妾,而且劉氏還為齊家生了一個男丁,等到齊寧四五歲的時候,齊太夫人將齊寧交給了妾室劉氏照料。」

    老尚書頷首道:「便是生下齊家次子的那位姨娘。」

    「正是。」蕭紹宗道:「據小王所知,齊太夫人將齊寧交給劉氏的時候,腦子就已經開始出現了問題,沉默寡言,終日裡只是對人傻笑。」

    老尚書嘆道:「此時老臣也是知道。齊寧幼時,老臣也是見過,那孩子天資聰穎,天賦極佳,小小年紀,便是那古賢文章,只要看過一遍,就能夠過目不忘,老臣還記得齊大將軍說過,等到那孩子年長幾歲,便要交到卓青陽手裡,由卓青陽親自施教。可是.....後來聽說那孩子忽然魔怔,口不能言,痴傻愚鈍,實在是讓人意想不到。」

    蕭紹宗含笑道:「老尚書自然不會想到,齊寧從神童變成痴傻,不過是有人做了手腳而已。」

    老尚書身體一震,蕭紹宗湊在老尚書耳邊道:「齊寧被齊家太夫人撫養的那幾年,一直都在服用藥物,是藥物讓天資聰慧的神童變成了傻瓜!」

    兩人在低聲私語,遠處竇馗等人自然也是看到,見到蕭紹宗和老尚書在鐵盾保護之下,似乎正在商議著什麼,都是有些奇怪,暗想如今兵臨城下,正是非常時候,怎地小王爺有雅興袁老尚書囉嗦半天?兩人到底談的是什麼?

    眾人心下奇怪,但自然無人敢靠近一步。

    聽聞齊寧是被藥物傷了腦子,一直保持鎮定的老尚書終於顯出駭然之色,低聲道:「王爺,這可不能開玩笑?」

    「老尚書放心,今日小王與你所言,每一個字都是有來處,絕非信口開河。」蕭紹宗道:「而且小王遲早會將證據擺在老大人的案頭。」

    「你說.....齊寧當年被藥物所傷,那.....那又是誰下此毒手?」老尚書皺眉道:「齊寧由太夫人照料,日夜都有人在身邊,誰能對他下毒?」

    「自然是太夫人。」蕭紹宗輕笑道:「不瞞老大人,齊寧被交到太夫人手裡後,食物之中就一直被下毒,只不過齊景對此子還是十分在意,所以太夫人並不想讓大將軍知道齊寧受到傷害。那毒藥十分特殊,服用之後,不能立刻奏效,需要長年累月慢慢積累,如此既能破壞齊寧的腦子,而且大夫也查不出端倪來。過了幾年之後,齊寧已經開始反應遲鈍,太夫人卻趁機將齊寧交到了那位妾室的手中......!」眸中劃過一絲陰厲之色:「妾室劉氏已經有了孩子,齊寧雖然遲鈍,但卻是正室嫡出,齊寧交到劉氏手中,自然不會有什麼好果子吃。」

    老尚書一生見多識廣,洞悉人心,蕭紹宗這番話一說,他立時便明白其中的關竅,神情凝重起來,嘴唇微動,卻沒有說話 。

    「太夫人自然是一開始就知道齊寧不是齊家的血脈,否則又怎可能對嫡親長孫下此毒手?」蕭紹宗冷笑道:「或者說那位太夫人對這不是齊家血脈的孩子存有怨恨之心,只不過是因為齊大將軍的緣故,所以沒有明目張膽對他如何。她明知道劉氏對齊寧必然也沒有什麼好心腸,卻還是將她交過去,無非是想借劉氏之手折磨齊寧,此外......!」頓了一頓,才繼續低聲道:「齊寧雖然由劉氏接著照料,但飲食之中依然一直放有那種毒藥,老尚書自然明白太夫人為何要這樣做。」說到此處,蕭紹宗唇邊泛起嘲弄的笑意。

    老尚書當然明白了太夫人的意圖。

    太夫人顧忌齊景,所以只能是暗中給齊寧下毒,那毒藥長年累月下來,讓齊寧腦子受到破壞,變得反應遲鈍,齊景當然是精明之人,一個幼時天資聰穎的孩子突然痴傻愚鈍,這不可能不讓齊景起疑心。

    太夫人自然也是擔心齊景有朝一日發現其中的蹊蹺,會傷及到母子之情,是以轉手將齊寧交到瓊姨娘的手中,那本就是找一個替罪羊。

    如果齊景發現齊寧是被藥物所傷,自然會追究到照顧齊寧的瓊姨娘身上,而瓊姨娘又怎敢說是太夫人下令她對齊寧用藥?更何況當時府中上下都知道瓊姨娘對齊寧多番折磨,那麼瓊姨娘下毒,自然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不可能有人會懷疑到太夫人的身上。

    結果便是太夫人如願以償讓齊寧徹底變成痴傻之人,而即使東窗事發,也有瓊姨娘頂缸。

    老尚書明白其中的關竅,心下駭然。

    「這既然是齊家的事情,連齊大將軍都不知道真相,王爺又從何而得之?」老尚書嘆道:「王爺比齊寧大不了幾歲,這些事情發生的時候,王爺也是正當少年,總不會那個時候王爺就會關注齊家之事?」

    「小王說過,此事的前因後果,一直有一位證人存在。」蕭紹宗道:「那位證人其實也一直擔心因為這個孩子的存在,不但可能會傷及齊家,甚至會傷及到大楚,所以多年以來,一直對齊家都是十分的注意。」頓了一頓,才低聲道:「那位證人這些年,有幾次悄悄進入過齊家,這自然是沒有人知道的,他對太夫人下毒一事也是十分清楚,也曾試圖阻止,但終究沒有阻止成功,而且......齊寧如果真的變成痴傻之人,那麼對齊家和大楚也就不會再有威脅,這其實不是什麼壞事。」

    「你的意思是說,那證人一直與太夫人有聯繫。」老尚書道:「而且他也一直在關注齊寧?」

    蕭紹宗頷首道:「正是如此。如果齊寧真的就那般痴傻下去,也許就不會有後來的事情。可是幾年前,因為九天樓綁架一事,齊寧忽然脫胎換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他目光深邃,寒光閃爍:「老尚書,齊寧成為遲鈍之人,並非是受刺激所致,而是長年累月的藥物積累所致,從醫理來說,腦子已經受到嚴重破壞,怎可能因為被九天樓綁架受到驚嚇,便能夠恢復神智?」
V123210 發表於 2019-7-24 22:47
第一三八六章 十二時辰

    黎明將至,皇城之內尚無動靜,但蕭紹宗卻很是從容。

    皇城已經是他的掌中之物,上萬兵馬將皇城團團圍住,何時發起攻擊,也只是他一聲令下的事情。

    老尚書沉吟了片刻,才道:「你是說,齊寧被綁架的時候,有高人出手幫了他?」

    「到底是怎麼回事,小王也不知。」蕭紹宗嘆道:「不過齊寧恢復神智,事情自然就變得十分棘手。那證人知道後,一直憂心忡忡,但他並不方便親手過問此事,所以監視齊寧的擔子,就落在了父王的身上。」

    「你是說老王爺?」

    蕭紹宗頷首道:「正是。那位證人對父王十分信任,此事他沒有告知任何人,獨獨告訴了父王,父王身在朝中,可以隨時監視齊家,是以那位證人將此事交託給了父王。」

    老尚書心想能讓淮南王親自來做此事,那位證人的身份自然也不一般。

    「王爺,既然那位證人早知道齊寧不是齊家血脈,又為何不將此事稟明皇上?」老尚書問道:「只要皇上知道此事,不對齊寧加以重用,齊寧手無權勢,自然不會對朝廷再有太大的威脅。」

    「那位證人早先一直將此事隱瞞,父王知道此事,也是在齊景過世之後。」蕭紹宗道:「當時齊寧得到皇上的器重,而且齊寧也確實在協助皇上對付司馬嵐,為了大局著想,證人這才對皇上隱瞞此事。」

    「原來如此。」老尚書微微頷首,雖然蕭紹宗說得有鼻子有眼,但卻都是一面之詞,甚至拿不出像樣的證據來,老尚書對蕭紹宗所言,自然還是心存疑竇,微一沉吟,才道:「王爺今次將這秘密告訴老臣,不知所為何故?」

    蕭紹宗肅然道:「小王只是想要告訴老尚書,今次小王不惜一切代價誅殺齊寧,不但是為了皇上,也是為了我大楚的江山社稷。」頓了頓,才繼續道:「方才盧大人還在疑慮,不明白齊寧有什麼道理要謀反。」

    「王爺,恕老臣直言,即使齊寧真的不是齊家血脈,也不代表他就有謀反的道理。」老尚書道:「難道王爺是想說,齊寧幼時遭受齊家太夫人的虐待,所以因此而恨及我大楚,這才要謀反?」

    蕭紹宗搖頭道:「自然不是這個緣故,那只是他與齊家的私怨,而且皇上待他隆恩浩蕩,他倒也沒有道理因此而謀反。」

    「那老臣就不解了。」

    「老大人,齊寧既然不是齊家的血脈,那他總不會是從地裡冒出來的?」蕭紹宗冷笑道:「他確實是柳氏所生,只不過父親是另有其人而已!」

    老尚書眼角再次抽動,蕭紹宗貼近他耳朵低聲道:「齊寧一旦知道自己的親生父親是誰,就一定會心存反意,據我所知,他其實早已經懷疑自己的出身,而且暗中也一直在調查自己的身世,若是我沒有猜錯,他已經知道了自己的父親是誰,所以才會有這次的弒君謀逆之舉。」

    「他父親到底是何人?」老尚書急問道。

    蕭紹宗尚未說話,忽聽得城頭鼓聲響起,城下所有人都是抬頭向城頭望過去,只見齊寧已經出現在城頭,居高臨下俯視城下,很快就聽齊寧高聲道:「老大人,皇后和宮裡的幾位貴人都已經過來,現在便可以出城。」

    老尚書立刻拱手道:「臣等恭候皇

    後娘娘出城!」

    「老大人,陪同皇后和幾位貴人出宮的侍從眾多,還請你們好好安置。」齊寧目光移向蕭紹宗,大聲道:「蕭紹宗,若是他們中任何人有絲毫損傷,責任便都在你。」

    蕭紹宗背負雙手,淡淡道:「宮女可以出宮,太監一個也不許出城。」

    齊寧皺眉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此番潛入宮中行刺,帶有眾多殺手。」蕭紹宗道:「若是你讓他們扮作太監混出城來,那也不是沒有可能。此番入宮的刺客,一個也莫想從城中出來。」

    齊寧哈哈笑道:「有道理有道理。」沉聲道:「開城門!」

    皇城大門很快便發出「嘎嘎嘎」之聲,厚重的城門緩緩打開,齊寧主要是安排皇后出城,不過卻也將鳳儀宮附近的幾位內宮嬪妃送出城來,這後宮貴人眾多,自然不可能一個多時辰之內便將所有人都組織起來出宮,雖然出城的不過皇后和幾位貴人,但隨行的太監宮女卻是不少,長長的隊伍早已經在城門後等待,城門大開,一群宮女便簇擁著皇后的鳳輦從城門裡出了來。

    蕭紹宗不准許太監出城,那些隨行的太監只能退後,留在了城中。

    長長的隊伍自城內出來,如同長蛇一般,亦有好幾百名宮女隨同出城,皇后的鳳輦靠近過來,蕭紹宗和老尚書都已經跪在了邊上,軍陣也早已經閃開了一條寬敞的通道。

    「王爺,司馬府雖然被抄沒,但庭院並未受損,一直都是被封門。」等到皇后的鳳輦過去,老尚書起身向蕭紹宗道:「老臣以為,可以暫且讓皇后和幾位貴人在司馬府暫時安頓,不知王爺意下如何?」

    司馬氏被誅滅之後,家產被抄沒,原來國公府也已經被封存,朝廷一直也沒有具體處理,不過司馬氏發跡數十年,顯貴多年,司馬府也是佔地極廣,庭院眾多,皇后出城之後,一行好幾百人,臨時在京城找尋住處還真是不容易,而司馬府也確實是個暫時安置的好地方,蕭紹宗立時道:「一切就依老大人的意思。」

    「袁默賢!」老尚書叫了一聲,袁默賢立刻過來,老尚書吩咐道:「你護送皇后前往之前的司馬府,派人立刻去通知京都府尹鐵錚,令他調派京都府的差役保護皇后和眾位貴人的安全。」

    袁默賢拱手退下,匆匆而去。

    等到最後一人出城來,皇城的城門立時關上,齊寧望著長長的隊伍,他知道赤丹媚此時就在其中,可是人數太多,也不知道赤丹媚究竟在何處,只等著隊伍穿過軍陣遠去,齊寧才抬頭看了看天色,發現東方的天邊已經出現了一絲魚肚白。

    黎明已至!

    「齊寧,皇后已經出城,你是否也要自縛出城?」蕭紹宗仰望城頭的齊寧:「本王沒有耐心繼續等下去了。」

    齊寧哈哈一笑,忽然抬手指著蕭紹宗厲聲道:「蕭紹宗,你還在這裡裝模作樣,皇上是被你所害,你竟然倒打一耙,誣陷在我身上,簡直是無恥透頂。」

    「哦?」蕭紹宗卻是淡定自若,唇邊泛起一絲輕笑:「你有證據?」

    齊寧冷笑道:「我已經派人在找證據,而且也找到了端倪,但很快就有充分的證據證明皇上是被你所害。」

    此時竇馗等人卻上前來,竇馗抬手指著城頭的齊寧大罵道:「

    齊寧,你這個弒君叛逆,死到臨頭,還在這裡血口噴人。你帶刺客潛入宮中,行刺皇上,連貴公公都可以作證,你竟然還在狡辯?」

    「齊寧,你辱沒了錦衣齊家的聲明。」又有一人厲聲高叫道:「你要是還有羞恥之心,立刻自縛出城,向王爺和滿朝文武請罪!」

    「你若再冥頑不靈,大.軍攻城,城破之後,定要將你碎屍萬段!」

    一群人對著齊寧大聲辱罵,齊寧嘆了口氣,道:「這裡不是菜市場,也莫要在這裡潑婦罵街,好歹也都是朝廷大員,保留一絲體面為好。」他聲音也不如何大,但勁氣穿透出來,將眾人的聲音輕易地壓了下去。

    袁老尚書卻是抬起手來,示意眾人靜下來,老尚書在朝中德高望重,眾人倒也都是給老尚書幾分面子,聲浪漸息,老尚書待眾人靜下來,這才向城頭齊寧道:「齊寧,目下的情勢,你也都看到,以城中的守衛力量,根本不可能抵擋大軍攻城,皇城內外,都是我大楚的勇士,你當真要讓我大楚將士自相殘殺?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害人害己,又何必如此?」

    「老大人,實不相瞞,我據城而守,不為其他,只為找出證據。」齊寧大聲道:「我相信皇上是被蕭紹宗所害,此人道貌岸然,其實他才是真正的叛國巨賊!」

    「你說是王爺害了皇上,有何證據?」袁老尚書冷著臉:「大家都看的明白,是你帶刺客入宮,若非如此,你為何會被困在城中?」

    「老大人說的極是。」竇馗立刻道:「此人垂死掙扎,明知必死無疑,卻要反過來誣陷王爺,真是喪盡天良,此等逆賊,不惜一切代價都要將至剷除。」又向蕭紹宗道:「王爺,不用和這逆賊廢話,立刻下令攻城,城破之後,將此人千刀萬剮,首級懸於城頭,以示天下!」

    蕭紹宗卻很是淡定,並不言語。

    「我已經找到了一些證據。」齊寧朗聲道:「只要再給我一些時間,我便可以證明一切都是蕭紹宗所為。」盯住人群中的蕭紹宗,冷聲道:「蕭紹宗,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你做的事情,終將要大白於天下!」

    這時候兵部尚書盧霄忽然高聲道:「齊寧,你若是沒有證據誣陷王爺,那就是血口噴人,你說有證據證明皇上是王爺所害,那你將證據拿出來?」

    「盧大人,我說了,還要一些時間。」齊寧道:「只是我擔心這位王爺害怕我將證據完全找出來,會立刻下令攻城,做賊心虛,總是怕真相大白於天下!」

    蕭紹宗忽然笑道:「齊寧,你無非是想拖延時間。你說能找到證據證明是本王謀害皇上,那本王就給你半天的時間,清者自清,本王倒要看看你能耍什麼花樣。」

    「蕭紹宗,看來我倒是小看你了。」齊寧笑道:「這樣,我和你打個賭如何,十二個時辰之內,我若是能找到證據證明一切是你所為,那就不必多說,如果找不出來,我自縛出城,由你發落,你看如何?」

    竇馗立刻道:「王爺,莫要和他廢話,他就是在拖延時間,大軍嚴陣以待,王爺一聲令下便可攻城,何必與他多囉嗦,還要讓他多活一天。」

    蕭紹宗瞥了盧霄和他身後幾名大臣一眼,又看了袁老尚書一眼,終是向著城頭的齊寧淡淡道:「好,十二個時辰之後,我等著你獻上首級!」
V123210 發表於 2019-7-27 21:58
錦衣春秋 第一三八七章 最後的時光


    齊寧與蕭紹宗定下約定,以十二個時辰為限,若是十二個時辰之內齊寧找不出皇帝是被蕭紹宗所害的證據,齊寧便要自縛出城。

    城頭上下眾人都是聽得明白,盧霄內心深處一直都覺得這次事變大有蹊蹺,甚至懷疑蕭紹宗在這其中扮演了極不光彩的角色,如今蕭紹宗手握重兵,一聲令下,便可強攻皇城,而且這種情勢下,也根本無人可以阻攔,但蕭紹宗竟是出人意料地答允了齊寧的條件。

    如果心中有鬼,擔心齊寧真的找到證據,蕭紹宗自然不會給齊寧留下時間,但蕭紹宗既然敢給齊寧十二個時辰,包括盧霄在內的一些官員心中都忍不住想,難道蕭紹宗當真是坦坦蕩蕩?

    心中無鬼,才會如此坦然。

    「王爺,為何要答允他的條件?」竇馗忍不住道:「此人狡詐多端,遲則生變,下官以為,該當立刻攻城。」

    蕭紹宗淡淡一笑,隨即嘆道:「一旦攻城,雙方必有死傷,羽林衛驍勇善戰,玄武營和虎神營也都是帝國悍卒,本王實在不忍讓我大楚的將士因為齊寧這樣的卑劣之徒而自相殘殺血濺皇城。」瞥了城頭齊寧一眼,道:「他既然污衊是本王害了皇上,本王就給他十二個時辰,看看他是否真的能夠無中生有找出證據來。清者自清,本王知道百官之中還有人對本王心存芥蒂,本王就要讓朝中百官親自辨明是非。」

    竇馗嘆道:「王爺心懷坦蕩,讓人欽佩。」

    袁老尚書也道:「王爺心懷寬廣,以十二個時辰為代價,免去我大楚將士自相殘殺,寬厚仁善,這也是我大楚之福。」

    「老大人,既然給他十二個時辰,小王就不會差他半點時間。」蕭紹宗道:「諸位大人暫且歇息。竇大人,你掌理戶部,十二個時辰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還勞你派人準備將士們的飯食。」

    竇馗立刻道:「王爺放心,下官定當竭力辦好。」

    齊寧在城頭看著蕭紹宗和眾官員退走,唇邊這才泛起一絲笑,他心裡自然很清楚,蕭紹宗既然在宮中設下圈套,就不可能留下任何證據被自己所用,否則蕭紹宗也不可能答應的如此痛快。

    他也知道今夜發生的一切,事起倉促,蕭紹宗雖然早有準備,但不可能在這短時間內做到完美無缺,今晚蕭紹宗在倉促之下的部署,終歸還是存在破綻,雖然那些破綻並不足以證明蕭紹宗有罪,但卻能讓一些官員心中起疑,譬如玄武營和虎神營進程的速度實在是太快,這就難免會讓心存疑惑,畢竟宮中剛剛發生弒君**,蕭紹宗就能在幾個時辰之內兵臨城下,如果事先沒有安排,著實讓人難以置信。

    如果蕭紹宗拒絕自己的要求,立刻下令攻城,定然會讓許多官員覺得蕭紹宗是做賊心虛,害怕自己找出證據來。

    蕭紹宗雖然眼下手握重兵,但他要得到朝臣們的擁戴登上皇位,勢必要消除群臣心中的疑竇。

    蕭紹宗謀奪皇位,雖然處心積慮,但為了迷惑先皇帝和隆泰小皇帝,一直都是深居簡出,這就注定他在朝中的根基很淺,無法依靠真正的實力得到擁護上位,只能是以陰謀詭計達到目的。

    此種情況下,要消除群臣疑竇就成為蕭紹宗必須做的事情。

    齊寧料定蕭紹宗不會拒絕,事實也恰是如此。

    赤丹媚已經混出城,接下來赤丹媚必然會按照自己的計畫去行動,有十二個時辰,足以讓計畫得到實施。

    可是自己所料是否準確,赤丹媚是否能夠順利達到目的,這卻不是齊寧能夠掌控的。

    此番蕭紹宗謀奪皇位,齊寧與他的爭鬥從一開始就落於了下風,蕭紹宗隱忍多年,便是齊寧之前也一直沒有提防到此人的威脅,可說在這場爭鬥中,蕭紹宗在暗處,而齊寧卻是在明處,蕭紹宗的計畫步步有序,齊寧處處被動,這場爭鬥一直持續到眼下兵戈相見的局面,齊寧依然是處於下風,他知道要想扭轉局面,就只有那最後一個機會,他只能賭這一次。

    余別古當然不明白齊寧的用心,忍不住低聲道:「國公,十二個時辰一到,若是沒有證據,難道您?」

    「余校尉,我既然和他有了約定,就不會食言。」齊寧道:「十二個時辰一到,如果我沒有證據,自會出城,你們也都不要繼續抵抗,到時候將所有的責任都放在我身上便好。」

    「國公!」

    「不必多言。」齊寧抬手拍了拍余別古肩頭,微笑道:「這一次能得到你們的相助,實在是我的榮幸,亦是先帝爺高瞻遠矚。」往城下看了一眼,才道:「這裡先交給你了。」也不多言,逕自離開了城頭。

    他走下城頭,心中卻是冷笑,暗想如果赤丹媚的計畫失敗,十二個時辰之後,自己也確實要出城,只不過卻絕不可能任人屠戮,到時候也只能是魚死網破,憑藉自己的一身功夫,強行殺出一條血路。

    旭日東昇,齊寧伸了個懶腰,活動了一下筋骨,逕自到了宮內的一處暖室內,兩名宮女見到齊寧進來,立刻行禮,齊寧揮手示意二人先退下,這才轉過一道屏風,屏風後面有一張軟榻,卓仙兒此刻便在軟榻之上。

    她之前刺殺齊寧,電光火石之間,齊寧也並沒有手下留情,反手傷了她,雖然傷勢不至於威脅性命,但卻也是受傷不輕,齊寧本想著讓卓仙兒隨同皇后一同混出宮去,但考慮到一旦走動很可能會讓內傷更重,就只能暫且留在了宮內。

    見到齊寧進來,仙兒勉強坐起身,齊寧加快步子上前,在床邊座下,握著她手道:「你別動,小心傷勢。」隨即懊惱道:「都怪我,當時!」

    仙兒已經打斷道:「都是仙兒的錯,和侯爺無關。」那一雙雙往往的眼眸卻是恢復了從前那股溫柔,齊寧看著仙兒柔和的眼神,心中一暖,輕聲道:

    「仙兒是不是都想起來了?」

    「有些事情都記得了。」仙兒輕聲道:「可是並沒有全都想起來,我只記得侯爺是好人。」

    「是好人,是好人!」齊寧忙道:「那可是大大的好人,你別急,慢慢總能想起來的。」看著仙兒這張陌生的臉龐,輕嘆道:「我只以為再也見不到你,好在上天有眼,仙兒,你容貌改變,若非還記得你以前的身形動作,我恐怕也是認不出來。」

    「侯爺,是不是是不是你不喜歡我現在的樣子?」仙兒微顯黯然之色。

    齊寧握緊仙兒的手,搖了搖頭,道:「無論仙兒變成什麼樣子,在我心裡都是最美的姑娘,你什麼樣子,我都會喜歡。」

    仙兒嫣然一笑,齊寧猶豫了一下,才問道:「你是地藏六使中的人?」

    仙兒低下頭,沉默了一陣,終是抬頭道:「我是大慈天女,侯爺是不是早就知道?」

    齊寧搖頭道:「也是不久前才知曉。焰摩使者一直潛伏在京城,是受了地藏的吩咐,暗中協助蕭紹宗篡位。」

    仙兒嘴唇微動,卻沒有說話。

    「仙兒,你別誤會,我不是想從你口裡打探什麼。」齊寧嘆道:「你若不願意說,我就不問。蕭紹宗已經帶領兵馬將皇城團團圍住,我還有十二個時辰,十二個時辰一到,我若不出城,蕭紹宗就會下令攻城,為免那些將士自相殘殺,時辰一到,我必須出城,只是外面千軍萬馬,到時候我不能帶你走,只能將你留在宮中。不過你只要不透露與我的關係,蕭紹宗應該不敢在宮中任意殺戮,找到機會,等你傷勢好之後,再伺機出城。」

    「十二個時辰?」仙兒嬌軀一震,盯著齊寧眼睛:「侯爺十二個時辰之後要出城?」

    齊寧微微頷首:「我也不知道是否能夠死裡逃生,如果我能活著,日後自會與你相會,否則!」神色微有些黯然,但很快便笑道:「不說這些,至少我們還能一起呆上十二個時辰,只可惜你現在受了傷,否則真想聽你彈一曲曼珠沙華!」

    仙兒嬌軀動了動,似乎要下床,齊寧忙道:「你做什麼?」

    「侯爺,你幫我找一具古琴,我我現在就彈給你聽。」

    「傻姑娘,你這樣的傷勢,我若是還讓你彈琴,豈不是太沒人性。」齊寧哈哈一笑,將仙兒按住在床上,這才道:「上天待我不薄,至少在我決死一戰之前,能和你相認,知道你還好好的,我也就沒什麼遺憾了。」

    仙兒低頭沉默許久,終於道:「我們都是地藏收養的孤兒!」

    齊寧一怔,皺眉道:「孤兒?」

    仙兒微點螓首,猶豫一下,終是道:「焰摩使者和攝天使者都是古像人,持寶童子他是崑崙山人後人」
V123210 發表於 2019-7-27 21:58
第一三八八章 數十年如一日

    「古像人?」齊寧一怔。

    之前古象王國一行,齊寧已經知道了不少關於大宗師的秘密,也斷定當今天下那幾位大宗師之所以能有現在的成就,起因很可能就在古象王國。

    當初從西門無痕口中,齊寧已經洞悉了幾位大宗師之間的淵源。

    北漢牧雲侯還是皇子的時候,暗中出使古象王國,而白雲島主莫瀾滄那時候還只是北堂幻夜身邊的人棋奴而已,也隨同到了古象,至若北宮連城,當年為了追尋劍道,前往極西之地,雖然沒有確鑿的證據,但十有**也是出現在古象。

    至若黑蓮教主,齊寧記得他恢復記憶之後,帶著自己在大雪山穿行許久,到得一處雪崖邊,教主對那裡的路徑十分熟悉,一看就不是初到雪山。

    也便是說,五大宗師全都在古象王國境內出現。

    地藏擁有大宗師的修為,但她化身夙影夫人,齊寧至今還不知道地藏的真實身份,也找不到任何證據能證明地藏也曾出現在古象。

    但卓仙兒此刻突然透露地藏六使之中竟然有兩人乃是古像人,那是否說明地藏也確實到過古象?

    卓仙兒見到齊寧臉上的疑惑之色,微點螓首道:「地藏曾經為了找尋靈丹妙藥,走過無數地方,也曾到過古象,焰摩使者和攝天使者當時都只是孩童,據我所知當時這兩人都差點死去,是地藏將他們收留,他們這才活了下來。」

    「找尋靈丹妙藥?」齊寧更是詫異:「仙兒可知道她要找尋什麼藥物?」

    仙兒微微搖頭,道:「到底找什麼靈丹妙藥,我其實也不知道。我們跟隨地藏,她她並非什麼都和我們說,有時候有時候她一個人孤零零沉默不語,會說些奇怪的話,但我們都不敢多問。」

    齊寧更是好奇,但立刻想到,幾位大宗師雖然都擁有著駭人聽聞的巔峰武道修為,但也因此都各受其害,極炎極寒兩股天地之氣反噬**,幾位大宗師都是經受此等折磨,地藏既然也擁有了大宗師的修為,當然也逃不脫此等折磨。

    逐日法王和莫瀾滄一直都在找尋化解痛苦的良藥,為此還暗地裡做過交易,那麼地藏四處找尋藥物良方,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那仙兒的出身?」

    仙兒肌膚白皙,身形體態都是典型的南方女子,自然不可能出身古象。

    「仙兒!」卓仙兒微一沉吟,才道:「仙兒的父親是一名商賈,他本來是楚國人,早些年楚漢兩國並沒有像如今這樣烽火連天,也曾互通貿易,父親從北方收購皮貨往南方來售賣!」她微抬頭,回憶往事:「本來生意興隆,我們一家就在東北定居,可是父親後來不知為何得罪了一名官員,禍從天降,父親被抓之前,安排我們逃亡,我們離開之後不久,父親就被拘押下獄,我娘派人打聽消息,才知道他們給父親扣上了奸細的罪名,不但將家產全都抄沒,而且父親也在獄中死去!」

    齊寧感覺到仙兒嬌軀輕輕顫抖,更是握緊了仙兒的小手。

    「我娘帶著我一路北逃,到了草原上,可是沒過多久,她就染上了重病。」仙兒道:「我們在草原上無依無靠,母親很快就去世,我記得那時候才四歲,處理不了我娘的後事,一個放羊的老頭幫我埋葬了母親,可是卻要我做他的奴隸!」苦笑道:「我沒有別的法子,而且那時候我就算不答應也由不得我,娘親被掩埋後,我就跟著他一起放羊!」

    齊寧陡然間明白過來,為何仙兒的琴音之中,能夠出現蒼茫寂寥的韻律,身在江南水鄉,沒有經受過北國凜冽,很難相信一個人會體會北方那種蒼廖味道,卻原來仙兒竟是真的在北方草原生活過。

    一個四歲的女童,父母雙亡,孤身在草原之上與人為奴,那當然是極為悲慘的處境。

    仙兒看到齊寧眼眸中的愛憐之色,輕輕一笑,繼續道:「那放羊的老頭自然不會存什麼好心,他!」說到此處,美麗的眼眸顯出寒意:「那天夜裡他變成了一頭禽獸,我赤著腳在草原上奔跑,草原太大,我看不見人,他就像一頭狼一樣,一直在後面追我,如果如果不是地藏出現,我早就死了。」

    齊寧心下一顫,仙兒雖然說的簡單,但他能夠想到那夜對仙兒來說就是一個難以遺忘的夢魘,這時候竟是不由對地藏生出一絲感激之心。

    「地藏讓他不能動彈,然後將那老頭隨身攜帶的彎刀遞給了我。」仙兒道:「我就是用那把刀割斷了老頭的喉嚨!」

    齊寧心下一凜,仙兒卻是苦澀笑道:「侯爺是不是覺得我心腸狠毒,小小年紀就殺過人!」

    「我只恨當時不在你身邊,否則我會親自動手。」齊寧嘆道:「地藏救了你,她是你的恩人。」

    「不錯,她是我的恩人,如果不是她,我早就死了。」仙兒道:「從那天開始,我就被她收留,她不但照顧我的生活,而且還傳授我們武功,那時候她已經收留了四個人,直到一年後收留了大力使者,她便說我們六個是她身邊的使者,給了我們六人名號,告訴我們說這世間都是無情無義的邪魔外道,她要帶著我們將世間的邪魔外道盡數剷除。」

    齊寧微微頷首,地藏六使當然都是在危難時候被地藏所救的孤苦孩童,他們幼時遭受悲苦,自然對這世間心存怨恨,而地藏正是利用這一點,將他們訓練成了興風作浪的工具。

    「地藏收留你的時候,焰摩的歲數似乎已經不小。」齊寧道:「那時候地藏有多大年紀?」

    「焰摩使者在地藏六使中年歲最大,也是最早跟隨在地藏身邊。」仙兒道:「我被地藏收留的時候,焰摩已經二十多歲,武功也是略有小成,所以他算是我們的長兄。他也是在孩童之時就被地藏所收留!」微微想了一下,才道:「地藏多大年歲,我們從過來都不知道,我記得地藏收留我的時候,樣貌看上去不到三十歲,似乎只比焰摩使者大上幾歲,但焰摩使者說過,當年地藏收留他的時候,樣貌也是那般,地藏似乎從來不曾老去。」

    齊寧頓時便想到了北宮連城和莫瀾滄那些老怪物,他們的歲數都已經十分蒼老,可是樣貌卻保持在壯年時候,歲月似乎對他們毫無作用。

    「仙兒,地藏是否受過傷?」齊寧輕聲問道:「她四處找尋靈丹妙藥,是否為自己療傷?」心想仙兒自幼跟隨地藏,地藏如果真的經受痛苦折磨,卓仙兒定然會有所察覺。

    仙兒欲言又止,似乎有些為難,齊寧忙道:「我方才說過,你若不願意說,我不會為難你。」

    「其實!」仙兒猶豫了一下,才輕聲道:「她找尋靈丹妙藥,似乎是想要讓一人起死回生。」

    「起死回生?」

    仙兒微點螓首:「據我所知,地藏收留焰摩的時候,也是在找尋靈丹妙藥的途中,其實對此事我們私下裡也不敢多說,地藏也從不對我們提及此事。」想了一下,才道:「地藏待我們很好,有些時候她很奇怪,經常獨自一個人自言自語,有一次有一次我瞧見她坐在一處池塘邊,自言自語說著讓人聽不懂的話。」

    「她說些什麼?」

    仙兒若有所思,才道:「我記得她是這般說。」扮作地藏模樣輕聲道:「不用長生不死,只要你睜開眼睛來,聽我說上兩句話,那麼這輩子我就心安,我一定會找到讓你醒轉過來的法子!」

    齊寧一怔,皺眉道:「她讓誰睜開眼睛?」

    仙兒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她時常獨自一人重複這些話,可說的究竟是誰,我們從不知曉,而且也從來不敢多問。不過她既然這般說,那麼找尋靈丹妙藥,就應該是為了讓那人睜開眼睛,那人似乎昏睡不醒,所以地藏想找到靈丹妙藥讓他醒轉過來。」

    「那地藏這般自言自語,有多長時間?」

    「焰摩從幼時開始就偶爾聽她這般說過,我在她身邊時候,從小到大,也聽她說了十來次!」仙兒蹙眉道:「至少這般說了快三十年!」

    齊寧驚駭道:「三十年?那那便是說,這三十年來她一直在找尋所謂的靈丹妙藥,而她口中的那個人,三十年來一直昏睡不醒?」只覺得實在是匪夷所思,能讓地藏三十年如一日記掛,而且不遺餘力找尋辦法讓那人醒轉過來,那人卻又是何方神聖,能夠讓地藏如此人物甘心情願為他做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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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