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錦衣春秋 作者:沙漠 (連載中)

 
V123210 2016-8-6 10:51:5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63 1566248
V123210 發表於 2019-8-5 06:48
第一三九九章 金鑾殿上論春秋


    齊寧這一箭犀利無比,刺破空氣,直往蕭紹宗襲過去,眼見得便要射中蕭紹宗,卻見到蕭紹宗一揮手,那支箭矢便偏了方向,射進旁邊一名兵士身體。

    齊寧心下微驚,暗想這蕭紹宗的功力果然不弱,又見到他穿過人群,已經到得城下,城頭的將士接到命令,不再對城下射箭,蕭紹宗十分輕鬆到了城下,身形掠起,已經到得雲梯之上,隨即如同衝天鼠一般,踩著雲梯瞬間便攀上了城頭。

    玄武營全線後撤,蕭紹宗卻逆向而行,孤身一人攀上城頭,齊寧實在不知道此人到底是什麼意圖。

    蕭紹宗一上城頭,羽林營將士先是一怔,隨即四周眾將士紛紛向蕭紹宗衝了過去。

    蕭紹宗卻是探手抓住一名靠得最近的兵士,提著那兵士衝到內城頭,二話不說,竟是將那兵士從城頭丟了下去,慘叫聲中,蕭紹宗雙臂一展,已經如同鷹隼般從城頭躍了下去。

    蕭紹宗此舉,不但讓四周將士大吃一驚,就是齊寧也是駭然變色。

    這皇城城牆又高又厚,即使輕功了得,要從城頭躍下,那也是九死一生,齊寧如今的功力天下間少有人及,即使如此,齊寧也不敢就這般跳下城頭,他身形一閃,在蕭紹宗躍下之時,已經到得內牆牆垛邊,見到蕭紹宗身在空中,隨著那往下墜的羽林兵一同落下,距離地面還有一段距離,只見到蕭紹宗一隻腳踩在了那兵士的身上,兵士下墜速度更快,而蕭紹宗卻藉著這一踩,等若是卸了大部分的下墜之力。

    齊寧這才明白過來,只見到蕭紹宗輕飄飄落地之後,也不回頭,直往宮內方向而去。

    余別古驚詫萬分,下令道:「入宮追拿!」

    齊寧卻抬手道:「且慢!」微一沉吟,才道:「你們恭迎皇上,我去追拿蕭紹宗!」

    齊寧下了城頭,直往宮內去,進入中宮,前方便是空闊的廣場,中間一條大道直通往前往巍峨的承天殿,那是皇帝召集百官朝會之所,宮裡的太監宮女都是躲在內宮,而能戰之兵都已經登上城頭,是以殿前廣場空曠一片,連一名衛兵也是沒有。

    齊寧停下腳步,望著前方的承天殿,終是踏步向前走過去。

    空曠的廣場,齊寧的身影顯得孤單而渺小,直走到殿前台階,齊寧一步步踏上了台階,走到承天殿正門前,殿門大開,沒有朝會的大殿之內,更是冷清的可怕。

    東方天幕已經映紅一片,旭日初升,陽光照射在金碧輝煌的承天殿上,讓這座帝國最為巍峨神聖的大殿泛著絢爛的光彩。

    齊寧緩步走進大殿之內,遠遠就看到了站在金鑾殿上的蕭紹宗。

    蕭紹宗就似乎是在觀摩大殿一般,單手負於身後,另一隻手則是在金鑾殿的銅鶴上輕輕撫摸,動作溫柔,就宛若是在輕撫最寵愛的女人一般。

    齊寧走金鑾殿下,蕭紹宗也不看齊寧,似乎料到齊寧會跟隨而來,含笑道:「我很小的時候,就聽說過太祖皇帝的英明神武,那時候就很奇怪,父業子承,為何祖父

    的皇位,不是父王坐在上面?等我大了一些,我才明白,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是用不著講道理的。公道不在人心,是非在乎實力,你沒有實力,手裡的寶貝就是懷璧其罪,你有了實力,不但你的東西屬於你,不是你的東西,也會屬於你!」

    齊寧淡淡一笑,道:「皇位從來不是東西,而是人心!」

    「人心?」蕭紹宗一怔,隨即笑道:「你的意思是說,得人心者得天下?」

    「我就是這個意思。」齊寧平靜道。

    蕭紹宗哈哈一笑,緩步走到龍椅邊,輕撫龍椅,轉身坐下去,含笑道:「你還是沒有明白,很多時候,不是得人心者得天下,而是得天下者得人心。只要我坐在這個位置上,就有很多人心歸順於我,你要明白,天下間真正的慷慨忠義之士並不多,多得是趨炎附勢隨風搖擺的齷齪之輩,這一次你贏了,可是如果你輸了,你知道會是怎樣一個結果?」

    齊寧並沒有回答,只是看著蕭紹宗。

    「那些所謂對大楚忠心耿耿的朝臣,就會尊奉我為天子。」蕭紹宗道:「他們心裡即使懷疑這一次發生的事情有很多的蹊蹺,但為了自身的前程,沒有人會說出口。」抬手指著金鑾殿下:「他們會跪在我的腳下,高呼萬歲,而且會將你齊寧唾棄成為亙古未有的絕代凶賊,也一定會有人爭搶著去幫我清掃錦衣齊家,你說對不對?」

    齊寧點頭道:「如果你勝了,很可能會是這樣的結果。」

    蕭紹宗微微一笑,道:「齊寧,其實我很欣賞你,蕭光唯一幸運的地方,就是有你這樣的幫手。」身體微微前傾,道:「如果我沒有給你留下那唯一的弱點,你覺得這次到底誰能笑到最後?」

    齊寧當然明白蕭紹宗口中「那唯一的弱點」是什麼,很誠懇道:「如果皇上真的被你所害,或許結局會是另一番景象。」

    「也許你心裡在嘲笑我的愚蠢。」蕭紹宗微笑道:「明明可以毫無破綻地達成目的,為何還要給你留下反擊的機會?」他手肘撐在龍椅的椅把上,一隻手撐著左臉,看著齊寧道:「我知道你最後想賭一把,只是我沒有想到,你竟然真的能看穿我的底牌。」

    「那天晚上,你讓陌影帶人在鴻運茶樓圍殺我,那是你最大的破綻。」齊寧嘆道。

    蕭紹宗皺眉道:「我沒有聽明白!」

    「那天晚上你欲要置我於死地,可算是精銳盡出。」齊寧道:「那些人是你在京中隱藏的實力,做那樣的事情,你連京都府和神侯府的人都沒有動用,自然不會調動兵馬。」

    蕭紹宗「哦」了一聲,齊寧才繼續道:「如果只是讓他們圍殺我,倒也不是什麼破綻,只是那些人手中的兵器暴露了一些事情。」

    「兵器?」

    「那些人用的兵器,大都是從秦淮軍團得來。」齊寧緩緩道:「衛戍京城各營官兵的兵器,都是以上等精鋼所制,強過了前線征戰的秦淮軍團,兩種兵器,幾乎一眼就能看出來。不過這也是理所當然,精鋼所

    鍛造的兵器,不但需要上好的精鋼,而且鍛造起來也十分麻煩,秦淮軍團十萬大軍,若都是配備這樣的兵器,幾無可能。我曾經見過秦淮軍團兵士的佩刀,記憶猶新,那天晚上,你手下那群人手中的兵器,就有許多與秦淮軍團所用一般無二。」

    蕭紹宗似乎明白過來:「你猜到這些兵器是從秦淮軍團偷運出來?」

    「朝廷早就頒下了刀狩令,就算是朝中高官的府邸,所用兵器也都有限制,而且還登記在冊,當然,京城管員府裡即使有兵器,也不可能是秦淮軍團的那種,至少也是精鋼所制。」齊寧道:「所以在京城要蒐羅這樣一批刀具,看似簡單,實則並不容易。我知道秦淮軍團中,有些吃裡爬外的敗類,暗中將軍中兵器偷運出去,但下落不明,那晚看到秦淮軍團的兵器出現在京城,立時就知道了其中的蹊蹺。京城守備森嚴,這些兵器要從前線運到京城,而且還要通過守衛森嚴的城門,那是如何能做到?」

    蕭紹宗笑道:「所以你想到了丁易圖。」

    「丁易圖本就是秦淮軍團的人,雖然被逐出,但在軍中一定還有熟識的人。」齊寧嘆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丁易圖如果買通軍中的人,而後將兵器偷運回京城,對他來說,並不困難。他打著鏢局的旗號,進出京城,平日裡難免會給那些守城兵丁一些好處,時日長了,旭日鏢局進出京城的貨物自然不會像其他人那般嚴查,你既然要在京城興風作浪,難免會暗中儲存一批兵器,以備不時之需。」

    蕭紹宗豎起大拇指道:「果然聰明,這可不是誰都能想到。」

    「丁易圖既然與你交往如此密切,自然也參與到你的計畫之中。」齊寧道:「你是淮南王府的世子,通常而言,很難將你與區區一家鏢局聯繫起來,更不可能有人想到你會將皇上軟禁在鏢局之內,所以你覺得皇上的下落一定是隱秘至極,絕不會有人想到。」

    蕭紹宗嘆道:「可是最後卻還是被你猜中,你真該去開一家賭場。」

    「我的賭運並不是每次都會這樣好。」齊寧嘆道:「如果這一次賭錯,就是滿盤皆輸,再想扭轉局面也無可能。」

    蕭紹宗坐在龍椅上,若有所思,沉吟片刻,才道:「小的時候,我被送進宮裡給他伴讀,你可知道伴讀是什麼意思?就是陪在他身邊,永遠屈居其下,老師說的學問,在他沒有明白之前,我是萬萬不能弄明白的,我要永遠後知後覺,永遠要比他晚一些明白那些學問。我那時候一直在想,為什麼明明我都知道的學問,非要在他面前裝作不知道,還要由著他居高臨下對我指指點點,為什麼他有了過錯,需要我來代替他受罰?後來我知道,因為他是太子,他是要繼承皇位的那個人,是要君臨天下的那個人,所以我就要像一條狗一樣,他說什麼是什麼,我絕對不能反對,而且面對他,無論我內心如何痛苦,都要含著笑臉,因為我若是生氣,若是不能讓他開心,那就是心懷叵測。」他唇角依然帶著笑,平靜道:「他三年讀完的書,我只用了三個月!」
V123210 發表於 2019-8-6 06:46
錦衣春秋 第一四零零章 朝天子

    齊寧淡淡笑道:「那又能證明什麼?你是想說比皇上聰慧?可是古往今來,從不以聰慧論善惡。皇上或許及不上你聰慧,但他胸有大志,心念天下蒼生,又豈是你能相比?你這種秉性,讀的書越多,貽害世人越深,倒不是值得自耀的事兒。」

    蕭紹宗並不生氣,依然帶著笑臉道:「你可知道,我父王身材高大,相貌堂堂,為何生了我這樣一個侏儒?」

    齊寧一怔,想不到蕭紹宗竟然會自言其短,沒有接話。

    「父王雖然是太祖皇帝的嫡長子,可是被奪去皇位,他這一生,都是活在恐懼之中,戰戰兢兢,唯恐哪一天大禍臨頭。」蕭紹宗聲音不大,宛若在自言自語:「他很清楚,只要他顯出對權勢的在意,就要遭到龍椅上的人忌憚,很可能性命不保,所以他多年來都將心思放在財富之上,與古董字畫金銀珠寶為伴,世人都覺得他只是貪圖享樂,可卻不知道,唯有如此,才能讓龍椅上的人對他放鬆戒備,不會生出殺心。當年所謂的太宗皇帝死後,市井流傳父皇該當繼承皇位,但父皇卻從無搭理此事,直到那位先皇帝有一次召見父皇入宮,提及此事,為此父皇回府之後,生了一場大病,那時候母妃已經懷有身孕,見到父皇患病,而且嘴裡說著一些不能為外人知曉的言語,不敢讓府中家奴伺候,寒冬時節,她親自伺候在父王身邊,連續十多天,等父皇病癒,她卻大病一場!」

    承天殿內空空蕩蕩,蕭紹宗的聲音傳開去,帶著一絲酸楚。

    「父王明知母妃懷有身孕的時候,不能服用藥物,可是他對母妃情深,為了治好母妃,強逼母妃服藥!」蕭紹宗坐起身子,攤開手,含笑道:「所以你現在該知道,為何父王會生出我這樣一個侏儒?這也是拜那位先皇帝所賜!」

    齊寧皺起眉頭。

    這段往事,他自然是不知道,他也無法確定蕭紹宗有如今的身形是因為在娘胎之中受到了藥物傷害,但至少在蕭紹宗的心裡,他如今這幅模樣,罪魁禍首就是先皇帝。

    「我很奇怪,為何他隨口一句話,就能讓父皇驚恐無比,甚至因此而害病,爾後還讓淮南王府生出一位怪物世子。」蕭紹宗嘆道:「大了之後我就明白,因為他是皇帝,他掌握著父王和我們一家人的生死。父皇一輩子是先皇帝的奴才,而我這一輩子似乎也注定是蕭光的奴才。」唇邊泛起一抹冷笑:「可是他們的皇位,明明是從太祖皇帝手中搶過去的,既然搶走了本該屬於我們父子的東西,我們為何要敢於認命,為何不能將本應屬於我們的東西拿回來?」

    「皇位自然屬於有德者居之。」齊寧道:「太宗皇帝和先皇帝為民謀福,自然該當坐鎮天下。」

    蕭紹宗笑道:「你又如何知道,如果是父王和我坐在皇位上,我們就一定不能為天下蒼生謀福?」一隻手輕輕摩挲著龍椅,緩緩道:「所以很早我就下定決心,一定要將屬於我的東西奪回來,等到我坐上這把椅子,我要以皇帝的身份告訴蕭光,從始至終,他都不及我!」

    齊寧長嘆道:「所

    以在你登基之前,你是絕不會殺害皇上,只因為你一直想證明自己比皇上更有才幹坐在這個位置上?」

    「只可惜功虧一簣!」蕭紹宗嘆道:「我終是小看了你。」隨即淺笑道:「不過若是從頭再來,我依然不會讓他死,依然要讓他看到我坐在龍椅上的樣子。」

    齊寧微一沉吟,才道:「如果不是地藏,我相信你還能多活幾年!」

    蕭紹宗皺眉道:「地藏?」

    「你雖然有謀反之心,可是只憑你自己,卻無謀反之力。」齊寧盯著蕭紹宗道:「你無須否認,是地藏給了你謀反的用氣,如果不是那些魑魅魍魎,你或許還會一直隱忍下去,不會落得今天這個下場。」背負雙手,緩緩道:「所以你雖然你自己走到了懸崖邊,地藏卻在你背後推了一把!」

    蕭紹宗笑道:「看來你對地藏知道的實在不少。」身體前傾,饒有興趣道:「地藏告訴我說,你被囚禁起來,今生只怕都無法逃脫牢籠,你又如何能夠死裡逃生?」

    齊寧知道蕭紹宗所說的定是自己被囚禁在野鬼嶺的遭遇,由此看來,地藏與蕭紹宗還真是親密的很,並不解釋,只是淡淡道:「你和她到底是什麼關係?她既然一心想要幫你登上皇位,如今你走投無路,她為何還不出來救你?」

    「她若出來,你還敢在這裡說話?」蕭紹宗帶著嘲諷的語氣道:「你可是她的手下敗將!」

    「她到底是什麼人?」

    「你不必著急。」蕭紹宗似笑非笑道:「她遲早會找上你,你耐心等待,而且不會太久。」隨即發出一聲怪笑:「你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又何必去問地藏是誰。」

    齊寧皺眉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蕭紹宗悠然道:「莫非你自己還沒有察覺,你根本就不是錦衣齊家的血脈,你身上流淌的血液,與錦衣齊家沒有絲毫關係。」

    齊寧驟然變色,不自禁上前兩步,厲聲道:「蕭紹宗,你是什麼意思?」

    「聽說齊家太夫人在佛堂誦經,一直不曾出門。」蕭紹宗雙眸帶著笑意盯住齊寧:「就連錦衣候府的下人也斗許久不曾見過那位太夫人,齊寧,你告訴我,那位太夫人到底是死是活?」

    「你知道什麼?」

    「你知道的我或許都知道,你不知道的我可能也知道。」蕭紹宗道:「是了,你是錦衣候,要掌控齊家,可是那位太夫人知道你的身世,所以成為你控制齊家的掣肘,於是你殺了她唔,也許還沒有死,但卻無法再掣肘你,應該就是這樣了。」他似笑非笑:「那你為何不問問她,你身上到底流淌的是誰的血液?」

    齊寧心下駭然。

    他對那位早已經死去的錦衣世子身世自然是充滿疑慮,但實在沒有料到蕭紹宗竟然也知悉此事,更讓齊寧吃驚的是,從蕭紹宗的口氣之中,此人竟似乎真的知道真相。

    便在此時,卻聽到馬蹄聲響,齊寧赫然轉身,遙望過去,只見到承天殿外的廣場之上,大批的兵馬正往承天殿

    湧過來,衝在最前面的卻是一隊隊騎兵。

    蕭紹宗坐在金鑾殿上,自然也看到殿外的情形,卻是淡定自若,神色不變。

    很快,騎兵衝到承天殿近處,卻是左右分開,向兩邊抄過去,看那情勢,顯然是要將承天殿圍起來,大批的步兵也是人字形分開,一部分跟隨騎兵繞到承天殿後方,一部分則是沖上石階,直往承天殿過來,到得殿門前,齊寧瞧見當先一人正是虎神營統領薛翎風,卻似乎早就知道薛翎風還活著,只是微微頷首,薛翎風抬手止住欲要衝進殿內的將士,遠遠望見蕭紹宗坐在金鑾殿上,手中長刀前指,厲聲喝道:「叛賊蕭紹宗,還不從殿上上下來?」

    蕭紹宗哈哈一笑,並不理會。

    無數官兵衝到殿門前,卻沒有闖入進去,黑壓壓一大片,大刀長矛在陽光照耀下閃爍寒光。

    很快便見到人群分開,閃開一條道路,隆泰小皇帝已經在一群人的簇擁下,走上了台階,到得殿門前。

    隆泰一身便裝,斗笠早已經摘下,臉色有些蒼白,但神色淡定,站在殿門外,遠遠望著坐在龍椅上的蕭紹宗,神色平靜,抬步走進大殿,身後眾人要跟上,隆泰抬手止住,眾人便不敢隨同進殿,齊寧迎上兩步,跪倒在地:「臣參見皇上!」

    隆泰看了齊寧一眼,只是輕聲道:「平身吧!」緩步往前行,齊寧知道蕭紹宗武功了得,提防蕭紹宗突然出手,是以緊隨在皇帝身邊。

    「你來了?」蕭紹宗居高臨下看著小皇帝,依然是面帶微笑:「我一直在等你!」

    隆泰抬頭看著蕭紹宗,沉默著,許久之後才道:「那把椅子並不好坐!」

    蕭紹宗笑道:「可是我現在坐得很舒服。蕭光,你可知道,為了坐上這把椅子,我等了太久太久,為了讓你親眼看到我坐在這把椅子上,我付出了很多的辛苦。」

    「朕沒有想到,你心裡的恨意那麼重。」隆泰平靜道:「朕坐上那把椅子,只想為天下蒼生盡一份力,給他們創造一個太平盛世,讓他們衣食無憂。」

    「如果不是他的存在,你現在還只是階下之囚。」蕭紹宗嘆道:「你連自己都保不住,還想保護天下百姓?」

    「護佑百姓,只因仁心。」隆泰道:「朕的道路,必定艱難,或許日後還會遭遇許多挫折,可是只要心存大仁,得百官相助,勵精圖治,終有一日能夠達成心願。」凝視著蕭紹宗,平靜道:「你是太祖皇帝血脈,既有才幹,本該協助朕開創盛世,可是你權欲熏心,竟然自絕於天下,朕也無話可說!」

    蕭紹宗拍手笑道:「說得好,說得好!」指著座下龍椅道:「蕭光,椅子就在這裡,你敢不敢自己來搶回去?」

    隆泰皺起眉頭,蕭紹宗嘲諷笑道:「齊寧,你可看到,你一心守護的這位皇帝,竟然連一句話也不敢說,你守護的就是這樣一個懦夫?」

    「皇上用的是天子劍,是用來蕩平天下紛亂,不是與人好勇鬥狠!」齊寧冷冷道:「蕭紹宗,你若想逞匹夫之勇,我可以成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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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零一章 承天亮劍

    蕭紹宗頷首笑道:「滿朝文武,真正敢與我一戰的只有你,有資格與我一戰的,也只有你!」看向隆泰,嘲諷道:「蕭光,你身陷囹圄,是他出來救你,如今你懦弱不戰,還是他出來給你擋刀,我看你這皇位不如讓給他算了。」

    齊寧微微變色。

    蕭紹宗道:「咱們這位護國公,出身軍功世家,秦淮軍團曾是他們齊家的嫡系,即使秦淮軍團無法回京救援,他依然可以號召許多人為他效命,這份威望,我瞧你拍馬也是趕不上的。」

    隆泰冷笑道:「蕭紹宗,事到如今,你還要在這裡挑撥離間?忠奸是非,莫非你覺得朕不懂?」

    蕭紹宗嘆道:「你若真的懂,為何此前對我那般信任?可見這世間最難看透的就是人心,你蕭光還沒有那雙慧眼。」目光移向齊寧,微笑道:「朕與你比拚智謀,最終卻落敗於你,在很多人眼裡,我犯的是死罪,既然如此,臨死之前與你一戰,倒也算是痛快。」抬起雙手,搖頭道:「朕苦練多年,還真不曾與人正大光明的交過手,若是就這樣死去,實在有些遺憾。」

    說完這句話,蕭紹宗緩緩起身來。

    候在殿外的薛翎風立時沉聲道:「護駕!」卻是領著一群兵士衝進大殿內,護衛在隆泰身側。

    蕭紹宗哈哈一笑,薛翎風冷聲道:「蕭紹宗,你逆君叛國,罪無可赦,還不伏誅?」抬起手中刀,便要下令兵士沖上,齊寧卻已經抬手道:「慢著!」

    薛翎風一怔,齊寧直盯著蕭紹宗,淡淡道:「我既答允與他一戰,誰也不得插手!」

    齊寧心中很清楚,蕭紹宗的武功極其了得,他孤身一人,已經是陷入絕境,可是真要將他拿住,必然要付出極為慘重的代價,這些兵士沖上前,無非是自尋死路而已。

    他轉過身,向隆泰道:「皇上,臣懇請皇上賜臣與其一戰!」

    隆泰微一沉吟,終於點頭道:「朕准了!」瞥了蕭紹宗一眼,才輕聲道:「小心!」

    蕭紹宗轉過身,握住椅把上的金色龍頭雕飾,陡然間一用力,便聽「嗆」的一聲,他竟是從裡面抽出一把長劍來,劍柄卻赫然就是那龍頭雕飾。

    眾人都是吃了一驚,萬想不到在這龍椅之內,竟然藏著一把利劍。

    隆泰神色凝重,蕭紹宗卻已經握劍轉過身來,手中那把長劍雪亮無匹,寒光閃爍,一看便是一把鋒利寶劍。

    「你剛才說的天子劍,便在此處。」蕭紹宗淡淡笑道:「這是太祖皇帝當年征戰疆場的佩劍,後來經過巧匠重新淬煉,藏於這龍椅之內,蕭光,這事兒,你是知道的。」

    隆泰只是冷視蕭紹宗,並不言語。

    「齊寧,我知道你劍術了得,今日我便看看你的劍術,是否果真如同傳聞中那般了得。」蕭紹宗橫抬天子劍,緩步從金鑾殿上一步步走下來。

    齊寧皺起眉頭,想不到蕭紹宗竟然要與自己比劍。

    他倒有一把毗盧劍,卻在齊家府邸,自然不能讓人回去取來

    ,忽聽得身後傳來聲音:「齊國公!」

    齊寧回過身,只見到一人走到自己身後,一身神侯府的打扮,戴著斗笠,仔細一看,竟是西門戰櫻,心中歡喜,見到西門戰櫻手中拿著一把劍遞過來:「這是六師兄的佩劍,名叫蒼松劍!」

    齊寧一怔,神侯府北斗七星他幾乎都熟悉,唯獨不曾見過位居第六的武曲校尉,想不到武曲校尉竟然也是用劍。

    他掃了一眼,後面黑壓壓一群人,不但有羽林營和虎神營的兵馬,京都府和神侯府的人也在其中,只是丐幫眾人卻沒有隨同入宮來,人頭攢動,也認不出到底誰是武曲校尉。

    「十大名劍之中位居第八的蒼松劍?」薛翎風倒是有些詫異:「原來蒼松劍在神侯府!」

    齊寧聽他這樣一說,才知道這蒼松劍竟也是十大名劍之一,雖然及不上自己那把位居第四的毗盧劍,卻也是一把可遇而不可求的寶劍。

    接過蒼松劍,西門戰櫻欲言又止,卻還是退了下去,齊寧轉過身,抽出長劍,將劍鞘遞給了薛翎風,薛翎風伸手接過,也是道:「爵爺小心!」

    薛翎風見多識廣,蕭紹宗在這個時候向齊寧提出比劍,至少證明此人對自己的劍術還是很有信心。

    「聖上!」薛翎風向隆泰一躬身,雖然沒有多說,但隆泰明白薛翎風的意思。

    齊寧和蕭紹宗都是劍術高手,這兩人在承天殿比劍,勝負難料,薛翎風顯然是擔心這兩人比劍之時,隆泰靠的太近,存在風險。

    隆泰只是看了齊寧一眼,微微點頭,這才轉身退開,薛翎風等人簇擁著隆泰走出大殿,只站在殿外,承天殿內,一時間便只剩下齊寧和蕭紹宗。

    蕭紹宗從金鑾殿上走下來,右臂始終橫抬,齊寧手握蒼松劍,劍尖指地。

    大殿之內的空氣一時間如同凝固一般。

    「叮!」

    一陣清鳴之聲響起,蕭紹宗衝出兩步,率先出劍,劍鋒所指,直逼齊寧。

    齊寧見到對方長劍來勢稀鬆平常,也不顯得如何高明,可他知道自己的對手是蕭紹宗,此人狡詐多端,與其對敵,萬不能有絲毫的疏忽,瞧見對方長劍中宮直進,劍尖不住顫動,當下亦是寶劍指出,迎向了來劍。

    蕭紹宗劍到中途,忽然轉而向上,若有若無,齊寧不知蕭紹宗劍術深淺,倒也沒有趁勢強攻,猛見到蕭紹宗長劍自上而下直劈下來,他長劍向上之時雲淡風輕,可是往下這一劍,卻有著石破天驚的氣勢,其實這一劍招依然是稀鬆平常,但氣勢凜然,從空中疾劈而下,確有開山裂石的氣勢。

    西門戰櫻在殿外瞧見,花容失色,卻見到齊寧側身閃過,斜刺一劍還了過去。

    在殿外觀戰眾人之中,也不乏精曉劍術的高手,看到兩人開頭這幾招,都是法度嚴謹,雙方顯然都沒有一上來便出全力。

    只是十來招過後,兩人的身形便越來越快,劍招也變得越來越詭異,已經拋開了相互試探,

    齊寧劍招奇詭,蕭紹宗也是不遑多讓,承天殿內,兩人身形縱橫交錯,劍鳴之聲響徹大殿,殿外眾人卻實在無法看出到底是誰佔了上風。

    眾人卻是不知,齊寧此刻心中卻是極為驚駭。

    齊寧所習的劍術,根源於北宮連城的無名劍譜,他在朝霧嶺與陸商鶴一戰,劍術得到了突破,不再拘泥於無名劍譜之內的劍招,出招隨心所欲,犀利無匹。

    但劍招可以不顧,可劍意卻在其中。

    萬變不離其宗,齊寧在劍招之上突破了桎梏,但劍法之中,卻依然是無名劍譜衍生出來的劍意。

    蕭紹宗連出數劍,看似平淡無奇,但齊寧既知劍意奧妙,卻能夠看出來蕭紹宗那些看似平淡無奇的招式之中,暗含著極為厲害的殺機,只要找準機會,隨時可以變化成凶狠的殺招,而事實也如他所料,他使出無名劍法逼迫蕭紹宗露出本事,面對無名劍法,蕭紹宗自然再不能輕鬆自如,出招也開始變得奇詭起來。

    別人一開始還看不出其中門道,但幾招過後,齊寧卻已經駭然發現,對方的劍招之中,明顯有無名劍法的影子。

    難道蕭紹宗練的也是無名劍法?

    這並不是第一人,當初陸商鶴的劍法,便是與無名劍法一般無二,只不過陸商鶴雖然修的無名劍法,卻還是拘泥在劍招之上,並不似齊寧在劍術上的悟性,可是蕭紹宗眼下出招,雖然只是含有無名劍法的影子,可齊寧卻是更為駭然,只因為蕭紹宗似乎同樣也沒有拘泥在劍招之上,出劍之時,變幻多端,就如同自己一般,悟出了無名劍法的劍意。

    蕭紹宗從何習來無名劍法?

    齊寧當日擒住陸商鶴,雖然從陸商鶴口中得到了諸多訊息,卻恰恰忘記逼問陸商鶴的劍法從何而來,此後陸商鶴身死,再想追問也是不及,為此齊寧想起,心中倒是有些懊惱。

    今日見到蕭紹宗同樣使出無名劍法,齊寧驚駭之餘,猛然間想到,陸商鶴與蕭紹宗都與地藏關係親密,這兩人都會使無名劍法,那最大的可能,便是這兩人的劍法都是地藏所授。

    可是無名劍法分明是北宮連城所創,地藏又如何能知道這套劍法?

    只是這時候卻不能分心,不敢多想,見到蕭紹宗又是一招奇詭劍招襲來,立時擺動手腕,蒼松劍晃動,「嗆」的一聲,與蕭紹宗的長劍相擊。

    二人攻守趨避,你來我往,乍一看去,倒像是十分默契地在表演劍術一般,兩人的劍招就如同同門師兄弟修習的同一套劍法,劍法的路子竟然是異常的相似。

    殿外人群之中的武曲校尉不由「啊」了一聲,面具下的眼眸滿是驚詫之色,邊上韓天嘯扭頭看了一眼,低聲問道:「怎麼了?」

    「他們他們使的是劍神的劍術!」武曲校尉低聲道:「兩人劍招之中的不少路數,都是都是當年劍神用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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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春秋 第一四零二章 遙不可及


    韓天嘯聞聽殿內二人的劍術是源自北宮連城,亦是有些吃驚。

    「劍神沒有成為大宗師之前,與很多人比過劍,此後他劍術通神,當年的劍術自然有許多人暗中琢磨。」武曲校尉低聲道:「我當初也琢磨許久,那些劍術其實稀鬆平常。」他雙目盯著殿內,語氣之中依然帶著驚詫:「爵爺和蕭紹宗的劍術之中,有劍神當年劍術的影子,只是卻又有些不同。」

    韓天嘯還想說什麼,忽聽得邊上傳來驚呼聲,隨即聽到殿內「叮叮叮」之聲大作,遙望過去,臉上變色,只見到蕭紹宗不知何時竟然幻化成三道身影,竟宛若是三人同時向齊寧攻擊。

    韓天嘯知道,這類幻化身影的功夫在江湖上確實存在,但卻不是真的一個人變成了好幾個,而是在超出常人的速度之下,讓人視野出現幻覺。

    蕭紹宗顯然懂得幻化身影的功夫,此時施展出來,威脅大增。

    齊寧雖然無法化身多重身影,但此刻卻以逍遙行變幻身形,殿外眾人一時看得目瞪口呆,他們固然想不到齊寧的武功竟是恐怖如斯,更是萬沒有想到蕭紹宗的武功竟然也是如此聳人聽聞。

    大殿之內,身影飄忽,劍光飛舞。

    薛翎風站在隆泰身前,唯恐皇帝有什麼閃失。

    沒有人再能看清楚兩人的劍招,甚至都看不清楚兩人的身形,只見到模糊的影子交織在一起。

    眾人正自駭然,大殿之內卻陡然靜下來,讓人眼花繚亂的身影也停止了動作,一切停止的極其突然,沒有絲毫的徵兆,就宛若一匹駿馬在草原上高速奔馳的時候,卻陡然間定住不能動彈。

    所有人都看到,齊寧和蕭紹宗相對而立,兩人的長劍都已經刺入對方的身體。

    人群之中,搶出兩道身影,一道是西門戰櫻,另一道卻是一直在人群之中的赤丹媚,這二人突然衝進殿內,其他人也要衝進去,薛翎風卻抬手喝道:「都不要妄動!」

    西門戰櫻和赤丹媚到得殿中,兩張漂亮的臉蛋都是驚恐之色,還沒有靠近齊寧,齊寧已經抬起手,示意二人不要靠近,兩人停下腳步,對視一眼,都是焦急萬分。

    蕭紹宗低下頭,看到齊寧的長劍刺入自己的心口,又抬頭看向自己的長劍,雖然刺入齊寧身體,卻在心口邊上,差之毫釐。

    「終究沒能勝過你!」蕭紹宗嘆了口氣,鬆開手,向後退了兩步,長劍從他心口離開,鮮血立時從心口湧出,他臉上顯出落寞之色,輕嘆道:「練劍也是要講天賦的,我的天賦似乎還是及不上你。」

    「你為何會用這套劍法?」齊寧任由蕭紹宗的天子劍刺在自己胸口。

    蕭紹宗卻是轉過身,竟是向金鑾殿走過去,只走出幾步,便已經踉踉蹌蹌,到得金鑾殿台階時,已經摔倒在地。

    只是他卻並沒有就此停下,順著那台階向上爬,可是卻異常吃力,隆泰臉色冷峻,冷聲道:「拿下他!」

    薛翎風見到蕭紹宗模樣,心知再無多大威脅,一揮手,率先沖上前去,數十名鐵甲武士緊隨其後,一擁而入。

    西門戰櫻和赤丹媚這時候都往齊寧奔過去,奔出幾步,赤丹媚卻還是停了下來,西門戰櫻跑到齊寧身邊,眼淚已經落下來,扶住齊寧:「你你怎樣?」

    「扶我坐下!」齊寧勉強笑道:「我胸口胸口疼!」

    西門戰櫻小心翼翼扶著齊寧坐在地上,看到那天子劍插在齊寧胸口,卻不敢拔出來,齊寧臉色略有些蒼白,看到西門戰櫻珠淚如雨,輕笑道:「莫哭,只是小傷,不會有事!」

    蕭紹宗終究沒有能繼續向上爬過去。

    齊寧一劍正中心臟,換了別人,根本無法支撐,蕭紹宗強用內力挺住,但心臟畢竟不是一般的地方,氣血無法流暢,氣力便無法用上,頹然搖搖頭,轉過身來,勉強坐在了台階之上,喃喃道:「看起來很近,卻終究還是太遠。」

    薛翎風領兵沖上,將蕭紹宗團團圍住,數十根長矛對著蕭紹宗,只待薛翎風一聲令下,立馬就能將蕭紹宗戳成刺蝟。

    隆泰此時終於走到大殿,韓天嘯等人還是護在身邊,隆泰走到齊寧身邊,蹲下來,問道:「傷勢重不重?」

    「多謝皇上,並無大傷,性命無虞。」

    隆泰點點頭,站起身來,向蕭紹宗那邊瞧了一眼,卻沒有走近過去,低下頭沉默著,薛翎風轉過身來,看著隆泰,等著隆泰的旨意。

    齊寧知道事到如今,蕭紹宗已經沒有活命的道理,即使隆泰不殺他,他心臟被刺穿,也根本活不了。

    片刻之後,隆泰抬起頭,向薛翎風點點頭,薛翎風正待下令,猛聽身後傳來驚呼聲,卻見到蕭紹宗拼了最後一絲氣力,竟是向前撲出,自己撞在了數桿長矛之上。

    齊寧身體一震,隆泰卻是抬手伸出去,似乎想要抓住什麼,卻終是緩緩收回來,身體卻輕輕顫抖。

    「我自己想死便死,你殺不了我!」蕭紹宗唇角鮮血溢出,卻帶著嘲諷的笑意,終是腦袋向下一垂,就此死去。

    大殿之內,頓時一片死寂。

    齊寧知道蕭紹宗最後這句話並沒有說錯。

    當時皇城之下亂成一團,以蕭紹宗的武功,他如果真的想走,完全可以趁亂逃離,根本無人可以抓住他。

    但他卻選擇了承天殿,不退反進,來到承天殿,就等若自己送死。

    齊寧能夠理解蕭紹宗的心思。

    蕭紹宗苦心積慮謀劃多年,今次一朝發難,皇位幾乎唾手可得,卻偏偏功虧一簣,最終一敗塗地。

    對蕭紹宗來說,這是他第一次對皇帝出手,卻也是最後一次,蕭紹宗的個性,隱忍多年,只為一擊,一旦失手,就不會想著所謂的留得青山在,而且經此一敗,蕭紹宗也幾乎沒有捲土重來的機會。

    所以他選擇來到皇宮大殿。

    與其說是齊寧一劍刺穿了他的心臟,倒不如說他本就是求死。

    即使要死,也要死在離龍椅最近的地方。

    隆泰閉上眼睛,穩住了自己的情緒,終是緩緩轉過身來,神情卻已經變得堅毅異常,沒有任何

    的停留,抬步便向殿外走去,一群甲士跟隨在後。

    出了大殿,隆泰繼續向前行,所過之處,兩邊的將士俱都跪倒在地,而殿前廣場上,以袁老尚書為首的威武官員黑壓壓一片,見到隆泰出現,紛紛跪倒在地,高呼萬歲。

    隆泰抬頭望向已經升起的朝陽,光芒萬丈。

    殿內,西門戰櫻早已經從身上取出了金創傷藥,只待將刺入齊寧體內的長劍拔出便可立刻敷上,神侯府的金瘡藥效用極佳,塗抹在傷口,自然能夠迅速止血。

    只是她往日裡敢作敢當,此時兩次去握長劍,卻不忍動手。

    赤丹媚在不遠處看的心中焦急,再也忍耐不住,逕自過來,蹲下身子,握住了劍柄,西門戰櫻一驚,急道:「你你要做什麼?」

    「遲遲不拔劍出來,傷勢只會更重,你連這個道理也不懂?」赤丹媚也不看她,向齊寧道:「我現在拔劍,會有些疼痛,你忍一下。」又向西門戰櫻道:「劍拔出來後,你趕緊給他將傷藥敷上,莫要耽擱!」

    西門戰櫻點點頭,卻還是擔心道:「那你小心一些,莫要!」還沒說完,聽到齊寧「哎喲」一聲,赤丹媚已經乾脆利落地將那把劍拔了出來,西門戰櫻見到齊寧胸口鮮血湧出,這時候不敢耽擱,扯開了齊寧胸口衣襟,手腳利索為齊寧敷藥。

    她畢竟在神侯府歷練多年,敷藥乃是每一名神侯府吏員必學的科目。

    赤丹媚也看出那傷口距離心口還有一點距離,倒也不會傷及心臟,心下放寬,看到西門戰櫻小心翼翼為齊寧敷藥,紅唇微動,終究沒有說什麼,起身來,轉身便走,齊寧明白赤丹媚此時的心情,想要叫住,但想到這是在皇宮大殿之內,還真不是談及兒女情長的時候,心中嘆氣,卻也不好表現出來。

    薛翎風這時候也走過來,向齊寧拱了拱手,齊寧含笑道:「此番平叛,多虧了薛統領!」

    「如果不是爵爺,卑將也無力回天。」薛翎風嘆道:「曲校尉明知一切都是蕭紹宗的陰謀,但是為了保護皇上的安全,只能虛與委蛇。蕭紹宗派他刺殺卑將,他知道嚴凌峴已經投靠了蕭紹宗,是他身邊的眼線,所以便暗中與卑將商議,故意演了一場戲,就是利用嚴凌峴之口,讓蕭紹宗確信卑將已死。卑將裝死之後,就等著時機一到再行出手。」

    齊寧已經知道曲小蒼之前的所為都是虛與委蛇,輕嘆一聲,薛翎風察言觀色,隱隱覺得事情有些不對,低聲問道:「爵爺,神侯府的人護駕前來,卻不曾見到曲校尉,他?」

    「他和嚴凌峴都死了。」齊寧道:「曲校尉前夜孤身潛入宮中,只以為皇上被軟禁在宮內,想要救出皇上,卻中了埋伏!」

    薛翎風一怔,低下頭,神情有一絲黯然,卻並無多說什麼。

    齊寧將目光轉向殿外,看到的是沐浴在陽光之下的隆泰皇帝,他心裡很清楚,蕭紹宗雖然死了,但這次叛亂卻並沒有完全結束,接下來朝中必然會迎來一場清洗,許多人的仕途,或許也就到此為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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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春秋 第一四零三章 帝王心思

    京城之亂,短短不到兩天時間就被平息。

    這是蕭紹宗窮極一生謀劃的叛亂,可是兩天之內便即平息,不明真相的人們只覺得這次叛亂似乎算不得什麼,可是唯有捲入其中的人才知道,雖然只有不到兩天,但其中的凶險超乎尋常。

    如果不是蕭紹宗太過自信,如果不是齊寧在絕境之中找到了唯一扭轉的方式,那麼這一次叛亂的結果將完全是另一個局面。

    當隆泰皇帝從承天殿走出來的時候,許多大臣固然欣慰,卻還是有不少人心驚膽顫。

    至少以竇馗為首的不少官員心中惶恐萬分,這些人不但在叛亂的時候聽從蕭紹宗的調派,甚至已經商議由蕭紹宗來繼承皇位,這當然是不赦之罪。

    皇帝依次發佈了幾道旨意。

    第一道旨意便是下給跪在下面請罪的玄武營統領秦重。

    秦重可說是蕭紹宗謀反的主力幹將,統帥近萬兵馬入京圍困了皇城,而且發起對了皇城的攻擊,雙方雖然傷亡算不得多慘重,卻也導致了數百人死傷,這當然也是不赦之罪。

    玄武營退兵之後,秦重看到皇帝出現,立時便丟下手中的戰刀,隨即就被京都府的人捆綁控制。

    大楚立國至今,秦重是第一個揮刀指向皇城的武將,當秦重被綁縛到殿前之時,無數官員懇求皇帝嚴懲叛將,但出乎所有人的預料,皇帝並沒有下令斬殺秦重,雖然免去了秦重的官職,卻也是只是以沒有接到兵部調令便擅自調軍為由,而且將秦重調往偏遠的西川軍團那邊從軍效命,對於秦重的家眷,沒有一絲一好的牽連,甚至於玄武營自秦重以下的將士,也沒有給予任何的懲罰。

    以秦重的罪責,抄家滅門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就是秦重自己也以為大難臨頭,所以皇帝下了這道懲處的旨意之後,群臣只以為聽錯了,秦重也是不敢置信。

    至若第二道旨意,卻頗讓人玩味。

    黑刀營此番也跟隨入京,一直在東門方向圍困,攻城之時,依然是玄武營為主力,黑刀營卻並無輕舉妄動,一刀未動,一卒未失,等若是進了京城走了一趟,皇帝出現之後,攻城戰立刻停止,玄武營和黑刀營等各路兵馬都已經從京城迅速撤離。

    旨意之中,瞿彥之並沒有受到懲處,反倒是之前被併入黑刀營的黑鱗營就此兩營相併,而且依然由瞿彥之統領。

    至若第三道旨意,更是讓不少大臣心中嘩然。

    既誅首凶,餘者不究。

    旨意之中,皇帝昭告天下,許多被捲入此時的文武大臣以及相關人等,俱都是被蕭紹宗所矇蔽,所有人都只是因為掛念皇帝的安危,從會受到蕭紹宗的矇騙。

    而且除了極少數人,其他人等各安其職,盡忠朝廷。

    許多大臣本以為在經過這場叛亂之後,朝廷很可能會迎來一場大清洗,卻萬想不到皇帝居然如此寬仁。

    蕭紹宗叛亂,慘淡收場,其實所有人心中也都明白,除掉蕭紹宗之後,誰也無法再翻起風浪來。

    皇帝沒有大興詔獄,但是對這次有功的人員卻

    是大加厚賞。

    首當其衝的自然是衛戍皇城的羽林營,遲鳳典叛亂被殺,皇帝提拔在這場叛亂之中立下功勞的徐慶接任了羽林營統領一職,卻是讓余別古接替秦重,擔任玄武營新任統領。

    皇帝依然沒有將神侯府前代神侯西門無痕的死訊公之於眾,所有人兀自以為西門無痕遠遊,如果曲小蒼還活著,這神侯之位自然是交到曲小蒼手中,但曲小蒼在宮中戰死,神侯府北斗七星死傷過半,廉貞校尉洪門道不久前已經離開京城,遠赴西北,所以神侯府如今卻只有文武二曲坐鎮。

    憑心而論,無論是韓天嘯還是武曲校尉,還都達不到繼承神侯的實力,是以皇帝並沒有直接下旨賜封神侯,而是令韓天嘯暫時掌理神侯府。

    至若京都府等相關人員,也都有賞賜,不過皇帝顯然覺得鐵錚最合適的位置還是坐鎮京都府,所以並沒有擢升,但卻賜給了鐵錚隨時可以入宮面聖的資格,在此之前,卻只有帝國四大世襲候和六部尚書有次特權。

    但讓所有人奇怪的是,在這次平叛中居功至偉的齊寧,皇帝卻沒有頒下旨意進行封賞。

    對齊寧個人來說,也並不在乎皇帝對自己有什麼封賞,能夠看到皇帝安然無恙,京城在短時間也恢復平靜,齊寧已經是心滿意足。

    蕭紹宗那一劍雖然沒有傷及齊寧的要害,卻還是刺入齊寧胸骨之間,雖然不會威脅到性命,而且有神侯府的金瘡藥敷上,但這傷勢卻也不是那麼快就能痊癒,其他的倒也沒什麼,只是一旦站立或者坐起來,胸腔處就會發疼,是以齊寧是從被宮內抬回了護國公府,幾天下來,都是在床上躺著休養。

    之前封鎖護國公府的兵丁自然早就撤走,護國公府也恢復了往日平靜,府中兩百多號人卻都是心有餘悸。

    被封鎖的這些時日,除了有人能夠出門在兵士的監視下採購飲食,其他人卻都不能離開府中半步,所有人都是日夜驚恐,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大難便即臨頭,直到齊寧回到府中,眾人才知道一場大難消於無形,大有扒開雲霧重見天日的歡喜。

    唐諾也終於回來,這兩日都是親自幫助齊寧熬藥,西門戰櫻則是寸步不離守在身邊。

    不過沒有顧清菡在府中,齊寧便似乎缺少了什麼東西,顧清菡和田雪蓉在丐幫的保護下,出京避禍,便是齊寧也不知道身在何方,但他卻也明白,京城既然穩定下來,丐幫那頭自然很快就會護送她們返京。

    黃昏時分,老管家韓壽匆匆來報,袁府大公子袁榮來看望。

    其實這兩日要登門探望之人多如牛毛,但唐諾讓齊寧靜養幾日,若是人來人往,難免會影響傷勢恢復,是以齊寧讓老管家謝絕所有的來客,京中官員也都知道齊寧在養傷,所以也就不再繼續前來打擾,不過這幾天收到的禮物卻是堆滿了兩間屋子,齊寧對此倒是來者不拒,這一次他拼著性命平亂,宮裡的賞賜沒來,收些大臣的厚禮倒也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齊寧休養了這幾日,雖然劇烈動作依然有些吃疼,但坐起來已無大礙。

    「讓袁公子過來吧!」

    袁榮進到屋裡的時候,嘆道:「小公爺,你可知道,我們袁家差點要被你害死!」

    齊寧靠在床上,笑道:「我還以為你是送來厚禮,這才讓認清你進來,你若是來找麻煩的,現在就離開。」

    袁榮走過來,道:「給你找了些人參鹿茸冬蟲夏草,都是上好的補品,可莫說我是空手過來。」在床邊的椅子坐下,道:「你讓祖父給了鐵錚那封請柬,是要拉我們袁家下水啊,若是蕭紹宗叛亂成功,秋後算賬,我們袁家第一個就要被打成是你的同黨。」

    齊寧道:「國難當頭,袁家三代受皇恩,總要出些力的。怎麼,是老尚書讓你過來找我算賬?」

    「那倒沒有。」袁榮哈哈一笑,這才道:「聽說你和蕭紹宗那一站,風雲變幻,只可惜我沒有看到,實在是遺憾。是了,傷勢怎樣?」

    「這才像句人話。」齊寧笑道:「並無大礙。你怎麼有心情過來?」

    「都說朝中官員登門探望,都被你拒之門外,我尋思著和你好歹交情還是不錯,總不至於連我都關在外面,所以和人打賭,五千兩銀子,賭我能進來。」袁榮笑道:「好在你還給我面子,沒讓我輸掉這五千兩。」

    齊寧伸手道:「銀子拿過來,你靠著我才賭贏了,這銀子歸我!」

    袁榮身體一縮,道:「銀子還沒收到手,我哪來銀子給你?你這次立下了不世之功,宮裡自然會厚賞,到時候你銀子多的花不完,還在乎這區區五千兩?」

    齊寧嘆道:「反正到現在,宮裡的一兩銀子我都沒有瞧見。」

    「這倒也古怪。」袁榮道:「按理說你立下了這麼大功勞,自然該封賞,你已經是公爵,皇上自然不可能封你為王,立朝至今,還沒有異姓封王。既然無法封王,宮裡就該多給你點實惠才是。」

    齊寧努努嘴,道:「倒杯水來喝!」

    袁榮起身過去倒了杯水,端過來喂了齊寧喝了兩口,這才道:「不賞你到也罷了,可是皇上竟然饒過竇馗那干人。我聽說大軍圍城之時,竇馗竟然私下裡鼓動不少官員,要擁戴蕭紹宗登基,此人兩面三刀,卑劣至極,就該一刀砍了腦袋才是。還有那一幫子趨炎附勢之徒,皇上危難之時,一個個見風使舵轉向蕭紹宗,等到叛亂被平,卻一個個上書要將蕭紹宗的屍體千刀萬剮,嘿嘿.....果然都是會當官的人。」

    「皇上可有旨意,如何處置蕭紹宗的屍首?」

    「我聽說皇上是派人要好好安葬,雖然不能進入皇家宗室墓地,卻還是在宗室墓地附近找了塊地方。」袁榮嘆道:「皇上仁厚,亙古未有。」

    齊寧淡淡道:「這是大智慧,你莫忘記,秦淮軍團還在前面打仗呢,這個時候,即使天塌地陷,皇上也會竭力讓朝中穩定下來。蕭紹宗這次叛亂,真要牽連,會有無數人捲入進來,天子一怒,伏屍百萬,可是現在不是天子憤怒的時候。竇馗雖然兩面三刀,但在籌措糧草之上還是有些本事,從我軍北上開始,竇馗就負責糧草後勤,動了他,後勤也就亂了,眼下還真沒有人能夠替代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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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春秋 第一四零四章 義恆王

    袁榮笑道:「原來如此,照這樣說來,等到北伐成功之後,竇馗那幫人的命數也就到頭了?」

    齊寧沒有說話,心中卻是明白,如果說小皇帝從前心腸還有柔軟之處,那麼經此變故,顯然不會再輕信與人。

    蕭紹宗一度得到皇帝的信任,甚至參與了軍機大事,但最後卻偏偏是這位得到皇帝信任的皇室宗親謀逆,這對小皇帝來說定然是不小的打擊。

    北伐戰事未止,反倒是處在極為緊要的關頭,在這種時候,皇帝如果展開一場清洗,定然會讓朝局發生劇烈的動盪,蕭紹宗的謀逆已然讓朝廷出現了震盪,若是再雪上加霜,那麼北伐之事必然會因為朝局的動盪而陷入困境之中。

    皇帝當然不可能在信任竇馗那幫人,但眼下確實不會對這些人下手。

    只是既然被皇帝猜疑,那麼竇馗等人最終的命運其實已經注定。

    「對了,東海那邊的貿易進展如何?」齊寧不想繼續與袁榮繼續討論朝局,換了話題:「你是海泊司的都督,東海貿易耽擱一日,那可就損失許多白花花的銀子。」

    袁榮道:「小公爺有傷在身,今日本不想提及公事的,既然小公爺動問,那.....呵呵,下官就稟報一下。」想了一下,才道:「已經是六月了,原計畫在八月底第一批船隊就要出航,那是風訊正好適合往南方去,不過這陣子因為蕭紹宗的事兒,許多事情也就耽擱下來。不過東海那邊還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大批的貨物也已經向東海那邊運過去,雖然耽擱了些日子,但不出意外的話,九月初還是可以出航。」

    「你莫小看與南洋的貿易。」齊寧感慨道:「那不但可以為我大楚國庫增加大批的銀子,而且可以保持與南洋諸國的友好關係,若是能夠將我中原文化在南洋傳播,讓他們接受我們的文化,至少可以保障南方海面上太平無事。」沉吟了一下,才繼續道:「以東海為通商口岸,日後甚至可以開放海面讓南洋人也來我大楚進行貿易,這不但互惠互利,而且可以簇擁東海那邊的商業繁榮,總歸對當地的百姓也有好處。」

    袁榮頷首道:「當初東海的貿易,直接由東海世家控制,外面的勢力油潑不進針插不進,如今貿易由朝廷掌控,現在雖然是由海泊司指定的商戶供應貨源,但以後船隊越來越大,貿易越來越繁盛,參與其中的人勢必也會越來越多。」

    「之前說過,那些提供銀子的商家有幾年的貨物供應權。」齊寧道:「不過這樣的權利不會一直延續下去。」

    袁榮道:「他們也都清楚這一點。幾年之後,自然還是要物美價廉,誰的貨物好,價錢便宜,就走誰的貨。」笑道:「商人最是精明,設立海泊司之後,那些商人知道東海不再是鐵板一塊,所以許多人都已經未雨綢繆,有不少商戶已經在東海那邊準備設下鋪面,就是等著日後參與到貿易之中。」

    齊寧笑道:「這是好事。袁榮,這一輩子你只要干好這一件事情,就足以在後世留下名字了。」

    「等過兩年貿易完全做起來,我是準備親自去往南洋一趟,看看那邊的風土人情。」袁榮道:「只可惜小公爺只能是越來越忙,否則一起結伴去南洋,倒也是一件美事。」

    齊寧哈哈笑道:「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袁榮起身道:「小公爺,今日就不多擾了,等你傷好之後,我再給你擺宴!」

    齊寧還沒說話,就見韓壽匆匆跑進來,急道:「公爺,宮裡來人了,皇上有旨意。」

    「宮裡有旨意?」齊寧一怔,皺眉道:「什麼旨意?」

    「是那位范公公。」韓壽道:「范公公說了,這道旨意公爺要去前院恭迎,他還問公爺是否能起身?」

    袁榮詫異道:「是范德海?我還以為他已經被蕭紹宗害死了。」向齊寧道:「小公爺,范德海是最受皇上信任的太監,既然是他親自來宣旨,這道旨意只怕不一般。」

    此時西門戰櫻也進了屋來,瞧見袁榮,卻是抱拳向袁榮行禮,見到袁榮一怔,西門戰櫻立時想起自己現在可不是神侯府的吏員,而是錦衣齊家的夫人,有些發窘,欠了欠身,這才向齊寧道:「相公,范公公在院子裡等候,你.....能不能起身?」

    齊寧只要不劇烈動作,倒也沒有什麼大問題,這是平叛之後宮裡給他來的第一道旨意,齊寧也不知道皇帝是什麼意思,道:「戰櫻,幫我穿衣服,我去接旨!」

    西門戰櫻和韓壽一起扶著齊寧起身,爾後幫著齊寧穿上了袍服,顧及齊寧傷勢,動作不敢太大,更不敢太快,折騰了好一會子,齊寧終是收拾妥當,這才在西門戰櫻的攙扶下來到前院,此時府裡上下都已經聚在院內。

    齊寧瞧見范德海帶著幾名小太監正在院內等候,忙上前拱手道:「讓公公久等了!」

    范德海卻已經迎上來,右手托著一道聖旨,關切道:「國公傷勢如何,沒有大礙吧?天sè還早,並不著急。」

    齊寧笑道:「沒有什麼大事,看到公公安然無恙,我也放心了。」

    范德海感激道:「有勞國公記掛。逆賊蕭紹宗令人將雜家關了起來,這陣子著實受了些苦,好在這條賤命倒是留下來了。若非國公平定叛亂,雜家這條性命是萬萬保不住的。」輕聲道:「國公現在可方便接旨?」

    「沒問題沒問題。」齊寧便要跪下接旨,范德海笑道:「有兩道旨意,第一道是口諭,聖上有吩咐,國公站著領旨就好。」咳嗽一聲,才正sè道:「皇上口諭垂詢:齊寧,你傷勢如何?」

    齊寧一怔,卻還是恭敬道:「臣一切安好,多謝皇上掛念。」

    「朕知道你這幾天養傷,行動不便,更不能下跪,所以朕的旨意就一直沒有頒下去。」范德海一臉肅然道:「也莫怪朕沒有去看你,這幾天朕的事情也很多,等你傷勢好了之後,朕自然會找你說話。估摸著你現在下床行走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勉強跪一下問題應該也不會太大,所以今日將這道旨意給你頒下去,領旨之後,你再休養幾天,等傷勢恢復一些,再到宮裡來謝恩。」

    這一番大白話從范德海口中說出來,而且還是皇帝的口諭,眾人面面相覷,有人想笑卻又不敢,只能低下頭。

    那日從宮裡出來之後,齊寧也一直不曾與皇帝有過交流,此時聽到這番話,卻是覺得十分親切,拱手道:「臣領旨!」

    范德海這才

    含笑道:「國公,還有第二道旨意,國公您......!」

    齊寧知道范德海意思,西門戰櫻和韓壽一左一右扶著齊寧跪下之後,也隨之跪下,院內一群人也立時跪了下去,范德海這才展開聖旨,宣道:「皇帝詔曰:茲有不肖逆臣蕭紹宗不思君恩,謀逆叛亂,禍亂江山,皇朝社稷懸於一線之間,危難之際,護國公齊寧不畏艱險,護國衛君,其忠其勇可昭日月,其功勛不世之舉,有此忠勇柱樑,乃大楚之幸、黎民之幸,亦是朕之幸,今特擢封護國公齊寧晉陞王爵,號義恆王,欽此!」

    齊寧聽到「義恆王」三字,大吃一驚,赫然抬頭,范德海卻已經滿面笑容道:「王爺快領旨謝恩吧!」

    此時不但是齊寧吃驚,在場所有人都是大吃一驚。

    大楚立國至今,名臣勇將眾多,皇室宗親也是不少,可就算是在皇室宗親中,被封為王爵的也僅有淮南王蕭璋一人而已,更別說異姓封王。

    開國四大世襲候,都是功勛卓絕之輩,但除了司馬嵐後來晉陞為公爵,其他三人到死也只是一個世襲侯爵。

    齊寧年不過二十,參知朝事不過短短兩年時光,自承襲錦衣候爵位之後,此後又被晉封為護國公,這護國公的帽子還沒戴熱,今日一道旨意下來,從公爵直接成了王爵。

    此等隆恩浩蕩,可謂是立朝至今無人可及。

    見到齊寧一臉震驚沒有說話,范德海低下身子,輕聲道:「王爺,本朝自太祖皇帝立國至今,還沒有一位異姓受封王爵,王爺可算是首開此例,亦可見皇上對王爺的厚愛。此等隆恩浩蕩,王爺千萬莫要辜負了。」將手中聖旨早已經捲起,遞到了齊寧面前。

    齊寧看著眼前這道聖旨,卻沒有伸手去接,沉吟片刻,才道:「公公,皇上這道旨意,臣.....實在不敢領受!」

    「王爺,皇上猜到你會這樣說。」范德海笑道:「皇上說了,這道旨意你必須接下,否則就是抗旨,抗旨之罪,王爺是清楚的。」

    齊寧猶豫了一下,神sè凝重,終是抬起雙手,接過了旨意,宮裡幾日都沒有賞賜過來,齊寧一度還以為隆泰又在耍賴皮,誰知道竟然砸下這樣一道令人震驚的封賞。

    跪在齊寧後面一群家僕卻都是歡喜無比。

    做王府的家僕,自然比作國公的家仆地位要高。

    韓壽也是歡喜,小國公既然被擢升為王爵,那麼封邑自然會大大增加,王府以後的生活質量必將更上一層樓。

    「此外皇上的意思是,王爺既然受封王爵,這座府邸就不適合了。」范德海道:「如今京城裡最大的府邸,就是之前的淮南王府,派人加以修繕,可以作為王爺之用,除此之外,之前的司馬府也是十分寬敞,可以稍加增擴用作王府之地,不知王爺是什麼意思?若是看中了哪處,會讓工部派人立刻修繕,最遲三個月必須完工,王爺這邊就可以搬過去。」

    齊寧這一次異常堅決道:「公公,我受恩王爵,已經是不敢當,絕不敢再受賜王府,這護國公府是齊家三代居住之所,臣也絕無搬離之心,請公公回稟皇上,我就以這裡為王府,哪裡也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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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春秋 第一四零五章 胭脂虎


    范德海笑道:「聖上英明,猜到王爺會這樣答覆。不過聖上說了,若是王爺依然要留在這裡,會令工部將左右府邸遷移,加以擴建。」

    齊寧搖頭道:「公公,如今我大楚正是用錢的時候,不必如此大興土木。進宮謝恩之時,我會向皇上稟明。」

    范德海這才雙手扶起齊寧,道:「王爺今日大喜,實在是可喜可賀,王爺好好休養身體,雜家這就回宮覆命。」

    「公公留下來喝杯茶.....!」

    「不必不必,王爺客氣了。」范德海含笑離開之後,府中上下卻都是面向齊寧,齊聲道:「恭賀王爺!」

    齊寧嘆了口氣,道:「都起來吧。」雖說宮裡賜下這樣一封厚賞來,齊寧卻也談不上開心,反倒是覺得下贈一些金銀珠寶更為實惠,那皇宮之中有寶庫,裡面藏有諸多珍寶,隨便拿幾件出來也是價值不菲,只可惜隆泰小皇帝太過摳門,這王爵是封了,可是奇珍異寶卻是欠奉。

    韓壽這才揮手道:「大家先各自去做事。」等眾人散去,韓壽才向齊寧和西門戰櫻道:「王爺,夫人,此等大喜之事,勢必要設宴慶賀的,王爺是否要請京裡的官員前來一起慶賀?老奴這就讓人準備請柬,定好日子,現在就開始做準備。」

    西門戰櫻輕聲道:「相公,雖然是大喜事,不過......我以為不宜興師動眾。」

    齊寧含笑道:「夫人說的極是。」向韓壽道:「宴會就免了,吩咐府裡的下人,不要在外面多談此事,一切像從前一樣就好。」

    韓壽怔了一下,但主人既然這樣吩咐,只能遵令。

    袁榮也是在人群之中,此時上前來,拱手笑道:「王爺,可喜可賀,我方才還在為王爺抱不平,想不到這賞賜說來就來。我大楚立國至今,王爺是唯一一位皇上下旨冊封的異姓王,此等隆恩,曠絕古今。」

    西門戰櫻道:「西川的李弘信不也是被封為蜀王?他也是異姓王。」

    「夫人,李弘信世代居於西川,幾代人都是蜀王。」袁榮道:「當初他投誠之後,朝廷只是沒有免去他的王爵,他那蜀王的位子,只能算是傳承,而且他雖然掛著蜀王的尊號,可滿朝文武卻無一人真的將他當做王爺,有名無實而已。而義恆王卻是皇上欽封,李弘信與王爺相比,可是不能同日而語。」再次拱手道:「王爺,我先告辭,改日再來探望。」當下辭別而去。

    西門戰櫻扶著齊寧回屋之後,伺候齊寧重新躺下,這才坐在邊上道:「相公,皇上賜封你為義恆王,你似乎.....不是很開心?」

    「沒有。」齊寧嘆道:「只是我這個年紀就被封王,未必是什麼好事。」

    「不是好事?」西門戰櫻低聲道:「相公是擔心封王之後,朝中會有人嫉恨?」冷哼一聲,道:「你拼了性命保下了皇上,挽救了大楚,如果不是你,蕭紹宗必然得逞,這麼大的功勞,封王也沒有什麼了不得,朝中那些官員又有誰的功勞能比你大?」

    齊寧忙道:「戰櫻,這話我們兩個私下裡說說也罷了,千萬不要和第三個

    人說。」

    「你當我傻嗎?」西門戰櫻白了齊寧一眼,隨即蹙眉道:「可是皇上為何要下旨讓你選擇王府?淮南王府和司馬府雖然都很大,但.....這兩人都是謀反逆臣,咱們當然不能往那兩處府裡搬過去。」

    齊寧微微一笑,也不多言。

    「義恆王?」西門戰櫻輕念了一句,才道:「為何取義恆二字?是說你講義氣嗎?」

    齊寧道:「這義字,自然是講義氣的意思,這恆字,是要我一直講義氣。」

    西門戰櫻笑道:「原來如此。」

    齊寧沉思了片刻,忽然問道:「戰櫻,那位.....赤姑娘在何處,你可知道?」

    當日齊寧從宮裡被抬回王府,半途中卻沒了赤丹媚的身影,也不知道去向何方,齊寧幾次想問,卻都忍住,但已經幾天沒有見到赤丹媚,齊寧心中倒有些擔憂,忍不住詢問。

    這一次能夠平定蕭紹宗的叛亂,雖然是由齊寧一手策劃,但如果不是赤丹媚出宮組織人手,那麼也不可能扭轉局面。

    齊寧深知赤丹媚的功勞絕不在自己之下,不過她是東海弟子,自然不會將自己的身份公開。

    西門戰櫻猶豫了一下,終於問道:「相公,她.....到底是誰?」

    西門戰櫻在這次叛亂之前,自然沒有見過赤丹媚,而齊寧與赤丹媚之間的關係,知道的人亦是鳳毛麟角。

    赤丹媚出宮之後,自然是按照齊寧的吩咐,聯絡了幾方勢力,神侯府亦在其中。

    曲小蒼過世之後,齊寧從他身上取下了令牌,赤丹媚持有神侯府的令牌前往,自然會取信神侯府,於是韓天嘯被從囚牢之中放出,西門戰櫻自然也是解除了軟禁,加上武曲校尉,三人集結了神侯府可用之人,對淮南王府發動了一場突襲。

    西門戰櫻也就是在赤丹媚向神侯府傳訊的時候見過一面。

    但赤丹媚樣貌出眾,風情萬種,無論男人還是女人,但凡見了一次,自然都是很難忘記。

    西門戰櫻當然知道赤丹媚傳訊是齊寧的指示,如此重大之事齊寧交給這樣一位美貌佳人,固然是對赤丹媚異常信任,卻也表明兩人的關係並不簡單。

    西門戰櫻平時雖然性情有些火爆,但腦子卻不傻,而且女人對男女之間的感情最為敏銳,此時齊寧問及赤丹媚,而且語氣之中明顯帶著一絲擔心和牽掛,西門戰櫻當然猜到兩人關係親密。

    齊寧猶豫了一下,想到當日在皇宮之中的情勢。

    西門戰櫻和赤丹媚見到自己受傷,同時奔過來,但赤丹媚在中途停止,此後西門戰櫻幫著自己敷藥,赤丹媚也是遠遠避開,這自然不是因為赤丹媚想疏遠自己,無非是顧及到西門戰櫻的顏面而已。

    雖然比起西門戰櫻,赤丹媚與自己更早就有了夫妻之名甚至是夫妻之實,但錦衣齊家正大光明迎娶過門的還是西門戰櫻。

    他知道這事兒也不可能一直久拖不決,遲早是要向西門戰櫻說明白。

    西門戰櫻見齊寧若有所思,並沒

    有立刻回答,那張俏麗的臉上就顯出一絲惱怒之sè,蹙眉道:「你是不是和她有什麼關係?你.....你莫以為我看不出來。」

    西門戰櫻過門之後,知道自己不能再似從前那般脾氣暴躁,所以倒也儘可能地表現得謙和溫順,而且她與齊寧新婚燕爾,正是如膠似漆的時候,自然也不會存在什麼大矛盾。

    但她骨子裡終究是充滿傲氣,真要是發生讓她惱怒之事,卻也是不容易控制自己的情緒。

    這時候她就像忘記了齊寧還在養傷,柳眉緊蹙,臉上已經帶著惱sè,齊寧察言觀sè,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自己若是解釋不好,今天的日子只怕不會好過,勉強一笑,伸手過去想要拉住西門戰櫻的手,本是想讓氣氛緩和一些,誰知道西門戰櫻卻是縮手,一雙漂亮的大眼睛盯著齊寧,滿是質問之sè,就像是審訊犯人一般。

    齊寧苦笑道:「我自然要和你說明白的,只是.....你別這樣看著我,我有點.....有點害怕!」

    西門戰櫻赫然起身,冷笑道:「害怕?不作虧心事,有什麼害怕的,你心裡害怕,是不是做了什麼虧心事?」一咬嘴唇,帶著惱意道:「她....她長得就像狐狸一樣,一看就是讓你們男人移不開眼睛的女人。」

    「她是公主!」齊寧嘆道:「可不是什麼狐狸!」

    「公主?」西門戰櫻吃了一驚:「什麼公主?」

    「她本是齊國前太子的公主,只是因為齊國皇位之爭,他父親被人所害,滿門遭殃,只有她死裡逃生。」齊寧嘆道:「所以她與齊國的皇族勢不兩立,而且.....!」壓低聲音道:「她是東海白雲島主的徒弟!」

    西門戰櫻花容變sè,失聲道:「東海弟子!」隨即抬手摀住嘴巴,似乎還怕人聽見,隨即釋然道:「原來.....原來她是東海弟子,怪不得武功那麼高.....!」卻更是狐疑道:「她是東海弟子,你又是什麼時候認識她?她.....為何拼了性命也要幫你!」

    齊寧儘量讓氣氛緩和,免得眼前這母老虎突然暴怒,輕聲道:「這事兒我本早就想告訴你,可是......牽涉到劍神和白雲島主,所以......!」

    西門戰櫻更是詫異:「劍神?白雲島主?」來了興趣,臉上那種惱怒之sè消失,更多的是疑問,貼近齊寧問道:「相公,到底是怎麼回事?」

    齊寧也不再隱瞞,便將當初出使東齊時候,赤丹媚行刺東齊國君,自己救出赤丹媚,在鬼竹林卻中了圈套,被人所制,危難時候,白雲島主和劍神先後出現,救下了二人,但兩人卻非要讓自己和赤丹媚成親,這段往事十分離奇,齊寧自然是大用春秋筆法,能說的儘量說,不能說的絕口不提,中間再稍加改動,就變成是那兩位大宗師逼迫自己和赤丹媚成了夫妻。

    這段事情一說出來,西門戰櫻卻沒有發惱,反倒是驚訝道:「劍神.....還活著嗎?他們.....他們竟然逼你們成親?」想到器重的緊要提地方,皺眉道:「兩位大宗師吃飯沒事幹嗎?為何非要逼你們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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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零六章 天子無私事

    齊寧無奈道:「赤丹媚舉目無親,年紀也大了,不似戰櫻這般青春年少,島主是他的師傅,自然關心他的終身大事,可是你也知道,這大宗師武功蓋世,都是目高於頂之輩,他的徒弟,當然不會輕易許人。島主知道我是劍神的孫輩,看我也算是人中龍鳳,所以看中了我,這門親事他也不和我說,直接與劍神商談,劍神那老傢伙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一口答應,所以......!」嘆了口氣,道:「大宗師許的親事,我有幾個腦袋敢違抗?」

    西門戰櫻狐疑道:「當真是這樣?」

    「千真萬確,如果你不信,等我找到劍神,讓他親口和你說清楚!」

    西門戰櫻白了他一眼,道:「你別裝作不情願,姓赤的那狐媚樣子,難道你不喜歡?只怕當時你就樂開了花。」

    齊寧只是苦笑,心下卻是發愁,暗想赤丹媚這關有北宮連城頂著,倒是容易通過,可是苗疆那邊還有伊芙,自己已經許諾要娶伊芙過門,到時候又如何向西門戰櫻解釋?

    伊芙好歹還是清白人家的姑娘,可是齊寧可沒忘記卓仙兒。

    仙兒暫時還在宮裡療傷,並沒有出來,但傷癒之後,自己總不能置之不顧,這是當務之急,到時候又該如何安頓仙兒?仙兒在秦淮河上做過歌姬,如今雖然改頭換面,但總不能瞞著仙兒身份沒來由帶一個女人回家。

    他知道伊芙和仙兒的事情終究是包不住火,等哪天西門戰櫻心情好了,自己壯著膽子還可以解釋,但與田雪蓉私下的關係,那是打死也不敢說出口。

    這一想起來,自己還真算得上是沾花惹草,莫非自己骨子裡還真是中意那種三妻四妾的生活?

    齊寧尋思著和幾個女人的關係,眉頭微鎖,心中有些發愁,西門戰櫻看到齊寧苦著臉,哪裡能想到這傢伙在想著好幾個女人的事情,只以為還在糾結赤丹媚,嘆了口氣,道:「劍神出自你們齊家,算是祖父輩,他就算不是大宗師,既然定了這門親事,我們.....我們也是抗拒不得。」猶豫一下,才道:「實在不成,你讓她進門就是,反正這次要不是她,咱們也未必能活得了。」

    齊寧心下歡喜,但卻做出一副為難樣子,輕嘆道:「那是不是委屈你了?」

    西門戰櫻哼了一聲,只是凶狠道:「我知道你成了王爺,可你還是我夫君,別人成了王爺可以三妻四妾我管不著,但你若是......!」後面的話不說,只是甩給齊寧一個凶惡的眼色,又道:「你也別擔心赤丹媚,那天她沒有跟隨回來,讓人轉告你說,她有些其他事情要處理,回頭自然過來看你,現在你是不是滿意了?」

    齊寧無可奈何,只能搖頭,不敢在進行這個話題,輕聲問道:「丐幫那邊朝廷可有什麼處置?」

    齊寧迫於無奈,此番調動了丐幫的力量,這也是沒有辦法。

    丐幫是江湖幫會,這一次參與到了政變之中,雖然是維護皇帝,但江湖門派捲入朝事確實是犯了大忌,齊寧倒

    很是擔心皇帝對丐幫的想法,如果不是有傷在身,早便前往丐幫去感謝朱雀等人。

    「丐幫的那位朱雀長老受了重傷,肚子被劃開,連......哎,連腸子都差點出來。」西門戰櫻不似閨房小姐那般對血腥之事提到不敢提,只是微蹙眉道:「他的傷勢,少說也要一兩個月才能痊癒。」

    「他受傷了?」齊寧吃驚道:「誰傷了他?」

    西門戰櫻當下將淮南王府當夜發生的事情詳細說了一遍,齊寧冷笑道:「原來是江隨雲?東海世家被滅之後,他就消失了蹤跡,想不到竟然一直受蕭紹宗的庇護。」自然已經知道,江隨雲的武功是陌影所傳授,而陌影為了收買嚴凌峴,亦是傳授了嚴凌峴一套逆手靈刀,只不過幾人卻都在此番叛亂之中喪生。

    淮南王府有埋伏,齊寧其實心中有數。

    他斷定皇帝被軟禁在兩處地方,除了淮南王府就是旭日鏢局,相比而言,旭日鏢局並不起眼,很容易讓人忽略,所以如果實在要讓齊寧來賭,他一定會賭皇帝被囚禁在旭日鏢局。

    他知道蕭紹宗狡猾多端,是以讓赤丹媚讓主力襲擊淮南王府,本就是吸引火力的打算,而人多勢眾的丐幫和神侯府便是擔任襲擊淮南王府的主力。

    齊寧猜到淮南王府必有一場血戰,但以丐幫和神侯府的實力,即使無法佔據優勢,也不會吃太大的虧。

    雖然事實如同齊寧所料,但朱雀長老身受重傷,還是出乎齊寧的意料。

    「皇上雖然沒有在淮南王府,可是在那裡,卻另有收穫。」西門戰櫻冷笑道:「你可知道我們在淮南王府找到了誰?」

    「誰?」

    「東齊太子段韶和齊國水師大都督申屠羅!」

    齊寧身體一震,失聲道:「是他們?」

    齊寧當日與羽林營押送申屠羅和段韶回京,中途卻遭遇變故,齊寧雖然死裡逃生,但段韶和申屠羅卻就此失去蹤跡,當日陌影出現,齊寧一直懷疑那兩人是受到了陌影的庇護,但這兩人身處何方,卻實在不知。

    卻想不到這兩人竟然躲在淮南王府。

    「他們藏身在淮南王府,我們搜找王府的時候,發現了他們。」西門戰櫻道:「神侯府將他們帶了回去,應該是關在了神侯府,至若以後怎麼處置,我也不知。」猶豫了一下,才道:「皇后是東齊的公主,如果知道段韶被關在神侯府,定會向皇上求情。」

    齊寧微微頷首,微一沉吟,才道:「朱雀長老是因我才受此重傷,我可要過去探望。」

    「你現在還不能出門。」西門戰櫻道:「唐姑娘說了,你至少還要休養幾日,而且皇上剛剛封你為王,你還沒有進宮謝恩,若是先去探望朱雀長老,皇上知道,只怕心中不快。」

    齊寧心想西門戰櫻這話倒也是有理。

    接下來兩日,西門戰櫻倒也都是親自送飯過來,不過換藥都是唐諾親自處理。

    唐諾不苟言笑,難

    得說幾句話,這次經歷一場大風暴,這姑娘卻似乎什麼也沒有發生,依然是雲淡風輕,齊寧每次看到唐諾,便想起朝霧嶺的事情,如同向西門戰櫻瞞著西門無痕過世的消息,他也實在不知道是否該將朝霧嶺發生的事情告知唐諾。

    唐諾一門心思鑽研醫道,固然也是存了濟世救人之心,但最主要的目的卻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夠救活自己的母親,可是她卻並不知道,其母的身體已經化成灰燼,唐諾就算真的有了起死回生之術,卻再也救不活母親,而且黎西公也在野鬼嶺過世,唐諾對黎西公的感情極深,如果同時知道母親和師傅雙雙不在人世,齊寧實在擔心她難以承受,實在沒有法子,只能暫時隱瞞。

    他體質極佳,更加上唐諾傷藥的效用,下地行走已經完全無礙。

    齊寧心知皇帝已經下旨給自己封了王,這定是要入宮謝恩,雖然身上有傷耽擱了兩日,卻也不能一直耽擱下去,皇上即使沒有意見,只怕朝中的大臣在心中詬病。

    這日一大早,收拾妥當,逕自往宮裡去。

    到得皇城外,守城的兵士看到齊寧,立時肅然起敬,城頭上的守兵低頭向齊寧致敬,城門打開後,齊寧入城之時,沿途但凡有羽林營衛士看到齊寧,都是低頭向齊寧表示敬意。

    齊寧心知守城那一戰,自己與羽林營將士同生共死,而且扭轉乾坤,平定叛亂,自己在這些將士心中的威望自然是極高。

    只不過眾將士向他行禮之時,齊寧雖然面帶微笑,但心裡卻總覺得這並非什麼好事。

    入宮之後,自有人領著齊寧往中宮去,這一次卻不必去往後宮,皇帝在御書房內召見,剛進御書房,皇帝便已經迎過來,笑道:「朕知道你是銅皮鐵骨,那點小傷,用不了幾日就能恢復,現在傷勢如何?」

    齊寧正要跪下參拜,皇帝已經握住他手,道:「不用這些虛禮。」拉著齊寧過去在椅子上坐下,上下打量齊寧一番,才道:「你沒事就好。」

    「多謝皇上掛念。」齊寧還是起身拱手道:「皇上下旨賜封王爵,臣.....!」

    「這是你應當的。」皇帝道:「朕很清楚,危難時候,真正想著朕的,就只有你。」就在齊寧邊上座下,微一沉吟,終於道:「朕知道當時的局面,你與蕭紹宗爭鬥,九死一生,換作任何人,都不敢與蕭紹宗正面相爭,你......本可以離開的!」

    「離開?」齊寧道:「皇上有難,臣怎能離開,就算是粉身碎骨,也要保護皇上週全。」

    「因為朕是皇帝,你是朕的臣子?」皇帝盯著齊寧的眼睛。

    齊寧沒有立刻回答,沉默片刻,終於直視皇帝眼睛道:「因為你是我的朋友!」

    「朋友?」皇帝再次問道:「因為你覺得朕是你的朋友,所以你才留下來,不惜一死也要護住朕?」不等齊寧說話,已經平靜道:「你可聽過,天子無私事,所以天子也就不會有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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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春秋 第一四零七章 長樂

    齊寧一怔,立刻道:「臣失言,懇請皇上!」還沒說完,隆泰已經抬手攔住道:「朕還沒說完。」

    齊寧只能洗耳恭聽。

    「朕很小的時候就開始讀書,因為朕是太子,遲早要登基治國,所以父皇對朕的學業十分重視。」皇帝緩緩道:「朕還記得,那時候蕭紹宗被宣入宮中,為朕伴讀,朕知道他是皇室宗親,所以那時候以紹宗哥哥稱呼。」

    齊寧微點頭,也不多言。

    「朕在宮中,除了小太監,只有蕭紹宗陪伴,所以對他感情很深,也一直以為他是朕的朋友。」隆泰輕嘆道:「但是朕現在回想起來,朕或許並沒有做到一個朋友該做的事情,許多事情居高臨下,並沒有考慮到他的感受,而且以此為天經地義。」

    齊寧心知蕭紹宗能走到今天,幼時的環境多少對蕭紹宗也有很大的影響,輕聲道:「孩童時候,自然是想不到周全。」

    「朕怪他,卻不恨他。」隆泰苦笑道:「那時候老師就對朕說過,天子沒有私事,要一心為國,所以也不會有什麼朋友,只有君臣。」看著齊寧,道:「你當初進入錦衣候府,朕與你走得近,也並沒有真正將你當做朋友。朕當時身處困境,沒有多少人願意幫助朕,而你擔著錦衣齊家的名頭,自然對朕有著極大的助力,所以朕不得不重用你。」

    「臣受皇恩,萬死不能報!」

    隆泰搖頭道:「朕知道你當時的心意,朕需要你助朕坐穩皇位,你也需要朕幫你享有榮華富貴,所以在朕看來,你我之間雖然也有義氣交情,但歸根結底,不過是互相利用。朕甚至想過,如果司馬氏權勢日大,朕無法壓服,你很可能就會一走了之!」

    齊寧心想你這猜的倒也沒有錯,剛到京城,我還真是這般想的。

    「熙熙囔囔,皆為利來,熙熙囔囔,皆為利去。」隆泰平靜道:「蕭紹宗控制朕後,朕已經是萬念俱灰,因為舉目朝野,朕實在想不出有誰能夠鬥得過蕭紹宗,也想不出還有誰能夠捨身救朕?」苦笑道:「朕不瞞你,朕被囚禁之後,自己都已經放棄,只等著蕭紹宗取朕的首級。那天囚牢被打開,那個姑娘說是奉了你的吩咐,正在極力搜救朕,朕才明白,這世間終究還是有人唸著朕。」

    齊寧心下也是感觸,輕嘆道:「滿朝文武只是被蕭紹宗隱瞞,否則也定會有許多忠誠於皇上的臣子,不惜一切代價也會救皇上。」

    隆泰搖頭道:「你錯了,也許會有人對蕭紹宗心生不滿,但是賭上身家性命挺身而出的,朕實在想不出還有誰。」凝視著齊寧,道:「蕭紹宗控制京城,手握兵馬,與他相鬥,九死一生。其實朕已經知道,你已經利用丐幫將家眷轉移出京,你也本可以一走了之,甚至如果你投奔蕭紹宗,朕相信蕭紹宗一定會很歡喜。可是你並沒有走,留下來扭轉乾坤,讓朕重見天日。」抬手輕拍齊寧肩頭,含笑道:「朕知道,你當時並不是因為臣

    子的忠誠才會留下來,而是因為將朕當做了朋友。」

    齊寧猶豫一下,終於道:「恕臣斗膽,臣確實可以走,但是在臣心中,一直將皇上當做朋友,既然是朋友,就要講義氣,如果就走一走了之,那就是不仁不義了。」

    隆泰頷首道:「朕明白,所以朕封你為義恆王,你可知道是什麼意思?」

    「皇上是讓臣一直講義氣!」

    「你只說對了一半。」隆泰道:「不但是讓你一直講義氣,也是要朕自己也一直講義氣。」一字一句道:「你沒有負朕,朕自然不會負你!」

    齊寧起身來,拱手道:「臣定當誓死效忠,永遠當皇上是朋友。」

    「你記著今天的話。」隆泰道:「無論以後發生什麼,無論有什麼改變,只要你對朕講義氣,朕就絕不會有負於你。」也站起身,肅然道:「朕很早就對你說過,朕要為天下百姓創建一個太平盛世,而你,不管以後發生什麼,都要記著朕和你的使命,你我都還年輕,所以有足夠的時間去完成我們的夢想,朕不希望有任何變故阻礙我們的抱負!」

    齊寧心想皇上言辭之中,竟似乎是對未來有所擔心,只能道:「皇上不必擔心,你我君臣同心,中能創建太平盛世。」

    隆泰嘴唇微動,欲言又止,眼眸深處甚至劃過一絲疑慮,但卻終是含笑道:「朕相信你。」此時的眼神之中,卻是充滿了堅定之色。

    正在此時,卻聽外面傳來稟報聲:「啟稟聖上,東齊段韶和申屠羅已經到了,正在等候皇上召見!」

    齊寧心下一凜,隆泰卻是向齊寧微微一笑,吩咐道:「宣!」回到御書桌後坐下,示意齊寧在邊上的椅子坐下。

    段韶和申屠羅進到御書房內,都是一身便裝,段韶的氣色明顯不是很好,申屠羅卻依然是虎步龍行。

    齊寧忽然間明白皇帝為何會在這個時候召見這兩人,一來固然是當著自己的面與他二人相見,二來想必也是因為讓自己在身邊保護。

    隆泰能夠召見這二人,顯然是要安撫他們,如果在御書房內外佈滿護衛,一來顯得皇帝膽小,二來自然也會讓對方有些反感,而自己留在這裡,固然讓隆泰顯得從容,而且以自己的武功,也根本不懼申屠羅會突然出手。

    段韶二人看到齊寧,都是一怔,但還是上前,段韶猶豫了一下,終是向隆泰躬身行禮,申屠羅也在後面行了一禮。

    「朕今日召見你們,不為國事,只為家常。」隆泰抬手示意兩人落座,段韶在齊寧對面坐下,申屠羅卻是站在了段韶後面,他自然是以此來表示段韶身份的尊貴。

    齊寧心下冷笑,暗想齊國都已經消亡,如今兩人的生死都掌握在隆泰手中,晃一下手指頭這兩人就要身首分離,都到了這種時候,還在這裡擺架子,真是不知所謂。

    「皇后知道你在京城,心中掛念。」隆泰道:「朕已經答應皇后,

    會善待你們。」

    段韶道:「多謝。」也不多言。

    申屠羅終是忍不住道:「你我兩國結為盟友,想不到卻背信棄義,竟然!」

    不等他說完,隆泰已經道:「陌影是你的兄弟?」

    申屠羅一震,隆泰淡淡道:「你我兩國確實結盟,可是陌影卻一直在我楚國興風作浪,而且與逆賊勾結,圖謀造反,這又是怎麼回事?是誰先破壞了盟約?」

    申屠羅頓時啞然。

    他二人來到京城之後,雖然一直龜縮在淮南王府,但這幾日卻也已經知曉蕭紹宗謀反大案,兩人被陌影被安排在淮南王府,就算是傻子,他們也猜到陌影與蕭紹宗的關係不一般,知道陌影也捲入了這次叛亂之中。

    之前兩人一直不知道陌影所謂扭轉大局的手段是什麼,如今卻已經徹底明白。

    一旦這次蕭紹宗果真篡位成功,那麼與陌影實現當然有協議,陌影的條件之中,很可能就是要蕭紹宗讓齊國復國。

    可惜一切隨著蕭紹宗的失敗也都煙消雲散。

    陌影捲入叛亂是真,而且隆泰小皇帝顯然也已經知道了陌影捲入此事,甚至對陌影的真實身份瞭若指掌,被小皇帝這樣一問,申屠羅頓時啞然。

    「朕今日不再追究這些舊事。」隆泰道:「段韶,你是皇后的兄長,朕今日看在皇后的面子上,賜封你為長樂侯,至若申屠羅,朕賜你為永安侯,朕會令人在京城為你們準備府邸,只盼你們日後能夠效忠於朕。」

    申屠羅雙手握拳,立刻道:「我不接受!」

    齊寧卻是心下冷笑,他本就聰慧,這時候已經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天下未定,齊國雖然覆滅,但是北方還有一個並不容易征服的漢國,雖然秦淮軍團趁勢北上,但敵國的皇位已經塵埃落定,而且還有鐘離傲這等名將,楚國這邊經過了一場動盪,雖然迅速平定,但終究還是對前線戰事有很大影響,所以要想經此一役就平定北國,可能性並不大,無非是佔據北方的一些疆土城池,為下一次對漢國的決戰做好準備。

    實際上西北和齊國先後落入楚國之手後,南北平衡的態勢早已經消失,南強北弱,此消彼長,不出意外的話,平定北國也是遲早的事情。

    但北方終究還是沒有拿下來,皇帝赦免段韶死罪,而且還封其為侯爵,固然有皇后的因素在其中,但最根本的原因還是未雨綢繆,以此為例,做給北方人看一看。

    既然段韶能夠封侯,那麼在征伐北方的過程中,難免會有北國將官以此為念,向楚國投誠。

    只是皇帝對段韶也並不客氣,直言是因為皇后的緣故才封其為候,而且還以長樂為名,甚至於讓當初齊國大將申屠羅與段韶同樣為候,這當然是對段韶的羞辱,而皇帝顯然也是以此警告段韶,他早已經不是東齊太子,不過是大楚帝國的階下之囚而已。
V123210 發表於 2019-8-12 07:04
錦衣春秋 第一四零八章 且以杯茶報君恩

    申屠羅並不接受賜封侯爵,隆泰淡淡一笑,齊寧卻也是微笑道:「在我大楚要想封侯,並不容易,皇帝隆恩浩蕩,申將軍是否覺得侯爵也配不上你?」

    申屠羅還要說話,段韶卻已經道:「既然是皇上的恩賜,申將軍領受就是。」

    申屠羅嘴唇動了動,終是沒有說話。

    「聽說令狐煦駐守在濮陽。」皇帝凝視著段韶道:「不知長樂侯準備如何處理此事?」

    段韶唇邊泛起一絲笑意,道:「皇上是想讓我遊說令狐煦?」

    「朕不會強求你。」隆泰道:「只不過令狐煦和他手底下的將士困守孤城,如果遲遲得不到解決,他們的下場一定不會很好。」也不多說,道:「義恆王,你送他們出宮!」

    齊寧起身來,段韶欲言又止,終是沒有多說。

    齊寧送了兩人出了宮門,宮外卻有神侯府的人在等候。

    段韶和申屠羅在淮南王府被發現之後,就被神侯府的人帶回去,不過卻也沒有關進牢獄,讓他們在神侯府的獨院居住,倒也是頗為照顧,今日皇帝宣召,正是韓天嘯帶人親自送到宮門外。

    韓天嘯看到齊寧陪著兩人出來,立刻上前拱手,齊寧已經含笑道:「三師兄!」

    「王爺的傷勢如何?」韓天嘯問道。

    齊寧笑道:「已無大礙。」

    韓天嘯這才向段韶道:「皇上有旨,給兩位安排了新的住處,這就送兩位過去!」叫過馬車,段韶一言不發上了車,申屠羅則是騎馬而行,韓天嘯辭別齊寧,這才帶人送段韶離開。

    齊寧今日入宮,皇帝也沒有談及國事,心知皇帝是看自己傷勢未癒,所以並不想讓自己太過辛累。

    今日皇帝真情流露,倒也是讓齊寧頗為感慨,只是齊寧總感覺皇帝似乎有什麼話沒有說出口,而且皇帝幾次說起日後即使有什麼變故,也不要互相有負於對方,這話看似隨意,但齊寧總覺著話中有話。

    不過皇帝的心思,終究不是能夠完全猜透,他也沒有直接回府,而是坐車去往丐幫分舵。

    韓天嘯送了段韶到得一處僻靜的街道,在一所並不算太大的宅子前停下,宅子四周卻已經有虎神營的將士守衛,段韶下了馬車,四周掃了一眼,也不說話,韓天嘯這才道:「從今日起,兩位就暫時居住在這裡,這裡的護衛會保護兩位的安全,府內有僕人,有什麼需要,兩位儘管吩咐。」拱拱手,竟是帶人逕自離去。

    段韶進到院內,屋裡收拾得倒也很乾淨,四名男僕和四名丫鬟在院內等候,看到段韶和申屠羅進來,都跪下行禮,段韶也不看一眼,逕自到了大堂之內,申屠羅緊隨而入,段韶走到桌邊坐下,臉sè難看,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申屠羅明白段韶心情,也不多言,在門前鄉下人吩咐道:「送一壺茶過來!」這才走到桌邊,在段韶對面坐下,微一沉吟,終於道:「殿下,事到如今,回天無力,大齊復國的願望,只怕難以實現了。」

    段韶冷笑道:「本宮自然知道。隆泰欺人太甚,竟然.......!」咬牙切齒,隨即道:「這四周都是守衛,我們想要出去都不成了,更何談復國?」心情煩躁,忍不住道:「本宮還以為陌影有什麼高明的手段,原來......!」沒有繼續說下去,但一臉懊惱之sè。

    申屠羅微一沉吟,才道:「這都是臣的錯。臣當初以為陌影真的有什麼法子扭轉乾坤,所以束手就擒,臣......本應該戰死在船上!」

    段韶道:「大都督莫多心,本宮不是怪你。」

    「殿下寬厚,但臣確實罪不可赦。」申屠羅嘆道:「我大齊水師盡在臣的統帥之下,不但沒能封鎖住淮水,還因為疏忽大意,讓大齊水師幾乎是全軍覆沒,此等大罪,絕無寬恕之理。」

    此時一名丫鬟送茶過來,申屠羅過去接了茶,段韶看著申屠羅厚實的背影,也是黯然,知道如今在這大楚京城,除了宮裡的皇后,唯一的依靠便是申屠羅。

    皇后身居宮中,自己未必還有機會見到,唯有與申屠羅相依為命。

    申屠羅接過茶壺,似乎在想著什麼,終是轉過身來,放了茶杯在桌上,給兩隻茶杯都倒了茶,這才道:「令狐相身在濮陽,那邊的情況,令狐相最是清楚,何去何從,令狐相定會仔細衡量,若是殿下這邊去了書信,令狐相遵從殿下之命,也許會打亂令狐相的步驟,甚至會給濮陽的數萬將士帶來滅頂之災。」

    段韶皺起眉頭,略有不快道:「本宮並沒有答應要給令狐相去書信。」

    「前番齊寧要求臣給令狐相去信,臣也確實親書了一封信,雖然看似遊說,但那封信暗含玄機,別人看不懂,令狐相卻是看的明白。」申屠羅緩緩道:「臣告訴他,由他判斷局勢,自行選擇道路。」

    段韶嘆道:「若是我們能夠前往濮陽與他們會合,也未必沒有出路。」

    「殿下,濮陽是漢國人的地面,那裡的百姓絕無可能臣服於我們。」申屠羅嘆道:「而且漢國人也不會任由我們在濮陽成氣候。」

    段韶一臉愁悶之sè,無奈道:「大都督,莫非我們就在這裡等死?」

    「今日隆泰賜封殿下為候,已經是極盡侮辱之能事。」申屠羅道:「臣只擔心,這只是開始,殿下如今已經成為他的板上魚肉,生死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殿下是大齊太子,本不該受此折辱。」

    段韶皺眉道:「這裡剛剛發生過叛亂,隆泰殺意未消,今日若當真是觸怒了他,他只怕真要......!」

    申屠羅卻是哈哈一笑,端起茶杯,一飲而盡,放下茶杯,用手背擦拭嘴角,道:「他既然封侯,旨意很快就會派人送過來,臣是殿下的臣子,絕不可能接受他的侯爵賜封,否則便是對殿下的大不敬。」

    「事到如今,我們又能如何?」段韶道:「難道要違抗他的旨意?」

    申屠羅笑道:「臣苟活至今,只是想要與殿下一同光復大齊,但事已至此,回天無力,臣對

    殿下來說,已無什麼用處。」

    「大都督萬不可如此說。」段韶想了一下,才道:「還有一線生機,大都督難道忘記了.....國師?」

    申屠羅搖頭道:「殿下,東海島主雖然被冊封為國師,可是從無過問過國事,無論他有沒有復國之心,都不可能站出來幫殿下復國。楚國還有北宮連城,他一旦出手,北宮連城也不會坐視不顧,所以不必指望那位國師。」

    段韶心知申屠羅所言不差,心中僅存的一絲希望頓時破滅,更是煩躁,伸手去拿茶杯,還沒碰到,申屠羅卻已經伸出手,按住了段韶手腕,段韶一怔,這動作當然是十分失禮,雖然是階下之囚,但申屠羅自始至終對自己都是禮敬有加,此時突然這般,段韶有些詫異,卻只見申屠羅微微搖頭,道:「殿下要不要飲這杯茶,三思而行.....!」話聲未落,段韶卻赫然發現,申屠羅嘴角竟然溢出鮮血來。

    段韶大吃一驚,失聲道:「大都督,你......!」猛然間意識到什麼,盯著茶壺:「茶裡有毒?他們.....他們要毒死我們?」

    申屠羅搖頭道:「剛才臣在茶壺裡下了毒,並非是他們放的。」

    段韶驚道:「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臣是武將,本該戰死沙場,卻苟活至今,已經是羞愧至極。」申屠羅收回手:「臣絕不會讓楚國人玩弄於手掌之中,申家世受皇恩,今日一死,也算是回報大齊了.....!」猛然間「哇」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身體卻已經向後栽倒。

    段韶飛身上前,只見到申屠羅臉上已經發青,要抱起申屠羅,申屠羅卻厲聲道:「殿下莫碰,小心.......!」嚇得段韶縮回手去。

    「殿下若是.....若是只求平安,日後.....日後難免會受委屈,臣.....不能再盡忠,殿下.....勿怪.....!」申屠羅氣息急促,呼吸之間,口中直往外冒血:「可若是不堪.....不堪受辱,大可......大可飲下這杯茶......!」

    段韶握住拳頭,渾身發抖,竟是落淚道:「你.....這是何苦.....!」

    「殿下.....多保重......!」申屠羅長嘆一聲,頭一歪,就此死去。

    段韶呆呆看著申屠羅的屍首,良久不語。

    他知道申屠羅性情剛直,今日入宮受辱,定是難以忍受,最為要緊的是,宮中很快就會派人送來賜封的正式旨意,申屠羅如果接受,那就與段韶平起平坐,這當然是申屠羅絕不可能接受的,可是若抗旨不遵,很可能會帶來天大的麻煩,申屠羅這一死,其實也是為了避免讓段韶陷入困境之中。

    段韶站起身,過去端起自己的茶杯,沉默了一下,湊到口邊,可是目光瞧著申屠羅已經發青的屍體,生死之間,段韶實在是沒有勇氣飲下這杯茶,「啊」地大叫一聲,猛力將茶杯砸在了地上,茶杯粉碎,茶水濺滿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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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