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錦衣春秋 作者:沙漠 (連載中)

 
V123210 2016-8-6 10:51:5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63 1566246
V123210 發表於 2019-8-23 06:56
錦衣春秋 第一四一八章 展翅高飛

    紫荊山大光明寺自大楚立國開始,就是皇家佛寺,除了接受百姓香火,朝廷每年還要撥出一筆銀子調給寺中用度。

    大光明寺被賜封為皇家佛寺至今,經歷過四位主持,現任支持空藏大師在位時間極長,至今已經有近三十個年頭,寺中上下對空藏大師敬畏有加,而江湖上的人都知道,如果不是世間存在大宗師,那麼空藏大師的武學修為在天下間可說是數一數二。

    空藏大師佛法高深,常年在寺內修行,多年不曾下山,上一次下山,還是在先皇帝駕崩之後,空藏大師率領寺中高僧前往做法事。

    普天之下,能讓空藏大師親自出馬做法事的,也只有皇帝。

    齊寧來到大光明寺的時候,已經是黃昏時分。

    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力量讓他再一次來到這處皇家寺院,可是他卻知道,要想讓纏繞自己許久的謎團真正得到解決,恐怕也唯有前來大光明寺。

    和從前相比,大光明寺並沒有任何的改變。

    齊寧身為帝國的王爵,當然有資格進入大光明寺之內拜佛,而他也確實是以拜佛的名義再一次孤身來到了大光明寺。

    如果齊寧兀自只是侯爵,上山也未必會讓大光明寺大動干戈,但身為王爵,大光明寺的接待自然不同尋常,當齊寧來到寶殿之時,淨空大師已經親自在迎候。

    大光明寺空藏大師之下,有大光明寺十三僧,淨空大師在十三僧中排行本就極高,自淨塵大師被暮野王殺害之後,淨空大師在大光明寺的地位已經僅次於空藏大師,由淨空大師親自前來接待,也算是給了齊寧大面子。

    朝廷的官員,每年都會有不少人前來寺院拜佛,往往也都會帶著不少人上山,送來豐厚的香火錢,像齊寧這般孤身上山拜佛,也是極其罕見。

    齊寧按照寺內的規矩,拜佛過後,淨空大師才請齊寧到偏殿的禪房暫作歇息。

    上一次齊寧在大光明寺的時候,正是暮野王大鬧寶寺,自那以後,再無上山,也就是那一次,齊寧唯一一次見到了空藏大師。

    淨空吩咐沙彌送上茶來,齊寧四下里看了一眼,禪房之內素雅潔淨,含笑道:「許久沒有上山,一切如故,當初本王受了重傷,危在旦夕,幸虧大光明寺出手相救,這份厚恩,一直不敢忘記。」

    淨空大師合十微笑道:「阿彌陀佛,那是王爺與本寺的緣分。」

    「淨空大師,今日我孤身上山,你心裡定然很奇怪。」齊寧含笑道:「其實今日除了前來拜佛,有些事情還想向貴寺請教!」

    淨空大師溫和道:「王爺請講!」

    「近二十年前,錦衣侯府發生了一件事情。」齊寧心知在這樣的高僧面前,實在沒有必要拐彎抹角,開門見山道:「家母當時身懷六甲,行將臨盆,就在那幾天,貴寺派了一些人前往錦衣侯府,而且在錦衣侯府待了數日,不知大師可還記得此事?」

    淨空大師面不改sè,微笑道:「王爺,大

    光明寺上上下下近千之眾,每日裡發生的事情也是不計其數。京內若有官員家中要做法事,也通常會請寺內派人前往,每年為此下山的人也不在少數。王爺所說的事情,將近二十年,時間太長,貧僧還真是記不住。」

    「大師不記得?」齊寧早就猜到驚恐會如此回答,不急不躁,微笑道:「貴寺高僧去往京城做法事,自然是次數眾多,記不住那也是理所當然。只不過當年錦衣侯府並沒有法事要做,而是麟兒將要誕生,這種情勢下,本王實在不明白大光明寺的高僧為何會出現在侯府。」

    淨空搖頭道:「貧僧實在不知。」抬手道:「王爺請用茶,您在此將坐,貧僧略有小事,出去處理一下。」合十行禮,轉身便走,到得禪房門前,齊寧忽然道:「如此說來,大師也並不知道貴寺有高僧一直潛伏在錦衣侯府?」

    本來已經拉開房門的淨空大師身體一震,拉門的動作停下來,沉默了一下,關上門,轉過身來,合十道:「王爺說什麼?」

    「大光明寺派人潛伏在朝廷重臣的府邸,意欲何為?」齊寧淡淡道:「大光明寺是皇家寺院,受大楚百姓香火,享受朝廷的庇護,卻在暗地裡做出如此不法之事,淨空大師,大楚的律令之中,可沒有哪一條允許大光明寺的僧人潛伏在朝中大臣府中,這是貴寺何人所派?如果大師無法給本王一個解釋,本王只能奏請皇上派人調查此事。」

    淨空大師眉頭微緊。

    齊寧端起茶杯,淡淡道:「我今日既然已經開門見山,大師自然也明白,如果沒有一個答覆,這事情並不好解決。大師忘記了當年的事情,或許也不知道有僧人潛伏在重臣府邸的行為,既然如此,還請大師代為向空藏大師說一聲,只說本王要求見主持大師便好。本王已經查過,當年貴寺派人前往錦衣侯府的時候,空藏大師正是貴寺主持,你不知道的事情,也許空藏大師知情。」

    淨空大師嘴唇微動,欲言又止,終是微微躬身,轉身開門離去。

    齊寧祭出殺手鐧,卻也無法確定空藏大師是否真的會見自己,但齊寧很清楚,如果說大光明寺之中只有一人知道當初的事情真相,那只能是空藏大師。

    等了大半天,天sè早已經暗下來,有小沙彌進來點了油燈,而且數次幫助齊寧換了茶水。

    齊寧並沒有不耐煩,他一直都沉得住性子。

    許久之後,終見到淨空大師進到屋內,神sè平靜,合十道:「王爺,請隨貧僧來!」也不廢話,轉身就走。

    齊寧立時起身,跟了過去。

    淨空大師在前行,齊寧跟在後面,沿途所過,眾僧見到都是停步行禮。

    大光明寺有三閣、五樓、七殿、十八堂之稱,規模宏大,構築精美,但空藏大師身居何處,齊寧卻並不知道,在寺內穿行,淨空大師身法輕盈,腳步極快,齊寧如今的武道修為絕不會在淨空大師之下,自然是能夠輕鬆地跟上,甚至要超過淨空也是極為輕鬆的事情,不過他卻始終跟在淨空身後,

    保持距離。

    過天德門、淨都瑤台、五元境、雨若院,隨後通過了般若台,進入一片茂密的樹林之中。

    齊寧心下詫異,這條道路他越走越熟悉,當初在大光明寺的時候,淨空大師似乎就曾經引著他走過這條道路,所經之處,一模一樣。

    夜sè之中,天空繁星點點,光芒灑射下來,林中一片靜怡。

    「這是古林!」齊寧皺眉道:「大師為何要帶我來此?」

    這時候齊寧早已經認出來,他現在所處的地方,正是紫荊山上的一處古林,如果沒有猜錯,林中有一處孤舍,當初淨塵大師的遺體就是在古林獨舍之中被發現。

    淨空大師依然沒有說話,繼續前行,很快,齊寧便瞧見前面出現光芒,這林中一片昏暗,是以那光芒就十分顯眼,片刻之間,已經靠近,一處木屋就在林中,燈光是從木屋之中透射出來,這裡果然就是淨塵大師遇害的地方。

    淨空大師停下腳步,向齊寧合十行了一禮,轉身卻往來路回去,齊寧頓感詫異,還沒多想,就聽木屋內傳來聲音:「王爺請進!」

    齊寧猶豫一下,終是走到木屋門前,見到裡面一張木桌上點著孤燈,桌邊盤膝坐著一名老僧,面前的桌面上抱著一本佛經,那老僧手轉念珠,已經扭過頭來,慈眉善目,正是大光明寺主持空藏大師。

    齊寧看到這位高僧,心中卻是生出一股敬意,進到屋內,向空藏大師拱手行禮,空藏大師平靜道:「當年帶人前往錦衣侯府的,就是淨塵師弟,王爺應該記得,這裡就是他圓寂的地方。」

    齊寧心下一凜,想不到空藏大師也是開門見山。

    空藏大師抬手,示意齊寧坐下,齊寧輕步走過去,在空藏大師對面坐下,抬頭見到空藏大師神sè柔和,沉默了一下,才道:「大師應該知道我今日上山是為了什麼。」

    「從何而來,往何而去!」

    齊寧神情肅然,頷首道:「大師所言極是。如果不知從何而來,又如何知道自己往何處去?」

    「來亦無可,去向存心。」空藏大師凝視齊寧,柔聲道:「王爺,先聽老僧說一個故事如何?」

    齊寧合十道:「聆聽賜教!」

    「一隻母雞孵蛋破殼,養了幾隻小雞,其中有一隻不同尋常,因為那是混入其中的鷹蛋所出。」空藏大師神sè平靜,聲音和緩:「小鷹以母雞為母,視其他的小雞為兄妹,習性相同,沒有改變。日子一天天過去,它生的也比小雞壯碩許多,它只以為外形不同,並無別心,也從來不曾展開翅膀。」

    齊寧皺起眉頭,這故事聽起來頗為稚氣,倒像是說給孩童的故事,卻不知空藏大師緣何會與自己說這樣一個故事。

    「直到有一天,一隻老鷹從天而降,以雞群為食,小鷹發現自己與老鷹一般模樣,終於展開了翅膀。」空藏大師緩緩道:「那時它才知道,它可以展翅高飛........!」
V123210 發表於 2019-8-23 06:57
第一四一九章 古林夜語

    空藏大師說起一個故事,甚至是一個童話。

    但齊寧卻知道,這位高僧絕不會平白無故說起這樣一個平常的故事,他看著面容慈和的空藏大師,問道:「大師說的小鷹,不知是誰?」

    空藏大師微微一笑,道:「王爺,要登上高峰,從來都不會是容易的事情,必然要經受諸多磨礪。」抬手拿起桌上的小砂壺,倒了一杯茶在茶杯之中,推了過來,才道:「你承襲了錦衣齊家的爵位,屢立奇功,如今已經貴為楚國的王爵,雖然一路走來歷經坎坷,但終歸不是什麼壞結果,卻不知王爺對眼下的處境,是喜是憂?」

    齊寧一怔,微一沉吟,才道:「談不上喜憂,只是盡力活著而已。」

    「那你對如今的生活,可有眷戀之處?」空藏大師問道:「如果有朝一日,你現在擁有的一切全都消失,無論是官爵,還是親朋故舊,還有你的家眷,這些都不再為你所有,你是否能夠接受?」

    齊寧搖頭道:「無法接受,我現在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要讓事情變得更好。」

    「請用茶!」空藏大師抬手道:「這是清茶,凝神靜氣,對身體有好處。」

    齊寧端起茶杯,品了一口,這才放下,頷首道:「是好茶!」

    「王爺要保護現在所擁有的一切,甚至要讓這一切變得更好,這當然是好事。」空藏大師道:「王爺今日上山,是想追問十八年前的事情。」

    齊寧點頭道:「不錯。大師不知是否知道,京城之內,現在大街小巷有許多的流言,都說我並非齊家的血脈。」

    「那王爺心中覺得自己是什麼人?」

    齊寧皺眉道:「我是大楚的義恆王,傳承錦衣齊家的血脈!」

    「王爺既然這樣想,又何必在乎別人的言辭?」空藏大師嘆道:「當年發生的事情,都已經過去,王爺要走的是未來的道路,又何必痴於從前?」

    「大師,不知這佛法是從何而來?」齊寧忽然含笑問道。

    空藏大師唇邊也泛起一絲微笑,道:「王爺的意思是說,世間萬物,具有緣來,佛法追源於天竺,而王爺也想確知自己到底從何而來。」

    「不錯。」

    空藏大師低頭沉默了片刻,終於道:「十八年前,令尊正在前線,令堂則是身懷六甲,即將誕下麟兒。那日太夫人派人送來一封信函........!」說到此處,從袖中取出一封已經發黃的信函遞過來,齊寧立刻雙手接過,看著空藏大師,空藏大師含笑微微點頭,齊寧這才從裡面取出信箋,細細看了看,皺眉道:「信裡說家母即將生產,卻有邪魔入侵,需要高僧護法,大師,這邪魔指的是誰?」

    「貧僧當年看到這封信函,知道不到萬不得已,太夫人不會派人送來這封信。」空藏大師道:「太夫人年輕的時候,就禮敬佛法,心存善念,而且貴府每年都會捐獻香火銀,所以貧僧派了淨塵師弟,帶著六名寺內僧眾前往

    護法,只希望麟兒能夠順利生產。」

    齊寧沒有說話,只是看著空藏大師。

    「太夫人所言並沒有錯。」空藏大師道:「令堂生產那一夜,邪魔果然前來,意欲搶奪麟兒,淨塵師弟率眾擊退了邪魔,只不過.......邪魔武功了得,終是被他搶走了一個孩子。」

    齊寧心下一凜,立刻問道:「大師,當年家母是否生下兩個孩子?」

    空藏大師頷首道:「正是,一母雙胞,兩個孩子誕下之後,邪魔便即侵入,其中一個被奪走,那邪魔神通廣大,不但奪走麟兒,而且順利出城,自此之後,那孩子的下落便再無人知道。」

    齊寧深吸一口氣。

    他之前就判斷柳素衣很可能生下了雙胞胎,但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自己的猜想,此時從空藏大師口中終於得到了確定。

    如此一來,小貂兒與錦衣世子樣貌相同,包括有同樣的印記,這就迎刃而解。

    按照空藏大師所言,他口中的邪魔當年確實奪走了一名孩子,那孩子自然就是自己的肉身小貂兒。

    齊寧記得小蝶說過,小貂兒當初被土老爹發現的時候,是在一處樹林裡,那名帶劍的男子當時生死不知,土老爹救走小貂兒,後來再去樹林,帶劍男子已經沒有了蹤影。

    小貂兒自此就生活在民間底層,戰亂之時,顛沛流離。

    如果按照空藏大師的說法,他口中的邪魔,是否就是那帶劍的男子?

    帶劍男子闖入守衛森嚴的錦衣侯府,甚至奪走一名嬰兒,此後還能逃離建鄴京城,這當然不是普通人。

    「那天晚上,齊夫人過世。」空藏緩緩道:「那邪魔武功高強,來去無蹤,為免此人去而復返,回到錦衣侯府報復,貧僧派出了兩名僧眾進入侯府,得到太夫人的准許,隱藏在府中保護。」

    「保護誰?」齊寧立刻道:「保護太夫人?大師為何覺得那人會去而復返,要對太夫人不利?大師口中的邪魔,搶走了齊家的孩子,還要對太夫人不利,他為何會對齊家有如此恨意?」

    空藏大師沉默不言。

    「這封信裡,太夫人直接稱呼那人為邪魔。」齊寧抖了抖手中那封太夫人當初派人送給空藏大師的信函:「也就是說,在那人奪走齊家的嬰兒之前,太夫人已經認定那人是邪魔,雙方早有仇隙。錦衣齊家是帝國四大世襲侯之一,征戰沙場,自然會有許多人視齊家為大仇,齊家如果知道有仇敵來刺,要布下天羅地網,實在是輕而易舉的事情。」頓了一頓,才道:「為何太夫人卻想到要大光明寺來護法?」

    空藏大師合十唱了一聲佛號,齊寧已經繼續道:「虎神營、京都府、神侯府,都是人多勢眾,齊家請旨從這些衙門裡調兵護衛,並非難事,可是據我所知,當年事發的時候,不但沒有調動其他兵馬,甚至連侯府自家的護衛也沒有參與其中,真正與那所謂的邪魔接觸的,只有大光明寺的眾位高僧,

    這當然是一件很蹊蹺的事情,堂堂錦衣侯府在危難時候,想到的卻是大光明寺,實在是匪夷所思。」

    木屋四周傳來一陣沙沙之聲,那是夜風吹動樹林搖晃的聲音。

    「我思來想去,也許只有一個解釋能夠說得通。」齊寧嘆道:「那件事情很隱秘,又或者說,太夫人想讓事情變得很隱秘,沒有調動其他的兵馬,甚至連侯府的侍衛都不得參與進去,只因為太夫人不想讓這些人知道內情真相,所以太夫人才會匪夷所思地請大光明寺的高僧出手,因為在太夫人看來,出家人總是能夠保守一些秘密。」

    空藏大師凝視齊寧,依然沒有說話。

    「那人要在家母生產的時候入府行兇,當然不可能事先向侯府通知,那只會增加他行事的難度,他便是再愚蠢,也不會事先知會。」齊寧目光銳利:「但太夫人這封信送過來,也就證明太夫人確信那人一定會在那個時候出現,太夫人為何如此肯定?那人的來歷和手段,太夫人一定十分熟悉,她請大光明寺高僧入府,實際上就是為了捕獲她口中的邪魔。」

    他端起茶杯,飲了一口,放下繼續道:「但這中間有一個極為緊要的問題,那便是邪魔出現的時候。那人為何早不去,晚不去,卻偏偏在家母生產的時候趕到?那人又是如何確定那天晚上家母一定會生產?」他盯著空藏大師的眼睛:「如果讓我說出道理,我只能說那邪魔一直在注意的產期,而太夫人也明白那人是衝著孩子而至。」

    空藏大師又是一聲佛號,齊寧淡淡一笑:「所以我想問大師,那人與家母到底是什麼關係?市井流言,我不是齊家的血脈,這當然不會是空穴來風。」

    「王爺想知道真相?」

    「京城的流言,來自於蕭紹宗。」齊寧道:「當年那件事情,隱秘至極,即使有人懷疑其中有蹊蹺,但事實的真相,普天之下知道的人鳳毛麟角。蕭紹宗從何得知我不是齊家的血脈?這件事情一旦是真的,對齊家的聲譽自然是極大的打擊,所以太夫人絕無可能對外透露,那麼.......大師這邊是否告知過別人?」

    空藏大師嘆了口氣,道:「老夫子,王爺的問題咄咄逼人,貧僧幾乎招架不住,你可不要在外躲清閒。」

    齊寧心下一凜,這屋裡只有他和空藏大師二人,這空藏大人明顯是對第三個人說話,而且稱呼那人為老夫子,著實讓齊寧吃了一驚,左右看了看,忽聽得身後傳來腳步聲,他立刻回頭,只見到從門外緩步走進一人來,那人一身青衫,身材瘦長,行走之時,腳步輕盈,若非齊寧耳力驚人,甚至聽不到他的腳步聲。

    大光明寺是佛家重地,這個時候,早已經閉門謝客,香客也不可能在這個時候還留在山上,更何況這古林獨舍乃是非常之地,平常香客也根本不可能來到此處。

    燈火之下,看清楚那人的臉龐,齊寧駭然變sè,赫然站起身來,顯出不敢置信的神sè,失聲道:「卓......卓先生!」
V123210 發表於 2019-8-29 07:07
錦衣春秋 第一四二零章 葉子

    自門外進來的那人,竟赫然是失蹤許久的卓青陽。

    卓青陽乃是楚國鴻儒,在楚國士子們的心中有著無與倫比的威望,她一手創建的瓊林書院,更是打破了女子不識書的傳統,可謂是石破天驚。

    換作任何人,都絕無可能創建瓊林書院,這世間也唯有卓青陽能夠做成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瓊林書院一度興盛,存在也有數十年之久。

    瓊林書院的存在,本就是有違傳統,所以一直都處在頗為困難的環境之中,也唯有卓青陽的維護,書院才能存在下來。

    卓青陽失蹤之後,瓊林書院也就很快關門大吉,到如今也是門庭冷落。

    卓青陽那夜被一群人襲殺,齊寧找到他時,他已經是身負重傷,等到齊寧想要找到東西為卓青陽療傷,再回頭時,卓青陽已經失去了蹤跡,自那以後,這位文壇的泰山北斗就失去了音訊。

    神侯府倒也是暗中調查此事,卻始終沒有結果。

    而一直讓齊寧覺得滿是疑問的地藏捲軸,也正是在卓青陽的指點下,從書院一塊匾額後面得到,那捲軸充滿謎團,卓青陽自然更是充滿了謎團。

    齊寧在那夜之前,只以為卓青陽是一代大儒,可是自那晚之後,才知道卓青陽還是一位劍術高明的劍客,他所擁有的骨紋劍,更是天下十大名劍之一。

    卓青陽的消失,一度讓齊寧心中擔憂,他甚至猜測卓青陽是否被敵人抓走,生死未卜。

    可是眼下卓青陽竟突然出現在眼前,這讓齊寧震驚不已,面對著卓青陽,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卓青陽緩步上前,他臉色紅潤,氣色很好,看來身體顯然是十分健康,面上帶著淺笑,向齊寧微微頷首,溫和道:「我知道你有很多話要說,不著急,坐下慢慢說!」抬手示意齊寧坐下,他動作隨意,明明這裡的主人空藏大師就在旁邊,但卓青陽卻像反客為主。

    齊寧按捺心頭的震驚,猶豫了一下,終是坐了下來,依然是與空藏大師對面而坐,卓青陽則在另一方坐下。

    「卓先生,你怎麼在這裡?」齊寧平復心情,終是問道。

    卓青陽與空藏大師對視一眼,抬手撫鬚道:「你可還記得那天晚上書院有刺客潛入,老夫被他們所傷?」

    「自然是記得的。」齊寧嘆道:「那天晚上,先生突然失蹤,下落不明,我一直都很是擔心。」

    「那你可知道那天晚上的刺客是誰的人?」

    齊寧微皺眉頭,想到那天晚上江隨雲也出現在書院內,反問道:「可是江隨雲的人?先生可知那天晚上江隨雲也曾潛入進書院中?」

    卓青陽微微頷首,道:「江隨雲接近老夫的目的,老夫心裡很清楚,從一開始他就是衝著地藏捲軸而來。」

    齊寧身體微震,卓青陽開門見山就提到了地藏捲軸,並無隱晦,這卻是讓齊寧頗為意外。

    「只不過那天晚上潛入的刺客,倒也不是江隨雲能夠指使的動。」卓青陽道:「江隨雲暗裡有

    一位師傅,出自東海白雲島!」

    「陌影?」齊寧脫口而出。

    卓青陽頷首道:「不錯。齊國早在多年前就已經未雨綢繆,暗地裡與東海世家有過聯繫,而主導此事的便是陌影。齊國在兩大強國的夾縫之中苟延殘喘,自知力弱,時刻擔心被滅國,所以能夠讓兩國內部生亂,以此削弱兩國力量,甚至導致兩國各自列土分疆,那自然是齊國夢寐以求的事情。」

    「江隨雲進京為官,是先生向朝廷舉薦。」齊寧皺眉道:「先生是在江隨雲來京之後知道他的圖謀,還是早就知曉?」

    卓青陽撫鬚微笑道:「其實他的圖謀,本就是老夫引誘所致。」

    「引誘?」齊寧一怔。

    「江家父子知道地藏捲軸在我的手上,只因為很多年前,我對他們提及過。」卓青陽想了一想,才道:「那該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那年我去過一趟東海,在江家住了數日,得到了江漫天的熱情招待。」

    齊寧早就知道卓青陽與東海江家淵源頗深,江隨雲年幼時還得到卓青陽的指點。

    「江漫天酒量極佳,我與他一天晚上吟詩鬥酒,都是酩酊大醉。」卓青陽道:「也就是在那天晚上,我說出地藏捲軸的事情。」

    齊寧看了空藏大師一眼,見到空藏大師雙手合十,神色平靜。

    「所以當陌影從他們口中知道地藏捲軸在我手中之後,必然會想盡一切辦法奪走。」卓青陽道:「時隔十幾年之後,如我當年所計畫的,陌影確實出手了。」

    齊寧聽得有些迷糊,但隱隱感覺這中間只怕是一個極其複雜的計畫,問道:「先生的意思是說,你十幾年前去往東海,醉酒洩密,並不是不小心,而是有意為之?」

    卓青陽微微頷首:「那時候我已經知道江家與東海陌影秘密交往,所以才將地藏捲軸的事情含糊其辭透露出去,雖然沒有直接明說,但以江漫天的機敏,自然能猜到我說的就是地藏捲軸。」

    「先生是想將地藏捲軸的下落通過江家轉告陌影?」齊寧隱隱明白過來,但立刻搖頭道:「不是陌影,是是東海島主!」

    卓青陽微微一笑,齊寧更是驚詫:「先生為何覺得江家一定會告訴陌影?而且先生在十幾年前就透露了這個訊息,但為何陌影直到去年才下手?」心中疑竇叢生:「陌影要得到地藏捲軸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你可知道地藏捲軸的來歷?」卓青陽凝視齊寧問道。

    齊寧立時想起當初出使東齊的時候,東齊國相令狐煦曾經倒是對自己提及過地藏捲軸的由來,心知卓青陽和空藏大師都是當今天下一等一的智慧人物,在這兩人面前,沒必要耍花樣,微點頭道:「我在東齊的時候,聽東齊國相令狐煦提起過。先生,令狐煦似乎與你是故交!」

    卓青陽笑道:「他與我當年同出一門,是師兄弟。」

    「他對我說過,這地藏捲軸是浮萍居士所寫,浮萍居士天縱奇才,著書四卷,是為天地人鬼四卷,其源與河圖洛

    書大有干係,參透天地循環,洞悉人鬼前生後世。」齊寧道:「浮萍居士曾自誇,這地藏天數,可媲美文王八卦的奧義。而地藏天書的下落,就藏在地藏捲軸之中。」

    卓青陽笑道:「那你得到地藏捲軸之後,可發現什麼秘密?」

    「這!」齊寧苦笑道:「先生,地藏捲軸深奧難懂,其中是否真的藏有地藏天書的下落,我是一點也沒有看出來。」

    「因為那裡面本就從沒有提及地藏天書。」卓青陽嘆道:「地藏天書是否存在於世,至今也是一個天大的謎團,雖然傳說中浮萍居士著書四卷,但天地人鬼四卷書,並無人看到其中任何一卷,更不必說有人知道它的下落。」

    齊寧大吃一驚,駭然道:「那那裡面沒有地藏天書的下落?」

    「世間有無地藏天書都是一個疑問,又如何能在捲軸之中指明天書的所在?」卓青陽含笑道:「即使當年我對江漫天所言,也並從無提及地藏天書!」

    「原來如此。」齊寧嘆道:「既然地藏捲軸之中沒有提到天書的下落,為何令狐煦卻要告知那裡面有線索?」

    卓青陽道:「因為他擔心你一時看不出地藏捲軸的玄妙,會棄之不顧,所以才告之利用捲軸可以找到地藏天書,本就是希望你覺得那地藏捲軸是無價之寶,要妥善保護。」

    齊寧愕然道:「他害怕我將地藏捲軸棄之不顧,所以編了一個故事騙我?」

    卓青陽嘆道:「令狐師弟生性謹慎,雖然我知曉你絕不會那樣做,但師弟還是不放心。」

    「等一等。」齊寧抬起手,想到其中的關竅:「地藏捲軸是先生指示我找到,交給我保管,令狐煦遠在東齊,又如何知道此事?而且還專門編造了一個故事出來?」凝視卓青陽眼睛,愈發覺得這其中暗含玄機:「先生莫非一直與令狐煦有聯絡?」腦中靈光一閃,赫然想到什麼:「先生是否是故意將地藏捲軸交到我手中?」

    「雖然地藏捲軸之中並無提及天書的下落,但確實是出自浮萍居士之手,這一點確鑿無疑。」卓青陽正色道:「說它是無價之寶,其實也並非虛言。」說到這裡,緩緩伸出一隻手,到得齊寧眼皮子底下,才緩緩張開手,齊寧不知卓青陽意欲何為,低頭看過去,卻見到卓青陽的手中,卻是有一片發黃的葉子,葉子不大,看上去就是一片十分平常的薄薄葉子,齊寧有些奇怪,心想卓青陽掌心放著一片葉子做什麼?

    但很快他就感覺到有些不對,那葉子乍一看去似乎就是從林中撿到的黃葉,但燈火照耀下,那色澤明顯有些不對,散發著淡淡的光暈,竟然有一種金屬般的質感。

    便在此時,空藏大師忽然也伸出手來,攤開手,掌心之中赫然也有一片葉子,造型與卓青陽掌心那片葉子幾乎一模一樣,但卻色澤純白,齊寧也算是見多識廣,卻從無見過白色的樹葉。

    一黃一白,兩片葉子,齊寧一時愣住,不明所以。
V123210 發表於 2019-8-29 07:07
錦衣春秋 第一四二一章 九天、人間、地藏

    兩片葉子形同而色不同,齊寧心中狐疑,卻沒有立刻詢問。

    卓青陽和空藏大師既然將這兩片葉子亮出來,自然是有其緣故,齊寧心知即使自己不問,對方也還是會說出這中間的玄機。

    「浮萍居士有沒有寫下天書,無人可以證明,但有一點足可以斷定,他是百年難得一見的音律宗師。」卓青陽含笑道:「你可知道,古人發現音律是從何開始?」

    齊寧搖搖頭,心想追根朔源音樂的初始,自己還真是不明白。

    「古人發現音律之始,自然還沒有樂器出現。」卓青陽道:「是以他們往往都是就地取材,突然間發現了一些奇怪的聲音,卻讓人覺得身心舒泰,而樹葉便是最原始的樂器之一。」

    齊寧心下一愣,暗想難不成這兩片葉子與音律有關?

    一位是佛門領袖,一位是飽學鴻儒,這兩位智者今日為何會突然與自己談起音律?

    「浮萍居士自然是通曉各類樂器,他在音律之上天賦異稟,年輕的時候,各類音律已經是信手拈來,傳聞他早年間自創了諸多樂譜,任意一首拿出來,都足以讓世人驚嘆,可是他卻從不將這些樂譜昭示於人,當時無數曲道中人想從他手中求一曲而不可得。」卓青陽嘆道:「這倒不是他氣量狹小不捨送人,而是在他看來,自己所創的每一首曲譜都存有缺陷,他性情盡善盡美,但有瑕疵,便覺得不該傳之於世。他後來消失了數十年之久,許多人都以為他已經過世,但亦有人說他雲遊天下,真真假假,在他幾十年內時常有人提及,畢竟像他那樣百年才可一見的奇才,世人不希望他如同流星般忽然消失。」

    「那幾十年,他一直在鑽研音律?」齊寧問道。

    卓青陽撫鬚含笑道:「正是。可是真正的音律,卻並非只是那五音組合,音律之後,蘊含著天地人心。」想了一下,才道:「曲道為人所欣賞,只因為打動人心,人心隨著音律的變幻歡喜悲傷,所以要譜出曠世名曲,不僅僅要鑽研音律,還要通陰陽知五行。那時候浮萍居士便覺得,真正的曠世之曲,不但可以讓人身臨其中,更可以讓靈禽異獸聞知收性,所以他花了幾十年的時間,終是譜成了三首曠絕古今的神曲。」

    齊寧聽到這裡,不由失聲道:「空山鳥語,碧海潮生!」

    卓青陽和空藏大師對視一眼,眸中都顯出光芒,卓青陽笑道:「你是否知道鳥語琴和鳳凰琴?」

    卓青陽這一問,齊寧瞬間就想到了被東海島主莫瀾滄得到的鳳凰琴,猛然間感覺到從前經過的諸多離奇之事,竟似乎與卓青陽這邊有極大的關係。

    「是。」齊寧點頭道:「那是兩床古琴!」

    「不錯。」卓青陽笑道:「那你可知道,這兩床古琴也是浮萍居士所制,但此浮萍卻非彼浮萍。」

    齊寧只覺得今日卓青陽說的話十分奇怪,讓人總是聽得有些模糊,皺眉問道:「先生這話何解?」

    「浮萍居士從來都不是一個人。」卓青陽道:「譜下三首神曲的居士是浮萍居士,製出鳳凰和鳥語兩床古琴的,是另一個浮萍居士,三首神曲出現之後四十餘年,才製成了那兩床古琴。」顯然是知道齊寧聽不明白,才道:「第一位浮萍居士雖然創出三首曲子,但除了他之外,沒有任何人能以任何樂器奏出那三首神曲,所以等他過世之後,雖然曲譜流傳下來,但那幾十年間,實際上已經成為絕唱。」

    「先生的意思是說,直到那兩床古琴被製作出來,神曲才重新出現?」

    「正是。」卓青陽道:「第二位浮萍居士自稱小浮萍,他花費了半生心血,終於製成了那兩床古琴。」卓青陽嘆道:「一來是他天縱奇才,亦是天賦極高,二來只有他真正懂得浮萍居士的心意。先前所有人製作古琴,是以人為樂客,只有小浮萍是以靈禽異獸為樂客,所以才能製出那兩床古琴。」

    齊寧隱隱明白什麼,想了一下,才問道:「先生說浮萍居士留下了三首曲譜,難道......先生交託給我的地藏捲軸,就是......其中一首?」

    他得到地藏捲軸之後,還曾以為裡面藏有什麼武功秘籍,但始終參悟不透,後來受到東齊國相令狐煦的誤導,還真以為其中藏有地藏天書的秘密,但他真正發現的,只有田雪蓉從中尋覓出的曲譜。

    雖然已經發現是曲譜,但田雪蓉也說過,捲軸中的曲調異常古怪,很難彈奏出來,為此齊寧還懷疑其中的秘密是否就藏在曲調之中。

    他有過許多猜想,卻沒有真正覺得那就是一支曲譜。

    「碧海吟!」卓青陽道:「那是三支神曲中的一支。」

    「碧海吟?」齊寧苦笑道:「原來那真的只是一支曲譜。」忽地想到什麼,疑惑道:「可是那捲軸之上,有地藏二字,這又是什麼意思?」

    「三支神曲,是為九天、人間、地藏三支。」卓青陽道:「這是浮萍居士譜曲之後定下的名目,那碧海吟,又是小浮萍居士所取。」

    「原來如此。」齊寧嘆道:「先生給我留下的,就是一支地藏曲,東海島主莫瀾滄派人襲擊先生,欲要奪得這支地藏曲,當然是因為他並不知道真相。他並不追那只是一支曲譜。」

    卓青陽搖頭道:「恰恰相反,他知道那正是地藏曲,也知道出自浮萍居士之手。他已經是大宗師,天地間什麼奇珍異寶他能放在眼中?也唯有這地藏曲他勢在必得。」

    「可是據我所知,莫瀾滄對音律雖然略有涉及,卻並沒有太大的興趣,地藏曲雖然珍貴,但對他的吸引力當真有這麼高?」

    卓青陽笑道:「當年我借醉酒故意與江漫天談起音律,他琴棋書畫都有涉獵,所以談到音律,我與他也算是趣味相投。我故意談及浮萍居士的三支神曲,他遺憾我們此生不能得聞,我借酒故意說九天、人間倒也罷了,可是地藏曲卻未必......!」狡黠一笑:「點到即止,我故作失口,可是他當時定然已經覺得那地藏曲很可能與我有關。」

    齊寧微微頷首,想了一下才道:「先生和主持大師都有葉子在手中,想來都是對那浮萍居士十分的欣賞。」

    「我們確實很欣賞他。」卓青陽道:「不過這葉子,代表的就是浮萍!」

    「代表浮萍?」

    「今日的浮萍,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名。」卓青陽含笑道:「我與大師,都是浮萍中人!」

    齊寧忍不住抬手撓了撓頭,苦笑道:「兩位志趣相投,所以......!」

    沒等齊寧說完,卓青陽臉色就已經嚴峻起來,搖頭道:「浮萍的存在,是要做一件事情,參與此事的人,都是浮萍。」

    齊寧更是詫異。

    佛門領袖和飽學鴻儒都是浮萍,而且還要做一件事情,齊寧實在不明白,這樣的組合究竟要做什麼事情?猛然間身體一震,皺眉道:「先生,令狐煦當初故意誘導我,目的是讓我保住地藏曲,難道......他也是浮萍?」

    一直沒有說話的空藏大師終於笑道:「老夫子,王爺雖然年輕,卻是睿智非常,今日你不說,許多真相他自己遲早也能查出來。」

    「你說的沒有錯。」卓青陽道:「令狐師弟也是浮萍!」

    齊寧倒吸一口冷氣,他剛剛經歷過蕭紹宗叛亂之事,此時得知空藏大師竟然與令狐煦是同道中人,立時便警覺起來。

    令狐煦是齊國國相,而空藏大師是楚國大光明寺主持,大光明寺是佛門之首,空藏大師更是佛門領袖,這兩人走在一起,當然讓人感到匪夷所思。

    卓青陽似乎看穿齊寧的疑竇,笑道:「你放心,老夫和大師都不是裡通外國,更不會做對不住楚國的事情。」

    齊寧有些尷尬,猶豫了一下,終是道:「先生,有一件事情,我也不能瞞你。」看了空藏大師一眼,才道:「你當初交託給我的地藏曲,如今......如今已經不在我手中。」

    他本以為此言一出,卓青陽和空藏大師必然色變。

    畢竟從卓青陽的口中可以聽出來,那地藏曲在卓青陽眼中確實是無價之寶。

    他當初交託給自己,自己卻早已經交給了北宮連城,這種就是有負囑託。

    方才看到卓青陽提及地藏曲的時候,一直都是讚譽之詞,齊寧心中就有些尷尬,想著卓青陽如果問起來,自己該如何回答,可是卓青陽遲遲沒有問及地藏曲的下落,齊寧心想也不要等他問,自己還是如實告知為好。

    孰知卓青陽得知地藏曲已經不在齊寧手中,神色竟然平靜如常,唇角甚至帶著一絲淺笑,問道:「是否已經交給了北宮連城?」他聲音極為平和,就似乎早就猜到地藏曲已經被北宮連城所得,便是一旁的空藏大師,也是氣定神和,一副盡悉於心之色。
V123210 發表於 2019-8-29 07:08
第一四二二章 浮萍

    齊寧何其聰明,卓青陽這一問,他就已經猜到蹊蹺,嘆道:「先生當初將地藏曲交託與我,自然是想假我之手,將地藏曲交到劍神的手中。」想到自卓青陽失蹤之後,自己一直擔心,到頭來此人在大光明寺活得好好的,甚至將自己玩弄股於鼓掌之中,齊寧心下著實有些不痛快。

    空藏大師合十道:「王爺不必動怒,咱們的對頭都是聰明絕頂之輩,所以每一步我們都要小心謹慎,萬不能讓對方看出破綻來,否則所有一切,都將前功盡棄。」

    「對頭?」齊寧想到這幾人聚集在一起,說是要做一件大事,那件事情當然非比尋常。

    空藏大師是大光明寺住持,大光明寺不但是楚國的皇家寺院,而且在江湖上也是一等一的勢力,憑心而論,空藏大師的能量比之自己所想定然還要強大,能讓空藏大師聯合數人,而且小心謹慎去做的事情,當然是非比尋常。

    猛然間齊寧又想起從前的一段事情。

    丐幫幫主向百影受傷躲避在黑岩寨喪洞之時,曾經囑託自己向空藏大師帶話,齊寧如今還清晰記得,向百影讓自己告知空藏大師,他二人之間的約定,向百影自稱恐怖無法完成。

    向百影也並無說起是什麼約定,齊寧也不好多問。

    但如今回想起來,心想難道這兩人的約定也與浮萍有關?

    卓青陽卻沒有立刻回答,神情變得嚴肅起來,問道:「你今日上山,是要追尋自己的身世?」

    齊寧立時更是坐正身子。

    他今日上山的目的,就是要問清楚當年在錦衣候府發生的事情,追問的急了,空藏大師才叫出來卓青陽。

    齊寧見到卓青陽,自然是驚訝萬分,話題便隨著卓青陽所述而行,倒是沒有急於繼續追問柳素衣的遭遇,這時候卓青陽主動提及到身世,齊寧立時道:「正是。」想到柳素衣和齊景當年都在卓青陽座下授讀過,心想看來卓青陽對當年事情的真相,應該也是十分清楚,問道:「先生是否對內情十分清楚?」

    卓青陽微一沉吟,終於道:「老夫也不瞞你,你......確非齊家的血脈!」

    齊寧之前雖然一直都有這樣的懷疑,但始終不能完全確定,此時卓青陽親口說出,對別人齊寧未必相信,但對卓青陽所言,齊寧卻是深信不疑,至少在這件事情上,齊寧並不懷疑卓青陽會說謊。

    他凝視著卓青陽,道:「當年大光明寺的人在錦衣候府布下圈套,是為了防備有人潛入府中搶奪孩子,那人.......!」

    「那人是你們的父親!」卓青陽一字一句道。

    齊寧倒吸一口冷氣。

    卓青陽用的是「你們」,而不是「你」,僅是這稱呼,齊寧已經預感到卓青陽知道的比自己想的要多得多。

    他一直不能最終確定小貂兒和錦衣世子不是齊家血脈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柳素衣身為錦衣齊家的長房媳婦,又怎可能與其他的男人有私情?柳素衣嫁入齊家,唯一的丈夫就只能是齊景,柳素衣生下的孩子,也只可能是齊景的孩子,如果柳素衣生下的血脈不是齊家的人,那就只能說明柳素衣犯了世家大族絕不可能容忍的錯誤。

    一時之間,齊寧終是能夠理解齊家太夫人對錦衣世子的態度。

    錦衣齊家這等豪門望族,對血統自然是看的極其重要,而齊家的男人們都在外征戰,錦衣候府自然是由太夫人親手打理,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柳素衣竟然有了別人的血脈,這對太夫人來說無疑於五雷轟頂,她萬不能接受齊家會出現這樣的醜事,所以對出生之後的錦衣世子深惡痛絕,那也實在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他是誰?」齊寧沉吟片刻,終於問道。

    能讓柳素衣背叛齊景的男人,當然不是普通人,那男人明知道闖入齊家很可能落入圈套,卻還是毅然前往,由此亦可見他對柳素衣也確實是情深義重,這樣的人物,到底是何方神聖?

    卓青陽與空藏大師對視一眼,並沒有立刻說話。

    屋內一片沉寂,齊寧終是忍不住再次問道:「他到底是誰?」

    「他是浮萍!」卓青陽嘆道。

    齊寧大吃一驚,驚駭道:「你是說,他......他也是浮萍中人?」

    卓青陽點點頭,道:「今日之浮萍,實際上就是源自於他,沒有他,也就沒有今日之浮萍。」

    齊寧猛然間明白過來,卓青陽為何說了半天,一直提及浮萍,原來他最終要說的,卻是那人竟赫然也是浮萍中人。

    他現在當然明白,浮萍是一個組織。

    至少目前為止,他已經知道了三名浮萍成員,空藏大師、卓青陽和東齊國相令狐煦,這三人當然都不是普通人,所以能夠加入浮萍之人,當然都是了不起的人物。

    一個組織,總是有創始人。

    卓青陽的意思,明顯是說那人就是浮萍這個組織的創始人。

    能夠將空藏大師等人拉入組織,亦可見那人的能耐實在是駭人聽聞。

    「先生,請你告訴我,他到底是何方神聖,現在身在何方?」齊寧肅然道。

    卓青陽嘆道:「今日告訴你這一切,不為別的,只是想讓你知道,你一直追查的那人,他還活著,而且終有一日,他會出現在你面前。」

    齊寧聽懂了卓青陽的意思:「先生不想告訴我他是誰?」

    「要不要告訴你,由他自己做決定。」卓青陽道:「但你如今是楚國的義恆王,皇上對你的期望,你也莫要辜負。」

    齊寧心想卓青陽既然把話說到這個份上,看來自己想要問出事誰,今日已經沒有了指望。

    但自始至終,這件事情依然透著故意,低頭沉默了片刻,才道:「晚輩有一事不明,想要請教空藏大師!」

    「你說!」

    「大師當初派人在錦衣候府設下埋伏,對付的就是那人。此後派出牛頭馬面潛伏在錦衣齊家,也是為了應付那人會再次出現進入齊家復仇。」齊寧道:「除此之外,因為有人知道我身世真相,知道那人是誰,所以對我十分戒備,甚至是忌憚,照如此看來,那人應該對大光明寺存有敵意,或者說我大楚對他心存忌憚和顧慮。」目光轉向卓青陽:「可是先生卻又說,那人是浮萍中人,與兩位前輩自然是同道中人,既然如此,那豈不是兩位所言前後矛盾?」

    空藏大師搖頭道:「不矛盾,不矛盾。浮萍只為一件事情而生,除此事之外,互不相干,換句話說,我們只在一件事情上立場相同!」

    「先生十幾年前就開始在東海埋下了伏筆。」齊寧嘆道:「浮萍所謀劃的事情,自然也存在了十幾年,能讓你們這樣的人物保持同樣的立場,十幾年如一日策劃部署,看來浮萍的對頭果真是非比尋常。」微微一頓,淡淡道:「方才先生也說過,東海埋下的伏筆,是利用江家將地藏曲的隱秘告知東海島主,而先生將地藏曲交託給我,是利用我將地藏曲交到北宮連城的手中,所以浮萍的對頭.......就是大宗師!」

    空藏大師和卓青陽都沒有感到意外,他們已經透露不少訊息,如果到了這個時候齊寧還猜不出浮萍的對手是誰,那齊寧也就不是齊寧了。

    兩人面色平靜,都沒有說話,齊寧看了兩眼,才道:「浮萍是要計畫對付大宗師,可是......!」微頓了頓,欲言又止,卓青陽露出一絲淺笑,道:「你想到什麼,儘管說出來就是。」

    「浮萍以大宗師為對手,當然是對大宗師十分瞭解。」齊寧緩緩道:「那幾個人不但智謀過人,而且武道修為早已經超然世外。」看了空藏大師一眼,才繼續道:「對付大宗師,並不是人多勢眾便可以,在他們眼中,無論多少人,無非只是凡塵螻蟻而已。」

    「你繼續說!」

    「你們以任何一位大宗師為敵,勝算都不會太高,恕晚輩直言,在絕對的實力面前,所有的謀劃部署其實都不堪一擊。」齊寧腦中想到真正的大宗師擁有的那種驚天動地的駭人威力,苦笑道:「可是你們現在似乎至少以兩位大宗師為對手,我實在想不出來浮萍能有什麼勝算。」身體微微前傾,盯著卓青陽的眼睛道:「更讓我不明白,卻是先生和大師為何要加入浮萍,為何要與大宗師為敵?兩位都是智慧過人的智者,難道不知這根本沒有任何機會。」

    卓青陽含笑道:「你說的並沒有錯,無論什麼人,以大宗師作為敵人,都可以說是愚蠢透頂。」拿起茶壺,往茶杯中倒茶,平靜道:「如你所言,與大宗師為敵,幾乎沒有任何機會。」

    齊寧嘆道:「先生既知如此,緣何......?」

    「你想知道原因?」卓青陽已經倒了半杯茶,放下茶壺,笑道:「那你願不願意加入浮萍?」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 13:18
錦衣春秋 第一四二三章 生死棋局


    一瞬間,齊寧終於明白卓青陽今天真正的目的。

    浮萍組織要對付大宗師,這當然是石破天驚的大秘密,如果是普通人說出來,只怕是要被人笑掉大牙,即使是江湖上頂尖高手說出這樣的話,也只會讓人一笑了之。

    但浮萍顯然不同。

    浮萍組織中的這幾號人物,都不是泛泛之輩,而且令狐煦甚至是齊國人,如果世人知道是這幾個人策劃對付大宗師,那麼絕對沒有人能笑出聲來。

    這當然是天大的隱秘。

    這樣大的隱秘,浮萍當然不會對內部以外的人去說一個字,這些人行事謹慎,齊寧雖然還不知道他們到底是什麼樣的計畫,卻完全可以確定,他們每一個步驟,都是小心小心再小心,絕不可出現絲毫的疏忽,因為他們的敵人是大宗師,但凡有一絲一毫的疏忽,後果必將不堪設想。

    但卓青陽今日卻將此等隱秘之事告訴了自己。

    卓青陽雖然是位老夫子,但卻絕對不是一個閒來無事願意說故事的人。

    從自己的身世說到浮萍,再從浮萍說會自己的身世,最後齊寧終於明白,今日卓青陽說出這一切的目的,卻是為了讓自己也加入浮萍。

    「先生什麼時候開始決定讓我也加入浮萍?」許久之後,齊寧終於問道。

    卓青陽撫鬚道:「不久,但卻是至關重要。」

    齊寧露出一絲笑容:「浮萍的計畫之中,我很重要?」

    「這項計畫中的每一個環節,我們都是斟酌再三,因為任何一個環節出現哪怕一絲瑕疵,都可能前功盡棄。」卓青陽神情變得嚴峻起來:「如果說浮萍計畫是一副圖畫,那麼還缺最後一筆,而你正好可以補上這最後一筆。」

    「最後一筆?」

    「這一筆如果完成,整個計畫可以說是幾近完美。」卓青陽正色道:「可是如果這一筆畫不好,那麼前面所有的努力,很有可能付諸東流。」

    「先生說想到我加入浮萍只是不久之前的事情,但這計畫已經進行了至少十餘年。」齊寧道:「莫非在指定計畫的時候,並沒有這完美的最後一筆?」

    「沒有。」卓青陽道:「或者說如果不是你的存在,這最後一筆直到最後一刻都不會完美。」

    齊寧笑道:「所以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先生才會將我也列入計畫之中。」也端起茶杯,道:「那麼先生可否告知,我在這計畫之中,到底起到什麼作用?」

    「完成最後一筆。」卓青陽道:「你加入之後,我們會對你進行訓練,等到時機成熟,便可按計畫行事。」

    「這最後一筆又是什麼?」齊寧道:「既然要我參與此次計畫,自然要讓我明白整個計畫是如何部署。」

    「其實參與浮萍計畫的人並不在少數。」卓青陽緩緩道:「老夫不瞞你,真正知道整個計畫的只有三人,除了你父親,便是老夫和空藏大師,我三人掌控全局,而這項計畫的每一個步驟,都會有人全力以赴,他們只需要走好自己的那一步,並不需要知悉整個計畫。」

    「換句話說,先生並不是對參與計畫的所有人擁有絕對的信任?」齊寧嘆道:「先生是擔心只要走漏一絲風聲,也就前功盡棄。」

    卓青陽微微頷首:「有這樣的顧慮,又或者說,知道太多,並非什麼好事。」

    齊寧道:「如果我加入浮萍計畫,那也不必知道整個計畫如何部署,只需要等待時機,到時候遵從先生的吩咐,是不是這個意思?」

    卓青陽點頭道:「正是。」

    「這些年來,大光明寺在錦衣候府安排眼線,固然是為了提防那位浮萍先生出現,其實也是在防備我。」齊寧嘆道:「空藏大師,你是否要否認,淮南王蕭璋知道我的身世,與你你有關?」

    空藏大師合十道:「貧僧不瞞你,為防萬一,貧僧確實向淮南王有過託付,讓他注意你在朝中的動作,以免你做出危害楚國的事情來。」

    齊寧笑了一笑:「那蕭紹宗知道此事,死後還派人在外面放出風訊,這應該不是大師所安排。」

    「貧僧囑咐淮南王,此事不可向任何人提及。」空藏大師嘆道:「貧僧沒有想到淮南王竟然違背了與貧僧的約定,將此事告知了蕭紹宗,也沒有想到蕭紹宗死後,還會給王爺帶來麻煩。」

    齊寧也不與空藏大師多言,轉視卓青陽道:「先生當初突然失蹤,我一直擔心,卻不想先生只是藉機佈局,利用我將地藏曲交到劍神的手中,在先生的眼裡,我只是浮萍計畫中的一枚棋子,先生,我應該沒說錯吧?」

    卓青陽猶豫了一下,才道:「不只是你,老夫和大師,其實也都是這局棋盤上的旗子,可是這盤棋我們必須要勝。」

    齊寧嘆道:「先生和大師有所不知,我這一生,最厭惡的就是被人當做棋子擺佈。你們是不是棋盤上的棋子,我並不在乎,但我並不希望自己也成為上面的棋子。」唇邊泛起一抹淺笑,道:「你們的對手是大宗師,而我似乎與大宗師也沒有什麼太深的仇恨,自然也沒有任何道理加入浮萍與他們為敵,兩位前輩想必也不會強人所難。」

    卓青陽不動聲色,道:「浮萍計畫是令尊制定,莫非你不願意協助令尊完成這項計畫?」

    「到如今他是何方神聖我都不知道,就憑先生一句話,便要讓我陷入與大宗師為敵的處境,我實在是接受不來。」齊寧卻是緩緩站起身,道:「我現在只能答應你們,今天我什麼也沒有聽到,下山之後,也不會有今日在山上聽到的任何一個字從我口中傳出去。你們這些大人物在棋盤上下棋,誰勝誰負,與我真的沒有太大的干係。」拱手道:「天色已晚,今日叨擾,晚輩這就告辭。」

    他卻是並不廢話,轉身便要走,卓青陽與空藏大師對視一眼,咳嗽一聲,道:「且慢!」

    齊寧也不回頭,問道:「先生是擔心我將浮萍計畫洩露出去?」

    「不是擔心浮萍計畫洩露出去,而是擔心錯過這次計畫,也許再也沒有下次機會。」卓青陽嘆道:「我與主持大師都年事已高,這次計畫已經耗費了我們十幾年的時間佈局,如果我們都離開人世,也許.......!」

    齊寧皺起眉頭,這話他聽的有些迷糊,但他心下已定,絕不會陪同這些人捲入與大宗師的敵對之中,所以知道的還是越少越好。

    沒有見過大宗師的手段,當然就無法知道大宗師的恐怖。

    世間許多人只知道大宗師是超然的存在,但那只是一個思想上的概念,而齊寧親眼見過大宗師出手,知道那些人就是存在於世間的怪物。

    與那幾頭怪物為敵,只能是自取死路。

    誠如齊寧所言,在絕對的實力面前,再完美的計畫也是不堪一擊,更重要的是,到目前為止,齊寧與大宗師還真沒有生死之仇,所以他很難有理由和動機參與到這樣凶險的計畫之中。

    他自然也很想知道與柳素衣有私情的那位大人物到底是何方神聖,但如果為了得知那人的真實身份而置自己於險境之中,齊寧覺得還是到此為止的好。

    他對那人身份只是好奇,也並沒有絕對的理由一定要知道那人是誰,畢竟他雖然擁有小貂兒的身體,但精神卻完全是另一個獨立的人,所以在齊寧心中,那人即使真的是柳素衣生下的那對雙胞胎的親生父親,但齊寧也不會覺得自己與他有什麼血緣關係。

    明知道眼前的盒子可能是潘多拉之盒,一旦打開會給自己帶來凶險和麻煩,齊寧乾脆就掉頭走開,並不想繼續打開那隻潘多拉盒子。

    從木屋離開,直到下了紫荊山離開大光明寺,一路上也確實沒有任何人阻攔。

    齊寧帶著顧清菡回到京城之後,聽聞了市井傳言,連王府都沒有回去,只是安排好顧清菡後,便即來到大光明寺詢問,實際上他此行上山,也沒抱太大希望能夠知道齊家當年發生事情的完全真相,所以最終不知道那人是誰,倒也並不如何失望,畢竟比起他先前的預想,他已經知道的足夠多,確定了那對雙胞胎確實與錦衣齊家沒有血緣關係,所以之前在錦衣候府的那些蹊蹺怪事,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釋。

    他不失望,但下山之後,卻還是心驚。

    上山之前,他從沒有想到這世間竟然還有人密謀要對付大宗師,而且這項絕密計畫竟然已經進行了十多年,更讓齊寧驚駭是參與其中的都是齊寧此前萬萬想不到的人。

    空藏大師和卓青陽自然是其中骨幹,但這兩人卻並非計畫的發起人,真正制定這項計畫的卻是雙胞胎的父親。

    除了這三巨頭之外,東齊國相令狐煦也參與其中,甚至丐幫幫主向百影也很有可能是浮萍中人,那麼這項計畫到底還有多少人捲入其中?這項計畫的具體細節又到底是什麼?

    齊寧好奇,卻不想去碰。

    和大宗師為敵,簡直是異想天開,一個不慎,粉身碎骨,後悔都來不及。

    眼下自己是楚國的王爺,坐擁嬌妻美眷,金錢、權勢和美人自己似乎都已經擁有,誰願意擔著巨大的風險,去與幾無勝算又不是自己仇敵的對手去拚命?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 13:19
第一四二四章 垂釣


    齊寧回到錦衣候府的時候,已是清晨時分。

    他此番出京,與顧清菡耳鬢廝磨數日,又去了大光明寺,前後已經是數日之久,進到府內,便感覺氣氛有些不對,府中的下人看到齊寧,都是低下頭不敢多看,齊寧心下狐疑,瞧見不遠處老管家韓壽正在和下人交代什麼,招呼了一聲,韓壽忙過來,道:「王爺,您可回來了。」

    齊寧聽他的語氣,似乎有什麼急事一般,還沒問,韓壽已經道:「王爺,皇上派人來了兩回,似乎有急事傳召王爺。」

    齊寧一愣,韓壽又湊近一些,左右看了看,低聲道:「夫人這兩天心情不好,王爺您您小心一些!」

    「心情不好?」齊寧精神一緊,忙問道:「出了何事?」

    「宮裡派人前天還來了一回,順便送了一位姑娘過來。」韓壽低聲道:「那姑娘說是在宮裡養傷,現在傷勢已經恢復不少,所以過來找王爺,她說她說以後要跟著王爺,還說她是卓仙兒!」

    齊寧頓時頭大,知道西門戰櫻為何心情不好,苦笑道:「卓姑娘現在在哪裡?」

    「夫人雖然不開心,但也沒有難為她。」韓壽道:「已經安排到別院了,而且還請了唐姑娘為她瞧傷。」

    齊寧還真擔心西門戰櫻大發雷霆,將卓仙兒拒之門外,聽說已經安頓下來,才微寬心,心想事已至此,難以改變,回頭總是再去哄哄西門戰櫻才是。

    韓壽還要說什麼,齊寧就聽邊上傳來聲音:「喲,王爺回府了,這些天不見人影,王爺又跑到哪裡去辦重要差事了?」聲音嬌膩,齊寧循聲看去,只見到身形曼妙的赤丹媚已經扭動著腰肢往這邊走過來。

    齊寧瞧見赤丹媚,更是寬心,笑道:「你什麼時候回來了?」

    「瞧你這話說得。」赤丹媚俏臉帶笑,魅惑無比,人未至,香風撲面而來,嬌滴滴道:「我早已經和你拜堂成親,自然就是齊家的人了,大夫人也已經給我安排了住處,我自然是想什麼時候回來都可以。」說話間,已經到了齊寧身邊,繞著齊寧轉了一圈,臉上似笑非笑,更是嗅了嗅,幽幽嘆了口氣,道:「王爺這幾日一定很忙,恐怕日夜都沒能休息好,可要保重身子才是。」

    聽似是關切之言,但入了齊寧耳朵,齊寧心下一陣發虛。

    他這幾日一直與顧清菡待在一起,兩人日夜纏綿,還真稱得上是日夜不歇,赤丹媚這話說出來,倒像是知道些什麼,讓齊寧頓時有些尷尬,卻還是笑道:「我是習武之人,身體好,就算幾天不歇息,也依然神勇無比,你也是習武之人,應該知道我的厲害。」

    他這話也是話中有話,赤丹媚何其精明,如何聽不懂,白了他一眼,扭著腰肢便往正門去,齊寧忙道:「你要去哪裡?」

    「我到了京城許久,還沒有好好逛一下。」赤丹媚道:「聽說京城有許多小吃,我這幾天剛好有空,正好四處走走,吃吃喝喝,對了,聽說京城的胭脂水粉有不少上等好貨,我也過去瞅瞅。成天待在宅子裡,悶也悶死了。」嫣然一笑,雙眸似水:「要不要一起去?」

    齊寧知道以赤丹媚的性子,還真不可能老老實實待在家中,不過宮裡傳召,這時候還真不能與赤丹媚一同遊城,道:「馬上要進宮,改日吧。」

    赤丹媚似乎早知答案,也不多言,便要離開,齊寧叫住,問道:「你身上可有銀兩?」知道赤丹媚未必會帶銀子在身上,取了自己的錢袋子丟過去,赤丹媚接過袋子,嫵媚一笑,就此離去。

    「夫人在不在府裡?」齊寧這才向韓壽問道。

    韓壽回道:「夫人昨天就去了神侯府,一直沒有回來。」

    齊寧心想看來西門戰櫻是真的生氣了,正要往卓仙兒那邊去看一看,就聽後面傳來聲音道:「王爺!」

    齊寧回過身,只見一人從後面走上來,一身神侯府吏員打扮,那人拱手道:「王爺,卑職是神侯府的人,奉令等候王爺回府。」

    「是戰櫻讓你過來?」

    「卑職是奉了三師兄的吩咐。」那人道:「皇上有旨意,王爺回府之後,先不必進宮,直接去神侯府,那位煜王爺說是要見王爺。」

    「煜王爺?」齊寧一怔。

    自從在襄陽捕獲北漢那位煜王爺之後,北堂煜就一直被軟禁在神侯府之內,齊寧兩次去見煜王爺,卻也是奉了皇帝的旨意,想從煜王爺口中得到寰宇圖,不過北堂煜當然知道如果楚國人得到了寰宇圖,那將對北漢大是不利,是以自然不會告知寰宇圖的情況。

    齊寧兩次過去都是徒勞無功,所以也就斷了從北堂煜那裡得到寰宇圖的念想,甚至已經忘記了那人的存在,孰料今日煜王爺竟然要見自己,有些詫異,皺眉問道:「他為何要見我?」

    那人道:「前幾日兵部的盧大人去見過北堂煜,但北堂煜卻一句話也沒有和盧大人說,盧大人掃興而去。可是前天早上,煜王爺忽然開口,說是要見王爺,當時王爺又不在府裡,此事上稟了皇上,皇上下旨吩咐我們,等王爺回來,立刻請王爺去見北堂煜。卑職奉命一直在等候!」

    齊寧點點頭,心想兵部盧霄忽然去見北堂煜,這事情就很蹊蹺,很可能是前線戰事出現了問題,隆泰下旨讓自己回來立刻去見北堂煜,看來情況還是十分緊急,也不耽擱,吩咐韓壽準備了衣衫,自己換上之後,立刻往神侯府去,至若卓仙兒那邊,等辦完事情回來再看也不遲。

    到了神侯府,自有人通稟,文曲校尉韓天嘯親自過來迎候,並沒有急著帶齊寧去見北堂煜,而是請到廳內落座,齊寧一直左顧右盼,卻沒有見到西門戰櫻。

    上茶之後,齊寧終於問道:「三師兄,聽說兵部的盧大人過來瞧過北堂煜?」

    韓天嘯道:「王爺這幾日不在京城,有所不知。前線來報,秦淮軍團岳大將軍麾下肖平志所部五千兵馬中了北漢人的圈套,全軍覆沒!」他還沒說完,齊寧已經是大驚失色,失聲道:「全軍覆沒?」

    「此事還沒有對外傳開。」韓天嘯肅然道:「皇上因此而雷霆震怒。」當下將所知的大概情況告知齊寧,齊寧聽到鐘離傲放白洋湖之水填充白樹河,斷了肖平志的歸路,五千兵馬陷入無路可退的絕境,臉色凝重異常。

    「五千兵馬折損,對我軍士氣自然是極大的打擊。」韓天嘯道:「說到底,還是因為我們對漢地的地形不明,這才被鐘離傲設下了圈套。」

    齊寧嘆道:「一位善戰的大將,自然是懂得利用天時地利,鐘離傲能夠統帥漢軍主力,而且如今又是在漢國境內,他自然是深諳此道。」明白過來,道:「盧大人來見北堂煜,是否為了寰宇圖?」

    韓天嘯道:「正是。北堂煜當年為了避免捲入皇位之爭,甘願主持漢境地理的考察,他帶人一手製作出了所謂的寰宇圖,據我們所知,那寰宇圖是漢境最為完整的地圖,山川河水、關隘道路都是一清二楚,有寰宇圖在手中,漢境的地理就會一清二楚。盧大人本是想說服北堂煜提供寰宇圖的情報,但北堂煜自始至終一句話也沒有和盧大人說過,盧大人見他如此,知道無法讓他開口,只能離去。」

    「是他主動提出要我來見他?」

    「正是,前天早上,給他送飯的人稟報說,他讓我們請王爺過來。」韓天嘯道:「他被軟禁至今,沒有主動對我們說過什麼,這是第一次提出要求,要我們將王爺請過來。王爺不在府裡,只能將此事先奏稟聖上,聖上下旨,王爺回來後,立刻去見北堂煜。聖上的意思,是希望王爺有機會能繼續勸說北堂煜提供寰宇圖的情報,如果他有條件,只要不是太過分,王爺都可以答應他。」

    齊寧想了片刻,才問道:「他被軟禁在神侯府,自然是不可能與外人接觸,也就是說,外面發生的一切,他都不知道。」

    「他是神侯府最緊要的囚犯,派人日夜守衛,卑職可以保證,已經杜絕了他與外面的一切聯繫,外面發生的所有事情,他都沒有途徑知道。」韓天嘯正色道。

    齊寧這才起身道:「既然他想見我,我就去會會他。」左右看了看,才壓低聲音道:「三師兄,戰櫻她!」

    韓天嘯低聲道:「小師妹心情不是很好,不過王爺別擔心,沒什麼大礙。」

    齊寧點點頭,韓天嘯這才親自帶著齊寧去見北堂煜。

    北堂煜雖然是被軟禁,但所居之處倒也是風景秀麗,居處被池水環繞,但眼下池水中卻是荷葉茂盛,一片翠綠,翠綠之中亦有荷花點綴,作為一名囚犯,楚國對北堂煜的待遇並不算差。

    輕車熟路,齊寧獨自來到屋外,卻瞧見北堂煜竟然坐在池水邊的一張小椅子上,手裡拿著一根魚竿,頭戴斗笠,竟是極有雅興垂釣。

    齊寧緩步走過去,北堂煜聽到腳步聲,也沒有回頭,似乎已經猜到是誰過來,齊寧走到北堂煜神侯幾步遠處,才道:「這池子裡有魚?」

    「本來沒有魚,放了進去,自然就有了。」北堂煜笑道:「他們辦事倒也妥善,知道我要釣魚,專門買了兩桶魚放進去,你要知道,自己釣上來的魚,味道才鮮美。」

    齊寧也含笑道:「王爺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習不習慣也不由著本王說了算。」北堂煜依然穩健地握著魚竿,盯著浮在水面的魚漂,聲音波瀾不驚:「對了,這一次你們死傷多少人?莫要小看鐘離傲,大漢帝國武將之中,除了北堂慶,還沒有人是鐘離傲的對手!」
V123210 發表於 2019-9-3 06:45
第一四二五章 線索

    煜王爺一言中的,齊寧卻並沒有顯得太過意外。

    盧霄身為兵部尚書,親自來見北堂煜,以北堂煜之精明,自然是猜到其中的端倪,料定是前線戰事出現了問題,如果楚軍節節勝利,楚國自然不會再惦記寰宇圖,也更不可能由兵部尚書親自過來遊說。

    「王爺料事如神。」齊寧微笑道:「鐘離傲設下了埋伏,讓我軍死傷兩千餘人,損失不小。」

    北堂煜道:「你們攻入漢國境內,鐘離傲對漢境內的地形瞭若指掌,如果你們能順利挺進到洛陽,那才是古怪。」

    「不過王爺想必也清楚,如今的鐘離傲,算得上是強弩之末。」齊寧道:「我楚軍已經深入漢境腹地,才會遭此挫折,不過這也表明我楚軍距離洛陽越來越近。」

    他話聲剛落,北堂煜卻猛地身體前傾,齊寧瞧見那魚漂在抖動,北堂煜很有技巧地拉起魚竿,一尾鯉魚正在魚鉤上掙扎,北堂煜收回魚鉤,哈哈笑起來,從魚鉤上取下了鯉魚,放進旁邊的水桶之中,重新整理了魚餌,這才放鉤入水,依然沒有看齊寧,只是道:「即使大漢發生了皇位之爭,可是如果紛亂平息,君臣同心,你們楚國此番北上也未必能佔到太大的便宜。」

    「齊國已經被我大楚吞併。」齊寧道:「西北也已經是我大楚的掌中之物,漢國現在也無非是苟延殘喘了。」

    北堂煜一怔,終於扭頭看向齊寧,見到齊寧神色平靜,皺起眉頭道:「齊國被攻滅了?」

    齊寧倒沒有隱瞞,簡略地將當今局勢告之了北堂煜,北堂煜嘆道:「原來你們北上攻漢,醉翁之意不在酒,果然是高明。那幫小子只想著爭奪皇位,還以為你們是想趁亂攻取洛陽,自然不會料到你們的目標是齊國和西北。」

    「據我們得到的消息,屈元古如今掌控了漢國的朝政,北堂風雖然登基稱帝,卻只是屈元古手中的傀儡。」齊寧道:「屈元古手裡的西北軍完全控制了洛陽,聽說西北軍在洛陽縱兵為禍,北堂風也不敢多管,許多漢國的達官貴人都是下場淒慘。」

    北堂煜臉色更是難看,冷笑道:「屈元古庸碌無能,在西北殘暴奢靡,他!」沒有繼續說下去。

    齊寧笑道:「屈元古一直將自己當做是西北的土皇帝,西北大地之上,他有著生殺大權,以你們北漢朝廷的名義,聚斂大批財物,只不過那些財物如今都已經成為我們大楚的戰利品。」頓了一頓,才道:「屈元古在洛陽縱兵劫掠,只有兩種可能。」

    北堂煜終於放下魚竿,站起身來,單手負於身後,看向齊寧,問道:「哪兩種可能?」

    「北漢諸位皇子互相爭殺,到最後雖然是北堂風贏了,但卻是北堂一族輸了。」齊寧道:「經此內耗,北堂一族元氣大傷,屈元古也正是趁此機會,擁立北堂風上位,但洛陽的兵馬,如今都在屈元古的手中,沒有屈元古的命令,北堂風調不動一兵一卒,所以我說北堂風是屈元古手中的傀儡。西北民風剽悍,據我所知,北漢立國之後,並沒有施恩西北,實際上西北人對北漢朝廷也沒有什麼好感,屈元古雖然在西北橫徵暴斂,但對麾下的西北兵馬卻是十分大方,懂得收買人心的手段,他實際上就是西北的軍閥,帶著一群虎狼之師到了洛陽,手下的驕兵悍將不會聽從北堂風的命令,只會以屈元古的命令為聖旨。」輕嘆道:「王爺,人一旦有了權利在手,享受到權力帶來的滋味,就很難放下手中的權勢。」

    北堂煜何其精明,自然已經明白齊寧話中意思,皺眉道:「你是說屈元古有篡位的野心?」

    「西北軍一直駐守在西北苦寒之地,如今到了洛陽,看到了洛陽的繁華,享受到錦衣玉食,你覺得這些人甘心失去這一切?」齊寧嘆道:「這些人要保住這一切,勢必要保住屈元古,在他們看來,如果屈元古做了皇帝,那麼錦衣玉食的生活自然不會消失。屈元古能在洛陽立足,就是依靠手底下這些將士,如果這些將士擁立屈元古稱帝,屈元古就算沒這個打算,也不得不順從將士們的意見。」

    北堂煜冷笑道:「屈元古只是我北堂家的奴才,他有什麼資格登基稱帝?」

    「北堂一族也是從別人手裡奪過皇位。」齊寧淡淡一笑:「是非在乎實力,如今屈元古有這樣的實力,自然可以隨心所欲。他在洛陽縱兵殺掠,百姓們都只以為這些將士是北堂風的麾下,自然會對北堂風心存怨恨,而且借此機會,屈元古濫殺朝臣,清除異己,到時候你們北漢的官員們被屈元古殺破了膽,屈元古真要稱帝,只怕也沒有人敢出來反對。」

    北堂煜倒吸一口冷氣,他自然明白,齊寧這話聽起來似乎是危言聳聽,但卻未必不會成為現實。

    「當然,也有另外一種可能。」齊寧道:「屈元古習慣了在西北作威作福的日子,他知道自己如果在洛陽篡位,必然會人心不服,到時候難免會成為眾矢之的,徒增無數麻煩,既然如此,他不如回到西北繼續做自己的土皇帝。他將洛陽的財帛佔為己有,到時候率軍殺回西北,那也不是沒有可能。」看向北堂煜,道:「可是不管他走哪條路,洛陽必然是生靈塗炭,北堂一族也勢必遭受滅頂之災,洛陽城的達官貴人們,都是家財豐厚,屈元古要劫掠財物,當然不會盯著那些小老百姓,只會盯住文武百官達官顯赫,西北軍勇悍粗野,下手可是絕不會有什麼顧慮。」

    北堂煜嘆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說我的家眷也在困境之中?」

    「其實很早之前,我就對王爺說過,你的家眷留在洛陽,只能是任人宰割的魚肉,說不準什麼時候就要遭受滅頂之災。」齊寧道:「你自以為北堂風做了皇帝,念在與你的情分,便會放你的家人一馬,可是王爺卻不想想,北堂風如今成為屈元古的傀儡,自身難保,又有什麼實力來保護你的家眷?」

    北堂煜嘴角微微抽動,卻沒有說話。

    「說的太遠了。」齊寧笑道:「聽說王爺有事要見我,我得到消息之後,便即趕來,不知王爺有什麼吩咐。」

    北堂煜沒有說話,轉身向屋內走去,齊寧跟到屋內,兩人落座之後,北堂煜才道:「你說過,可以派人從洛陽救出我的家人,你們當真有這樣的實力?」

    「如果是早些時候,我可以向王爺保證,我們絕對有這個實力讓你的家眷毫髮無傷來到楚國。」齊寧嘆道:「可是眼下洛陽兵荒馬亂,你的家眷是否還安然無恙,我也是不能做保證。」瞥了北堂煜一眼,才繼續道:「不過只要他們還活著,我可以保證,我們這邊完全可以派人將他們帶出洛陽,而且一定會帶到建鄴京城與王爺團聚。」

    北堂煜沉默片刻,終於道:「你們的條件是寰宇圖?」

    齊寧見對方不再遮掩,也直白道:「王爺如果能夠提供寰宇圖的線索,我們今天就可以派人通知洛陽那邊的探子,讓他們著手制定營救計畫。如果到時候確定寰宇圖的線索是真的,那麼我只能保證,你的家眷只要在洛陽安然無恙,我就可以讓他們很快出現在王爺面前。當然,到時候王爺可以離開神侯府,與家人在京城生活,皇上對王爺也必定有重賞,也一定會保障王爺和家人的安全。」

    「寰宇圖完成之後,共製作了三份。」北堂煜道:「一份在皇帝的手中,一份在大將軍手中,如今就在鐘離傲的手中,還有一份藏在漢宮寶庫,不過這三份寰宇圖,你們想要得到都是困難重重,幾無可能。」

    齊寧心知天下未定,北漢為了防止寰宇圖落入楚國人的手中,當然不會大量印製。

    「先帝突然駕崩,所以他手中那份寰宇圖誰也不知道下落,鐘離傲那份寰宇圖,你們當然也不可能得到。」北堂煜道:「至若漢宮寶庫中的寰宇圖,我不知道屈元古進入洛陽之後,是否搜刮了寶庫,可是當年儲存在寶庫的時候,為了以防萬一,製作了幾十份假冒的寰宇圖,這些寰宇圖放在一起,只有一份是真的,除非我親自見到能夠辨出真偽,否則我也無法告知你們到底那份地圖是真的。」

    「漢宮寶庫?」

    「漢宮寶庫守備森嚴。」北堂煜淡淡笑道:「我知道你們楚國的神侯府無孔不入,但他們絕對沒有辦法接近漢宮寶庫,依我之見,寧可去鐘離傲手中搶奪寰宇圖,也莫要去打漢宮寶庫的主意,靠近漢宮寶庫,和送死沒有任何區別。」

    齊寧心想雖然知道了寰宇圖的下落,但誠如北堂煜所言,真要得到寰宇圖,實在是難如登天。

    「不過沒有人知道,寰宇圖並不止三份,還有第四份寰宇圖。」北堂煜眸中顯出狡黠的笑意:「那第四份寰宇圖,只有我知道下落!」
V123210 發表於 2019-9-8 12:24
錦衣春秋 第一四二六章 九宮


    「九宮山?」

    御書房內,隆泰頗有些吃驚道:「北堂煜說的第四份寰宇圖在九宮山?」

    齊寧坐在椅子上,微點頭:「按他的說法,這第四份寰宇圖是他自己偷偷留下來。當年他親自主持了寰宇圖的繪製,參與的人數眾多,分成許多小隊,每一隊負責其中一部分,到最後眾多地圖由他親自合在一起,便繪製成了北漢的疆域圖。他知道這樣的地圖,珍貴異常,一旦上繳,就連他也未必還能看到全圖,所以他私底下留了一份,倒也沒有其他的意思,只是覺著他耗費心力繪製的寰宇圖,總要留一份在自己手中,也算是個紀念。」

    「九宮山的名字朕倒是聽過。」隆泰皺眉道:「據朕所知,九宮山位於渤海之濱,在遼東境內,不過北堂煜是北漢的皇親國戚,一直生活在洛陽,怎地會將寰宇圖放在九宮山?」

    齊寧道:「他說寰宇圖放在了一位他極其信任的人物手中,除非見到北堂煜的親筆書信,否則那人絕不會將寰宇圖交給任何人。」從懷中取出信箋,呈上去:「皇上,這就是北堂煜親手所書的信函,內容我也看了,是讓對方將寰宇圖交到我的手中。」

    「交到你手中?」隆泰一怔:「北堂煜讓你去取?」

    齊寧道:「北堂煜的意思,即使有這封書信,如果不是我親自去取,對方也不會交出寰宇圖。他還說那人一見到我便能認出來,如果換做別人,根本無法上山。」

    隆泰冷笑道:「北堂煜是否在玩什麼花樣?他被囚禁許久,如果想要交出寰宇圖,早就該交出來,一直拖到現在,突然請你過去,而且還真的說出了寰宇圖的線索,齊寧,你不覺得這其中有些蹊蹺?」

    「臣也覺得有些古怪。」齊寧道:「不過看他當時說話的態度,倒也不像有假。而且他提出,要我們派人救出他在洛陽的家眷,他既然掛念家人,應該不會用他們的性命做賭注。」

    「他還有什麼其他條件?」

    「他說我們要迅速派人前往洛陽,如果我拿到了寰宇圖,便要讓他與家人相聚。」齊寧道:「此外他要我們保證他們在楚國的人身安全,還要保障他們衣食無憂。」

    「如果他說出的寰宇圖下落是真的,就算給他封侯賜爵那也不是什麼大事。」隆泰道:「我軍還僵持在漢國境內,如果遲遲無法突破鐘離傲的防衛,給朝廷帶來的壓力會越來越大,最後實在不成,只能暫且撤軍了。」神情凝重:「如果能夠盡快將寰宇圖弄到手,那麼北漢的地形我們就一清二楚,那幅地圖,足可抵得上數萬精兵啊。」

    齊寧道:「皇上,事不宜遲,我軍每耽擱一日,就多一日的損耗,臣請皇上恩准,臣立刻動身前往遼東,到九宮山取回寰宇圖。」

    「你容朕考慮一下。」隆泰神色嚴峻:「北堂煜說的是真是假,我們還不能確定,如果九宮山是一處陷阱,他故意以寰宇圖引你前往......!」

    「皇上,北堂煜自襄陽被我們擒獲之後,已經有近一年時間,這些時日他始終被囚禁在神侯府,外面的消息他一無所知,而且他也絕無可能與外面的人聯絡。」齊寧正色道:「臣相信他根本沒有機會在九宮山布下陷阱。他在襄陽落入我們手中的時候,就已經斷絕了他與外面的任何往來,也絕不會想到有一日我會前往九宮山,所以設下陷阱的可能性並不大。」

    隆泰想了一想,雖然覺得齊寧所言不無道理,但還是心存疑竇,問道:「北堂煜是北漢皇族,你覺得他會因為家眷而背棄漢國?家眷與國家,孰輕孰重,他心中難道不知?」

    「也許他知道北漢已經是窮途末路。」齊寧道:「北漢皇位之爭,皇族自相殘殺,損失慘重,屈元古打著北堂風的旗號進了洛陽,如今已經是將北堂風握在手中當做傀儡,北堂煜或許知道北堂一族的運數已盡,是以失望透頂,對漢國已經不再有希望,這才想著保全家人。」

    隆泰雙眉緊鎖,齊寧拱手道:「皇上,我們當初抓捕北堂煜之後,對他的待遇一直都是十分周到,說到底,還是希望能從他的手中獲得寰宇圖。如今這老傢伙好不容易開了口,說出了寰宇圖的下落,我們自然不能因為懷疑他所言有假,便放棄找尋寰宇圖。」

    隆泰也知道寰宇圖對當下的楚國實在是太重要,如今有了機會,實在不能錯過,微一沉吟,才道:「朕從神侯府給你調派人手,你們喬裝打扮進入遼東,到時候相機行事,若是能夠拿回寰宇圖自然是最好,可是如果情況有變,寧可不要寰宇圖,你也要給朕完好無損回來。」

    「皇上,此番若是去的人多了,反而容易引人注意。」齊寧道:「臣雖然只會些三腳貓的功夫,但自問遇到任何狀況都可以自保。此番前往九宮山,如果北堂煜所言是真,能夠順利取回寰宇圖自然是更好,若是真是有情況,臣立刻撤走,絕不貪戀地圖。」

    「三腳貓功夫?」隆泰露出一絲笑容:「你若是三腳貓功夫,這天下可就沒人懂武功了。」心知齊寧的武功已經到了一個極其厲害的境界,正如齊寧所言,真要遇到什麼情況,齊寧的武功自保還是綽綽有餘,微一沉吟,終是道:「此行遼東,你務必要小心謹慎,朕等你凱旋而歸。」起身來,走到齊寧身邊,拍了拍齊寧手臂,含笑道:「有一件事情要問你,你可要老實回答。」

    齊寧道:「皇上有問,自當如實稟報。」

    「前幾日從宮裡送了一個姑娘去你府裡。」隆泰道:「你那位夫人沒有吃醋?」

    齊寧頓時頭大,知道隆泰說的那姑娘是指卓仙兒,卓仙兒在宮裡療養了幾日,隆泰當然已經知道她的身份,心想你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堂堂國君,不操心國家大事,來打聽臣子的私事,只能苦笑道:「皇上放心,這事兒臣要慢慢擺平。」

    隆泰哈哈一笑,又低聲道:「朕告訴你件事,皇后已經有了身孕.......!」

    齊寧一怔,隨即喜道:「這可是天大的好事,恭賀皇上。」

    「朕的意思是說,你也抓點緊。」隆泰低聲道:「前番你新婚燕爾,便要去往西北,如今還沒歇幾日,又要往遼東去,朕想想還真是對不住你們,離別之前,多加把勁,儘早也讓你家夫人懷上。」

    齊寧頓時有些尷尬,硬著頭皮道:「臣自當再接再厲,不敢怠慢!」

    出宮之後,齊寧沒有回王府,而是折返回神侯府,這一次當然不是為了來見北堂煜,他知道皇帝自然是希望早日得到寰宇圖,而前線的將士更是希望能夠以寰宇圖洞悉漢國的地理,所以前往九宮山取回寰宇圖,自然是越快越好。

    只是因為卓仙兒被送到王府,顯然是讓西門戰櫻很是不悅,這兩天甚至沒有回府,自己出行在即,總不能不告而別,這一關遲早要過,遲過不如早過,出行之前總是要解決此事。

    神侯府雖然是戒備森嚴之地,但對齊寧卻算是個特例,守衛在衙門口的吏員都是認得齊寧,自然不會阻攔。

    齊寧進了衙門,正尋思著待會兒如何讓西門戰櫻消氣,就聽到不遠處傳來驚叫聲:「不得了了,小師妹......小師妹要殺人了......!」

    齊寧大吃一驚,循聲看去,只見到兩名神侯府吏員正狼狽往這邊跑過來,就像後面有妖魔追趕一般,狼狽不堪。

    正自詫異,就聽到西門戰櫻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韓天嘯,你給我說清楚,你跑不了......!」

    齊寧更感驚訝,忍不住循著聲音過去,到得一處拱門外,還沒進去,又從裡面跑出來三四個人,他正要詢問,卻見到韓天嘯已經從拱門中跑出來,這位神侯府的文曲校尉從來都是遇事不驚,此刻卻是慌張不已,出了門來,見到齊寧,如同見到救星一般,叫道:「王爺,你.....你快救命......!」回頭瞧了一眼,腳下更是飛快。

    這時候卻見到西門戰櫻手持一把大刀,從拱門裡面衝了過來。

    齊寧見西門戰櫻此刻如同盛怒的母老虎,心下也是有些發慌,恨不得立時找個地方先躲一躲,韓天嘯以前那是比說都有骨頭,但這時候卻躲到齊寧身後,慫成一團,抬手指著西門戰櫻道:「小師妹,王爺.......王爺在這裡,你莫要胡來,趕緊......趕緊放下刀,有話好說.......!」

    西門戰櫻衝過來,瞪著齊寧,抬刀指著齊寧道:「你先滾開,這裡沒你的事。」

    齊寧勉強笑道:「戰櫻,這......這又是怎麼了?好端端的,拿刀做什麼?三師兄說的沒錯,都是自己人,有什麼誤會,先......先放下刀再說。」

    西門戰櫻並不理會齊寧,一雙漂亮的眼睛卻是帶著怒色,盯著齊寧身後的韓天嘯,冷聲道:「韓天嘯,你老實說,那到底是誰的?今日你若說不明白,我.....我一刀砍死你!」
V123210 發表於 2019-9-8 12:24
錦衣春秋 第一四二七章 遠行

    韓天嘯雖然目下掌管著神侯府,但面對憤怒的西門戰櫻,卻實在提不起脾氣來。

    見韓天嘯不說話,西門戰櫻更是惱怒,沖上前來,揮刀便要砍,齊寧皺起眉頭,沉聲喝道:「住手!」

    他聲音厲然,西門戰櫻大刀舉在空中,卻是怔住,齊寧趁機探手出去,已經從西門戰櫻手中奪過了大刀,見西門戰櫻要怒,搶先呵斥道:「戰櫻,你真是胡鬧。三師兄如今掌管神侯府,你卻在大庭廣眾之下對他用刀,還有沒有規矩?神侯府那條令條規定吏員可以對上司動手?」

    西門戰櫻又是一怔,猛然間想到,神侯府自創立以來,規矩森嚴,這種以下犯上的罪責,實在是不輕。

    「他是你的師兄,也是神侯府現在的掌門人。」齊寧見西門戰櫻有些猶豫,立刻跟著道:「你若有什麼事情,但說無妨,在神侯府內動刀子,真是豈有此理。」

    西門戰櫻銀牙咬著嘴唇,盯著齊寧身後的韓天嘯道:「那你說,那屋子裡的骨灰罈,到底是誰的?為什麼這兩天你都要偷偷去上香?」

    齊寧聞言,心下一凜。

    韓天嘯勉強笑道:「那也不是哪一個人的骨灰,是......是以前殉職的師兄弟們的骨灰,我......!」

    「你騙人。」西門戰櫻身體微微發抖:「你們怎可能將那麼多人的骨灰放在一起?你們到底隱瞞我什麼?」猛地看向齊寧,道:「你是不是也知道?」

    「知道.....知道什麼?」齊寧聽說韓天嘯每天都要去給骨灰罈上香,已經猜到幾分,竭力讓自己鎮定下來。

    西門戰櫻眼中卻已經泛紅:「你們都在騙我,我知道,你們......你們合起伙來騙我.......!」猛地轉身便跑,齊寧急道:「戰櫻。」丟下奪過來的刀,追了上去。

    西門戰櫻速度極快,很快就跑到一處院子內,齊寧跟了進去,只見到屋門大開,西門戰櫻衝進屋內,他緊隨而入,屋內頗有些昏黑,在一張案上,卻是一隻黑木盒子,裡面正是擺著一隻骨灰罈。

    西門戰櫻緩步走到案邊,盯著那骨灰罈,眼淚已經順著臉頰滾落下來。

    韓天嘯此時也已經跟過來,站在門口,猶豫了一下,終於走進來。

    「你們說我爹雲遊四方,要在外面很久。」西門戰櫻輕聲道:「我一直相信你們的話,以為是真的。可是我現在忽然明白,為何二師兄要繼任神侯之位,如果我爹真的還活著,怎可能在卸任之前就離開,他一定會召集大家,親自將神侯的位置交到二師兄手裡才對,是我太蠢,我一直都很蠢,所以你們覺得很容易就能瞞住我。」說到這裡,已經是淚如雨下,嬌軀顫抖。

    齊寧看在眼中,心中又愛又憐,上前去,要將西門戰櫻攬在懷中,西門戰櫻卻已經往後退了一步,盯著齊寧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為什麼.....為什麼一直瞞著我?」

    齊寧神色黯然,沒有說話,韓天嘯終於道:「小師妹,你莫要責怪王爺,王爺也是怕你傷心,所以才沒有對你說出真相。」

    「難道你們要瞞我一輩子?」

    韓天嘯神情嚴肅起來,道:「小師妹,你既然想知道,那我告訴你。不但是神侯已經過世,還有大師兄、四師弟,他們都已經不在人世。二師兄為保全皇上,死在宮裡,五師弟也已經遠走西北,神侯府現在是什麼樣子,你睜大眼睛看一看,除了我和六師弟還在勉強撐著,如今的神侯府,早已經不是當初的神侯府。」

    西門戰櫻一時間怔住。

    雖然軒轅破之死,神侯府已經有不少人知道,卻都沒有告訴西門戰櫻,她陡聞厄訊,一時間呆住,隨即身體晃動,齊寧心知不好,在她癱倒之前,已經上前一把抱住她腰,見她面色蒼白,心中更是憐惜。

    韓天嘯卻依然一副凝重之色,道:「今日的神侯府,不是神侯想看到的,這副擔子,我也撐不下去。神侯和大師兄他們過世,大家心裡都很悲痛,一直以來,我將神侯當成自己的父親,視大師兄二師兄為自己的兄長,我心裡也很痛,可是悲痛卻不能一直延續下去,神侯將神侯府打造成江湖各大門派聞風喪膽的衙門,難道因為他們的過世,就要讓那些江湖草莽瞧不上我們?」他握起拳頭,沉聲道:「只要神侯府還有一個人在,就要延續神侯的意志,保護朝廷,統御江湖,小師妹,你是否明白我的意思?」

    西門戰櫻悲傷之下,全身無力,靠在齊寧身上,眼淚禁不住直流,喃喃道:「爹爹走了,我......我只剩下一個人.....!」

    齊寧抱著西門戰櫻,柔聲道:「你不是一個人,你還有我,還有三師兄,還有神侯府一大幫家人,戰櫻,我們都會照顧你,而你也要堅強一些,你自小神侯就歷練你,就是希望你無論在什麼時候,都能堅強下去。」看了韓天嘯一眼,道:「三師兄說的不錯,神侯泉下有知,定是希望你們那能夠維護好神侯府,不要讓他幾十年的辛苦付諸東流。」

    韓天嘯上前兩步,道:「小師妹,王爺說的對,他們走了,還有我們。五師兄終究會回來,我們一起將神侯府撐下去,不要讓神侯他老人家失望。」

    西門戰櫻轉過身,跪在案前,齊寧見狀,也跟著跪了下去。

    西門無痕和軒轅破的過世,對西門戰櫻自然是沉重的打擊,齊寧一直在西門戰櫻身邊好生勸慰,不過因為此事,西門戰櫻卻也暫時丟下了卓仙兒入府的憤怒,知道齊寧即將離京前往遼東,西門戰櫻回府之後,卻是親自為齊寧收拾行裝。

    自建鄴出發,有兩條道路可以通往遼東,一條是從陸路而行,一條則是從淮河進入東海,北上渤海,走的是水路。

    從陸路而行,路途遙遠,跋山涉水,而且要經過漢國的境內,倒是從水路更為方便,畢竟淮河已經在楚國的控制之中,東齊水師也已經消亡,走水路自然不存在阻擋,而且海匪主要在東海東南部,東北水域倒是少有海匪出沒。

    齊寧此行遼東,知道的人自然是極少,他將府中的事情安排妥當之後,自然也不會與任何人打招呼,反倒是戴上了鐘琊當初贈送的一副面具,單騎孤身出了建鄴京。

    其實對北堂煜的話,齊寧並沒有完全相信,畢竟如同隆泰所言,其中頗有疑竇。

    但他深知寰宇圖對楚國的作用,只要寰宇圖果真在九宮山,哪怕那裡真是陷阱,自己也要闖一闖,將那寰宇圖奪了回來。

    對於自己眼下的武功,齊寧還是十分自信。

    除非九宮山上有大宗師,否則齊寧還真沒有任何的畏懼。

    但九宮山上有大宗師,那無疑是天方夜譚。

    齊寧逕自往東北方向去,那邊有渡口,找一艘船過河,倒也並非難事。

    齊寧出發之前,已經弄清楚了路線,過了淮河,進入以前的東齊境內,要奔往衛海郡。

    東齊幾十年來在兩大國之間的夾縫之中生存,間於楚漢,但與兩國的貿易卻是一直沒有中斷。

    齊國與遼東的貿易十分頻繁,借助的就是海路,衛海郡濱郡都有大型的港口,貨船自這兩郡沿海的港口出發,北上到遼東的獅子口,海陸順暢,而且距離不遠,所以這條貿易線十分發達,東齊與遼東的貿易也一直十分興盛。

    楚軍控制齊國之後,並沒有限制商業的往來,對齊國許多的商賈來說,齊國雖然不在了,但生計卻還是要繼續下去,所以去往遼東的貨船每日裡依然不少,若是出些船資,跟隨貨船往遼東去,那也是司空見慣的事情。

    齊寧對路線了然於胸,這日黃昏時分到了淮河渡口,找了一艘小船,讓船伕送到對岸。

    實際上在東齊水師崩散之後,淮河收入楚國囊中,就有不少人專門在淮河擺渡,運送過往旅人,以此掙些銀錢。

    駿馬安置在船頭,齊寧正要進艙,聽到岸邊傳來聲音:「等一等。」聲音十分熟悉,忍不住抬頭望過去,只見到一人牽著馬匹正往渡船過來,身姿搖曳,戴著斗笠,齊寧只看那扭動的腰肢和行走的姿勢,便即認出,嘆了口氣,苦笑道:「赤女俠果真是了得,尾隨到這裡,我竟然一絲兒也察覺不到。」

    岸上那人掀起斗笠,笑容如花,道:「你都走了,京城我也膩味了,出來跟你走走,有我在你身邊,白天保護你,晚上還可以給你暖床,還不美死你?」

    那船伕聽到一個大美人竟然說出如此露骨的話,心驚膽顫,自然也不敢多說一句話。

    齊寧離京的時候,自然也告訴了赤丹媚,赤丹媚什麼話也沒說,誰知道這美嬌娘竟然早就打定主意,尾隨自己而來,既然都跟到了這個地方,讓她回去自然是不可能。

    「船上的位置不夠了。」船伕道:「只能上來一匹馬,姑娘,你那匹馬......!」

    「這匹馬送你就是。」赤丹媚丟開馬韁繩,逕自上船來,笑道:「就當做付給你的船資了。」

    船伕不敢置信,用手掐了掐自己的脖子,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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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