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錦衣春秋 作者:沙漠 (連載中)

 
V123210 2016-8-6 10:51:5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63 1566249
V123210 發表於 2019-9-8 12:24
錦衣春秋 第一四二八章 音劍合一


    獅子口登陸之後,就進入了遼東的地界。

    雖然遼東隸屬於漢國的疆域,但比起西北,北漢對遼東的控制更不穩固。

    遼東大地山巒眾多,靠山吃山,多有能弓善射的獵戶,民風剽悍,當年漢國為了控制遼東,著實下了不少功夫,如果說在西北是用兵鎮壓,那麼在遼東則是以安撫為主。

    遼東的地形易守難攻,若是要徹底征服遼東,耗費的兵力錢糧實在不是小數目,所以漢國在遼東打了幾仗起到震懾之後,並沒有繼續用兵,而是給了遼東諸多部族以自治權。

    對北漢而言,真正的威脅從來都不是遼東,而是在南方,如果真的傾力攻略遼東,楚國人勢必會趁機北犯,所以北漢自立國之後,一直延續對遼東的安撫政策,遼東部族名義上向漢國稱臣,但諸多地方還是控制在手中。

    好在貿易往來暢通,遼東一直倒沒有陷入刀兵之爭。

    群山綿延,遼東地廣人稀,實際上許多地方都是人跡罕至,九宮山位於遼東西南角,從獅子口登陸過後,再走上兩三天的路途,就能夠抵達。

    不過九宮山在遼東並不屬於有名的山峰,遼東素有遼東六峰之稱,九宮山遠不在其中,甚至許多遼東的當地人都未必知道九宮山在存在。

    齊寧知道九宮山大概的位置,但具體在哪處,還真是不大清楚,沿途詢問,還真是沒有多少人知道,好不容易問到一名樵夫,那樵夫指明方向道:「往西走五六十里地,到了那邊再問人便可知道。不過那裡少有人住,聽說九宮山附近好幾十里地都沒有村落,許多地方荒蕪的很,連道路也沒有,你們要往那裡去做什麼?」

    齊寧笑道:「聽說九宮山風景秀美,過去瞧瞧風景。」

    「九宮山?那風景倒算不得美,遼東許多山比九宮山可要美得多。」樵夫笑著離開。

    齊寧依照樵夫的指點,和赤丹媚共騎一匹馬,往西邊行去。

    赤丹媚的馬匹送了人,所以一路上兩人只能共乘一騎,未免途中被人注意,在衛海登陸之前,齊寧便讓赤丹媚喬裝打扮換成了男裝。

    走了四五十里地,沿途還真是沒見多少人,而且四周也是越來越荒蕪,真的如那樵夫所說,九宮山附近沒有村落。

    好不容易遇上一人,齊寧向他詢問道路,那人指明了九宮山所在,好心勸道:「聽說九宮山那邊鬧鬼,你們若是沒有什麼大事,還是莫要靠近的好。幾年前有幾個獵戶結伴在那附近打獵,瞧見九宮山有火光,附近的人都知道九宮山是一座荒山,很少有人往那裡去,晚上出現火光,十分古怪。那幾名獵戶中有兩個膽大的,說要上山看個究竟,其他人不敢上山,那兩人上山之後,第二天一早,等其他獵戶醒來,就看到那兩人的屍首躺在邊上,被厲鬼掏了心臟,自那以後,誰也不敢過去了。」

    齊寧謝過那人,繼續往九宮山而行。

    赤丹媚道:「那兩名獵戶應該是被山上的人所害,他們故意裝神弄鬼,就是不讓人靠近過去。」

    齊寧疑惑道:「那九宮山地處偏僻,我只奇怪,北堂煜怎會將寰宇圖收藏在此處?那山上到底住著什麼人?」

    「你的武功已經足以應對任何威脅。」赤丹媚倒是並不在意:「除非是大宗師,否則就算山上有千軍萬馬,咱們也不用害怕。」

    赤丹媚這話倒是不差。

    齊寧的修為已經接近大宗師,而赤丹媚也是頂尖高手,兩人聯手,普天之下,除了大宗師,恐怕還真沒有敵手。

    依著那人的指點,往九宮山方向走了十幾里地,道路愈來愈窄,再行數里,道路已經是雜草叢生,幾乎稱不上是道路,兩邊山峰壁立,中間一條極窄的道路,勉強能通過一匹馬,循著陡路走了約摸半個時辰,道路更窄,連馬匹也難通過,前方兩道石壁夾成一道縫隙,僅容一人勉強通過。

    「咱們是不是走錯路了?」齊寧狐疑道。

    赤丹媚道:「按照那人的指點,是從這裡走,這附近也沒有瞧見其他的道路,或許走過這段路,前面就是九宮山了。」

    齊寧心想都已經到了此處,自然不能半途而廢,兩人只能側著身子,從那一線之地擠過去。

    此時正值八月盛暑,赤日炎炎,流火爍金,好在身處山中,山峰聳天,將驕陽遮擋,倒也是頗為清涼。

    往前走了好一陣子,終於從壁縫間穿過,前面豁然開闊起來,抬眼望去,前方果然是一座蔥翠的山峰,綠樹成蔭,茂密非常,在陽光之下,入眼盡碧。

    兩人對視一眼,心知如無意外,眼前這座山便是自己要找的九宮山。

    齊寧想到北堂煜說過,這九宮山上的人能認出自己的樣貌,而且對方也只會將寰宇圖交給自己,他離京之時,為避免麻煩,一直戴著面具,如今到了九宮山,心想若是繼續戴著面具,對方認不出來,反倒是麻煩,當下取下了面具,露出了真面目。

    赤丹媚笑道:「終於取下來了,我這些日子還以為自己背著你偷別的男人。」

    「這天下還有第二個你能看的上男人?」齊寧笑道:「好不容易我入了你的法眼,你該珍惜才是。」

    赤丹媚輕呸一聲,仰首望向山嶺,蹙眉道:「住在這荒山野嶺,也不嫌悶得慌,若是我寧可死了算了。」

    齊寧心想隱居山林說起來好聽,但真要在荒山野嶺住下去,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

    往前走了一段路,就隱隱聽到水聲響起,加快步子,空山寂寂,那水聲在山谷間激盪迴響,兩人循聲過去,越是靠近,那水聲就越大,猛然間瞧見不遠處一條白龍似的瀑布從山上傾瀉而下,奔騰如雷,氣勢十分驚人。

    瀑布邊上,竟然有一座草屋,山野之中,陡然有了一絲人間煙火氣。

    兩人靠近瀑布,才發現在瀑布落下的水潭邊上,竟然有一棵大柳樹,柳樹之下,卻有一人身披蓑衣,頭戴斗笠,盤膝坐在一塊石頭上。

    齊寧心想難不成此人就是北堂煜所說的心腹,示意赤丹媚不要跟上,自己走上前去,距離幾步之遙停下腳步,拱手道:「這位先生請了!」

    瀑布聲如洪雷,但齊寧內力深厚,所言自然是極為清晰地傳入那人的耳朵裡。

    那人卻置若罔聞,並不言語。

    齊寧奇怪,暗想自己說話的聲音足以讓他聽的清楚,為何他毫無反應?難道此人並無聽見,當下又往前靠近幾步,恭敬道:「先生好!」

    那人兀自不理。

    齊寧心想這人要不是真的聽不見,那就是裝聾作啞,他走到那人的對面,也在那人對面的石頭坐下,這時候看清楚那人的面容,那人看上去約莫五十多歲年紀,皮膚粗糙黝黑,其貌不揚,乍一看去,倒像是在山中歇息的樵夫,但此人雙目緊閉,神色平靜,雙手環抱在胸口,坐姿極為古怪。

    齊寧嘆了口氣,道:「看來先生果真是聽不見,卻不知道能不能看見?」

    那人依然不理,赤丹媚冷笑道:「在這裡裝模作樣,瞧你是真聾還是假聾!」足下一緊,整個人如同一片雲彩般飄過去,速度快極。

    齊寧急道:「莫要動手。」

    但赤丹媚速度太快,齊寧出聲之時,赤丹媚已經飄到那人身畔,探手往那人肩頭抓了過去,眼見得纖纖玉指便要搭在那人肩頭,卻見到人影一晃,石頭上瞬間沒了那人的蹤跡,赤丹媚竟然抓了個空。

    齊寧心下一凜。

    赤丹媚的武功在當今天下那也是數得著的,而且出手迅疾,就算是頂尖高手,也未必能夠躲過,但此人竟然說走就走,速度遠超赤丹媚。

    赤丹媚也是花容變色,左右看了看,卻見到那人竟是鬼魅般坐在旁邊另一塊石頭上。

    兩人對視一眼,心知是遇到了真正的高手。

    齊寧站起身來,正要說話,那人卻已經睜開眼睛,看著齊寧,問道:「廣陵散中,有兩個商音,變成宮音之後,又連續四個角羽互轉,你說這是不是錯了?我想了半個月,就是想不出如何變化。」

    他問的莫名其妙,齊寧和赤丹媚也聽得莫名其妙。

    「先生說的是.....廣陵散?」齊寧對這首曲子自然是早聞其名:「先生說的轉音,是什麼意思?」

    「劍法中,沒有這麼變化的。」那人嘆道:「我想不出劍法如何配上這首曲譜。」伸手比劃道:「兩個商音變成宮音自然沒有錯,角羽互轉也沒有錯,可是從商音轉成角音就有問題了,如果是宮音變成羽音再轉成角音,那自然是威力無比,但是宮音直接變成角音,這中間必然存在破綻.......1」搖頭嘆道:「麻煩,麻煩,真麻煩!」

    他雖然說的稀里糊塗,但齊寧卻聽出端倪,試探問道:「先生是說,想以曲音化成劍法,想要......音劍合一?」

    「咦?」那人立刻露出笑容:「你也懂得音劍合一?好得很,妙的很,你來坐,咱們一起想想咱們化解這中間的破綻。」眼眸中竟然是顯出喜悅之色。
V123210 發表於 2019-9-8 12:25
錦衣春秋 第一四二九章 白衣如雪


    齊寧頓時露出尷尬之色。

    眼前這人顯然對音律十分精通,但自己聽曲倒是沒問題,若要談音論劍,那實在是肚中無貨,笑道:「先生是音律大家,晚輩並不通音律,只怕不能相陪了。」

    那人露出失望之色,搖了搖頭,並不多言。

    「敢問先生可認識北堂煜?」齊寧開門見山:「晚輩是受了煜王爺的囑託,前來拜見。」

    那人竟無動於衷,喃喃道:「這一招若是遇到尋常劍客倒也罷了,若是遇上頂尖的高手,還是有瑕疵.......!」

    赤丹媚蹙眉道:「和你說話,你聽不見嗎?問你是不是認得北堂煜?」

    那人嘆了口氣,指向一條山路道:「你們上去,莫要多言。」

    齊寧見到那條山路雖然狹窄,但好歹也能看出是一條路,就在瀑布邊上不遠,一條山路直通向山上。

    他心下詫異,暗想難道北堂煜讓自己找的並不是這個人,那人還在山上?

    見斗笠人只顧著自己思索,顯然是沒有興趣和自己多費唇舌,當下向那人拱了拱手,便即攜著赤丹媚往那條上山的路過去。

    山上林蔭茂密,小路蜿蜒通向山上,曲徑通幽,四周鳥鳴雀叫,真正的一派山野氣息。

    走到半山腰,卻見到山道上站著一人,那人一身白衣如雪,不過二十出頭年紀,樣貌清秀,雙手搭在一起垂在小腹處,頭上無冠,也沒有束髮,在這山林之中,他一身衣衫乾乾淨淨,也算是難得。

    齊寧與赤丹媚對視一眼,卻聽那人已經道:「在下高山,兩位請隨我來!」竟不多說一個字,轉身向山上去。

    齊寧和赤丹媚都是嘖嘖稱奇,心下奇怪,暗想難道對方知道自己要來,否則為何會在半山腰等候?

    既來之則安之,兩人雖然覺得這九宮山十分古怪,不過卻也都是冷靜應對,沒有事情自然更好,若真有什麼麻煩,那自然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隨著那人往山上去,還沒到山頂,折向另一條小徑,沒走多久,便瞧見一座竹屋矗立在前面,走到那竹屋前,白衣人高山才向二人道:「兩位在這裡暫且歇息,晚飯很快會送過來。」

    齊寧拱手道:「敢問兄台,這裡的主人到底是誰?我們是受了煜王爺的囑託,前來拜會這裡的主人。」

    「兩位不用急。」高山露出一絲淺笑:「看兩位風塵僕僕,自然是遠道而來,既然到了這邊,就好好歇息一番,主人等兩位休息好,自然會相見。」

    齊寧微皺眉頭,赤丹媚已經扭著腰肢走到高山身後,抬手放在高山肩頭,膩聲道:「小兄弟,你也知道我們是遠道而來,你們家主人到底是誰,有些什麼性情,你總該告訴我們,我們事先知道,見面之時,也就不會失了禮數。」

    她雖然還是一身男裝,但一說話,那嬌膩的聲音任誰都能知道是個女人,而且她豔麗天生,媚眼如絲,即使穿著一身粗布男裝,去依然難掩她的嫵媚風情。

    以赤丹媚的魅力,就算是定力極強的和尚也未必能夠把持得住,更何況一個年輕人。

    齊寧心下好笑,不過也確實想知道九宮山的主人到底是何方神聖,而且赤丹媚風情一出,那可謂是無往不利。

    孰知高山竟然淡定自若,比和尚還和尚,定力十足,淺笑道:「主人很快就與兩位見面,兩位也不必急。」一拱手,卻是不再多言,轉身而去。

    赤丹媚看著高山離開的背影,有些沮喪道:「這小子一定不是男人。」

    齊寧哈哈一笑,進了竹屋,裡面擺設簡單,卻十分乾淨,桌上竟然擺放著一籃子瓜果,還有一隻酒罈放在桌上,貼著紅紙,上面寫著「百草釀」三字,屋內不但有山林中的樹木氣息,還瀰漫著瓜果的清香味道,倒是沁人心脾。

    兩人連日趕路,倒也破有些疲憊,齊寧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四肢展開,一陣輕鬆,赤丹媚卻是走到竹床邊,向後躺倒下去,嬌聲道:「咱們都好多天沒有好好睡一覺了,要不咱們先在這裡抱著睡一覺?」

    齊寧看了她一眼,嘆道:「你莫勾引我,咱們對這裡的情況還不瞭解,待會兒我禁不住抵擋,和你胡天胡地起來,被人瞧見,總是敗了我的名聲。」

    赤丹媚噗嗤一笑,隨即側躺在床上,手臂支著螓首,道:「咱們上山的那條路,就在瀑布旁邊,我上山的時候仔細看了看,這山上除了那條路,到處都是荊棘藤蔓,那是唯一上山的道路,你說那個瘋子是不是守在路口,是個看門犬?」

    齊寧知道她說的「瘋子」自然就是瀑布下的那斗笠人,狐疑道:「看門人?那人的武功十分高明,應該不在你之下,他這等高手,怎會給人看守道路?」

    「你也不用忌諱。」赤丹媚嘆道:「那人的武功只在我之上,可是我想來想去,這天下間似乎沒有幾個這樣厲害的人物。如果他真的是看守山路,那麼這山上的主人又豈不是更厲害?」猛然意識到什麼,赫然坐起身,柳眉蹙起,道:「不會......不會這山上真的是大宗師吧?」

    「大宗師?」齊寧搖頭道:「你師父白雲島主當然不可能在這裡,劍神也絕不會在此,北堂幻夜.......!」身體一震,苦笑道:「難不成北堂幻夜會在這裡?」

    赤丹媚道:「那可說不準。北堂幻夜多年都沒有消息,連島主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若是他真的遠離喧囂,躲在這裡怡然自樂,那也不是沒有可能。」

    齊寧苦笑道:「如果真的是北堂幻夜,咱們就真的中了北堂煜的圈套,自投羅網來了。」

    「那倒未必。」赤丹媚嬌媚一笑:「你是劍神的後輩,我師父是白雲島主,北堂幻夜若真想對付咱們,總要想想那兩位大宗師。而且咱們與他無冤無仇,他為何要對咱們不利?不過這山上的主人一定不是普通人,北堂煜說是他的心腹,我看這裡的主人還真未必看得上北堂煜。」隨即疑惑道:「只是北堂煜為何要讓咱們來這裡?」

    齊寧想了想,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終是道:「總要見到他的,等見了面,一切也就清楚了。」

    沒等多久,便有兩人送來飯菜,這兩人都是三十多歲年紀,倒不像高山一身白衣如雪,而且青色的短衣短褲,兩人肌肉結實,想來是在這山上來來去去,所以練得一身好體魄。

    擺放好飯菜,兩人便即離開,自始至終都是一言不發。

    三菜一湯,炒竹筍、炒木耳,一碗青菜,還有一碗山菇湯,都是素菜,也是山上就地取材,另外又用極粗的竹筒裝的竹筒飯,需要倒在碗中食用,兩人腹中還真有些飢餓,齊寧給赤丹媚盛好飯,赤丹媚這才走到桌邊坐下,看了桌上的菜餚,笑道:「果真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在島上常年都是魚蝦,上了山卻要吃這些山筍了。」衝著齊寧笑道:「你說他們會不會在飯菜裡下毒?」

    「赤女俠行走江湖多年,經驗豐富,要不你幫著查一查?」齊寧已經拿起筷子,夾了一片山筍入口,點頭道:「味道不錯,果然是原汁原味的山裡貨。」

    赤丹媚嘆道:「出門在外,總要小心一些。」卻也拿起筷子,道:「罷了,你都吃了,真要中毒,我陪你一起就是。」

    兩人用過飯,那兩名青衣人竟似乎是掐著點過來,收拾乾淨,迅速退了下去。

    齊寧本想帶著赤丹媚在山上四處轉轉,但想到自己此來畢竟是有求於人,高山讓自己在這裡歇息,話中意思顯然也是不希望自己在山上四處走動,自己現在是客人,也沒有必要惹起主人的不快,就在竹屋等候。

    赤丹媚倒是往床上躺下,兩人離京之後,日夜趕路,還真沒有好好歇一歇,赤丹媚卻是趁這個時候補補覺。

    等赤丹媚一覺醒來,天色早就黑下來,桌上點了油燈,赤丹媚起身伸了個懶腰,整理了一下,這才走出門,見到齊寧就坐在門外,還沒說話,齊寧卻已經抬手往山頂指了指,赤丹媚循著齊寧手指方向望過去,卻見到夜色之中,山頂處竟然有極為顯眼的火光,那火光並非一處,卻有五六處之多,顯然是山頂有人居住。

    「路上有人說這裡鬧鬼,想必就是看到了上面的火光。」赤丹媚輕笑道:「咱們要不要上去看看?」

    「上去?」

    「總不能一直等下去,他讓咱們等,咱們就一直等?」赤丹媚道:「你們楚國的軍隊還在北漢,等著寰宇圖救急,早一日拿到寰宇圖,咱們就可以早一日回去。」望著山上的火光道:「上山到現在,這裡的人都故弄玄虛,也不知道到底玩什麼花樣。」

    正在此時,齊寧卻瞧見不遠處有一點火光亮起,那火光正往這邊移動過來,很快,便見到白衣如雪的高山手提一盞燈籠走過來,先向齊寧躬了躬身,道:「兩位請隨我來!」

    齊寧和赤丹媚對視一眼,心想看來是這裡的主人要請自己過去相見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9-9-8 12:25
第一四三零章 夜色中的連台戲


    高山提著燈籠走在山路上,他一身白衣,在夜色之中顯得十分詭異。

    在山林之中穿行,樹影婆娑,四周除了蟲蟻之聲,沒有其他聲音,實在是有些滲人,走了好一陣子,前面忽然出現了火光,那火光極為明亮,越是靠近,光芒越盛,終是走到一塊極為開闊的空地處,四週一拳豎著巨木,巨木上方都放著火盆,火盤之中火焰騰騰,一拳二十多根巨木,便有二十多只火盤,將這塊空地照的亮如白晝。

    空地正中間,卻搭了檯子,巨板為背景,乍一看去倒像是比武的擂台,但又像唱戲的戲台,一切都顯得十分詭異。

    齊寧和赤丹媚對視一眼,心下都是狐疑,這場地倒像是某些教派舉行儀式的樣子。

    檯子下面,擺著兩張椅子,高山帶著兩人走到椅子邊上,抬手道:「兩位請坐!」

    齊寧皺眉道:「這是什麼意思?你們主人在哪裡?」

    「兩位遠來是客,主人吩咐,今晚給兩位唱一台戲。」高山淡定自若:「這戲班子是主人親自訓練,戲本也是主人親自撰寫。」

    「你讓我們在這裡聽戲?」赤丹媚詫異道:「聽什麼戲?」

    高山微一躬身,也不多言,轉身退了下去。

    齊寧和赤丹媚兩人一時不知道這裡的主人到底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想到對方既然花了大功夫在這裡搭建戲台,自然有其深意,暫時倒也不必急躁,看看對方到底唱的是哪一出。

    齊寧率先坐下來,赤丹媚猶豫了一下,也在齊寧身邊坐下,瞧著空蕩蕩的戲台,滿腹疑雲。

    很快,便見到幾名青衣人抬著一副大捲軸登上檯子,將那捲軸打開,貼在了那塊作為背景的巨板上,兩邊繫住,一時間背景就呈現出來,亮如白晝的火光下,清晰異常。

    看到貼在巨板上的背景,齊寧已經變了顏色。

    只見那捲軸是一副栩栩如生的水墨畫,竟赫然是瓊林書院的正門景象,書院外門與齊寧孰知的書院一模一樣,那書院門頭清晰無比地寫著「瓊林書院」四字,這畫卷的畫師技藝十分了得,雖然是水墨畫,但畫風一出,讓人如同真的已經置身在瓊林書院外。

    齊寧萬想不到佈景會是瓊林書院,驚訝萬分。

    赤丹媚瞥了齊寧一眼,見到齊寧驚訝的表情,也知道事不尋常。

    那幾人下台之後,又有人迅速搬上了桌椅擺設,將檯子上很快佈局成了書房的模樣,等到檯子上空無一人之時,才見到一道人影從後台轉出來,齊寧瞧見那人,失聲道:「卓.....卓先生!」只見到那人的體型衣著竟如卓青陽幾乎一模一樣,但明亮的火光之下,齊寧還是看出那人樣貌與卓青陽頗有不同,雖然也是長鬚垂落,一派文士的風度,但比卓青陽本人還是缺少了一股氣勢。

    這明顯是有人裝扮成卓青陽的模樣。

    不過雖然可以扮作卓青陽的樣子,但卓青陽的氣質顯然不是任何人都能表演出來。

    那人緩步走上台,在書桌後面的椅子上坐下,拿起一卷書翻閱,雖然氣質與卓青陽還有些差別,但此人的動作姿態竟是異常酷似卓青陽,這顯然是下了不少功夫。

    齊寧神情凝重,今晚的戲一開場就是卓青陽在瓊林書院出現,這自然是讓齊寧大感震驚。

    遠在遼東的九宮山上,為何會耗費精力,在戲台上出現南楚的瓊林書院?

    「卓青陽」氣定神閒,齊寧正尋思這場戲到底要如何演下去,忽見到從台下又上來一人,那人一身錦衣,也就二十出頭年紀,樣貌堂堂,走到戲台上,到得「卓青陽」面前,「卓青陽」放下了書卷,與那錦衣年輕人說了幾句什麼,隨即就瞧見那年輕人向台下招了招手,便見從台下又上去一人,此人身形修長,卻是一身粗布衣衫,但饒是如此,渾身上下卻透著逼人的英氣,與錦衣年輕人的歲數相仿,上台之後,卻是立刻跪在了「卓青陽」面前。

    卓青陽撫鬚問了幾句什麼,才抬手讓那年輕人起身,又說了幾句,兩個年輕人都顯出歡喜之色,齊齊向卓青陽拱手,爾後相攜下了台去。

    雖然台上幾人有說話的姿態,但自始至終卻沒有發出聲音,宛若一場啞劇一般。

    等那兩名年輕人下了台去,卓青陽才輕撫鬍鬚,意味深長地看著那兩名年輕人的背影,而此刻台下有數名青衣人等上台,竟然拉起了一道黑布,將戲台遮擋起來,顯然這台戲的第一幕到此為止。

    赤丹媚看的有些迷糊,齊寧卻是神情肅然,端坐在椅子上,一直盯著戲台。

    等到那道黑布拿開,戲台上的佈景卻是起了變化,巨板上的幕布已經換成了一片竹林,卓青陽盤膝坐在一張蒲團上,那兩名年輕人也都換上了一身淡色長衫,並肩盤膝坐在卓青陽的對面,卓青陽口中在說著什麼,兩名年輕人都是自習聆聽,顯得十分認真,沒過多久,從台下上來一名女子,那姑娘不過十五六歲年紀,淺碧籠裙,腰繫紫巾,梳著青澀少女最長見的垂掛髻,登台時鬼鬼祟祟,似乎是怕三人看見。

    那女子剛一上台,齊寧身體不自禁顫動了一下,盯著那姑娘,只覺得那姑娘俏麗可愛,天真爛漫。

    赤丹媚對戲台上的情景看得雲山霧罩,但知道九宮山主人讓人表演這齣戲,真正的看客只能是齊寧,自己不懂不打緊,想來齊寧應該是看的明白,扭頭看著齊寧,忍不住低聲問道:「這姑娘是誰?」

    齊寧目不斜視,依然看著那姑娘,只是輕聲道:「我不知道......是不是她?」卻還是沒有說「她」是誰。

    卓青陽忽然停了下來,顯然是發現了那姑娘,含笑向那姑娘招了招手,那姑娘這才笑嘻嘻地走過來,那兩名年輕人此時都看向那姑娘,隨即卓青陽伸手指了指,顯然是示意那姑娘也與那兩名年輕人一起坐著聽課,身材修長的俊朗青年十分靈巧,還沒等那姑娘走過來,已經起身,指了指蒲團,自己則是在空地上坐下,那姑娘過來後,衝著俊朗青年一笑,也不客氣,就在兩名年輕人中間坐了下去。

    三人聽課都很認真,等到下課後,卓青陽逕自下了戲台,三名年輕人卻是呈三角狀坐下,姑娘一直都是帶著笑,顯得十分活潑,那俊朗青年也是談笑風生,顯得落落大方,說話之時,是不是引得那姑娘咯咯直笑,另一名年輕人卻顯得頗有些惇厚,話不多,但也一直帶著笑,在俊朗青年和姑娘說話之時,目光時不時地瞟向那姑娘,可是一等那姑娘看他,那年輕人立刻轉開視線,似乎是害怕被那姑娘發現自己一直偷看她。

    赤丹媚湊近齊寧耳邊道:「這三人都在同一個夫子座下聽課,不過這兩個男人喜歡上了同一個女人。」輕笑道:「不過勝負其實已定!」

    「勝負已定?」齊寧一愣。

    赤丹媚笑道:「其實姑娘家更喜歡能說會道的男人,這兩個男人長相都不差,但其中一個顯然能說會道,最為緊要的是,他說話之時,那姑娘聽得十分入神,顯然是對他的話題十分感興趣,女人喜歡會說話的男人,卻不代表喜歡亂說話的男人,這男人說話能讓姑娘感興趣,也就說明兩人有同樣的興趣,反倒是那個木訥的男人,他未必不會說話,可是看到自己喜歡的姑娘,心裡就發虛,不敢多說。」

    赤丹媚聰明絕頂,媚骨天生,自然是深悉人心。

    第二幕就在三人的談笑聲中落下帷幕,等到第三幕一開場,背景沒有改變,依然是以竹林為背景,兩名年輕人卻都是持劍在比鬥,那姑娘卻是站在一旁觀看。

    齊寧精通精妙劍術,對這兩名年輕人的劍招自然是看的異常清晰,兩人的劍招算不得高明,只能說是平時,但都是英氣勃發,只看兩人比劍的架勢,當然不是真的在比鬥,而是練劍切磋。

    等兩人停手下來,姑娘上前去說了什麼,兩名年輕人互相看了看,那木訥年輕人卻是將手中劍遞給了姑娘,隨後俊朗青年在旁比劃,明顯是開始教那姑娘練劍。

    赤丹媚嘆道:「那男人本就希望不大,現在更是不知把握機會。那姑娘明顯是想練劍,既是如此,就該爭著教她練劍才是,可是他倒好,將這機會主動讓給了對手。」搖搖頭道:「這兩人就算私下裡交情很好,但既然都喜歡一個女人,在情場之上,就該視對方為敵人,哪有處處被動的?」

    木訥年輕人退到一旁,卻似乎沒有意識到自己與那俊朗青年在情場上已經是生死之敵的關係,看著俊朗青年一招一式教授那姑娘練劍,非但沒有不悅之色,反倒是帶著笑容,而且一直瞧著那姑娘,神色顯得十分溫柔。

    就在俊朗青年教授姑娘劍法的景象之中,數名青衣人又上了台,用黑布遮擋住了戲台,第三幕就此落下帷幕。
V123210 發表於 2019-9-9 19:51
第一四三一章 梅花烙

    齊寧微仰頭,望著夜空。

    赤丹媚輕聲道:「台上扮演的那幾人,你是否都認識?這裡的主人裝神弄鬼,他這到底是要做什麼?」

    齊寧道:「是一段往事,我現在還不能完全明白,只有等到這台戲落幕之後,或許我心中的迷惑才能真正地解開。」

    說話間,第四幕也已經開始。

    這些人的動作異常的嫻熟,速度極快,顯然是訓練過無數次,幾乎沒有任何的耽擱。

    第四幕的背景再不是竹林中,而是一片湖泊邊,那背幕除了湖泊,還有明月掛在天邊,每一幅背景圖都是花了功夫,惟妙惟肖,在燈火之中,就如同真實的場景。

    這一幕只有那俊朗青年和姑娘出現,俊朗青年在月下撫琴,那姑娘坐在旁邊,場景異常溫馨,那扮演者的琴技顯然也是不弱,在這九宮山上,琴音裊裊,遠遠傳開。

    一曲終了,姑娘坐在俊朗青年身邊,兩人有說有笑,任誰都能看到是一對深處熱戀之中的小情侶,忽見那俊朗青年從懷中取出一隻小盒子,雙手送到姑娘面前,那姑娘一怔,猶豫了一下,接了過去,打開了盒子,從裡面取出一件物事。

    齊寧坐的地方距離戲台雖然不算近,但他目力驚人,那姑娘取出的物事他卻也是看得清楚,見到姑娘手中物事,齊寧又是駭然變色,喃喃道:「那是碧玉簪!」

    「碧玉簪?」赤丹媚沒聽明白。

    齊寧當初聽苗家大巫提起過碧玉簪,當年苗家大巫去往京城,與柳素衣成為了朋友,交情極好,而苗家大巫知道柳素衣最心愛之物便是一支碧玉簪,那簪子一直被貼身收藏,柳素衣親口對苗家大巫提及過,那簪子乃是她的情郎所送,當初齊寧還只以為送簪子的人就是齊景,但現在卻終於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他現在已經確定,台上的姑娘,定然就是柳素衣。

    出現的兩個青年男子,那木訥青年應該就是齊景,而眼前這俊朗青年,卻是柳素衣真正的愛郎。

    這台戲自然不可能面面俱到,將所有的細節都展現出來,而是表現出一條主要的線索。

    齊寧自然也知道,齊景和柳素衣曾經都在卓青陽門下讀過書,但這俊朗青年是何方神聖,齊寧卻依然無法得知。

    之前展現的故事可以看出來,齊景與這俊朗青年交情不淺,所以齊景將俊朗青年引薦給了卓青陽,而卓青陽也確實收下了這俊朗青年,卻也正因如此,這俊朗青年在瓊林書院結識了柳素衣。

    齊景和俊朗青年自然都是對柳素衣心存愛慕,可是在這場競爭之中,俊朗青年明顯是佔了上風,這第四幕表現出來的意思,明顯是柳素衣已經做出了選擇,與俊朗青年走在了一起。

    可也正因如此,齊寧心中更是疑惑。

    如果這兩人心有所屬,最終自然應該走在一起,可是事實上柳素衣最終卻成了齊景的妻子,這一對有情人顯然沒有成為眷屬,而這中間,卻到底

    又發生了何事,出現如此大的變化?

    柳素衣既然認定了俊朗青年是她的愛郎,甚至已經接下了男子的定情信物,自然不應該再轉投到齊景的懷抱之中。

    這每一幕的內容其實並不多,只是大致勾勒出了當年的事情輪廓。

    接下來幾幕連續上演,齊寧看的也越來越明白。

    柳素衣確實與那青年男子情投意合,可是其中卻又穿插了幾幕二人並不出場的戲份,出場的竟然是錦衣齊家的太夫人,除此之外,齊寧判斷出其他幾位出場的人卻是柳素衣的家人。

    柳素衣的父親也是京中官員,太夫人派了人前往柳家提親,柳父對這門婚事自然是一千一萬個願意,雙方長輩就此訂下了親事,但齊景和柳素衣顯然對此還不知曉,等到其中一幕柳父將親事告知柳素衣,卻被柳素衣斷然拒絕,父女甚至因此而大吵一架。

    如果換做一般的官宦人家,婚姻大事,那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兒女自然是不敢反抗,但柳素衣卻與普通女子並不相同,柳父也是愁眉不展。

    看到柳素衣與柳父爭鋒相對,齊寧難得露出一絲笑容。

    但很快他的神色便凝重起來。

    後一幕卻是離別的戲份,俊朗男子似乎是有什麼緊急的事情要離開,在湖邊與柳素衣相見,柳素衣並沒有將父母做主的親事告知青年,月色之下,一對情深義重的情侶不忍分別,也就是在這一夜,兩人相擁倒在地上,齊寧心知這是柳素衣決然行事,那是要在臨別之際,將自己交給俊朗青年,絕了與齊家的親事。

    此後的事情急轉直下。

    男子離開之後,一夥官差忽然將柳父拘押下獄,整個柳家瞬間陷入絕境,但台上的細節分明顯示,柳父被扣上罪名繼而下獄,卻是齊太夫人在背後一手操持,接下來卻是一場救父的戲碼,柳家上下跪在柳素衣面前,雖然只是啞劇,但齊寧卻已經看明白,齊太夫人在背後操縱,將柳父關進大獄,柳家上下為此懇求柳素衣同意與齊家的親事,如此才能救出柳父,柳母在台上泣不成聲,幾度昏厥。

    赤丹媚看到這裡,冷笑道:「好卑鄙的老太婆,若是讓我知道是誰,定然取了她性命。」

    齊寧心中也是冷笑,暗想那老太婆果然是y毒卑鄙,為了將柳素衣娶入門,竟然使出如此卑劣的手段。

    老太婆顯然是對齊景愛慕柳素衣的事情一清二楚,知道柳素衣拒絕了齊家的親事,才在背後使出手腕。

    在柳家人的懇求之下,柳素衣為了救父,終於答應了齊家的親事,隨後柳父果然從獄中被放出來,接下來這門親事迅速結下,齊景顯然對這背後的一切都是完全不知,迎娶了心愛的姑娘,卻也是歡喜不已。

    但隨後一幕卻是讓齊寧大吃一驚。

    原來柳父入獄,並非真的是被抓,而是柳父與齊太夫人聯手上演的好戲。

    柳父顯然知道若是不到絕境,柳素衣絕不可能改變主意,這才配合齊太夫

    人上演了戲碼,故意入獄,讓自己身處絕境,而柳素衣救父心切,卻也正中了兩個老狐狸的勸圈套。

    大婚過後,齊景啟程往前線征戰,而柳素衣卻成了錦衣候府的籠中之鳥,齊太夫人似乎對柳素衣喜愛結交朋友的性情很是瞭解,竟然日夜派人箭矢柳素衣,並不讓她出府一步,而此前每日裡都是笑臉的柳素衣,進入齊家之後,便再也沒有露出過笑容。

    反倒是沒過多久,柳素衣的有孕的消息被齊太夫人知曉,老太婆得知消息之後,非但沒有喜色,臉上竟然露出了凶狠之色。

    赤丹媚冰雪聰明,自然也看出其中端倪,湊近低聲道:「那姑娘腹中的孩子,不是那老太婆家的,她的情郎離別之時,她已經將自己交給了他,後面發生那些事情,等到她過門,至少也是一兩個月之後的事情,那老太婆算著日子,一下子就知道她腹中孩子是別人的。」

    齊寧萬想不到其中卻是這樣一個緣由。

    柳素衣有孕之後,太夫人對她的監視更是嚴酷的極點,派了人日夜在她身邊,看似照顧,但柳素衣顯然沒有一絲一毫的自幼,每次太夫人看到柳素衣的時候,臉上都會顯出怨毒的神情。

    赤丹媚輕嘆道:「這老太婆沒有立刻動身,一定是等著她將孩子生下來,然後折磨她們母子。」

    這一幕幕演下來,十分順暢,而且時間也已經到了後半夜。

    「那個男人一別之後,為何遲遲沒有回來?」赤丹媚冷笑道:「男人就沒有一個好東西,自己的女人在這裡受到這樣的痛苦,他卻始終沒有出現。」

    齊寧嘆道:「他很快就會回來!」

    赤丹媚一怔,齊寧卻沒有多說。

    當一群和尚登上戲台的時候,齊寧立刻就知道那是大光明寺的眾僧,在太夫人的安排之下,眾僧就在柳素衣的院內埋伏下來,很快,便有穩婆出現,齊寧知道,接下來就是至關重要的那一夜,正是柳素衣生產的那一晚。

    柳素衣躺在床上,穩婆在邊上照顧,眾僧則是環繞在屋子四周。

    此時又有人上去用黑布遮擋起來,齊寧卻是目不轉睛,沒過多久,就聽到台上傳來嬰兒的啼哭之聲,當黑布撤開之時,齊寧竟赫然發現,在柳素衣身邊,竟赫然躺著兩個嬰兒,那兩個嬰兒手腳動彈,竟是找了真正的嬰兒在台上演出。

    齊寧深吸一口氣。

    為了今晚這台戲,九宮山的主人當真是煞費苦心。

    忽見到一道黑影登上了戲台,那人一身黑衣,蒙著面,手中握著一把劍,衝到台上之後,立時被眾僧發現,眾僧群起而攻之,那黑衣人仗劍搏殺,毫無懼態。

    戲台之上,此時兩場戲同時進行。

    黑衣人在與眾僧搏殺之際,柳素衣卻已經起身來,取出了碧玉簪,在燈火上燒起來,等到碧玉簪上的銅製梅花燒紅,過去將那梅花印往嬰兒的肩頭烙了下去,赤丹媚花容失色,失聲道:「她她要做什麼?」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0 06:44
第一四三二章 在山巔

    赤丹媚花容失sè之間,已經站起身來,但台上的人並沒有因為赤丹媚的反應而中斷表演。

    黑衣人兀自在與眾僧苦戰,此人的武功顯然不弱,但畢竟是孤身苦戰,埋伏在齊家的大光明寺眾僧都是身手了得的高手,而且配合默契,黑衣人的處境險象環生。

    瞧見柳素衣又要在另一名嬰兒身上烙印,赤丹媚再也忍不住,足下一點,身影如魅,欺身已經往台上去,只兩個起落間,已經到得台上,從眾僧之間穿過,直往柳素衣撲了過去,眾僧竟似乎完全不在意赤丹媚的反應,任由她過去,卻沒有一人停下來。

    赤丹媚衝到柳素衣邊上,怒道:「你要做什麼?」

    柳素衣卻是沒有繼續動作,赤丹媚見到那兩名嬰兒在啼哭,靠近過去,往那被烙印過的嬰兒肩頭看去,卻並無任何痕跡,這時候明白,台上終歸只是表演,只是演員表演的手法十分巧妙,逼真無比,嬰兒卻並無受害。

    齊寧這才松了口氣,瞥了柳素衣一眼,也不多言,下了台去。

    柳素衣並沒有因為赤丹媚的打擾亂了手腳,等到赤丹媚離開,才繼續用梅花簪在另一名嬰兒肩頭也烙上。

    齊寧此時終於解開了謎團。

    錦衣世子與小貂兒,確實是一母雙生的兄弟,二人肩頭的烙印一模一樣,甚至位置也相同,那只是因為這是柳素衣親手烙下。

    黑衣人擊殺了兩名僧人,自己卻也受了傷,衝進到屋內,卻是挾持那穩婆,穩婆尖叫出聲,眾僧卻是圍住,並無繼續沖上。

    那黑衣人走到柳素衣邊上,柳素衣產後本就虛弱,爾後又在嬰兒身上烙印,此時已經是虛弱至極,黑衣人一手持劍頂在穩婆喉嚨處,一手扯下了蒙在臉上的黑巾,正是與柳素衣私定終身的俊朗青年。

    俊朗青年抱住柳素衣,貼住她的臉,大光明寺眾僧圍在四周,局面異常凶險。

    只見柳素衣艱難抬手,指了指床上的孩子,俊朗青年扶著柳素衣坐下,走到床邊,伸手輕撫嬰兒,便在此時,赤丹媚卻見到柳素衣竟然從身上摸出一把匕首來,齊寧見狀,心知不妙,那黑衣人剛好瞥見,大叫出聲,柳素衣卻已經將那匕首沒入了自己的心口,黑衣人疾步衝過去,抱住柳素衣,喉嚨裡發出野獸般的嘶吼,淒厲無比。

    齊寧心頭巨震,這時候才終於知道,柳素衣竟然在生產當夜,自盡而亡。

    赤丹媚眼角已經滾下淚水,握緊了粉拳。

    柳素衣抬手撫摸黑衣人臉頰,隨即手臂垂了下去,就此死在了黑衣人的懷中。

    赤丹媚撇過臉,不忍看下去。

    她自然明白,黑衣人殺到錦衣候府,就是為了救出柳素衣母子,但他孤身一人,強敵環伺,根本沒有任何機會帶走柳素衣母子,而柳素衣自盡而亡,就是為了不去拖累俊朗青年。

    黑衣人輕輕放倒柳素衣,衝到床邊,低頭親吻其中一名嬰兒,伸手抱起另一名嬰兒,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持劍,看了柳素衣一眼,吼叫聲中,衝向了眾僧。

    齊寧抬頭望向夜sè蒼

    穹。

    柳素衣給孩子烙印,自然是知道以黑衣人的處境,最多也只能帶走一個孩子,無法將兩個孩子全都帶出,一母雙生的孩子自此便要天各一方,而在肩頭留下烙印,很可能是為了有朝一日雙方能夠相認。

    黑衣人本就受了傷,此時又抱著孩子,更是寡不敵眾,被眾僧連連擊中,他如同發瘋的野狼一般,強行衝出,漸漸靠近到戲台邊上,眾僧緊追不捨,忽然間,從台下飛出一隻繩索,那黑衣人探手抓住,繩索急收,將那黑衣人從台上帶了下去。

    齊寧一愣,忽然意識到,那繩索很可能是當夜有人出手相救,這才讓黑衣人逃出生天。

    隨著黑衣人逃脫,青衣人上台用黑布遮擋了起來,等黑布撤下,台上一片空蕩,就如齊寧剛來時看見的一模一樣,一場大戲就此落下了帷幕。

    青衣人全都撤下,參與表演的眾人也都迅速離開,空地之上,除了空蕩蕩的戲台和齊寧二人,再無一人蹤跡。

    齊寧坐在椅子上,盯著空蕩蕩的戲台,怔怔出神。

    赤丹媚看著齊寧,臉頰帶淚,伸手握住了齊寧的手,輕聲道:「你.....是被留下的那個孩子?」

    齊寧看著赤丹媚,沒有回答。

    赤丹媚和他有肌膚之親,自然早就知道他肩頭有梅花烙印,雖然也問過,但齊寧當時含糊過去,赤丹媚一開始還看不明白台上那些人到底是什麼來路,但柳素衣在嬰兒身上烙印之時,赤丹媚便即完全明白過來。

    今晚這場戲,便是講明了齊寧的身世。

    她此時也終於明白,齊寧並非錦衣齊家的血脈,其生父另有其人。

    「你先前是否知道這些?」赤丹媚又問道。

    雖然齊寧的身世出人意料,但赤丹媚也只是感到驚訝,齊寧是否是貴族出身,赤丹媚當然是毫不在乎。

    齊寧搖搖頭,道:「我只是懷疑,但並不知道這一切真相。」

    「這就奇怪了。」赤丹媚道:「你都不知道,那麼外人更不可能知道。齊家是楚國的豪門世家,這等事情,絕不可能向外透露分毫,更不可能讓人知道這其中的細節。」蹙起秀眉,隨即嘆道:「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麼?」

    「方才台上的事情你也都看到了,圍捕那黑衣人的只有大光明寺的那些禿驢。」赤丹媚冷笑道:「就連錦衣齊家的護衛都不曾出現,齊家在京城的勢力那麼大,如果真要捕殺一個人,絕非難事,但是他們顧忌此事被外人知道,所以只找了那些和尚,那些和尚不會透露這件事,所以知道那天晚上事情真相的人寥寥無幾。」抬頭向山頂望過去,道:「能對此事瞭若指掌,這山上的主人只可能是......!」猶豫了一下,看著齊寧道:「你的親生父親!」

    齊寧道:「你覺得山上就是帶走孩子的那個男人?」

    「和尚不會亂說,齊家更不會外傳,除了那黑衣人,還能是誰?」赤丹媚嘆道:「他不想親口對你說,所以在這裡擺下了戲台,將當年的真相讓你看個明白。」

    便在此時,卻見到高山已經拎著燈籠走過來,恭敬道:「我送兩位回去歇息。」

    齊寧站起身來,盯著高山的眼睛,道:「帶我去見他!」

    「兩位......!」

    不等高山說完,齊寧冷聲重複道:「帶我去見他!」他雙目如刀,緊盯著高山的眼睛,高山低下頭,猶豫了一下,終是道:「兩位請隨我來!」拎著燈籠轉身,往戲台後面走去。

    齊寧跟在身後,赤丹媚也立刻跟了過去。

    繞過戲台,往前走了一小段路,便有一條上山的道路,高山自始至終沒有回頭,只是拎著燈籠在前走。

    山路崎嶇,即使有道路,攀登起來也不算容易,但高山顯然是習以為常,腳步輕盈,至若齊寧和赤丹媚,那是當世的頂尖高手,區區山路,對二人來說自然是沒有絲毫的壓力。

    走了好一陣子,終是到了九宮山頂峰,齊寧遠遠就瞧見前方是幾間木屋,木屋四周還圍著籬笆,院內竟然種著青菜,一條小徑直通向籬笆門,從籬笆門外形,分出兩條小路,一條通往這邊,一條則是向另一個方向延伸,齊寧順著那小徑望過去,在小徑的盡頭,是一出山崖,山崖邊上有一棵大樹,大樹之下,擺放著一架古琴,大樹的樹杈懸掛著數盞燈籠,燈火明亮,再加上明月當空,那邊的情形卻也是看的明白。

    只見到一人正站在山崖邊上,背對這邊,身穿墨sè長袍,長發披散,山崖邊的山風吹拂,將那人的長發吹起,宛若神仙。

    高山沒有繼續向前,站在一旁,低下頭,也不多言,齊寧看了他一眼,心中明白,那墨sè長袍人正是這九宮山的主人。

    他此時甚至忘記自己此行前來是為了寰宇圖,只想知道那人到底是何方神聖,看了赤丹媚一眼,赤丹媚微點螓首,齊寧這才緩步向山崖邊走過去,而赤丹媚卻並無跟上。

    她猜知那人十有八九可能就是齊寧的親生父親,父子相見,自己並不好參與其中。

    齊寧順著小徑緩步走過去,山風徐來,吹在臉上,讓齊寧更是清醒幾分,直走到那人背後幾步之遙,停下腳步,嘴唇動了動,可是這時候卻不知道該先說哪句話才好,猶豫了一下,乾脆沒有說話。

    長袍人雙手背負在身後,站在崖邊,俯瞰山巒,身體一動不動,宛若一塊岩石。

    「我知道是我對不起她。」那人忽然開口道:「我當年就該直接帶她走,而不是讓她繼續留在楚國,這是我這一生犯的最大的錯誤,無法彌補。」說話間,那人緩緩轉過身來:「我找了你十七年!」

    齊寧看到那人的樣貌,臉sè驟變,睜大了眼睛。

    那人四十多歲年紀,但樣貌俊朗,輪廓秀美,齊寧見過當年死去的錦衣世子的樣貌,也照過鏡子知道自己的樣貌,知曉自己的樣貌與錦衣世子一般無二,眼前這人竟然與自己的長相異常相似,只是年歲的原因略有察覺,既是如此,卻還是有七八分相像,只看到對方的樣貌,齊寧終於完全確定,眼前這人,正是錦衣世子和小貂兒的親生父親。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6 06:43
錦衣春秋 第一四三三章 慶隆天下

    那人臉上帶著一絲淺笑,齊寧從他的眼睛裡看到了欣喜之色,顯然眼前這個人很高興能夠看到自己。

    「不需要任何證明,只要看我們的樣貌,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骨血。」那人抬手向齊寧招了招,齊寧猶豫了一下,緩步走過去,那人上下打量了齊寧一番,微笑道:「比我想的有出息。」

    齊寧看著對方的眼睛。

    「這兩年你經歷的許多事情,我都知道。」那人道:「你身上流淌著太祖皇帝的血液,太祖皇帝的子孫,自然不會是孬種。」

    「太祖皇帝?」齊寧身體一震。

    那人凝視著齊寧,道:「你應該姓北堂,大漢皇族血脈!」

    齊寧「啊」了一聲,臉上顯出駭然之色,脫口問道:「你......你是誰?」

    「慶隆天下!」那人平靜道:「我就是北堂慶!」

    北堂慶!

    齊寧震驚之下,禁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北堂慶的名諱,他當然聽過。

    北漢第一名將,曾經與齊家統帥的秦淮軍團爭鋒相對,與齊景更是沙場上的死敵,也正因為擁有北堂慶這樣的無雙名將,楚國即使在國力最為強悍的時候,也依然無法北進半步,北堂慶統帥的漢軍,就像一道銅牆鐵壁,抵擋著楚軍欲圖征伐北方的腳步。

    當年秦淮軍團中最精銳的騎兵軍團黑鱗營,就是敗在北堂慶麾下的血蘭軍之手,幾乎是全軍覆沒,那一戰之後,黑鱗營就此煙消雲散,直到多年後齊寧才重建黑鱗營。

    楚漢兩國曆時三年的秦淮大戰,北堂慶前期就是漢軍的統帥,雙方在秦淮一線拉鋸廝殺,都是死傷慘重,漢軍雖然沒有佔到什麼大便宜,楚軍也同樣沒有什麼收穫。

    雙方精疲力盡之時,漢軍突然臨陣換帥,這是犯了兵家的大忌,如果不是有萬不得已的緣故,北漢絕不可能犯下如此大錯。

    好在接任的鐘離傲一直都是北堂慶的部將,雖然其軍事才幹及不上北堂慶,但也是足以獨當一面的大將,而漢軍在北堂慶的統帥下,軍紀森嚴,戰鬥力極強,再加上淮水北線的防務做的極好,倒不至於讓漢軍出現太大的騷亂。

    更為緊要的是,雙方都已經是強弩之末,都無力繼續向對方發起攻勢,而齊景當時已經傷勢發作,所以楚軍也無力趁機北進。

    但北堂慶自那以後,就突然沒了消息。

    傳言北堂慶已經過世,亦有傳言說是漢帝擔心北堂慶權勢太大,會威脅到漢帝的皇位,所以將其軟禁甚至是秘密誅殺,但事實是怎樣,沒有人知道。

    齊寧在西北的時候,見到過北堂慶曾經的部下,北堂慶消失之後,他在漢軍中的心腹部將也都遭到了清洗,許多將領唯恐大難臨頭,甚至逃亡之後隱姓埋名,而北堂慶在漢軍中的印記也就越來越淡。

    即使是那些曾經的心腹部將,也沒有人知道北堂慶的生死。

    齊寧萬沒有想到,北堂慶竟然隱在遼東的九宮山上,更沒有想到,北堂慶就是柳素衣真正的愛郎。

    也就是在這一瞬間,齊寧猛然間想到了隆泰小皇帝的態度。

    平定蕭紹宗的叛亂之後,小皇帝對自己依然心存疑竇,這讓齊寧內心深處著實有一絲委屈,後來卻隱隱明白,小皇帝對自己的疑竇,是來源於自己的身世,齊寧一直疑惑,是怎樣的身世,會讓小皇帝對自己心存戒備。

    此時知道了生身父親的真實身份,齊寧立時完全明白過來。

    北堂慶是北漢皇族,而且曾經是楚軍面對的最為強悍的敵人,那可說是楚國上下的生死之敵,小皇帝知道齊寧是北堂慶的血脈,又怎可能不對齊寧心生疑竇?如果換做心狠手辣的皇帝,為絕後患,只怕已經對齊寧下狠手,小皇帝雖然心有所疑,但對齊寧依舊推心置腹,齊寧現在想起來,反倒覺得小皇帝對自己已經很夠意思。

    如果換做自己是皇帝,自己手下的大臣竟然是帝國皇族血脈,實在是很難做到視而不見。

    齊寧沉默著,許久之後,才問道:「你說找了我十七年?」

    「我給你們取了名字。」北堂慶道:「留下的叫做風,當年我帶你出來,給你取單名雲字!」

    齊寧心下一凜:「你.....知道我不是留下來的那個?」

    北堂慶神色略有些黯然,沉默了片刻,才道:「我知道他在齊家一直遭受折磨,而且被傷害了腦子.......他是不是已經不在了?」

    齊寧心知北堂慶知道的比自己預想的還要多的多,在他面前,自己也沒有必要繼續隱瞞,點了點頭。

    「你代替他回到了錦衣候府,前後判若兩人,我得到消息,就知道一定是你出現。」北堂慶道:「當年我帶你離開建鄴,大光明寺的人也一直在追殺,我傷勢極重,在林中昏厥過去,醒來之後,就沒了你的蹤跡,我四處找尋,一直沒有你的下落。」嘆了口氣,道:「這些年我一直沒有放棄尋找你,卻始終沒有收穫,直到你回到錦衣候府,我才安下心來。」

    齊寧心想你昏迷的時候,小貂兒被土老爹帶走,若是你再等上一天,倒是能夠等著土老爹去而復返,只是當時的情況,北堂慶當然想不到土老爹還會回去,四處找尋,但小貂兒已經流落民間,再想找到,實在是難如登天。

    「你知道他一直在錦衣齊家受折磨,為何一直沒有去救他?」齊寧盯著北堂慶的眼睛問道:「以你的武功,既然第一次能闖進齊家,第二次當然也可以。」

    「我不能冒險。」北堂慶淡淡道:「我可以捨命去救你的母親,就算身死齊家也不會有絲毫的後悔,可是你母親......從那以後,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再不能以身犯險。而且齊家一直在提防我再次返回,早些年在錦衣齊家一直都設有埋伏,我若再次前往,絕無成功的可能。」

    齊寧皺眉道:「更重要的事情?什麼事情?」

    北堂慶神情冷峻起來,淡淡道:「當然是報仇!」他轉過身,面朝崖外,背負雙手道:「如果不是錦衣齊家,我和你母親絕不會是那樣的結局。」

    「你所謂的報仇,又是什麼意思?」齊寧問道:「如何報仇?」

    北堂慶沒有立刻回答,沉默許久,才轉身道:「天快亮了,我熬了些粥,你陪我吃些。」也不多言,逕自向木屋走去,齊寧神色凝重,猶豫了一下,跟在後面過去。

    山上瀰漫著樹木草葉的氣息,走進院內,院子裡的青草長勢極好,北堂慶含笑道:「在山頂上種菜,雖然不茂盛,但味道很好,你進屋去等著。」向邊上另一間屋子過去,齊寧想了一下,進到最大的一間木屋中,只見屋內擺設異常簡單,可是桌椅卻都一塵不染。

    這裡面的擺設,和普通的農家並無區別,北堂慶在這山上,倒像是過著田園生活。

    很快,就見北堂慶端著一隻托盤過來,除了兩碗粥,還有一碟子青菜,連粗茶淡飯都算不上,他將粥菜放在桌子上,這才盤膝坐下,是以齊寧在他對面也坐下,齊寧落座之後,北堂慶才道:「這是山上種的小米,吃粥可以養胃健脾,你嘗嘗。」自己先端起小碗,拿起筷子,動作十分優雅,齊寧心想北堂慶畢竟是皇族中人,吃穿行坐都是經過調教,姿態自然與常人不大相同。

    小米粥的味道很淡,甚至可以說寡然無味,北堂慶用餐的時候,一句話也不說,齊寧也不說話,等兩人用完粥,放下碗筷,北堂慶才道:「我年輕的時候,喜歡四處遊歷,增廣見聞,南楚是我大漢的勁敵,要一統天下,勢必要知己知彼,所以遊歷南楚,自然是必不可少。」他聲音平和,娓娓而談:「我在建鄴待了好幾個月,遇到了齊景,那時候我和他一見如故,他喜好兵略,我與他談論兵略,可以幾天不休。」

    齊寧心想這北堂慶的膽識倒也是過人,他身為皇族,明知道楚國是北漢的敵國,卻還敢前往楚國的京城,一旦被發現真實身份,只怕再也無法離開楚國。

    「我知道他是卓青陽的弟子,也早知道卓青陽乃是當世鴻儒,學識淵博,所以就想著能在卓青陽的門下獲教。」北堂慶坐姿挺直,他雖然是皇族出身,卻也統兵多年,自有行伍之英氣,這坐姿正是軍人常見的坐姿。

    「所以你讓他介紹你進入瓊林書院?」

    北堂慶微微頷首,道:「後來發生的事情,你已經知道。」頓了一頓:「我在卓青陽門下有半年之久,忽然得到密報,太后.....!」頓了頓,看著齊寧道:「也就是你的祖母忽然過世,只能和你母親分別,迅速趕回洛陽。等到太后的大喪過後,漢宮又連續發生幾件大事,我一直脫不開身,幾個月後,我才得知你母親竟然嫁入了齊家,我知道其中大有蹊蹺,丟開所有的事情,南下楚國,潛入建鄴京城,在一天夜裡扮作刺客找到了你的外公,從他口中,問明了事情的真相。」

    齊寧知道他說的外公指的就是柳素衣的父親,北堂慶找到柳父詢問事情真相,那也算是找對了人。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6 06:43
錦衣春秋 第一四三四章 我將天下送給你


    後面的事情,北堂慶不必說,齊寧也已經知道的一清二楚。

    從內心深處來說,齊寧很欽佩北堂慶當年闖入錦衣候府的壯舉。

    北堂慶當然知道錦衣候府一定是嚴陣以待,卻毅然前往,不但顯示出北堂慶對柳素衣用情至深,也證明北堂慶的膽識確實過人。

    柳素衣為了不拖累北堂慶,選擇自盡,也證明柳素衣對自己選擇的男人並無後悔。

    「這筆血債,是齊家欠下的。」北堂慶淡淡道:「血債血償,只不過一個齊家還不夠,齊家既然想要保住南楚,那麼最好的報複方法,就是將南楚徹底攻滅,讓齊家跟著整個南楚一起毀滅。」

    齊寧沒有說話。

    但他現在似乎也明白,為何北堂慶統帥著漢軍與楚軍針鋒相對,這固然是兩國爭雄,但其中卻還夾雜著北堂慶和齊家的恩怨。

    「我可以用一生的時間來完成這件事情。」北堂慶平靜道:「我這一生,只虧欠一個人,那就是你娘,雖然無法彌補我的過失,但對她的虧欠,我會彌補給你。」他凝視著齊寧,緩緩道:「所以我會送你一件禮物!」

    齊寧一怔:「禮物?」

    「天下!」北堂慶道:「我將天下送給你!」

    齊寧大吃一驚。

    他當然明白所謂的天下是什麼意思。

    那是萬里疆域億兆黎民,那是八荒**。

    但從北堂慶口中說出來,就似乎是送一件稀鬆平常的物事,如果不是北堂慶說話條理清晰,齊寧都以為此人已經瘋了。

    「你不必驚訝。」北堂慶淡淡道:「三年之內,我會讓你坐上皇位,不只是大漢的皇帝,而是整個天下的皇帝。」

    齊寧看著北堂慶,忽然之間,竟然生出一種強烈的感覺,那種感覺告訴他,這句話並不是這個人一時興起說出來,或許他早就有了這樣的打算,如果是別人說出這樣的話,齊寧只當對方是說醉話胡話,可是他知道,北堂慶輕描淡寫說出來的這句話,很可能成真。

    北堂慶曾經是統帥漢軍的大將,他說的每一句話,當然都不會是開玩笑。

    「楚國這次北上,或許能夠佔據一些土地,但卻贏不了。」北堂慶淡淡道:「鐘離傲應付不了齊景,但足以應付岳環山,他後撤數百里地,丟下了淮水防線,你當真以為他是害怕岳環山?」

    齊寧心下一凜,神情凝重起來。

    「當年在我部下,有諸多才幹出眾的部將,我離開的時候,後繼之將不只是鐘離傲一個選擇。」北堂慶道:「可是諸將之中,擅長防守的部將,沒有一人能出鐘離傲左右。鐘離傲後撤,不但可以收攏兵力,而且拉長了楚軍的戰線,楚軍的後勤供給,只能從南方運過來,每增加十里地,楚國付出的代價也就會多出幾分,以楚國目前的能力,打到現在的地方,已經算是到了盡頭,鐘離傲不會讓楚軍再前進半分,他只要固守要地,足可以拖垮楚國。」

    齊寧心想楚軍被鐘離傲設計損兵折將,如今士氣確實受到打擊,如果攻勢始終沒有進展,那麼用不了多久,秦淮軍團的後勤供給確實會出現大問題,不能盡快取勝,就只能撤兵。

    「楚國人最後會撤軍,大漢有足夠的時間重新整備兵馬。」北堂慶道:「岳環山是楚國如今唯一能夠獨當一面的大將,只可惜火候還是不夠,我下山之後,要破楚軍,也並非難事。」

    齊寧更是心驚。

    其實當初漢國內亂之際,楚國方面就在出兵北進的軍略上有過猶豫,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為忌憚北堂慶。

    楚國知道北堂慶消失很久,但是生是死,楚國卻無法確定,那時候楚國最擔心的就是秦淮軍團攻入漢地之後,北堂慶突然出現,就如.同當年北漢人對齊家心存忌憚,楚國人同樣對這位北漢第一名將也有怯意。

    如果齊景還在世,自然能夠與北堂慶兵鋒相對,但齊景早已經故去,遍觀楚國朝堂,已經沒有任何一名大將能是北堂慶的敵手。

    齊寧想了一下,終於問道:「世人知道你消失了多年,還有許多人覺得你已經!」沒有繼續說下去,北堂慶淡淡笑道:「都以為我已經死了。」

    齊寧微點頭:「你既然活著,為何沒有繼續統兵。岳環山確實不是你的對手,危難之時,你為何沒有去接替鐘離傲統管漢軍,挽回大局?」

    北堂慶氣定神閒,道:「你可知道,這世間什麼樣的東西最為珍貴?」

    齊寧道:「每個人心中珍貴的東西並不一樣,因人而異,或許在有些人的心中,一片葉子便是最珍貴的東西。」

    「說的不錯。」北堂慶笑道:「不過最為珍貴的,便是你曾經擁有,但後來卻失去,而且失去之後,你才知道它不可或缺,如此才能想到它的珍貴。」說到這裡,北堂慶的笑容忽然消失,轉過頭,看向門外,神情黯然下去。

    齊寧知道他想起了柳素衣,心想北堂慶對柳素衣確實是一片痴心。

    北堂慶的話,讓北堂慶想到了柳素衣,可是齊寧知道他說這句話,並不會是因為柳素衣之故,他本就聰明,已經明白了北堂慶話中深意,道:「當年你統帥下的漢軍軍威雄壯,雖然與楚軍苦戰多年,並沒有佔據絕對上風,卻也並無落於下風,可是如今漢軍在鐘離傲的統帥下,節節後退,無論鐘離傲是否為了收縮防線,但這樣的策略,至少在氣勢上已經完敗於楚軍,所以你覺得漢軍將士會想起當年的雄風,對你心存心思。」

    北堂慶唇邊泛起一絲笑意:「你和你母親一眼,天資聰慧。」

    「你遲遲不下山,就是希望看到漢軍山窮水盡之時,再挺身而出?」齊寧皺眉道。

    北堂慶搖搖頭,道:「岳環山雖然不能與齊景相提並論,可是如果漢軍真的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那時候我再下山,也未必能夠改變局面。國與國之戰,不僅僅只是領兵主將的問題,還有各方面的原因都在其中,如果敗局已定,我也無力回天。」

    「那你?」

    「因為還沒有到我下山的時候,又或者說,我現在還下不了山。」北堂慶道:「你上山的時候,是否看到有人守在山下路口?」

    齊寧立時想起那位一直在研究音劍合一的瘋子,點頭道:「他武功很高,似乎是一位劍客。」

    「看來你已經和他說過話。」北堂慶微笑道:「自我上山之後,他就一直守著這座山,是九宮山的獄卒,我是他看押的囚犯,我在山上可以做任何事情,也可以召見任何人上山,但唯獨不能下山,他不會管我做什麼,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守著不讓我下山。」

    齊寧微微變色,吃驚道:「你是被囚禁在九宮山?」

    「若非如此,你覺得楚軍能打過淮水?」北堂慶充滿了絕對的自信:「我知道天下有許多流言,有許多人說是漢帝忌憚我功高震主,我手握雄兵,他擔心我謀反,所以將我秘密誅殺,也有人說將我軟禁起來。」

    齊寧微微點頭,心想至少楚國朝野確實是這樣認為。

    不過北堂慶能對天下事情瞭若指掌,這倒說明他雖然被困在九宮山,但卻依然有耳目一直在為他提供情報。

    「他們只說對了一半。」北堂慶面上的表情漸漸消失,他面帶微笑時宛若春風般和煦,可是神色冷下來,就變得極有壓迫性,聲音也變冷:「漢帝確實對我心存忌憚,而且並非是從我統帥漢軍的時候開始。」微一沉吟,才道:「你皇爺爺有三位皇子,除了我和漢帝,還有你皇伯北堂煜,三人之中,我排行最幼,但一直受你皇爺爺寵愛,常理而言,自然是皇長子繼位,不過你皇爺爺當年想過立我為太子,這不但是因為你皇爺爺對我心存寵愛,還有一個緣故,便是漢帝幼時患疾,一隻眼睛幾乎看不見東西,不過看上去卻是完好無損,而且此事一直沒有對外宣揚,所以知道的人並不多,但皇爺爺覺得要做一名君臨天下的皇帝,不該是一個殘廢。」

    齊寧心下詫異,漢帝眼疾,還真是不曾聽人說起過。

    「漢帝知道自己的缺陷,也一直擔心我會搶了他的儲君之位,那時候就多次加害於我。」北堂慶道:「不過我自幼喜好行軍佈陣,沒有想過去做什麼皇帝,而且也不想因此鬧的手足相殘,是我主動向你皇爺爺懇求,立漢帝為儲君,我願意統帥漢軍,一統天下,成為一名征戰沙場的大將軍。」說到這裡,本來嚴峻的神色微有些和緩:「後來漢帝如願以償成為了皇帝,我也統帥大軍與楚軍廝殺,但如同世間流言所傳,漢帝對我手握兵權一直心存忌憚,秦淮大戰的時候,我在前線征戰,他倒也是操勞過度,他自幼身體就虛弱,操勞過度之下,身體更是每況愈下。」

    齊寧嘆道:「他擔心自己命不長遠,如果由你執掌兵權,他死之後,他幾個兒子都不是你的敵手,那時候你就成了皇位最大的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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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春秋 第一四三五章 天誅


    北堂慶笑道:「他確實想要一勞永逸地將我誅殺,我回京之後,被召進宮中,他在宮中埋伏了刀斧手,只是想要殺我,又談何容易。」目光銳利起來,冷笑道:「我當年向父皇懇求,將皇位讓給了他,本就是希望不要出現蕭牆之禍,只可惜他非但沒有因此感激我,反倒是要對我下狠手,我自然不能坐以待斃。」

    「我聽說你回京的時候,沒有帶人馬。」齊寧道:「你一入京城,就等若入了囚牢,他想殺你,你又怎能反抗?」

    「我的命運,從來不要別人掌握。」北堂慶淡淡道:「刀斧手雖然都是他親手挑選的精銳,只可惜他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那就是希望親眼看著我死在亂刀之下,所以事發當時,他就在當場。」

    此時晨曦的光芒已經撒射到大地,院落裡的蔬菜也都沐浴在朝陽之下。

    「兵法有雲,擒賊先擒王,當時我只有一個機會可以死裡逃生。」北堂慶道:「我衝出一條血路,將他挾持在了手中。」

    齊寧心下一凜,北堂慶雖然輕描淡寫,但齊寧知道那一次在漢宮之中,北堂慶必定是經過一場驚心動魄的殊死搏殺。

    能夠將漢帝挾持,固然是漢帝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但卻也是北堂慶勇悍無匹,換做一般人,絕不可能做到。

    「有了他在手中,誰敢輕舉妄動?」北堂慶冷笑道:「挾持皇帝,自然是大罪,可是我不能束手就擒,更不能死在他的手裡,因為你娘的仇我沒有報,楚國和齊家沒有親手毀在我的手裡,我當然不能死。」

    「那種情勢下,結果只有兩個,不是他死,便是你死。」齊寧道:「為何你會來到九宮山?」

    北堂慶凝視齊寧眼睛,道:「你自然知道大宗師。」

    齊寧點點頭,北堂慶道:「北漢牧雲侯北堂幻夜是我的皇叔,他雖然很少插手朝堂之事,但那一次他卻偏偏出現在了宮裡。」

    「是他救了你?」

    「救了我?」北堂慶笑道:「我若是挾持漢帝出京,誰敢輕舉妄動?只要離京,立時就有人接應,你莫忘記,漢軍主力都在我的手中,我若是率領他們攻入洛陽,他們不會反對。」

    齊寧心中感嘆,北漢的皇室一族確實是人丁興旺,可也正因如此,內鬥卻是在很是厲害。

    北堂慶有過攻入洛陽這樣的想法,而漢帝北堂歡的幾個兒子卻將此變成了現實,相比起北堂慶和漢帝的爭鬥,北堂風一輩的幾位皇子更是斗的鮮血淋漓。

    「皇叔出現之後,給我們做了調解。」北堂慶道:「以當時的情況,普天之下,也只有他出面,才能解開僵局。」

    齊寧似乎明白過來:「你被囚禁在九宮山,自然就是調解之後的結果。」

    北堂慶微微頷首:「漢帝答應不再對我趕盡殺絕,也不會治我挾持皇帝之罪,不過我要終身居住在九宮山,不可下山一步,我若下山,就等若是違背了約定,那麼北漢朝廷便可以將我處死。」輕笑道:「這是當時唯一的解決辦法,我無法拒絕。」

    齊寧暗想以當時的情勢,所有人都知道一但北堂慶逃離洛陽,必定會掀起天大的波瀾,北漢立馬就要陷入內戰之中,所以洛陽是絕不可能讓北堂慶活著離開,即使挾持了皇帝,北堂慶想要從容離開洛陽,實在是難如登天。

    北堂慶一心想要為柳素衣報仇,自然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能活下來,就總會有希望。

    「這些年來,你一直沒有下山?」

    北堂慶笑道:「我說過,山下的那個人一直守著,雖然他不可能守住九宮山的每一處角落,我有很多機會可以下山,但是我若真的下山,那個瘋子走遍天涯海角也會追殺我,被那樣一個人始終惦記著,不會很舒服。但最重要的是,我下山的時機一直沒有到,等到時機成熟,我自然會經過他的面前下山去。」

    「他到底是誰?」齊寧對那瘋子的身份很是好奇。

    北堂慶含笑問道:「當今天下,誰的劍術最為高明?」

    「自然是北宮連城。」齊寧想也不想。

    在齊寧的腦海中,北宮與劍已經融為一體,只要提到劍,齊寧立時便要想到北宮連城,而提到北宮連城,齊寧腦海中的也就出現劍。

    北堂慶道:「北宮連城的劍術自然是無人可及,只不過他擁有宗師之力,若是沒有成為大宗師,他的劍術也未必天下無敵。」唇邊泛起一絲冷笑:「在劍術上真正擁有無與倫比天賦的,只有山下那個人。」

    「那個瘋子?」

    「你自然已經聽說過十大名劍!」北堂慶道:「十大名劍,都是可遇不可求的神兵利器,十大名劍之首,又是何劍?」

    「劍號天誅!」齊寧赫然變色:「難道山下那人?」

    「不錯,他就是天誅劍的主人,山號天誅客!」

    齊寧倒吸一口冷氣。

    天誅客的名號,他自然是聽說過,從知道十大名劍開始,他就知道天誅居首,而天誅劍的主人天誅客,更是除了北宮連城之外當今天下最強大的劍客。

    齊寧知道天誅客在北方,卻想不到他竟然身在遼東,而且還成了看押北堂慶的獄卒。

    此時終於明白,那人為何會痴迷於劍術,既然是天下第一劍客,痴迷劍術自然也是在情理之中。

    「天誅客這樣厲害的人物,為何會在九宮山守山?」齊寧疑惑道:「他是奉了北漢皇帝的命令?不過像這樣的人物,只怕不會聽從朝廷的調遣。」

    「他與北堂幻夜有交集,據說是欠了北堂幻夜一個人情。」北堂慶道:「天誅客恩怨分明,欠下的人情債,定是要竭盡一切償還。我被軟禁在九宮山,北堂幻夜自然也擔心九宮山困不住我,所以吩咐天誅客在此守衛。」

    齊寧明白過來,心想天下間能夠讓天誅客甘心守衛在此,也只有大宗師能夠做到。

    北堂幻夜與天誅客之間到底有什麼糾集,只怕也是無人知道詳情,不過天誅客既然答應了北堂幻夜,自然會盡職盡責。

    北堂慶雖然在戰場上運籌帷幄,可是真要比起武功,自然不會是天誅客的對手。

    「若是你在山上一輩子,難不成天誅客也要在這裡守上一輩子?」

    北堂慶笑道:「他年紀比我大,真要熬下去,他只會比我先死,為了北堂幻夜的一個人情,他已經打算將後半生丟在這邊。」微頓了頓,才道:「不過此人也不會與我為難,他在這邊幾年,倒與我成了朋友,只要我留在山上,我和他是友非敵。」

    「你先前說只要你不下山,他並不管你與誰聯繫,也不在意你做什麼。」

    北堂慶道:「他本就不是一個多管閒事的人。這些年我與外界有聯絡,想必他心中早已經知道,只是不想捲入進來。」微微一笑:「這兩年他一直沉迷於新的劍術,此人在劍術上有著無與倫比的天賦,其劍術已經達到隨心所欲的境界,任意一招,都是威力無比。人若是上了頂峰,就會感覺孤獨,希望找些新的事情來做。我每日在山上彈琴,他經常上山,就坐在我邊上聽琴,時間長了,他竟然異想天開,想要融合音律創造新的劍法,至今為止,他已經創下了六十多套劍法,如今卻因為廣陵散而愁眉不展。」

    齊寧笑道:「果然是劍痴、」

    「罷了,也不必說他。」北堂慶道:「你那位皇伯父現在可好?」

    齊寧一怔,但馬上就醒悟過來,北堂慶口中的「皇伯父」,自然就是被軟禁在神侯府的北堂煜,點頭道:「他雖然被限制了自由,但衣食無憂,並無人與他為難。」隨即皺眉道:「你是否一直和他有聯絡?」

    北堂慶搖搖頭,道:「他性情溫和,雖然是皇子,但其母只是一名昭容,出生那一天,他就注定與皇位無緣,他自己也並無爭權奪利之心,只是要做一個閒散王爺,享些清福而已。有些事情,我並不想讓他捲入進來。」

    「但這一次卻是他以寰宇圖為藉口,讓我找到九宮山來。」齊寧道:「他又是什麼心思?」

    「他雖然清心寡慾,但卻是絕頂聰明的人。」北堂慶道:「當年我與他感情甚好,隱藏身份前往楚國修學之事,他也是知道,而且也知道我與你娘情投意合,他只要見到你,自然就認出你是我的血脈,總會找機會讓你來見我。」

    「他被囚禁一年,為何不早些告訴我?」

    北堂慶目光深邃起來:「因為他知道,時機不到,你我父子相見並非好事,但是如今已經到了我要下山的時候,所以他自然希望你能前來助我一臂之力,你我父子齊心,自然能夠扭轉天下局勢,最終將這萬里江山抓在手中。」凝視著齊寧道:「我下山之後,先控制漢軍兵權,爾後揮師南下,三年之內,自然能夠一統天下!」

    他說話之時,輕描淡寫,就宛若天下局勢盡在他的掌握之中。

    「漢軍的兵權如今在鐘離傲的手中,他難道甘心將兵權拱手相讓?」齊寧道:「你離開漢軍多年,原來的部下都已經被北漢皇帝清洗,如今軍中應該都是鐘離傲的人馬!」

    「鐘離傲不足懼!」北堂慶淡淡一笑,神情卻變得嚴肅起來:「我下山唯一的阻礙,只能是大宗師!」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6 06:44
錦衣春秋 第一四三六章 不該存於世的怪物們

    「大宗師?」齊寧立刻明白過來:「你是說北宮幻夜會阻止你下山?」

    「當年我上九宮山,是在北堂幻夜的主持下的結果。」北堂慶道:「這些大宗師,都已經將自己當成了無所不能的天神,在他們心裡,所謂皇帝的聖旨不值一提,只有他們的話才是金科玉律,他們自然不願意看到有任何人違抗他們的意思。」

    齊寧心想如果北堂幻夜真的阻止你下山,你還真沒有法子離開,而且山下還有天誅客守衛,要經過天誅客這一關,就很不容易。

    「北堂幻夜的存在,會讓我永遠無法下山。」北堂慶道:「我不能下山,你娘的仇就無法得報,就算是死,我也不得瞑目。」

    齊寧想了一下,才道:「大宗師的武道修為都已經達到不可思議的地步,與他們對抗,無疑是以卵擊石。」

    北堂慶淡淡一笑,道:「你錯了。世人的眼中,大宗師高不可攀,更莫說要傷害他們,可是他們並不是九天神仙,及時武道修為已經達到恐怖的境地,但他們依然還是血肉之身,是五穀雜糧,也就有了生死之念。」

    「你的意思是?」

    「他們依然很怕死。」北堂慶道:「我們確實不是這些人的敵手,但除掉大宗師,也並非不可能。」

    北堂慶此話一出口,齊寧立時便想到了在大光明寺所聞,卓青陽和空藏大師的浮萍組織,其目的也是為了除掉大宗師,而北堂慶竟然也有此念,難不成北堂慶竟然與浮萍也有什麼干係?

    沒等他多想,卻見到北堂慶伸出手來,掌心之中,竟赫然多了一片火紅的葉子,只看了一眼,齊寧便倒吸一口涼氣,脫口道:「你是......浮萍中人?」

    北堂慶面不改色,含笑道:「我就是浮萍!」

    「你......!」齊寧一時呆住,片刻之後,才苦笑道:「原來......浮萍組織就是因你而起!」

    北堂慶平靜道:「十八年前,你娘離開的那一天,我就暗中立下誓言,要將這天下交到我們的孩子手中。征戰沙場,我自然不懼,可是大宗師的存在,卻讓我的目標存在著變數。」微頓了頓,神色凝重,冷聲道:「道路上如果有荊棘擋路,自然是要設法將之清理,哪怕這些荊棘是大宗師。」

    齊寧疑惑道:「你要爭奪天下,難道大宗師會阻攔你?據我所知,大宗師並不直接捲入國戰之中。」

    「當年漢帝被立為太子,固然是因為我的退讓,還有一個緣故,是因為北堂幻夜的存在。」北堂慶道:「漢帝的正宮皇后,是北堂幻夜夫人的親侄女。」

    齊寧一愣。

    北漢皇室一族人丁興旺,有些宗親關係在外人看來,極難理清頭緒。

    不過齊寧卻是記得很清楚,北堂幻夜與崇明皇帝是親兄弟,而漢帝和北堂慶都是崇明皇帝的皇子,所以北堂慶應該稱呼北堂幻夜為皇叔。

    齊寧還以為北堂幻夜既然是大宗師,應該沒有內室,這時候聽北堂慶解釋,想到北堂慶成為大宗師已經年歲不低,而皇族為了後嗣興旺,自然是早早娶親。

    漢帝的正宮皇后,是北堂幻夜夫人的侄女,也就是說,北堂幻夜不但是漢帝的皇叔,亦是漢帝的姑父,算是親上有親。

    「當年北堂幻夜支持漢帝被立為太子?」齊寧瞬間明白其中關竅。

    北堂慶淡淡一笑,道:「北堂幻夜沒有說話,但他的存在,自然是原因之一。漢帝登基之後,要封北堂幻夜為王,卻被推辭,但這自然是漢帝向北堂幻夜示好。」微微一頓,才繼續道:「當年他出面,將我囚禁在九宮山,自然就是為了漢帝掃除障礙。」

    「浮萍組織至少存在了十年。」齊寧道:「你是在秦淮大戰其間,被囚禁在此,也就是說,早在很久以前,你就已經開始籌劃對付大宗師?」

    「我說過,我從楚國死裡逃生,就已經下定決心,要統帥漢國大軍,平滅楚國和錦衣齊家。」北堂慶緩緩道:「按照我當年的計畫,我必須先要控制兵權,平滅楚國之後,利用手中兵權,回師奪下洛陽,一統天下。」

    齊寧心下一凜,暗想漢帝是因為擔心北堂慶謀反,這才削奪了他的兵權將其軟禁,現在看來,漢帝的擔心還真是沒有錯,早在十幾年前,北堂慶就已經生出謀逆的野心。

    「控制兵權並不難。」北堂慶道:「兵權必須控制在皇族之手,而皇族之中,真正通曉兵法韜略的只有我和漢帝,漢帝自然不能常年征戰在外,而且楚國當時的兵峰兇猛,漢帝不得不啟用我領兵征戰。可是要以手中兵馬回師洛陽,卻不容易做到,因為北堂幻夜的存在,我若當真攻打洛陽,他一定會出手。」長嘆一聲:「千軍萬馬我並不畏懼,可是北堂幻夜如果讓我今天死,我活不到明天。」

    齊寧這時候終於明白了北堂慶要對付大宗師的緣由。

    北堂慶不管是不是為了自己的兒子,十幾年前,他就已經生出奪取皇位之心,可是他知道要奪取皇位,必須要跨過北堂幻夜這座幾乎不可能越過的高山,對北堂慶而言,奪去皇位的最重要一步,就是除掉北堂幻夜,但是要想除掉一名大宗師,簡直是異想天開。

    由此,北堂慶才著手組織了浮萍。

    「秦淮大戰的時候,漢帝連下五道聖旨,催我返京,我自然知道他是存的什麼心思。」北堂慶嘆道:「我當時自然可以統兵回師洛陽,但如此一來,楚軍勢必趁機攻擊,最為緊要的是,我恐怕還沒到洛陽城下,就已經被北堂幻夜取走了首級。起兵,我必死無疑,回到京城,雖然凶多吉少,但終究還是有一線生機,只有活著,我十多年的心血才不會煙消雲散,還有機會實施。」

    齊寧沉吟片刻,才道:「你組織浮萍,是為了除掉北堂幻夜,可是其他人又是什麼目的?卓青陽和大光明寺的空藏大師,為何願意加入你的浮萍組織?」

    「因為他們知道,大宗師決不能存在於世間。」北堂慶肅然道:「他們之所以被稱為大宗師,就是因為他們已經與血肉之軀的人不同,他們就是怪物一般的存在。」

    齊寧很多次聽到大宗師被稱為怪物,只聽北堂慶繼續道:「你可知道,大宗師即使面對千軍萬馬,也能夠毫髮無傷,反倒是無論多少人,在他們眼中都如同螻蟻,生死皆在他們的掌握之中。」

    齊寧瞬間就想到當初從大雪山下來的時候,逐日神廟組織眾多精兵圍殺黑蓮教主,其中有眾多古象王國的精銳騎兵,可是在已經處於低谷的黑蓮教教主面前,就宛若螞蟻一般被輕易粉碎。

    極為虛弱的黑蓮教主都能夠展示出那般恐怖的實力,如果是巔峰狀態的大宗師,其恐怖程度實在是讓人難以想像。

    「最恐怖的是,這些人死不了。」北堂慶嘆道:「他們可以永葆青春,歲月對他們來說,毫無意義。」

    齊寧身體一震,急問道:「他們能長生不死?」

    「北堂幻夜已經年過六旬。」北堂慶道:「但他的肌膚血肉卻如同三十多歲,自他成為大宗師之後,幾十年過去,他就沒有一絲一毫衰老過,而且這樣的情況還會一直延續下去。」凝視著齊寧,平靜道:「他們皆有掌控天下蒼生生死的能力,又能長生不老,你覺得這些人應該存活下去?」

    這當然是一種極恐怖的威脅。

    齊寧也是微微變色,問道:「他們為何能夠長生不老?」

    「這一直是個謎。」北堂慶道:「而且他們也絕不會將這樣的秘密告訴別人。如果說他們清心寡慾,無生無死,不會捲入塵世的任何事情,也不會對任何人形成威脅,我們自然也沒有必要去對付他們。但事實卻並非如此,我說過,他們不是神,不會居於天上遠離塵世,他們就活在人間,只要他們在人間一日,對天下蒼生就是一種威脅。」

    「他們是大宗師,眼高於頂,會與凡塵百姓計較?」

    「痛苦的折磨,會讓人性情大變。」北堂慶嘆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各行各業,都有規矩,只有遵守這些規矩,所有人才會傳承下去。一旦規矩被破壞,就會帶來災難,而這些大宗師,就是規矩之外的存在者,人世間的規矩束縛不了他們,絕對的實力,會造成絕對的災難,也許有一天他們的規矩就成了人間的規矩,上至九五之尊,下至平民百姓,都將成為他們眼中的螻蟻,欲殺欲取,而很多人並不希望那樣的局面出現,卓青陽和空藏大師,便是其中的兩位。」

    「你說的痛苦會讓人性情大變,是指他們身上的傷勢?」齊寧問道。

    北堂慶頷首道:「正是。這些大宗師雖然都有恐怖的修為,但他們所承受的痛苦,也是常人難以想像。」唇邊泛起一絲冷笑:「據我所知,他們雖然長生不死,可是卻要遭受傷痛折磨,這樣的折磨越來越嚴重,我們擔心他們最終承受不了那樣的痛苦,會徹底瘋狂,如果這些人都成了瘋子,你能想到人世間會是怎樣的結果。」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6 06:44
錦衣春秋 第一四三七章 鳳凰、紫龍和地藏

    齊寧很清楚,如果大宗師不能約束自己,陷入瘋狂狀態,當然是一場巨大的災難。

    北堂慶的話並非沒有道理,這些大宗師只要存在一天,就等若是人世間的隱患,也許十年二十年他們都能夠約束自己,可是誰也不敢保證他們沒有陷入瘋狂的一天。

    逐日法王因為體內的極炎之氣,常年待在大雪山之巔,以雪山之巔的寒氣來減弱體內的痛苦。

    如果極炎之氣無法從體內消除,即使長生不死,那麼逐日法王也只能永遠呆在大雪山巔,十年五十年甚至百年,一個人處於極度孤獨和痛苦情況下,終究會崩潰,因為大宗師並非是在精神上達到了無生無死的狀態,只不過是肉體因為特殊的原因才突破了極限,最堅韌的精神,也終有支撐不住的那一天。

    逐日法王並非特例。

    五大宗師,雖然都擁有了恐怖的勢力,卻也都承受著常人不可承受的痛苦。

    齊寧已經學會了操控天地之氣的法門,但卻不可能真正進入大宗師的境界,實力自然也不能與大宗師相提並論。

    可即使如此,因為操控了天地之氣,立刻產生了副作用,他學會這種手段不久,而且施展的次數極其有限,卻已經受其所害,那些大宗師受害自然更深。

    這些人與逐日法王沒有區別。

    他們知道自己的缺陷,一旦體內氣息發作,就處於極為凶險的狀況,很可能被對手趁虛而入,所以幾位大宗師都是孤獨自處,就是擔心被人找到機會,他們不單要一直孤獨自處,還要承受體內氣息折磨,精神上遲早會出現崩潰的狀態。

    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這樣的可能性也就會越來越大。

    一旦有朝一日這些人真的精神崩潰,人世間自然將要面臨一場浩劫,齊寧腦中再次浮現當初那些古象騎兵在黑蓮教主面前支離破碎的恐怖場景,心有餘悸,如果大宗師在瘋狂狀態下大開殺戒,恐怖是無人能夠抵擋。

    他想明白這一點,便即懂得了卓青陽和空藏大師的心思。

    當今武林,雖然神侯府管束各大門派,但江湖之首,其實還是大光明寺和丐幫,空藏大師作為這一代江湖領袖,自然不可能不考慮到大宗師對人世間的危害。

    北堂慶要除掉大宗師的真正目的,未必是為了天下蒼生,而是為了除掉擋在自己道路之上的北堂幻夜,但不管理由是為了什麼,幾人的目標一致,就是要將那幾位不該存在於世的怪物剷除,而浮萍也由此而生。

    「就算你們聯手,只要一位大宗師出手,你們也毫無反抗之力。」齊寧嘆道:「更何況你們面對的並不是一位大宗師。」

    北堂慶笑道:「如果只有一位大宗師,浮萍的存在,也就毫無意義。」目光銳利:「天底下,能對付的大宗師的,只能是大宗師!」

    齊寧一怔,立刻道:「你想讓他們自相殘殺?」搖頭道:「這絕無可能。大宗師都知道,一旦他們出手,只能是兩敗俱傷,誰也討不了好處,為此他們訂下了龍山之約。」

    「你說的沒有錯。」北堂慶道:「想要讓大宗師互相殘殺,難如登天,這些人不但武功出神入化,而且都是精明過人之輩,要挑撥他們之間互相爭鬥,幾無可能。」淡淡一笑,道:「天地萬物,只要存在,就有弱點,而人的弱點尤其眾多,大宗師對世人而言,幾乎沒有任何弱點,但他們自身卻有著致命的弱點。」

    「你是說他們的傷勢?」

    「不錯。」北堂慶道:「要讓他們出手爭鬥,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他們要爭奪一件他們必須要得手的東西,而事實上,確實有這樣的東西存在。」

    齊寧已經隱隱預感到什麼,問道:「什麼東西?」

    「治療他們傷勢的藥物。」北堂慶正色道:「他們每一個人都在遭受痛苦的折磨,為此他們會不惜一切代價找到治療傷勢的藥物,在他們眼中,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讓他們勢在必得,唯有這一樣東西可以讓他們互相爭奪。」凝視著齊寧,一字一句道:「那就是玄武丹!」

    齊寧當然知道玄武丹是什麼東西。

    《佰草集》早就有記載,天地之間,有寒藥三寶,分別是玄武丹、鎮魂玉和幽寒珠。

    幽寒珠已經融入齊寧的體內,而鎮魂玉當初一直都在唐諾親生母親的口中,朝霧嶺一戰,鎮魂玉應該已經落入了地藏之手。

    唯有玄武丹,齊寧雖然知其名,卻一直懷疑是否真的存在。

    所謂的玄武丹,乃是神獸玄武身上的寶丹,玄武只是傳說中的神獸,是否存在於世間,那都是一個問號,自然更不必說是否有玄武丹的存在。

    「這世間真的有玄武丹?」齊寧忍不住問道。

    北堂慶道:「古書上早有記載,玄武乃是四神獸之一,據傳白虎神獸曾經在嶺南大山之中出現過,那麼玄武神獸的存在,自然也不是沒有可能。古書記載,玄武神獸出沒在東海,其體內有玄武神丹,那玄武神丹乃是玄武神獸汲取天地靈氣凝結而成,傳聞只要服下玄武丹,肉身就能充斥靈氣,無論什麼樣的病痛,立刻就能煙消雲散,而且還能延年益壽。」冷笑道:「大宗師都已經是不死的怪物,他們自然不會在意什麼延年益壽,但玄武丹能夠將肉身的病痛全都消除,那才是他們夢寐以求的效用。」

    「你是說,大宗師都在找尋玄武丹?」

    「古書有雲,玄武神獸三十年出現一次。」北堂慶道:「三十年前,東海有漁民在海上確實見到過玄武神獸,當時在東海流傳甚廣,到了今年,恰恰過了三十年整,這也就應證了古書的記載。」

    「那就是說,今年神獸也會在東海出現?」

    北堂慶笑道:「是否會出現,沒有誰能保證,可這卻是大宗師們的唯一指望,如果錯過了這次機會,他們就要繼續承受三十年的痛苦折磨。」搖頭道:「他們絕不會甘心錯失這次機會,這麼多年來,他們也一直在想盡一切辦法為奪取玄武丹做準備。」

    齊寧微微點頭。

    大宗師最大的弱點就是體內的氣息,為瞭解除這樣的折磨,他們當然會不惜一切代價奪得玄武丹。

    玄武丹是否真的存在,他們未必能確定,但這卻是他們唯一的希望,無論真假,他們都會全力以赴。

    「他們當然都知道玄武丹的存在,所以這幾十年來,他們利用一切辦法減輕自己的痛楚,而最終的指望,就是撐到玄武神獸的出現。」北堂慶道:「浮萍的任務,就是要促成這樣的局面出現。」

    「促成這樣的局面出現?」齊寧皺眉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玄武神獸當然不可能自投羅網。」北堂慶道:「東海浩瀚,即使出動十萬水師,也未必能夠在東海找到玄武神獸,有句話叫做大海撈針,在東海找尋玄武神獸,與大海撈針並無區別。」

    齊寧點頭道:「這是自然,就算他們是大宗師,也不可能將東海之水取盡,讓玄武神獸顯露行跡。」

    「雖然找不到玄武神獸,卻能夠將它引出來。」北堂慶道。

    「如何將它引出來?」

    「地藏曲!」北堂慶道:「卓青陽交給你的那份捲軸,便是地藏曲譜,只要在玄武神獸曾經出現的那座島嶼奏起地藏曲,玄武神獸便有可能出現。」

    齊寧這時候終於明白地藏曲的用途,原來地藏曲竟能夠引出玄武神獸。

    「浮萍居士譜下了三支神曲,乃是九天、人間和地藏,傳說地藏曲乃是琴簫合奏,他譜下地藏曲之後,在東海一座孤島之上,與一生摯友清簫客奏起地藏曲,本來只是為了感受海天琴簫之意,孰知卻引來了玄武神獸。」北堂慶緩緩道:「清簫客寫了一部書,取命《夜雨秋燈》,其中著墨一筆,只說兩人在孤島三日,第二日的時候,神獸出水,登上孤島,一直靜靜聆聽神曲,曲終之後,神獸才離開,第三日樂聲再起,神獸再次出水,又是在島上待了半日,隨即離開。」

    齊寧驚訝道:「竟然有此事?」

    北堂慶頷首道:「《夜雨秋燈》寫成之後,並沒有為世人知曉,閱讀此書者並不多,書中只說神獸,卻並無說是玄武,但海中神獸,只能是玄武,許多人只以為清簫客不過是在自誇,真真假假,也無法判斷,此書沒有流傳幾本下來,在漢宮寶庫之中,倒有一本。」

    「所以大宗師要引出玄武神獸,就必須得到地藏曲?」

    北堂慶微微點頭:「僅僅是地藏曲,還無法引出玄武神獸,必須要琴簫合奏,但普天下,能夠將地藏曲配合的天衣無縫,不但要樂者技巧高明,而且還需要兩樣樂器,也只有那兩樣樂器,才能完美地合奏出地藏曲。」

    齊寧嘆道:「其中一件樂器,乃是鳳凰琴!」

    「正是。」北堂慶笑道:「而另一件樂器,便是紫龍簫。鳳凰琴、紫龍簫和地藏曲,缺一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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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