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錦衣春秋 作者:沙漠 (連載中)

 
V123210 2016-8-6 10:51:5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63 1566267
V123210 發表於 2019-5-16 06:56
第一三零九章 大局為重

    夜風習習,戰船在淮河之上輕輕晃蕩,只是對於東齊這艘主力戰船而言,立於其上,輕微的晃動幾乎沒有感覺,而申屠羅常年在水上生活,即使晃蕩更劇烈,對他來說也不會有什麼感覺。

    段韶雖然氣色不好,但眼眸之中還是帶著一絲光彩。

    申屠羅微一沉吟,才道:「殿下,雖然我大齊國都被破,可臣以為,眼下我們還有其他的選擇可走,並非只有依靠北漢一條路。」

    「哦?」段韶立刻道:「大都督,你有什麼其他的辦法復國?」

    「依靠楚國人!」

    段韶只以為申屠羅是胡塗了,皺眉道:「大都督是說依靠楚國人?」

    申屠羅微微頷首,段韶失聲笑道:「大都督,你我們與楚國如今是生死之敵,楚國兩萬兵馬駐守在我們的國都之內,你說依靠楚國人復國,本宮實在不明白你的意思。難道你以為楚國人會退出我大齊國土,將臨淄還給我們?」

    「除非楚國人不在乎秦淮軍團十萬兵馬的生死。」申屠羅目光銳利:「殿下之前派人與北漢人秘密聯絡,他們答應,只要咱們切斷了楚軍的後勤退路,讓秦淮軍團困死在定陶,便可以恢復我大齊的國土,甚至可以割讓一郡之地交給我大齊。」

    段韶頷首道:「正是如此。北漢內亂,北堂風剛剛登基,朝局尚未穩定,秦淮軍團如狼似虎,北堂風自然擔心鐘離傲阻擋不住,他這皇帝寶座屁股還沒坐熱,自然不希望這麼快就被拉下來。有咱們東齊水師阻斷水師,鐘離傲只要死守防線,不用出戰,用不了多久,秦淮軍團便可不戰自潰。」

    「可是臣卻擔心,秦淮軍團一旦敗了,北堂風還有什麼道理會幫我們復國?」申屠羅皺眉道:「北堂風答應幫我們復國,就是因為面臨秦淮軍團的威脅,我大齊水師可以幫他們切斷秦淮軍團的糧道和後路,只要我們大齊相助,這一戰北漢必勝。他現在用的上咱們,我們提出的條件他自然會滿口答應,可是秦淮軍團真的沒了,到時候他出爾反爾,我們又能如何?」

    段韶抬手捻著下巴,若有所思。

    「楚國背信棄義,攻破臨淄,我們自然與楚國勢不兩立。」申屠羅正色道:「可北漢人同樣是豺狼之心,殿下,我大齊能夠生存下去的根本,就是北漢和南楚不相上下,誰也奈何不了誰,任何一國過強,對我大齊都是不利。秦淮軍團一旦兵敗,楚國勢必立時衰弱,至少二十年之內,再無力北上,兩國平衡一旦打破,我大齊即使復國成功,也必然是大難臨頭。」

    段韶的臉色凝重起來,申屠羅繼續道:「秦淮軍團土崩瓦解之後,楚國的軍力再無法與北漢相提並論,北漢也絕不會錯過這等機會,在南楚軍力恢復之前,必然會南下伐楚,而在此之前,北漢人也一定會先吞併我大齊。」

    段韶沉吟良久,才道:「你說楚國人可以依靠,又從何說起?」

    申屠羅抬手指著川流不息的淮河道:「殿下,這淮水在咱們手中,秦淮軍團的命脈也就等若是抓在了咱們的手裡。眼下

    秦淮軍團還能撐下去,無非是指望著我大齊水師撐不下去,淮水糧道重新打開,只要糧道一通,秦淮軍團現在的困境立時就能解除。」

    段韶嘆道:「咱們的糧食幾乎告竭,支撐不了多久,水師的兵士們已經士氣低沉!」

    「正是。」申屠羅道:「探子得到的消息,秦淮軍團在定陶一帶四處徵糧,但畢竟有數萬大軍,還有上萬匹戰馬,這一天所消耗就是龐大的數目,所征的糧草根本撐不住秦淮軍團的消耗,我水師和秦淮軍團都是處於糧草告竭之態,一旦我軍糧草率先斷絕,這淮水咱們就守不住。」

    「本宮明白。」段韶道:「國都被攻破,水師官兵還能撐到現在,著實不容易,若不是因為有你,大齊水師早就不復存在。」

    「他們都是大齊最忠誠的勇士,和臣一樣,都忠於大齊,忠於殿下。」申屠羅正色道:「可是臣也明白,糧食斷絕,就算臣有通天之能,也無法阻止水師潰散。」微微一頓,才道:「但眼下卻是有大好機會,可以改變局面。」

    「你是說 ?」

    「一旦會澤的糧倉被焚燬,消息很快就能傳出去。」申屠羅道:「秦淮軍團若知道糧倉被毀,即使糧道疏通也無力回天,到時候必然會立時崩潰。」說到此處,申屠羅唇邊泛起一絲冷笑:「鐘離傲知道楚國的糧食被燒了,也就絕不會輕易放過秦淮軍團。」

    段韶頷首道:「那是自然,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咱們又堵住了秦淮軍團的退路,鐘離傲當然要將楚國這支主力兵馬徹底擊潰。」

    「楚國朝廷不可能不明白倒是秦淮軍團所處的絕境。」申屠羅微壓低聲音:「殿下,如果那時候我們與楚國人談判,讓他們從大齊撤兵,只要他們撤兵,我們就可以從淮水撤走,放秦淮軍團一條生路,殿下覺得楚國人會不會答應?」

    段韶想了一想,【.】道:「楚國自然知道秦淮軍團對他們的重要,沒了秦淮軍團,楚國很可能就會面臨亡國之境,不錯,大都督,到時候莫說讓他們退兵,即使提出其他條件,楚國人也未必不會答應。」

    申屠羅眼眸劃過一絲異彩:「殿下是說,我們可以與楚國人談判?」

    段韶神情冷峻,道:「我大齊國都被楚國人所破,父父皇為楚國人所害,到頭來北宮還要和楚國人媾和!」

    「臣知道這並不容易。」申屠羅目光顯出凶狠之色:「楚軍在臨淄為非作歹,先帝被他們所害,這筆賬咱們自然不能忘了。只是殿下是我大齊的後繼之君,要考慮的是我大齊的前途!」

    齊國國君死在楚軍手中,也正是因為如此,申屠羅一直不好提出與楚國談判。

    齊國人如今對楚國自然是深惡痛絕,而楚國對段韶而言,那就是殺父滅國之仇,若是私下裡再與楚國談判,即使是為了齊國的利益,但終歸會被人所詬病,如果讓齊國百姓知曉,被情感所左右的百姓們定然會覺得段韶是認賊作父。

    與楚國談判,必然會損害段韶在齊國人心中

    的威望,申屠羅知道這一點,對此事自然也是十分謹慎。

    「如果這次任務順利完成,本宮可以考慮和楚國談判。」段韶沉思良久,終於道:「皇妹還是楚國的皇后,到時候也許她也能幫上忙。」

    「殿下如果真的同意與楚國談判,此事就交給臣。」申屠羅立刻道:「談判事宜,由臣來全權負責,殿下不必捲入其中。無論成敗,全都由臣來承擔後果,殿下只當什麼都不知道。」

    段韶身體一震,他瞬間就明白申屠羅的意思。

    「天下人都知道臣是大齊水師大都督,以大齊水師撤兵為條件與楚國人談判,所有人都會覺得是臣的意思。」申屠羅含笑道:「談判若是成功,我大齊復國之後,殿下只需要降罪於臣,那麼不但不會有損殿下的威儀,而且舉國上下定會讚頌殿下的英明!」

    段韶搖頭道:「不行,本宮不會答應。就算要與楚國談判,由本宮親自出面,不用!」

    「殿下!」申屠羅臉色冷峻起來:「殿下可知道我大齊立國不容易?我大齊雖然小國寡民,可是在兩大虎狼之國中間,卻還是存活下來,這全都是因為君上英明,百姓擁護所致。我大齊立國至今,從不加賦,也因此受舉國百姓擁護,殿下自然是知道的。」

    段韶微微頷首,申屠羅這才繼續道:「齊國的百姓需要一個好皇帝,殿下身上,絕不可有任何讓百姓詬病的地方,殿下的威儀,就是我大齊立國之本,絕不容有絲毫的損傷,殿下可明白?」

    「可是你若掛上這罪名,那!」

    申屠羅含笑道:「申氏一族受盡國恩,本就是生生世世效忠於君上,莫說名譽受損,就算真的人頭落地,那也是心甘情願。」單膝跪倒在地,道:「還請殿下成全,務必答應臣的請求!」

    「本宮!」段韶猶豫不定,顯得十分為難。

    「殿下若不答應,臣便不起來。」

    段韶道:「大都督,若是若是這次焚糧成功,本宮本宮就按你所說,派派你和楚國人談判!」

    申屠羅拱手道:「謝殿下成全。」

    段韶忙雙手扶起,申屠羅起身來,面帶微笑,臉上帶著欣慰之色,道:「殿下大局為重,日後定然是一個大有作為的聖君,我大齊!」尚未說完,便聽得有人叫道:「岸上有信號,探子回來了!」

    兩人忙向南岸瞧過去,只見到岸邊果然有燈光出現,那燈光一亮一暗,連續八下,隔了小片刻,又是一亮一暗持續了八次。

    「來人,放船!!」申屠羅沉聲道。

    淮河靠岸邊的水淺,戰船靠過去很容易擱淺,是以從船上放了小舟下去,到岸邊接了探子過來,那人上船來,申屠羅和段韶立刻迎過去,那人一身普通百姓的打扮,瞧見申屠羅,飛奔兩步,跪倒在地,喘著粗氣道:「大都督,會澤城會澤城內大火衝天,燒起燒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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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春秋 第一三一零章 夜火


    段韶雙眉一展,眸內泛起光彩,興奮道:「會澤城內起大火,你是否親眼所見?」

    那人道:「小的一直在城南外盯著城內,子時過後,瞧見城內忽然生起熊熊大火,從城外可以看到那大火衝天,將夜空都映紅了。小的確信城內起了大火,立刻快馬返回,前來稟報。」

    段韶雖然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但眉宇間卻還是掩飾不住興奮激動之色,向申屠羅道:「大都督,焚糧成功,咱們復國有望。」

    申屠羅卻是謹慎道:「殿下,此人只是在城外看到,並沒有進入城中,也沒有親眼見到是會澤糧倉起火,是否糧倉被燒,我們還不能完全確定。」

    段韶點頭道:「不錯,必須要確定無疑方可。」

    「如果那幾名忍者成功得手,會立刻從城中撤出來。」申屠羅道:「等他們回來,我們就可以知道是否成功。」

    「言之有理。」雖然尚未完全確定,但段韶心裡很清楚,能在城外看到城中火光衝天,那場大火之兇猛可想而知,若是普通的火災,在城外絕無可能看到,只有堆滿糧秣的糧草起火,才會有那般的兇猛,那幫忍者十有仈jiu已經完成任務,心情大好,笑道:「大都督,這陣子咱們滴酒不沾,本宮現在有些饞了,一起喝兩杯如何?」

    申屠羅做事謹慎,此時兀自不敢完全確定任務成功,可是看到段韶興奮之色,倒也不好拂了太子的心情,笑道:「艙內有先帝當年御賜的美酒,一直都儲存在艙底,臣立刻命人取來。」

    申屠羅所在的戰船,是東齊水師第一戰艦,十分龐大,主艙也十分寬敞。

    桌上擺著兩罈酒,但下酒菜卻十分簡單,如今水師缺糧,士氣不穩,兵士們都還吃不飽,如果在這時候太子殿下好酒好菜,手底下的兵士知道,難免會生出不滿之心,這陣子段韶與士兵同食,自然不想破壞在兵士心中太子與他們同甘共苦的印象。

    兩杯酒下肚,段韶臉上的笑意更濃,笑道:「大都督,想不到飛蟬密忍竟能為我大齊立下如此功勞,等復國之後,本宮還真要好好賞賜他們。」頓了一下,又道:「不過首功之臣,還是陌先生!」

    申屠羅道:「陌影雖然成為東海弟子,但他既然是申家子弟,無論到了哪裡,國難之時,都要挺身而出。」

    「陌先生師從國師,能耐自然是出類拔萃。」段韶端杯道:「其實本宮有時候在想,若是國師出手,一劍刺死了楚國的那個小皇帝,楚國必然!」沒等他說完,申屠羅立刻打斷道:「殿下,完不能存有此心。國師要刺殺楚國皇帝,自非難事,可一旦開了這個先例,後果不堪設想,第一個受害的便是殿下。楚國的北宮連城也是大宗師,國師一旦出手,北宮連城必然緊隨出手。」

    段韶訕訕一笑,道:「本宮也只是隨口一說。」

    「陌影離島護國,這已經頗有些凶險,只不過當年龍山之約並無限制大

    宗師的弟子不捲入塵世之事。」申屠羅正色道:「臣現在只擔心,如果北宮也有傳人,是否也會因此而捲入進來。」

    「他有傳人?」

    「無人知曉。」申屠羅搖頭道:「北宮連城藏頭露尾,沒有人知道他的去向,更無人知道他這些年到底做了些什麼,若當真突然有他的傳人出現,臣也不會驚奇。只是我大齊到了如今的境地,陌影不得不出山,這已經冒了風險。」

    段韶微微頷首,問道:「是了,這幾日不見陌先生,他在何處?」

    「殿下,該出現的時候,他自然會出現。」申屠羅道:「還是不要讓太多人知道他已經出山,手底下的兵士都只以為那些飛蟬密忍是殿下所豢養,並不知道他們的主人是陌影。」

    段韶道:「不錯,咱們!」尚未說完,聽到艙外傳來聲音:「大都督,岸上有信號。」

    申屠羅和段韶同時起身,走到窗口,向南岸望過去,果見到岸上發來訊號,段韶喜道:「應該是飛蟬密忍回來了。」吩咐道:「放船讓他們過來!」

    兩人出了船艙,很快一艘小舟載著四名忍者登上了戰船,這些忍者俱都是黑衣蒙面,飛蟬密忍素來一直都是如此打扮,顯得十分神秘,也無人見過他們容貌,段韶快步上前,沉聲問道:「是否完成任務?」

    一名忍者上前來,單膝跪下:「燒燬糧倉,完成任務!」

    「好!」段韶拍手道:「你們幹的很好,哈哈哈大都督,現在看來,咱們是真的要好好喝上幾杯了。」

    申屠羅掃了一眼,卻是冷靜問道:「你們一行五人執行任務,為何只有你們四個回來?還有一人在哪裡?」

    「我們撤退之時,被城中官兵追殺,丹夫首領中箭,自己將那些追兵引開。」那忍者道:「首領要暫時留在城中養傷,順便打探情報,傷勢恢復,立刻返回。」

    焚糧的任務完成,段韶內心其實並不在乎飛蟬密忍有無折損,這時候卻還是假惺惺問道:「他傷勢是否很重?是否要派人前去營救?」

    「傷勢並不重,只是腿上受傷,行動不便。」忍者道:「首領擅長隱匿行蹤,追兵奈何不了他。」

    段韶含笑道:「如此甚好。你們立下大功,回頭自然有大大的賞賜,先下去休息吧。」揮手示意飛蟬密忍退下,四名忍者退下之後,段韶才道:「大都督,大功告成,咱們可以放心了。會澤城糧倉被焚,消息很快就會傳出去,楚國朝堂若是得知這消息,必然會亂了陣腳,咱們登上幾日,便可以與楚國人聯絡,讓他們從臨淄撤兵。」感覺復國有望,伸了個懶腰道:「大都督幾日沒有休息了,現在可以好好睡上一覺,養足精神,咱們接下來還有許多事情要做。」

    申屠羅得知糧倉確實被毀,神色也舒展許多,微笑道:「殿下這些日子才是真正受累,天快亮了,殿下早些歇息。」

    段韶並

    不在大船歇息,而是到了另一艘並不起眼的船上。

    東齊水師有數十艘戰船,卻分成了三支,除了一支守住淮水東部的入海口,另外兩支便是在淮水上游弋。

    東海水師戰敗之後,東齊水師在水上再無敵手,即使分兵,也並無任何水軍能夠對他們形成威脅。

    申屠羅親率的水師有兩艘主力戰船,另外有十來艘小型戰船,水兵加起來也有兩千餘眾。

    段韶每天晚上休息的地方並不相同,在十幾艘普通戰船上輪換休息,本就是為了讓人摸不清楚他到底在何處。

    興奮過後,便有一股倦意湧上來,距離天亮也不過一個來時辰,躺在艙內,雖然倦意不減,但還是睡不著,心中卻已經盤算著接下來與楚國的談判。

    掌握著秦淮軍團的命脈,段韶卻並不想只是讓楚國退兵那麼簡單,即使最終得到的條件並不多,但一旦開啟談判,一開始自然是獅子大開口,關乎到楚國數萬兵馬的生死,而且直接左右著楚國日後是否能與北漢抗衡,段韶相信楚國應該會做出巨大的讓步。

    迷迷糊糊之中,忽聽到外面傳來驚呼之聲,段韶赫然坐起身來,聽到甲板那邊凌亂的腳步聲,心知不妙,也顧不得穿上外衫,衝出內艙,見到艙外人影晃動,正要詢問,忽地感覺眼角邊上亮閃閃的大不尋常,扭頭望過去,臉色驟變。

    只見到距離不遠處火光衝天,竟是有兩艘戰船燒起了熊熊大火。

    段韶大驚失色,衝到船舷邊上,雙手搭在船舷邊,睜大眼睛。

    此刻天剛濛濛亮,兩艘戰船被裹在大火之中,燃燒的戰船上,傳來叫喊聲,更是瞧見有人已經從船上跳進江內,段韶渾身發顫,轉身過來,在他身後已經簇擁著幾十名水兵,都是大刀出鞘,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邊烈火吞噬戰船。

    「到底是怎麼回事?」【.】段韶吼道。

    「殿下,那兩艘船突然就起了大火,而且而且燃燒速度極快,只是片刻間,就被大火吞噬。」段韶身後一名護衛。這護衛臉上也是一臉震驚。

    「靠近過去,趕緊救火。」段韶揮手道:「那那是不是糧船?」

    東齊水師有專門兩艘船在艙內儲糧,段韶此時也顧不得有多少水兵被燒死在船上,立刻想到的就是糧船的安全。

    圍繞在主力戰船周圍的有十餘艘戰船,模樣大致相仿,段韶雖然知道有兩艘戰船專門用來儲糧,卻並不確定到底是哪兩艘,此刻著火的正好是兩艘船,他現在最恐懼的就是那兩艘糧船被毀。

    一旦糧船被毀,東齊水師的糧食瞬間斷絕,兩千官兵從今日起便要開始挨餓。

    此刻早已經有數艘戰船向著火的船隻靠近過去,顯然都是想靠近過去救火,只是火勢太猛,如果兩艘燃燒的船隻當真是糧船,此刻再想去救出糧食恐怕也是來不及。
V123210 發表於 2019-5-17 07:14
第一三一一章 噩耗連連


    衝天火焰映紅了江面,周圍的將士都能夠清晰地看到從船上跳下來的水兵,烈火之中,更有淒厲的慘叫聲傳過來。

    圍上去的戰船都已經取出竹龍,對著燃燒的船隻噴水。

    段韶面色慘白。

    不久之前,他還在興奮飛蟬忍者燒燬了楚國人的糧倉,興奮勁還沒有過去,自己的糧船卻很有可能就在烈火之中,望著在烈火之中正分崩離析的兩艘船隻,段韶腦中一片空白,此時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去做。

    吶喊聲、慘叫聲、呼喝聲響成一片,江面上好不熱鬧。

    東齊船隻有的竭力滅火,有的則是在江中營救落水的兵士。

    直等到申屠羅來到身邊,段韶才回過神來,盯著申屠羅,立刻問道:「大都督,那那兩艘絕非糧船!」

    申屠羅沒有說話,只是道:「殿下不要著急,先進艙!」

    段韶看了那兩艘正在往下沉的船隻,一扭身,往艙內進去,他知道四周都是水兵,申屠羅有些話不好在眾人面前明言,進艙之後,急道:「大都督!」

    「殿下,楚國人的報復來得好快。」申屠羅臉色也是鐵青:「那兩艘船都是糧船,咱們的糧食已經毀於一旦!」

    段韶只覺得雙腿發軟,幾欲癱倒,伸手扶住桌子撐住身體,閉上眼睛,但很快便道:「大都督,此事絕不能讓將士們知道!」但話一出口,心裡卻已經明白,這糧船被毀,根本不可能隱瞞下去。

    且不說將士們有不少都知道糧食就在那艘船上,就算其他人都不知道,等到吃飯的時候,卻無糧可用,將士們立刻就能明白被燒燬的正是糧船。

    「楚國人竟然如此卑鄙。」段韶緩緩坐下,臉色慘白,就似乎忘記了自己也派人去燒燬會澤的糧倉:「他們糧倉被毀 ,定是怒不可遏,所以派人前來燒燬了咱們的糧船。」

    申屠羅雖然是當世第一水軍名將,但糧船被毀,顯然對他也是前所未有的重創。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申屠羅就算有無人可及的兵法韜略,但是沒有糧食的水兵,又如何能夠統御?

    「他們如何知道那兩艘就是糧船?」申屠羅神情冷厲:「為何會偏偏看準了那兩艘船?」

    段韶瞬間也意識到情況不對,反問道:「不錯,他們他們如何知道那是糧船?」伸手抓住申屠羅手臂:「大都督,是否其他船上還有存糧?」

    申屠羅搖搖頭:「臣的船上雖然備有一些食物,十來個人或能堅持十天半個月,但數千將士,杯水車薪,毫無用處。」

    「那那可怎麼辦?」段韶心急如焚:「幾個時辰之後,便是用飯之時,咱們咱們從哪裡找尋糧食?」

    申屠羅嘆道:「魯錚帶著另一支船隊在淮水上游,如果我們能夠及時與他們匯合,那邊還有些糧食,可是臣很清楚,那邊的糧食並不多,即使匯合,突然多出兩千人吃飯,也根本撐不了幾天。」

    「那那咱們立刻去上游與魯錚會合,能撐幾日是幾日。」段韶立刻道:「大都督,趕緊下令,咱們咱們不能耽擱!」

    段韶很清楚,將士們一旦知道糧船被毀,本就低迷的士氣瞬間就會完全崩潰,即使不會發生兵變,可是這支水軍也會瞬間消失。

    申屠羅微微搖頭,道:「殿下,一旦我們與魯錚會合,只會讓水師更快的崩潰。據臣估計,魯錚還能撐上十來天,只要他能撐下去,淮水就依然在咱們的掌控之中,楚國人的糧道就無法疏通。」

    「那我們怎麼辦?」段韶嘆道:「粒米不存,難道就在這裡等著餓死?」

    「只能棄船登岸。」申屠羅道:「或許還能有一線生機。」

    「登岸?」段韶一怔:「往哪裡去?」

    申屠羅道:「淮水南岸,楚國人已經做好了防備,而且百姓後遷,我們即使登上南岸,也得不到任何補充,反而很有可能陷入楚國人的圈套。所以為今之計,只能向北,前往濮陽與令狐相會合。」

    「濮陽?」段韶皺眉道:「大都督,北岸有秦淮軍團的兵馬在活動,若是登岸,豈不是要與秦淮軍團正面交鋒?」

    「繞行徐州。」申屠羅道:「楚軍如今控守臨淄,眼下定然不敢分兵徐州,殿下可以率領將士們繞行徐州,轉向濮陽。令狐相領軍守住了徐州,目前糧草無憂,殿下與令狐相會合之後,便能安全。」

    段韶皺眉道:「大都督,你讓本宮帶兵前往,那你難道不去?」

    申屠羅搖頭道:「臣若一同前往,這些戰船難道要拋棄?若要將這些船隻焚燬,臣於心不忍,而且水軍是我大齊復國的主力,臣無論如何也要保住這些船隻。」頓了頓,才繼續道:「臣會留下一些忠心可靠的水手,人數不多,江上捕魚為食,勉強可以撐著將船帶出淮水。」

    「大都督,魯錚的水軍還在,楚國的糧道依然掌握在咱們手中,我們為何不去與楚國人談判?」段韶冷笑道:「他們雖然燒燬了咱們的糧船,可是他們自己的糧倉也被咱們燒燬。」

    申屠羅搖頭道:「楚國人既然得手,就知道咱們撐不下去,就算我們去談判,他們也不會接受。」

    便在此時,忽聽到外面傳來吵鬧之時,申屠羅皺起眉頭,起身往艙外走去,段韶也知道艙外出事,緊隨而出,出的艙來,卻見到甲板上一群人正扭打成一團,申屠羅出來之後,沉聲喝道:「住手!」

    眾人這才分開,不少人衣甲不整,臉上還掛了彩。

    「軍中有明令,私下鬥毆者,受罰三十軍棍,你們竟然視軍法為無物?」申屠羅手按佩刀刀柄,臉色陰沉。

    眾兵士都低下頭,那邊兩艘被燒燬的船隻都已經沉下水中大半,救火的兵士顯然知道無力回天,也都不再繼續滅火,只是將落入江中的兵士救起來。

    段韶也是皺眉道:「為何私鬥?」

    一人上前來,拱手道:「殿下,大都督,他們說被毀的是糧船,咱們再撐下去都要餓死,這幫懦夫存有叛逃之心,所以!」他話沒說完,身後立刻有人道:「殿下,大都督,他血口噴人,我們絕無叛逃之心,只是說糧船被毀,擔心擔心接下來無糧可食,也就多說了一句,他們就污衊我們是叛逆!」

    此人說完,又有不少人紛紛出言,兩邊頓時又起爭執,但段韶和申屠羅在場,倒是無人敢動手。

    段韶此時卻是心往下沉,他先前就料定糧船被毀必會出現變故,想不到自己最擔心的事情說來就來,雖然這些兵士還沒有動亂,但既然敢明目張膽談論糧船,而且人數眾多,顯然軍心已亂。

    「你們都是大齊的勇士,深受國恩,如今正是國難之時,竟然手足相殘。」段韶冷聲道:「難道你們沒有復國之念?」

    眾兵士都是不言語,便在此時,卻又聽驚呼聲起:「著火了,著火了!」卻是從申屠羅那艘主力戰船傳過來。

    申屠羅臉色驟變,衝到船舷邊,想也不想,已經從船舷跳下,落在了小舟之上,厲聲道:「快過去!」

    水手急忙行舟往戰船去。

    段韶已經瞧見那戰船上身影攢動,依稀看到從船艙邊窗透出火光來,知道那火勢是從艙底燒起來,大驚失色。

    他本以為楚國人燒燬了糧船之後,立刻逃走,卻不想那夥人依然留了下來。

    方才兩艘糧船火起,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過去,楚國人定是趁此機會,直接去偷燒主力戰船。

    他心下發寒,不知道這一次楚國到底派了多少人過來,可是方言所見,除了東齊水師官兵,又哪裡能看到楚國刺客?

    申屠羅登上戰船,底倉的火勢依然沒有撲滅,濃濃煙霧從艙內冒出來,官兵們正迅速往艙內噴水滅火,他雙手握拳,臉色鐵青。

    若是與敵人在水上正面相鬥,申屠羅絕無所懼,東海水師就在自己的指揮下被打的狼狽不堪差點全軍覆沒,可是面對楚國人這些陰招,他卻想不出更好的應對方法,他心下懊惱,方才糧船被燒,自己就該提防敵人繼續放火燒燬其他戰船,只是被燒得那兩艘船是糧船,讓他誤以為對方的目的僅僅只是糧船而已。

    好在火勢發現的及時,沒有讓大火完全燒起來,可就算如此,這艘戰船也是損傷嚴重,申屠羅待火勢被撲滅之後,進艙查看,煙霧依然沒有散盡,艙內許多地方已經被燒的殘破不堪。

    「火勢從哪裡開始?」申屠羅冷著臉問道。

    「好像好像是艙底!」邊上有人道。

    「守衛何在?」申屠羅怒道:「誰能進艙放火?」

    前後的進艙之處,都有兵士守衛,申屠羅實在想不明白對方是如何潛入底艙。

    忽聽得腳步聲響,兩人飛奔過來,稟道:「大都督,艙底艙底正在進水,有人有人毀壞了艙底!」

    申屠羅立刻下到底艙,見到有兵士正在艙底用木板堵住窟窿,底艙的角落處,竟然有一處極大的窟窿,此時兀自從窟窿處往裡面冒水進來,而底倉內的濃煙更是熏得人睜不看眼睛,申屠羅甚至聞到了一股燃油的味道,四下掃了一眼,見到底艙的船板燒燬更是嚴重,許多地方都已經燒成了木炭,瞬間明白過來,喃喃道:「他們是從底艙放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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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春秋 第一三一二章 兵分兩路

    底艙的窟窿依然向內冒水,申屠羅走到窟窿邊蹲下,伸出手指在窟窿邊緣摸了一下,臉色更是陰沉,身旁有部下已經問道:「大都督,您是說有人從底艙潛入進來?」

    「這是用利刃切開了底板。」申屠羅雙目中寒光灼灼:「他們從水下摸到船底,然後用極為鋒利的利刃切開了底板潛入進來放火。」緩緩起身道:「底艙還有儲存的油料,正好被他們利用加大火勢。」

    「大都督,卑職已經派人下水。」部下道:「他們若是躲在水底,很快就能被揪出來。」

    申屠羅冷笑道:「已經遲了,救火的時候,他們定然早已經逃了。他明知道我們水師官兵的水性極佳,豈會躲在水下等我們去抓。」吩咐道:「修補缺口,傳令下去,各船嚴加戒備,雖然他們很可能已經逃走,但為防萬一,派人下水搜尋。」

    部下得令退下,申屠羅從底艙出來,到得戰船甲板上,掃視淮水,今夜風不大,江面波瀾不驚,可是在那平靜的江面之下,卻是暗藏凶機。

    此時卻見到段韶也登上了戰船,上前來道:「大都督,火勢是否撲滅?」

    申屠羅拱手道:「已經撲滅,正在修補。」

    「那就好。」段韶微微頷首,但臉色難看異常。

    「殿下,敵人並非是想真的將這艘船燒燬,這艘戰船不同於方才被燒燬的糧船,糧船本就小,再加上船內有裝著糧食的麻袋,一點火星,就能燒起大火。」申屠羅神色冷峻:「這艘船隻要發現火勢,很快就能被撲滅,雖然會有些傷損,卻不會被毀,楚國人不可能不知道這個道理,他們故意燒船,只是為了讓我軍心渙散,威懾我們而已。」

    齊寧掃了不遠處眾水兵一眼,果見到這些訓練有素的東齊水兵如今在臉上卻明顯出現慌亂之色。

    糧船被毀,已經對軍心造成了巨大的打擊,如今連大都督所在的戰船竟然也被偷襲得手,水兵們的心情自然是有些慌亂。

    若是正面與敵對陣,這些水兵勇悍非常,必然不會畏懼,可是現在面對的敵人躲在暗處,根本不知道他們何時出手,即使全身都是氣力,卻不知道往何處打,東齊水師官兵何曾遇到如此狀況。

    「殿下,天快亮了。」申屠羅抬頭看了看天色,輕聲道:「事不宜遲,臣現在就召集將士,等到天一亮,你率領大夥兒立刻登岸,向徐州方向過去,然後繞道前往濮陽,途中萬不能有絲毫耽擱!」說到此處,停了下來,若有所思。

    段韶低聲道:「大都督,難道當真要走這一步?」

    「已經別無選擇。」申屠羅道:「殿下離開之後,臣立刻帶著手下人前往東海,會合出海口的船隊,先往東海上找尋一處島嶼棲身。東海上可以生存的島嶼不在少數,東海的地理臣m心中清楚,將船隊帶上島嶼之後,臣便先以海盜為根基,以圖後事。」

    段韶心知事到如今,卻是別無他路,嘆道:「大都督,本宮只擔心楚國人會一直盯著船隊,我們離開之後,他們還會對你不利。神侯府

    內高手眾多,若是他們!」

    「殿下不必為臣擔心。」申屠羅唇邊泛起寒意:「臣倒希望他們找上門來。」

    黎明時分,上千東齊水師已經登上了淮水北岸,申屠羅留下了不過二百來人,負責將剩下的船隻帶出淮水。

    登岸的水師將士一片茫然,國都被破,齊國落入楚國人之手,南岸是楚國人的疆域,而北方正是兵荒馬亂,南楚和北漢相持不下,處處危機,如今卻根本不知道何去何從。

    常年在船上生活的水師官兵登上陸地,卻感覺的大大的不適應,可是大家心裡都清楚,糧船被毀,幾千人如果繼續留在船上,只能等死。

    登岸之後,申屠羅又讓人搬上了幾隻大箱子,箱子十分沉重,申屠羅看著已經列好陣型的隊伍,眸中劃過一絲黯然,但黯然之色一閃即逝,對著將士們朗聲道:「諸位弟兄,這些年來諸位與同甘共苦,一起守衛大齊,諸位的赤膽忠心,天地可鑑。本將也不瞞諸位,糧船被毀,本將要帶著剩下的船隻走出淮水,殿下會帶領你們前往濮陽與相國會合,濮陽在我軍掌控之下,只要到了濮陽,衣食無憂,諸位在殿下的帶領下,必能復國成功。」沉聲道:「袁不野!」

    立時上前一名部將拱手道:「末將在!」

    「這幾隻箱子,由你帶人護衛。」申屠羅道:「這是本將應該發給你們的軍餉,你們到了濮陽之後,將軍餉發放給大家,不得有誤!」

    「末將得令!」

    申屠羅扭頭看向段韶,見得段韶神色凝重,上前拱手道:「殿下一路保重!」

    「大都督!」段韶似乎有滿腹之言,此時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申屠羅向袁不野一揮手,袁不野高聲道:「走!」領著眾將士向東北方向起行,只是許多人兀自向江面望過去,看到那停泊在江上的船隻,頗有些依依不捨。

    「殿下!」等到隊伍起行,申屠羅才湊近低聲道:「殿下身邊的近衛赤膽忠心,殿下定要讓他們時刻守衛在身邊。」

    楚軍攻破臨淄之時,段韶知道大勢已去,只能倉皇出逃,他麾下有一批驍勇善戰的太子近衛,城破之後,便是十幾名太子近衛和陌影派出的飛蟬密忍護衛他逃離臨淄。

    這十幾名近衛日夜守衛在段韶身邊,忠誠無比。

    但段韶瞬間聽出申屠羅話中有話,見到隊伍已經開拔,低聲問道:「大都督,你是否有什麼擔心?」

    申屠羅微一沉吟,才湊近段韶耳邊道:「殿下,若是這些將士心存異動,還請殿下帶著近衛離開,不必再管他們,盡快趕往濮陽便是。」

    段韶身體一震,微微變色:「大都督,難道你以為他們會?」

    「臣希望不會,但人心難測,殿下多留心就好。」

    段韶道:「國都被破,他們依然能夠堅守,本宮相信他們一定可以堅持到最後。而且本宮和他們一起共患難,他們定無異心。」微一沉吟,才問道:「大都督,為何

    事到如今,依然不見陌先生?」

    申屠羅似乎也想到什麼,從懷中取出一枚菱形鐵牌,那鐵牌之上刻有一隻飛蟬:「殿下,那十多名飛蟬密忍也在隊伍之中保護殿下,這是飛蟬令,當年陌影與飛蟬密忍定下了生死之約,打造了這枚令牌,飛蟬密忍見到此枚令牌,就等若是見到了陌影。這些東瀛忍者對誓約看得極重,可是卻只服從定約的主人,在他們的眼中,只有陌影使他們的主人,如果沒有這枚令牌,即使是殿下,也很難驅使他們。」

    申屠羅接過飛蟬令,申屠羅才繼續道:「殿下,陌影幾日前就已經離開,並不在這邊。」

    段韶吃驚道:「他他走了?」

    「他臨走之前,將飛蟬令交給了我,所以此番飛蟬密忍前往焚燒楚國糧倉,飛蟬密忍只以為是陌影的吩咐。」

    「他為何要離開?」段韶道:「又是往哪裡去?」

    「殿下,陌影離開之時,沒有稟報殿下,還望殿下恕罪。」申屠羅低聲道:「只是他有要事在身,關乎到我大齊的前程,殿下,無論遇到何樣的困難,都萬不能放棄,雖然眼下局勢艱難,可是只要陌影的計畫順利完成,我大齊依然復國有望。」

    「計畫?」段韶皺眉道:「什麼計畫?為何本宮一無所知?」

    申屠羅道:「陌影行事隱秘,但殿下要相信他一切都是為了大齊。到底是什麼計畫,臣也並不知詳情,可是陌影為了大齊,已經籌劃了多年,用不來了多久,就會有結果,等陌影再見到殿下之時,便是我大齊復國之際。」

    段韶一臉疑惑,他實在想不出齊國到了如今這樣的田地,陌影還有什麼辦法能夠扭轉乾坤。

    「殿下上路吧!」申屠羅單膝跪倒在地:「臣找到島嶼安置妥當後,立刻派人前往濮陽稟報殿下,殿下一路保重!」

    段韶卻是後退一步,對著申屠羅深深一禮,再不多言,轉身便走,一旁等候的十多名近衛和一群黑衣蒙面的飛蟬密忍緊隨在後面。

    申屠羅望著段韶帶領隊伍遠去,這才抬頭望向蒼穹,天色已經亮起來,已經恢復亮色的天空中有幾點黑影掠過,翱翔於天際。

    如今東齊太子帶著一群軍心不穩的齊國水兵前往濮陽與令狐煦會合,前途未卜,登岸的這群水兵說是一群散兵游勇也不為過,而自己為了日後東齊水師能夠東山再起,帶領這支船隊往東要出海找尋棲身之所,可說與漂泊在海上的海匪無疑,這些齊國的殘餘勢力,要想復國,實在是艱難無比。

    本來成功燒燬會澤糧倉之後,形式一片大好,誰知道昨晚幾把火,不但燒燬了糧船,而且將本已經計畫好的復國大計也一同焚燒。

    申屠羅轉身背負雙手,望著自西向東川流不息的淮水,知道在那平靜的水面之下,暗流湧動,自己想要順利將這支隊伍帶出淮水,也並非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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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春秋 第一三一三章 夜客

    船隊向東行了兩日,出乎申屠羅的預料,一切竟是出奇的順利,再無見到楚國人的絲毫蹤跡。

    留下來的兩百多號人分佈在十多艘船上,糧食斷絕,每日裡只能從江中打撈一些魚蝦上來食用,為此每天還要耽擱不少時間,而且捕撈上來的魚蝦也不多,畢竟是兩百多張嘴,眾人每天也只能勉強填肚子,至若吃飽,那是遠談不上。

    東齊水師一度是東齊的國之重器,無論是裝備還是待遇,在東齊軍中那是首屈一指,誰也沒有想到,不久前還將東海水師打的潰不成軍的東齊水師,竟然要親自捕撈魚蝦來填飽肚子。

    夜色之下,船隊依然是保持陣型往東航行。

    沒有起風,所有船隻只能是人力航行,申屠羅所在的船上,除了前後甲板有少量人手巡邏,大部分都在底艙行船,也正因如此,整艘船上乍一看去空空蕩蕩,十分冷清。

    申屠羅依然是身不解甲,坐在船艙之內,盯著案上的一張地圖。

    這是一幅東齊地圖,兩州之地並不大,但申屠羅足足盯著看了大半個時辰。

    雖然楚軍只是駐守在臨淄,但整個東齊原來的境內,卻再無一支可以利用的軍隊。

    齊國除了強大的水師之外,路上的精兵分為兩部,一部用來衛戍臨淄,另一部則是一支駐紮在馬陵山,扼守著齊國西北方的咽喉,防止北漢人殺過來。

    除此之外,徐州也曾駐紮了不少兵馬,可是泰山王當初作亂之後,太子段暄為了防止徐州軍中尚有泰山王的餘黨,對徐州兵馬進行了一番清洗,除了更換諸多將領之外,還大幅削減徐州守兵。

    楚軍北上之後,齊國立刻集結兵馬出襲,以馬陵山守軍為主力,不但從京城衛戍兵馬之中抽調了大量兵力,而且從徐州本就不多的守軍之中調走許多人馬,留在徐州的兵力,只足以維持徐州城的治安,區區兩千人而已。

    齊國本就國力孱弱,自然無法蓄養大量的兵力,出襲北漢,好歹也是湊齊了兩萬多人馬,這支齊軍主力從馬陵山出襲後,齊國後防立時空虛,也因此讓楚軍偷襲得手,不但輕易拿下了馬陵山,而且長驅直入,奔襲臨淄城。

    兵臨城下,臨淄城不過幾千守軍,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城破之後,臨淄守軍也幾乎是蕩然無存。

    申屠羅還曾一度希望徐州能夠守住,但後來發生的事情,讓申屠羅驚怒交加。

    楚軍攻下臨淄城,正要分兵攻取徐州,孰知道兵馬還沒有到徐州城下,徐州太守司徒明月竟然送上了降書,將徐州拱手相讓。

    這是誰也沒有想到的事情。

    司徒明月曾是齊國太子府長史,乃是段韶手底下的頭號心腹,段韶對此人極其信任,泰山王叛亂失敗,段韶為了能將徐州牢牢掌控在手中,舉薦了司徒明月擔任徐州太守,可是他萬沒有想到,被他寄予厚望的司徒明月竟然不戰而降。

    或許是司徒明月見到臨淄城破,齊國大勢已去,這才投降自保,以徐州的兵馬,楚軍殺到,根本無法阻擋,既然如此,還不如早早歸降,至少這樣主動求降,能夠保證後半輩子的榮華富貴。

    申屠羅盯著東齊地圖,卻是找不到任何一支可以利用的力量。

    燈火閃動,申屠羅終於站起身來,走到窗邊,

    望著窗外漆黑一片,卻也不知道段韶如今到了何處。

    申屠羅兵分兩路,要力保這些戰船,固然是為了東齊水師東山再起保存力量,用來復國所用,但他心中卻也是做了最壞的打算。

    東齊水師遭受重創,如今齊國只剩下控守濮陽的孤軍,北漢主力正在應付楚國人,無暇顧及齊軍,可是北漢和南楚無論最終是誰取勝,接下來濮陽必不得保。

    事到如今,申屠羅卻是盤算著一旦齊軍兵敗,就只能讓齊國的殘部退守到東海之上,即使成為漂浮在海上的海匪,卻也還是要保住復國的最後希望,在復國之前,無非就在島外稱王而已。

    也正因如此,戰船絕不可再有損失。

    按照眼下的航行速度,再有四五日便可抵達出海口,只要到了海上,便再也無人可以奈何。

    夜色幽幽,萬籟俱靜,申屠羅站在窗邊良久,忽聽得身後傳來一聲輕咳,他心下一沉,且不說沒有自己的允許絕無人敢擅自進到自己艙內,最讓他駭然的,卻是自己根本沒有發現有人進入。

    他畢竟久經陣仗,約到險峻時候,反倒是越為冷靜,背負雙手,緩緩轉過身來,就瞧見在自己身後不遠處的一張椅子上,一人正坐在上面,那人全身黑衣蒙面,一身打扮竟赫然是飛蟬密忍的樣子。

    申屠羅先是一怔,很快瞳孔便收縮起來,健壯的身體開始微微顫抖。

    「原來是你們!」申屠羅眸中顯出難以掩飾的駭然之色:「你們背叛了陌影?」

    他瞧見這名飛蟬密忍竟然擅闖到自己艙內,甚至四平八穩地坐在椅子上,瞬間便明白了許多,心中立時便想到那幫跟隨段韶離去在其身邊保護的飛蟬密忍。

    如果飛蟬密忍已經背叛了陌影,甚至投靠了楚國人,那麼段韶如今卻是身處危險之中。

    那些飛蟬密忍和東宮近衛都貼身保護在段韶身邊,一旦飛蟬密忍突然發難,段韶根本不可能預料到。

    想到自己甚至將飛蟬令交給段韶,段韶有了飛蟬令,更不可能對飛蟬密忍起疑心,申屠羅全身發涼,一顆心已經沉到了谷底。

    坐在椅子上的那人卻是輕笑道:「大都督臨危不亂,果然有大將之風,天下第一水軍名將,果然是名不虛傳。」說完,那人抬起手臂,竟是將蒙在臉上的黑巾摘了下來,申屠羅雙目如刀,盯住那張臉,認清之後,失聲道:「是是你!」

    當初齊寧帶著楚國使團前往東齊求親,申屠羅卻也是見過齊寧一面,此時立刻認了出來。

    齊寧面帶笑容:「大都督原來還記得我?那我就不必自報家門了。」

    申屠羅環顧四周,他既然知道齊寧的身份,便即想到自己的船隊是否陷入楚軍的圍困中,四下里一片寂靜,戰船在淮水上勻速前行,看不到其他蹤跡,申屠羅皺眉道:「你一個人?」

    「我不請自來,已經失禮,自然不好帶太多人在身邊。」齊寧微笑道:「大都督,如今夜深人靜,沒有其他人打擾,不知大都督可願意和我說幾句話?」

    申屠羅保持鎮定,移步到齊寧對面的椅子坐下,盯著齊寧的眼睛。

    「若是別人,只怕早就叫喊兵士進來。」齊寧也是盯著申屠羅眼睛:「大都

    督卻是冷靜的很,這樣做很正確,這時候喊人進來,只是讓他們白白送死,到如今這步田地,這幫人還能跟隨在你身邊,也都是忠義之士,這種人我並不想去傷害。」

    申屠羅唇邊泛起冷笑:「錦衣齊家的人什麼時候變得如此狂妄?」

    「狂妄是建立在實力之上。」齊寧平靜道:「而且我說的也並非狂妄之言,大都督也許不相信,如果方才我要殺你,你在毫無知覺的情況下,此時已經是一具屍首。」

    申屠羅想到此人方才無聲無息進入艙內,自己竟然沒有一絲察覺,由此亦可見此人的武功著實驚人,看他氣定神閒,說話慢條斯理,倒真不像是年少輕狂在大放厥詞。

    「那幾把火,當然是你的手筆?」申屠羅此時倒很沉得住氣:「不過兩船糧食換取秦淮軍團的軍糧,你似乎也沒有佔什麼便宜。」

    「兩船糧食?」齊寧含笑道:「兩船糧食確實算不得多,會澤城內糧庫中至少儲存了兩百船糧食,以一換百,看上去似乎大都督確實佔了大便宜,只可惜這兩船糧食對大都督的意義非常,那是你們最後的糧食,糧食被燒完,大都督手下這支隊伍也就到了盡頭。」靠在椅子上,保持著很舒服的姿勢:「而且大都督又如何肯定會澤城內的糧倉被燒了?」

    申屠羅眉角抽動,齊寧淡淡道:「飛蟬密忍既然已經另投他主,他們又豈會真的燒糧?」

    申屠羅搖頭嘆道:「東瀛小賊,果然是相信不得,不過他們既然能夠背叛陌影,自然有朝一日也會背棄你!」

    齊寧笑道:「大都督對那幫倭人心存怨恨,想要挑撥離間,借我之手除掉他們嗎?不過大都督提醒的也並沒有錯,既然有前車之鑑,我以後自然會小心。」

    申屠羅此前還在奇怪為何楚國人會那般準確找到兩艘糧船將其燒燬,此時心中自然已經完全明白,那些飛蟬密忍最近一段時間一直在保護段韶,他們本就擅長觀察,自然已經確認了糧食究竟儲存在哪些船上。

    陌影當初讓這些密忍跟在段韶身邊,只是為了確保段韶的安全,誰知道養虎成患,最終這支船隊竟然是因為那些飛蟬密忍而陷入絕境。

    齊寧自然不會向申屠羅繼續解釋飛蟬密忍m是因為有了新的首領才另投他主,向窗外看了一眼,才道:「今夜前來拜會大都督,想必大都督已經猜到我的意圖。」

    「你想殺我,只怕並不容易!」申屠羅冷冷道。

    齊寧搖頭道:「大都督誤會了,其實確實有很多人想要殺你,可是不到萬不得已,我實在不忍做這樣的事情。」坐正身子,道:「不久之前,東海水師大敗於大都督的手底下,我知道辛賜雖然算不得名將,可是在水上練兵也是多年,至少算得上是一名驍將,他手底下的東海水師,戰船不少,甚至兵力也絕不在東齊水師之下,整體實力而言,並不弱於東齊水師,但最終卻在大都督手底下一敗塗地,大都督的名將之威,我確實是十分佩服的。」

    「光明正大對陣你們無法勝我,所以使出這等陰謀手段?」申屠羅眸中頗有不屑。

    齊寧笑道:「如此說來,派出東瀛忍者潛入會澤城意圖燒糧,大都督覺得那就是光明正大?罷了,此事無須爭議,我今日前來,是想請大都督歸降我大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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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春秋 第一三一四章 兵變


    天色已經黑下來,自正午開始降下來的暴雨依然是沒有停歇。

    泥濘的道路似乎沒有盡頭,段韶回頭看了一眼,跟在身後的將士早已經是散亂不堪,三三兩兩不成隊形,有些兵士甚至就坐在路邊的泥濘之中,不再往前行。

    登岸之後,段韶領著手下將士一路向東北方向前行,如今還沒有到徐州境內,手底下的將士就已經是疲憊不堪。

    淮河北岸在秦淮軍團發起攻勢之前,就已經陷入比較混亂的局面。

    北漢皇位之爭,導致駐守北岸的漢軍後勤短缺,鐘離傲雖然治軍極嚴,但極長的防守線卻終不能面面俱到,有些吃不飽肚子的兵士就搶掠百姓,一開始只是一些底層兵士偷偷去劫掠,到後來甚至有軍中的將校帶人有組織地搶掠百姓,雖然為此鐘離傲處死了不少人,但許多百姓卻都已經向北方逃走。

    一開始只是為了避免被漢軍搶掠,但後來到處傳揚,楚軍很快就要打過來,於是北岸的漢國百姓如同南岸的楚國百姓一樣,拖家帶口紛紛難逃。

    等到楚軍打過淮水,漢軍撤離之前,為了補充軍需,將本就已經破敗不堪的北岸村落縣城洗掠一空,美其名曰是徵調,等楚軍打過去,往北岸幾十里之內,幾乎是粒米不存,人跡荒蕪。

    段韶還曾奢想到了岸上,運氣好還能搶掠一些糧食,可是走了兩天,非但連一粒米都見不到,連人影都難瞧見。

    日夜趕路,又腹中飢餓,即使是訓練有素的東齊水兵也是難以支撐下去,許多人實在堅持不住,開始食用草根樹皮,有些兵士落在後面,卻一直沒有跟上,派人去尋,卻都已經逃走。

    段韶雖然心中惱怒,卻也無可奈何,現在往前走都來不及,自然無法再派人回頭去抓捕。

    「殿下,前面有一片樹林,卑將看大家實在走不動了,要不在前面休息片刻。」袁不野從前面匆匆過來:「殿下尊貴之軀,在雨中走了這許久,只怕會受涼!」

    正午降雨之時,袁不野就勸說段韶找尋地方避雨。

    段韶雖然練了些拳腳功夫,但也只是一些花拳繡腿,自幼錦衣玉食,身體嬌貴,袁不野倒是擔心段韶淋雨之後,會受寒生病,如今這支軍心渙散的隊伍完全依仗著段韶,一旦段韶出現問題,這本就隨時要潰散的隊伍瞬間就會土崩瓦解。

    只是段韶為了表現能夠與部下同甘共苦,亦是為了證明自己能夠吃苦耐勞,斷然拒絕,堅持前行。

    現在袁不野瞧見段韶臉色泛白,嘴唇甚至有些發情,疲態盡顯,知道段韶只怕是在支撐不下去。

    段韶向前瞧了一眼,夜色之中,只看到漆黑一片,沉吟了一下,才問道:「可派人檢查過?」

    「已經派人在前面探路,那林子很大,足以讓我們在裡面避雨歇息。」袁不野道:「這附近沒有楚軍和漢軍出沒,十分安全。」

    段韶微微點頭:「既是如此,讓大家走到前面的林子先歇息一陣。」

    走了半柱香時間,到了探明的林子,段韶下令隊伍就地歇息,將士們得到命令,不少人連林子也沒有進去,便一屁股坐在林外泥濘的路上,太子近衛和飛蟬密忍則是護著段韶進了林子,找了一棵大樹,袁不野令人將那幾口大箱子抬了進來,段韶便在箱子上面坐下,太子近衛和飛蟬密忍則是分佈在四周護衛。

    「殿下,喝口水。」袁不野摘下腰間的皮袋子,呈給段韶,如今沒有任何事物可以食用,只能先喝水充飢。

    段韶現在其實很不舒服。

    他皇家出身,自幼錦衣玉食,何曾受過這般的苦楚?即使當初臨淄城破逃亡的時候,至少還有食物在身邊,不至於挨餓,如今已經是兩天不曾吃東西,之前袁不野倒是讓人挖了草根孝敬,可是那草根段韶實在是難以下噎,而且堂堂大齊太子,真要吃草根,傳揚出去豈不是讓天下人笑話?兩天來只是喝水充飢,再加上被這場大雨澆淋,此時已經是全身發虛,如不是此刻停下來歇息,段韶懷疑再走一段路自己非要一頭栽倒不可。

    飲了半袋子水,段韶才嘆道:「這樣咱們莫說抵達濮陽,只怕是連徐州都到不了。」

    「殿下,加快速度的話,兩天之內我們定可以到得彭城。」袁不野道:「彭城那邊,定然可以得到補充。」

    「兩天?」段韶瞧見許多兵士已經開始用刀子在樹上割取樹皮,苦笑道:「大家都已經是疲憊不堪,能堅持到現在已經不容易,沒有體力加快速度。」想了一下,才道:「還有多少人?」

    「沿途逃走了四百多人,還有一千多人在隊伍裡。」袁不野低聲道:「卑將只擔心還有人會逃亡,今晚被將會安排人看守,若有人想偷偷溜走,立刻斬殺!」

    段韶擺擺手,搖頭道:「罷了,事到如今,想走的盡快讓他走就是,能跟著走到這裡,他們已經盡忠了。」

    「殿下寬厚,卑將遵令。」袁不野拱手道:「殿下先歇息片刻,出發之時,卑將再來請示殿下。」正要退下,忽聽得一陣嘈雜聲傳過來,袁不野皺起眉頭,循聲瞧過去,只見到不遠處一群黑影正往這邊過來,當下按住腰間刀柄,迎上前去,只見到上百名兵士此刻被幾名太子近衛攔阻,太子近衛都已經拔刀出鞘,刀鋒前指,那群兵士卻也都是握刀在手,當先幾人大聲叫喝,其中一名粗壯的兵士扯開了衣襟,露出毛茸茸的胸膛,衝著太子近衛厲聲道:「來來來,往這裡砍,反正也活不了,一刀砍殺了老子倒是痛快。」

    「鄭飈,你要造反嗎?」袁不野按住刀柄上前,雙目如刀盯住那漢子。

    袁不野這一聲暴喝,倒是讓嘈亂的聲音瞬間靜下來,眾人見到袁不野過來,有些人就露出一絲畏懼。

    「殿下正在歇息,你們在此喧鬧,想要做什麼?」袁不野上前去。

    那漢子攏起衣襟,道:「袁都尉,我們要見殿下,卻被他們阻攔,所以才會......!」

    「沒有殿下之令,誰敢靠近,殺無赦!」太子近衛卻還是一慣的冷漠。

    袁不野皺眉道:「要見殿下,所為何事?」

    「袁都尉,大夥兒已經整整兩天沒吃東西,這還要撐到什麼時候?」鄭飈顯然還是有些膽氣:「是否要一直這樣餓下去?」他這一說,本來靜下來的兵士們再次嘈雜起來,這邊的動靜,已經引起其他兵士的注意,許多兵士漸漸向這邊圍攏過來,人越聚越多,黑壓壓一大片。

    袁不野沉聲道:「糧食短缺,你們自己也都知道,正因如此,我們才登岸。殿下和你們一樣,也是兩天沒吃東西,我們趕到彭城那邊,就能有吃的。」

    「彭城?」人群中有人冷笑道:「 到彭城還有多遠,而且楚國人是否在那裡?要我們自投羅網嗎?」

    袁不野冷笑道:「你害怕楚國人?」

    「袁都尉,我們若是害怕楚國人,就不會跟隨大都督一直撐到現在。」人群有人叫道:「當兵吃糧,天經地義,如今我們連一口吃的都沒有,又如何打仗,又如何復國?」

    「在船上就已經吃不飽,如今連一粒米都見不到,還要我們怎樣?難道就等著被餓死?」

    兵士們的士氣本就低落到谷底,此時吵鬧之間,有人想到如今竟然要吃草根樹皮為生,更是怒火中燒,情緒頓時激動起來,後面的人往前面擠,前面的人頓時被逼著往前,幾名太子近衛刀鋒頂在前面兵士的胸口,厲聲喝道:「再往前殺無赦!」

    此時其他的太子近衛也都發現這邊情況不對,跑過來支援。

    但太子近衛加起來也不過十來人,雖然一個個驍勇善戰忠心耿耿,但是面對越來越多的水軍兵士,就如同螳臂當車一般,卻也是被逼得連連後退。

    「你們要造反嗎?」袁不野連聲喝叫,已經抽刀在手,忽地感覺肩頭被拍了一下,扭頭看去,卻見到是段韶已經走過來。

    段韶瞧見兵士聚集在一起吵嚷,心下一凜,知道自己最擔心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

    眼下正是最危急的時刻,他知道一個處理不慎,後果不堪設想,上前兩步,眾兵士見到段韶過來,聲息頓時小了不少,段韶掃視一眼,才道:「大家受雨挨餓,本宮心裡都知道。你們都是我大齊最忠誠的勇士,本宮沒有讓大家吃飽肚子,這是本宮的過錯。可是現在困境之中,咱們更應該上下齊心共渡難關,本宮相信很快就能找到吃的,只要我們到了濮陽,本宮定會重賞你們每一個人,好好彌補大家。」

    一陣沉寂之後,鄭飈才壯著膽子道:「殿下,濮陽太遙遠,弟兄們現在只想現在是否還能活下去。殿下若是能讓我們活下去,我們自然誓死追隨殿下,可是.....!」

    「可是什麼?」袁不野冷聲道。

    「可是如果再這樣下去,大家就只能餓死。」鄭飈道:「若當真如此,還不如讓大家各自去找吃的,就算不能全活下來,總比全都餓死要強。」

    段韶頷首道:「你說的不錯,如果大家都這樣想,那儘管自己去找吃的,本宮絕不阻攔,誰像離開,現在就可以走。」

    「殿下,要走可以,總該將軍餉分發給大家。」鄭飈道:「這中間許多人都有老婆孩子在家裡等候,當兵多年,如今難道兩手空空回去?我們出發之前,大都督將軍餉讓咱們帶上,還請殿下現在就將軍餉分發下來!」

    袁不野冷笑道:「鄭飈,原來你是記掛著那些銀子?」

    「當兵拿餉,又有什麼過錯?」鄭飈大聲道。

    他這一說,後面都大叫起來,聲音嘈雜一片,後面的兵士再次向前擁擠,鄭飈和許多前面的兵士被逼著往前,太子近衛連勝厲喝,步步後退,其中一名太子近衛將刀尖頂在了鄭飈的胸口,嘈雜聲中,聽得一聲慘叫,便有人瞧見鄭飈身體晃了晃,忽然一頭往前栽倒。

    這一變故十分突然,那持刀頂著鄭飈胸口的太子近衛呆了一下,雖然局面混亂,但他能夠控制自己的力度,刀鋒雖然頂著鄭飈胸膛,卻根本沒有刺入進去,這鄭飈卻不知何故突然栽倒。

    邊上兵士都是呆了一下,只瞧見鄭飈撲在地上一動不動,猛聽有人道:「殺人了,近衛.....近衛殺了鄭飈!」
V123210 發表於 2019-5-20 07:19
錦衣春秋 第一三一五章 自相殘殺

    鄭飈被殺,有人喊叫,場面頓時更為混亂。

    「我們只是在向殿下請願,為何要殺人?」鄭飈平日與不少人交好,否則也不可能一開始就能帶著上百人過來找段韶,此時被殺,同伴立刻怒吼道:「我們苦撐到現在,不求榮華富貴,只求一口吃的,為此你們竟然殺了他?」

    太子近衛在齊國的地位自然不是區區水兵能夠相提並論,他們骨子裡便瞧不上東齊水兵,平日裡雖然沒有直接衝突,卻也並無多少交流。

    在水兵眼中,這群太子近衛眼高於頂,都是自命不凡的樣子,所以對這些近衛本就十分厭惡,此刻只以為是那近衛刺死了鄭飈,都是對那近衛怒目相視,數人已經往前步步緊逼,握緊手中的刀。

    那太子近衛見到鄭飈莫名其妙便死去,也不知道到底是因為何故,知道事情不妙,也是變了顏色,瞧見眼前中水兵都是如狼似虎般看著自己,倒是有些慌亂,握緊手中刀,厲聲道:「你們你們要做什麼?」

    段韶和袁不野已經看出情勢不對,袁不野厲喝道:「都不要輕舉妄動,殿下!」

    「狗-娘養的近衛,殿下還沒有下令就敢擅自殺人,宰了這狗-娘養的。」一人高聲叫道。

    士氣低沉群情騷亂的水兵們看到鄭飈被殺,本就如同夏天干燥的柴火,壓抑的怒火漸漸上升,只需要一點點火星便可以點著,此時那人一喊,早有兩人揮刀沖上前去,對著那太子近衛砍了過去。

    「宰了他們!」又有人高聲喊道。

    那太子近衛見到大刀砍來,立刻後退,揮刀抵擋,邊上其他太子近衛也不猶豫,迎上前來,意圖阻擋衝上來的亂兵,他們不動還好,這一動更是讓其他水兵火冒三丈,一時間又有幾十人沖上前去。

    袁不野和段韶都是大驚失色,見到太子近衛和水兵已經交手上,袁不野厲聲高喝道:「都住手!」

    段韶卻也是高聲道:「都是自己兄弟,莫要自己人打自己人!」

    兩人聲音雖大,但眾水兵呼喝有聲,將兩人的聲音完全壓了下去,而且場面混亂,也沒有人再去理會二人,只是瞬間,那些太子近衛便被水兵們包圍起來。

    這群水兵之中固然有鄭飈這一類衝動之輩,卻也有一些保持理智,只覺得此時處於艱難之中,不宜自相殘殺,便上前想要勸說,但此時卻又哪裡阻攔得住,更多的卻是不想捲入其中,雙方廝殺起來,許多人不進反退,向四周散去。

    雖然如此,但卻還是有好幾百人捲入其中,太子近衛雖然身手了得,但面對數百名水兵,如何抵擋得住,這刀子砍出去,再想收回來已經是難上加難,只是眨眼間,便有兩名水兵和一名太子近衛被殺。

    袁不野知道事情到了這般田地,自己根本阻攔不住,護住段韶,低聲道:「殿下,快退,這裡這裡凶險!」

    段韶不想看到好不容易帶到此處的兵士就此內訌,可是連叫幾聲,根本無人理會。

    他知道這些兵士一旦狂性大發,混亂之中,只怕連自己也認不得,曉得袁不野所言屬實,有想到與申屠羅離別之時,申屠羅就有過囑咐,無奈之下,只能在袁不野的保護下向後撤,到得那棵大樹時,卻瞧見竟然有十多名兵士趁著那邊廝殺之際,竟然撬開了箱子,正從裡面偷取銀子,袁不野想不到曾經訓練有素的東齊水兵如今竟然變得如同土匪一樣,厲聲喝道:「你們做什麼?」

    那些水兵正貪婪地往身上藏銀子,聽到喝聲,回頭過來,呆了一下,但卻根本不理會,依然從箱內取銀子。

    袁不野怒容滿面,實在是瞧不過去,握刀衝過去,眾兵士見狀,抓了銀子一哄而散。

    便在此時,卻見到數道身影從邊上衝出來,袁不野心下一凜,看清楚卻是一路上跟隨而來的飛蟬密忍,飛蟬密忍今夜並沒有捲入兵變之中,只見一名飛蟬密忍上前來拱手道:「水兵嘩變,這裡不能留了,我們願意護送殿下前往濮陽!」

    那邊又傳來慘叫聲,袁不野急忙向段韶道:「殿下,管不了那些人了,咱們快走。」竟是吩咐道:「你們各自取一些銀子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距離濮陽路途遙遠,眼下情勢危急,只能迅速離開此處,帶上銀子在路上以防萬一,那也是無可奈何,自己先過去取了些銀子,眾忍者也各自取了銀子,便在此時,卻瞧見數十人往這邊衝過來,當先一人刀鋒指著箱子道:「在那裡了,大家領軍餉??!?/

    袁不野知道很快會有更多的兵士衝過來,帶著飛蟬密忍護住段韶,退了開去。

    果然,很快有更多的人衝了過來,幾口裝著銀子的大箱【m】子早已經被眾兵士團團圍住,隨即聽到爭吵之聲起,更有人為了爭搶銀子,已經揮刀自相殘殺,整個局面早已經是無人可以控制。

    袁不野抓住段韶手臂,此時也顧不得其他,帶著段韶便走,分散在四周的十多名飛蟬密忍立時跟了上去。

    這一路跑出數里地,袁不野這才停下步子,段韶一停下,便覺得兩腿發軟,幾乎站立不穩。

    他回首向林子方向瞧過去,神情震驚,喃喃道:「我大齊勇士,為何都會變成如此模樣?」

    袁不野神情凝重,嘆道:「殿下,這就是人心險惡。吃飽穿暖,有軍餉拿,他們自然是忠心耿耿的大齊勇士,可是身處絕境,人就會變成野獸。」知道這位東齊太子雖然也是有著權謀手段,但畢竟自幼在宮廷長大,又如何能夠知道人性醜惡至此。

    「殿下,如今只有我們十幾個人,反倒不是什麼壞事。」袁不野見得短少一臉黯然,勸慰道:「這樣不會吸引人注意,更容易趕到濮陽。」

    段韶知道事已至此,也沒有別的辦法,微微頷首:「咱們走吧!」

    段韶在深夜趕路的時候,申屠羅正用一種異樣的目光盯著齊寧,而齊寧也沒有移開目光,四目相視,一陣死一般的寂靜之後,申屠羅忽然仰首笑起來,就似乎聽到了世間最好笑最荒謬的故事一般。

    「大都督覺得我的要求很可笑?」齊寧不動聲色,氣定神閒。

    申屠羅笑聲未息,卻已經問道:「你可知道本將是誰?」

    「東齊水師大都督!」

    「既然知道,你怎敢在本將面前說出如此荒謬之言?」申屠羅臉上帶著戲虐之色:「莫非你以為本將陷入困境,就會向你們楚國乞降?」

    齊寧搖頭道:「不是乞降,而是我向你招降!」

    「無論是乞降還是招降,我申屠羅這裡就沒有一個降字!」申屠羅笑道:「你燒了我的船隊,是否就覺得秦淮軍團沒有後顧之憂?本將此番無非是太過大意,竟然疏忽了那幫東瀛忍者竟然已經背叛了大齊,這才為你所趁,若是沒有他們,你又怎能得逞?」

    「大都督說的並沒有錯。」齊寧嘆道:「飛蟬密忍潛入城中放火,中了圈套,被我說服轉投我大楚,我對大都督這邊的情況一無所知,必須要借助他們的力量,所以會澤城內精心佈置了一場大火,就是要讓大都督不會對那幾名飛蟬密忍起疑心。其實如果我是大都督,也會上當。如果沒有他們,我實在難以查出糧船到底是哪一條,沒有他們,也根本無法靠近大都督的船隊,登上你們的戰船。」

    「你看起來很得意。」申屠羅冷笑道:「可是就算糧倉完好無損,難道你就能將糧食運過淮水?」

    「我明白大都督的意思,你說的是東齊另一路水軍。」齊寧道:「我若是沒有說錯,在淮水上游,還有魯錚的一支船隊,也有十餘艘戰船,大都督是想說,有他們在,我們就無法運糧過江!」

    「你們根本不知道魯錚現在的位置在哪裡。」申屠羅盯著齊寧眼睛:「若是就此運糧過江,一旦魯錚的船隊出現,你們的運糧船瞬間就會擊沉。」

    齊寧點頭道:「這一點我很相信,要準備運糧船,還要將糧食運送到江邊,再將糧食運過去,沒有三五天時間,很難將充足的糧食運過江。我們的運糧船一旦被魯錚的船隊發現,確實會遭受滅頂之災!」唇邊泛起一抹輕笑:「那大都督可知曉,前天往東進發之後,會澤城就已經向江邊運糧,如果我估計的沒錯,糧食現在已經開始向對岸運送!」

    申屠羅臉色微變。

    「魯錚的船隊在淮水上游,且不說他根本得不到消息,就算得到消息迅速趕到運糧點,日夜不歇,那至少也有兩天時間。」齊寧道:「可是我能保證,至少在五天之內,魯錚絕不會騷擾到我們!」

    申屠羅見到齊寧臉上帶著自信之色,心下一凜,隱隱覺得齊寧此番不但只是燒燬了自己糧船這般簡單,只怕還設下了其他的圈套。
V123210 發表於 2019-5-20 07:19
第一三一六章 黃岩騙局

    齊寧聲稱至少可以為楚國運輸隊爭取五天的時間,這著實讓申屠羅有些詫異。

    申屠羅分兵在淮水游弋,就是提防楚國人找空子輸送糧食,而且他早就打探清楚,輸送給秦淮軍團的糧食就在會澤城,這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也正因如此,他一直都派人盯住會澤城的動靜。

    只要會澤城運糧出城,那麼船隊 便會立刻做好防備。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這是兵家常理,申屠羅自然不會不知道,是以對於楚國的狀況,他調查的也很清楚。

    經過上一次的秦淮大戰,楚國耗損巨大,國庫空虛,申屠羅甚至已經知道,正是因為抄沒了淮南王府以及從東海查抄了大量的財物,這才讓楚國的國庫恢復了一些元氣,也才能夠籌備了不少糧秣。

    會澤城的糧倉,那已經是楚國花了大氣力儲備起來,申屠羅知道以楚國目前的狀況,再想籌集到更多的糧食已經是千難萬難,所以眼睛始終盯著會澤城,而他的船隊,也就一直守在會澤城這一線。

    派出魯錚前往淮水上游,無非是做到萬無一失,提防楚國以會澤城吸引東齊水師的注意力, 卻從上游湊糧偷運,雖然知道楚國也拿不出太多的糧食來,但申屠羅卻是希望一粒糧食也不要被送到對岸。

    東齊水師以申屠羅這支隊伍為主力,坐鎮在淮水中心,魯錚雖然活動的區域在上游,可是申屠羅卻一直保持著與魯錚那邊的聯繫。

    為了保持聯絡,申屠羅專門令人訓練了信鴿,每隔三日,申屠羅就會放鴿子出去,並不需要帶任何信函,魯錚那邊只要瞧見鴿子,便知道一切平安無事,而鴿子返回來,也代表著魯錚那邊一切順利。

    申屠羅領部下登岸,卻並不擔心會澤城就能夠順利運糧,魯錚那邊三天沒有看到信鴿,必然會順江而下,最遲兩三天,就能趕到會澤城前方一帶,楚國要運糧,三天時間絕對不夠,運到一半,魯錚的船隊若是出現,定會將糧隊一舉擊潰。

    但齊寧此刻卻是信心滿滿,讓申屠羅很是狐疑。

    「大都督是在奇怪為何會有五天的時間?」齊寧笑道:「其實這還不算太長,如果魯錚遲遲沒有察覺,時間還會更長。」

    「你什麼意思?」

    「其實告訴大都督也無妨。」齊寧道:「大都督可知道淮水上游有一處叫做黃岩渡?」

    「黃岩渡?」申屠羅更顯狐疑之色,黃岩渡他自然是知道,在淮水上游,距離自己撤離的地方有兩天的路途,只是卻不明白齊寧此時為何會提到黃岩渡。

    齊寧微笑道:「我已經派人前往涼城,告知那邊組織人手往黃岩渡運糧。」

    「往黃岩渡運糧?」申屠羅冷笑一聲:「除了會澤城糧倉,你們哪裡還有什麼糧食運到黃岩渡?就算有糧食,難道你不知道,魯錚的船隊,一直都盯著那裡。」

    「黃岩渡是淮水沿線比較狹窄之地,過江所耗費的時間也是最短,魯錚盯住那裡,自然是理所當然。」齊寧含笑道:「大都督,如果涼城那邊組織人力往黃岩渡運送大批糧草,不知道魯錚是否會死盯不放?」

    申屠羅冷哼一聲,可 心下卻更是狐疑,心想且不說你們楚國也沒有其他多餘的糧草可以往黃岩渡運過去,即使真的暗地裡湊出糧草來,又怎可能往黃岩渡運送過去?魯錚在上游游弋,最為戒備的地方就在黃岩渡,想從黃岩渡運糧過江,豈不是痴人說夢?

    猛然之間,申屠羅身體一震,似乎明白了什麼,口中吐出兩個字:「假糧!」

    「大都督就是大都督!」齊寧笑道:「一言中的。涼城運過去的糧草,袋子裡全都是雜草和磚塊,從外面自然看不出破綻,魯錚看到黃岩渡的動靜,自然會死死盯著,即使沒有看到信鴿,也未必敢輕易離開,他總不會輕易讓出黃岩渡,讓我們順順利利將糧食運過去?等到他反應過來,我這邊的糧食早已經運了過去。」

    申屠羅深吸一口氣,想不到齊寧竟是如此狡詐。

    他知道齊寧說的並沒有錯,黃岩渡那邊如果佯裝要運糧,魯錚必然會死死盯住,只等著糧食渡江便會發起攻擊,他知道以魯錚的性格,絕不可能棄兒不顧。

    「大都督應該明白我為何會告訴你這些。」齊寧嘆道:「糧食過江,秦淮軍團的困境立時可解,我知道大都督想要復國,可是你們已經沒有機會。國都被破,只靠濮陽那區區兵馬,何談復國?令狐煦雖然可以治國,但治軍的才能實在是不值一提,齊軍眼下還能在濮陽苟安,可是最終難免覆滅的結局。」

    申屠羅笑道:「就算最終全軍覆沒,太子殿下也會帶著我大齊將士戰至最後一刻!」

    「太子殿下?」齊寧輕笑一聲,反問道:「段韶帶著兵士前往濮陽,別人不知,可是大都督心裡很清楚,那只是痴人說夢,他們無糧可食,淮水北岸荒無人跡,根本找不到給養,最多三天,那支殘兵就會煙消雲散。至若段韶,也根本不可能抵達濮陽,大都督莫忘記,那些飛蟬密忍可還在段韶身邊,而段韶卻根本不知道他們已經投靠了我大楚!」

    申屠羅瞳孔收縮。

    他先前知道飛蟬密忍投靠楚國,就知道大事不妙,那些飛蟬密忍當然不可能真的陪同段韶前往濮陽,跟隨在段韶身邊,當然是受齊寧所令,段韶對那幫忍者沒有提防,飛蟬密忍只要找到機會,便可輕易刺殺段韶。

    段韶是齊國復國的旗幟,也正是因為段韶的存在,復國才有名義,也才能段韶聚攬人心,可是一旦段韶有任何閃失,大齊皇族便將後繼無人。

    東齊除了段韶這位太子之外,本來還有泰山王和臨淄王兩位皇子,可是臨淄王被毒殺,泰山王也已經死去,段韶是齊國唯一的繼承人,如果段韶也死了,齊國也就沒有了後繼之君,自然談不上復國。

    「識時務者為俊傑。」齊寧神情變得嚴肅起來:「齊國大勢已去,沒有任何希望,大都督若是能夠歸順我大楚,一身才幹必然還有用武之地。而且濮陽兵馬,也將死裡逃生!」

    「死裡逃生?」

    「這一戰無論誰勝誰負,一旦有了結果,接下來的兵峰必然指向濮陽。」齊寧淡淡道:「大都督覺得他們能一直守住濮陽?」

    申屠羅對此早就一清二楚。

    他雖然人在淮水,但濮陽那邊的士氣也是一清二楚。

    齊軍出馬陵山,趁著楚軍與漢軍對決之時,大肆擴張,奪下了漢軍諸多土地,正在士氣旺盛之時,豈料後院起火,楚國人竟然偷襲了臨淄,而且據守馬陵山,齊軍想要回援都無能為力,本來激揚的士氣瞬間就落入了谷底。

    令狐煦逃往北方,立刻下令分駐在北方各城的齊軍收攏起來,據守濮陽城。

    濮陽城是北方重鎮,龐大堅固,地理位置易守難攻,齊軍從其他各城撤離之時,將糧草一掃而空,全都帶往了濮陽,如今濮陽在糧草方面倒是問題不大,可是不敢分兵出城,而是全力加固濮陽的防禦工事。

    申屠羅知道齊軍現在的處境幾乎是在坐以待斃,齊軍攻略漢地之時,沒少殺人放火,弄得漢地百姓天怒人怨,齊軍在濮陽-根本得不到當地百姓的擁護,就只能像烏龜一樣縮在濮陽城內,時間越久,士氣也就會越消沉,而楚漢一旦分出勝負,勝者正是士氣旺盛之時,移師攻打濮陽,用不著強行攻城,只要將濮陽城圍上一年半載,齊軍也就不戰而潰。

    到最終,齊軍無論如何也是守不住濮陽。

    「即使守不住,又能如何?」申屠羅冷冷道:「無非是與濮陽城同歸於盡而已。」

    齊寧嘆道:「大都督這句話說的好輕鬆。我聽說大都督愛兵如子,可是這句話卻是冷酷無情。大都督當真想要看著數萬起軍死在濮陽?還有城中那些無辜的百姓跟著他們一起陪葬?」

    申屠羅目光銳利刀鋒般盯著齊寧,問道:「你又待如何?」

    「他們的性命,其實掌握在大都督手中。」齊寧道:「我知道大都督在齊國是第一名將,齊軍將士對大都督都是敬畏有加,大都督說出來的話,他們無敢不從。到了如今這個局面,我相信濮陽的齊軍將士也不想再打下去,他們大都有妻兒老母,在濮陽為了一個不可能達到的目的戰死疆場,丟下妻兒老母,想必沒有人願意。」凝視著申屠羅:「大都督若是能夠勸說他們投降,我保證他們都會平安無事,願意回鄉的就讓他們去見父母妻兒,想要繼續吃兵糧的,我也會妥善安置,將他們編入我軍之中,如此一來,就不會有人白白犧牲。」

    申屠羅看著齊寧眼睛,片刻之後,猛然笑起來,嘲諷道:「我只當錦衣齊家擅長在疆場與敵廝殺,卻不想如今卻滿是陰謀詭計。你說服我歸順楚國,原來是想讓我勸說齊軍投降,哈哈哈,姓齊的,你到真是打的好一副如意算盤!」
V123210 發表於 2019-5-22 07:00
錦衣春秋 第一三一七章 落網


    段韶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走了好一陣子,雙腿再也不聽使喚,走到一條河邊,雙腿一軟,已經是跪倒在地,袁不野一直走在前面,聽到身後的動靜,立刻回頭,見段韶軟倒在地,急忙跑過來扶住段韶,擔心道:「殿下,您!」

    段韶苦笑道:「我走不動了,雙腳不聽使喚!」

    袁不野心知段韶能撐到這裡,已經不容易,四下里看了看,附近就是一條潺潺流動的小河,不遠處是一片小樹林,並不見其他人影,輕聲道:「殿下先歇息一下。」過去河邊在水袋子裡升滿了水,回來將水袋子遞給段韶道:「殿下喝點水。」

    若是以往,這荒郊野外的河水自然是送不到段韶面前,但眼下能有這河水飲用,已經是好運氣。

    段韶渾身發軟,因為飢餓,腦門子甚至已經冒出虛汗,抬頭看了一眼天色,距離天明還有一陣子,回頭看到那些飛蟬密忍一眼,見到這些密忍倒似乎體力充沛,沒有顯出任何疲態,暗想東瀛這些忍者還真不愧是經過了嚴苛的訓練,幾天不吃不喝對他們並無太大的影響。

    「殿下,路途還很遠。」袁不野其實也已經十分疲軟,抹了一下額頭汗水,道:「咱們再走一陣子,看看是否能有馬匹或者牛車之類。」

    段韶苦笑道:「戰事一起,大量馬匹都被徵用,牛車也被徵去運糧,哪裡還能瞧見馬匹牛車。」

    袁不野微微點頭,抬頭向飛蟬密忍那邊道:「你們誰是首領?」

    他其實對飛蟬密忍瞭解的並不多,只知道這些飛蟬密忍是受命負責保護太子殿下,這一路上飛蟬密忍也確實一路相隨,只是袁不野還真不知道這群密忍的首領到底是誰。

    一名忍者走上前來,道:「我是飛蟬小太郎!」

    「飛蟬小太郎?」袁不野點點頭,道:「殿下走不動,飛蟬首領,那邊有一片樹林,你能否帶人過去做一副擔架,咱們抬著殿下往前行。」

    飛蟬小太郎並沒有說話,卻是用異樣的目光盯著袁不野。

    那目光十分冷漠,袁不野與他目光對視,卻是感覺極不舒服,忽見到小太郎身後十多名密忍都是走過來,瞬間便在四周圍了個圈,將自己和段韶團團圍住。

    袁不野大吃一驚,知道事情不妙,已經握住腰間佩刀刀柄,做出隨時拔刀的姿勢,沉聲道:「你們要做什麼?」

    段韶也已經察覺事情不對,心想自己手下那些水兵暴動,難道這些忍者也生出了反叛之心,心下一凜,但立刻想到飛蟬令還在自己身上,迅速取出來,亮向飛蟬小太郎,盡力讓自己顯得鎮定,沉聲道:「你們可認識這個?飛蟬一族宣誓效忠於陌影,見到飛蟬令,如同見到你們的主人,難道飛蟬一族想要背信諾言?」

    「飛蟬一族不會背棄諾言。」忽聽得身後傳來一個聲音:「這枚飛蟬令,是飛蟬丹夫向陌影宣誓效忠之後,陌影親手打造,換句話說,飛蟬丹夫如果見到飛蟬令,定會誓死效忠。」

    段韶赫然回頭,卻見到說話的是自己身後一名飛蟬密忍,皺起眉頭,卻見那密忍逕自走上前來,還沒靠近段韶,「嗆」一聲響,袁不野已經抽刀在手,厲聲喝道:「站住!」

    那密忍雙眸寒冷,看了袁不野一眼,淡淡道:「我不殺你,你現在離開,還能留一條命!」

    袁不野冷笑道:「你不殺我,我卻要殺你。背信棄義,我既然護衛殿下,自然不能讓你們傷害殿下分毫。」

    密忍抬起手臂,卻是將臉上的面巾摘了下來,段韶並不認識那張臉,皺起眉頭,密忍已經道:「太子不認識我,但祿存校尉想必不會忘記!」

    段韶身體一震,臉上變色。

    他自然不會忘記祿存校尉。

    東齊水師封鎖淮水,楚軍糧道被阻斷,祿存校尉帶著數名精銳潛到船上欲圖行刺段韶和申屠羅,卻落入申屠羅布下的陷阱,全軍覆沒,而祿存校尉的腦袋正是段韶親手砍下來。

    「你你們是神侯府的人?」段韶背脊生寒。

    眼前這人,自然就是軒轅破。

    齊寧收服了飛蟬密忍,在會澤城內故意放了一把火讓申屠羅中計,而軒轅破和齊寧則是扮作飛蟬密忍,跟隨飛蟬小太郎登上了水師戰船,他們扮作密忍,不必露出真容,自然不會被人發現。

    軒轅破雖然一開始並不信任飛蟬密忍,覺著齊寧和自己兩人前往東齊水師,一旦飛蟬小太郎登船之後揭露了齊寧和自己的身份,那便是羊入虎口,但齊寧卻是藝高膽大,所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堅持親自前往,軒轅破終究是跟隨齊寧一同登船。

    飛蟬小太郎回到船上,立刻向船上的飛蟬眾忍放出了訊號,那些飛蟬密忍既知道飛蟬小太郎是新的首領,自然是唯小太郎之命是從,在飛蟬小太郎的指示下,燒燬了兩艘糧船,給了申屠羅致命的打擊。

    登岸之後,齊寧留在了船上,而軒轅破則是混在隊伍之中,與飛蟬小太郎一行人隨著段韶一道離開。

    水兵暴亂,段韶和袁不野逃脫,只帶了一群飛蟬密忍,此刻段韶身邊僅只有袁不野一人護衛,面對袁不野和一群飛蟬密忍,真正是陷入絕境。

    「哈哈哈!」段韶忽然仰首笑道:「高明,果然是高明!」緩緩站起身來,道:「利用這些下賤的忍者將計就計,混到船隊,放火燒糧,這倒真是神侯府的手腕。」

    「飛蟬丹夫效忠陌影,但首領死了,飛蟬一族與陌影的生死之約立刻解除。」飛蟬小太郎道:「飛蟬一族現在的主人是楚國!」

    段韶背負雙手,盯著軒轅破,冷笑道:「所以現在你準備殺我?」

    軒轅破目光如刀:「你殺了神侯府的人,按照江湖的規矩,我本該一刀砍了你腦袋,不過你既然是齊國的太子,我自然是要將你帶回建鄴,交給聖上發落!」

    「聖上?」段韶冷哼道:「他是你們楚國的皇帝,有什麼資格發落齊國的太子?」

    袁不野卻是單手握刀,護在段韶身邊,緊盯著軒轅破。

    軒轅破盯著袁不野,淡淡道:「我說過,你留下來會死!」

    袁不野知道已經身處絕境,卻是放聲笑道:「那就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猛地低喝一聲,欺身上前,揮刀向軒轅破砍了過去。

    軒轅破不躲反迎,出刀如電,兩人身形瞬間交錯,袁不野往前踉踉蹌蹌走出幾步,轉過身來,喉嚨上已經多了一道血痕,段韶渾身發涼,失聲道:「袁袁不野!」

    袁不野腳下一崴,整個人向前已經撲倒在地,抽搐兩下,便即不動。

    袁不野在東齊水師之中也只是一名都尉,雖然勇悍,但武功卻很普通,軒轅破乃是神侯府大師兄,深得西門無痕的真傳,他雖然此前被地藏封住了內力,但從西川趕往會澤城的途中,齊寧便一直在幫他解穴,如今早已經恢復了內力,與袁不野正面對決,袁不野自然遠非他敵手。

    段韶腰間也是陪著一把劍,見到袁不野眨眼間就命喪軒轅破之手,心知今日斷無倖免之理,緩緩拔出長劍,淡淡笑道:「本宮乃大齊太子,豈能落入你們這些宵小之手!」猛地倒轉劍柄,回劍便往自己的脖子上抹去。

    軒轅破豈容他得逞,欺身上前,刀鋒刺中段韶手腕,段韶慘叫一聲,手中長劍落地,軒轅破沉聲道:「拿住他!」

    飛蟬小太郎已經從後面欺身上前,一拳打在段韶後腦,段韶頭暈眼花,栽倒在地,便即暈了過去。

    淮水之上,東齊水師船隊依然向東而行,從艙內傳出申屠羅的大笑之聲,外面巡邏的水兵也是隱隱約約聽見,可是沒有大都督的吩咐,誰又敢進艙內去打擾。

    「沒有什麼陰謀詭計。」齊寧淡淡道:「只不過是向大都督陳述事實而已。濮陽的齊軍是生是死,都在大都督的掌控之中!」

    申屠羅竟是伸手拿起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飲而盡,這才笑道:「身為軍人,就該為國精忠,哪怕是明知會戰死沙場,齊國的將士也不會退縮。你實在是太小看我大齊將士了。」眸中一寒,冷笑道:「歸順你楚國,為何不去與北漢人結盟?我大齊佔據濮陽,有數萬精兵,只要想北漢人提出,與他們聯手對付秦淮軍團,莫非你覺得北漢人會拒絕?」

    「北漢人當然不會拒絕。」齊寧道:「不過那時候齊**隊就只能成為北漢人的工具,為北漢人戰死沙場。而且他們也將無法和自己的家人團聚!」

    「出來征戰,本就是置之死地而後生,沒有人想著能活著回去。」申屠羅將手中茶杯放回桌上。

    齊寧笑道:「大都督這是要意氣用事,為了發洩心中痛快,視數萬條齊國將士的性命於不顧?」搖頭嘆道:「你不為他們著想,難道也不想想段韶?」

    申屠羅眼角抽動,齊寧凝視申屠羅道:「東齊太子如今在我楚國的手中,他的生死,大都督總不會不管不顧吧?」
V123210 發表於 2019-5-22 07:00
第一三一八章 登岸


    申屠羅冷笑道:「你想以太子要挾我?」

    「你就當我是這個意思。」齊寧逼視申屠羅:「兩萬齊國將士的生死,再加上東齊太子的性命,不知大都督現在是否在乎?」

    申屠羅握緊拳頭,齊寧嘆道:「大都督並非凡夫俗子,心裡應該比誰都明白,以眼下的形勢,齊國毫無復國的希望,如果段韶真的死了,你們最後一絲絲復國的希望也斷然無存。如果你們歸順了我大楚,幫助解決了漢國,那就立下了汗馬功勞,皇上賞罰分明,再加上還有皇后的面子在,日後封段韶齊王的爵位,那也不是不可能。」

    「你明知道本將與殿下都有復國之念,還敢讓我們歸順楚國?」申屠羅目光銳利:「莫非你不擔心,我們先行假意歸順,等待時機,再行復國之事?」

    「至少也是先將漢國解決掉。」齊寧笑道:「大都督是否覺得我們可以談下去?」

    申屠羅皺起眉頭,若有所思。

    他心裡其實很清楚,一旦真的歸順了楚國,再想要復國,那簡直是痴心妄想,楚國人並不是傻子,如今要讓自己歸順,無非是自己有利可用價值而已,等到此戰過後,即使楚國人不秋後算賬,那也定會將自己徹底軟禁起來,不會給自己任何活動的空間,更別說再去圖謀復國。

    可是齊寧有一句話說的並沒有錯。

    齊國要復國,只能打出段韶的旗號,段氏皇族一旦斷絕,也就不存在任何復國的意義。

    飛蟬密忍既然已經投靠楚國,那麼段韶很可能落入楚國人的手中,段韶的生死掌握在楚國人手裡,齊寧雖然是口出威脅之言,但其實卻正是最有效的威脅。

    申屠羅當然不希望看到段韶被殺,並非為了段韶這個人,而是段韶這個身份。

    他並沒有忘記,陌影的計畫還在實施之中,一旦陌影的計畫成功,眼下的局面很可能就會有翻天覆地的翻轉,可這一切的前提卻是段韶必須活著, 段韶如果不在,陌影所有的計畫也將付諸東流。

    段韶不能死!

    「你準備讓我怎麼做?」沉思良久,申屠羅忽然問道。

    齊寧今夜與申屠羅談判,事先也做好了心理準備,他知道要說服申屠羅絕非易事,而且已經下定決心,一旦申屠羅拒絕歸順,那麼必定要將申屠羅誅殺,也正因如此,他並沒有隱瞞黃岩渡的計畫。

    對齊寧來說,能夠讓申屠羅歸順楚國,比一刀殺了他的作用要大得多。

    濮陽畢竟有兩萬齊軍,那是齊國的精銳主力,雖然如今龜縮在濮陽城內,可是齊寧心裡很清楚,那支軍隊只要存在一日,對秦淮軍團就形成一日的威脅,位於定陶要東北角的濮陽駐軍,就如同一支對準著秦淮軍團的暗箭,誰也不知道這支暗箭什麼時候會射出來。

    秦淮軍團如今鎮守定陶一線,沒有對漢軍發起攻勢,歸根結底就是因為糧草沒有及時送上,糧草不足的情況下,岳環山只能按兵不動。

    如今淮水打通,糧草很快就會過江,秦淮軍團有了糧草保障,自然很快就會對漢軍發起攻勢,而那個時候,濮陽駐軍就成了巨大的隱患,即使岳環山會分兵提防淮陽方向有敵來襲,但也會因為齊軍的存在始終不能全力應對漢軍。

    而齊軍如果真的出兵從側翼向秦淮軍團發起攻勢,那自然是極為麻煩的事情。

    齊寧解決了糧道問題,便想借此機會,順便將濮陽的威脅一併解除。

    要解決濮陽問題,就必須要利用申屠羅。

    他並不知道以段韶作為籌碼是否真的可以說服申屠羅,為此也做好了最壞的打算,這時候聽得申屠羅之言,心下一振,卻面不改色,道:「只需要一封信!」

    「讓我寫一封信,送到濮陽,勸說令狐煦歸順?」申屠羅笑道:「你未免將本將想的太神通廣大了!」

    齊寧搖頭道:「大都督在意那兩萬兵馬的生死,在意段韶的生死,令狐國相難道不在意?令狐國相也許正在猶豫之中,大都督好言相勸,自然是不會徒勞無功。」

    申屠羅搖頭道:「沒有見到太子殿下,這封信本將不會寫!」

    「這是理所當然。」齊寧含笑道:「若是大都督不反對,現在可以讓船隊靠岸,隨我前往會澤城等候殿下駕臨,沒有見到殿下之前,我絕不強求!」

    「登岸?」

    「大都督,若是再不登岸,我只擔心你手下的這些兵士都要餓死。」齊寧道:「若是我估計的沒錯,太子殿下三五日之內必然會抵達會澤城,城內已經準備了酒宴,為大都督接風洗塵。」

    申屠羅臉色凝重,凝視著齊寧,片刻之後,起身走到窗邊。

    他凝視著漆黑的夜幕,似乎要用一雙眼睛看透黑暗中的一切,良久之後,才沉聲道:「來人!」

    齊寧微皺眉頭,以他現在的武功,自然不會擔心申屠羅會對他形成威脅,即使從外面衝進一群兵士,齊寧也有足夠的把握擊殺申屠羅。

    很快,艙門被拉開,一人進來拱手道:「屬下在!」

    「傳令下去,所有船隻靠岸!」申屠羅轉過身吩咐道。

    那人一怔,問道:「大都督,靠靠哪邊?」

    「南岸!」

    那人更是詫異,但馬上道:「得令!」退了下去。

    齊寧這才微鬆了口氣,他要殺申屠羅固然不難,但卻並不希望今夜大開殺戒,這並非齊寧心存仁慈,而是一旦動手,自己精心謀劃破解濮陽駐軍的目的就無法達到。

    申屠羅一聲令下,船隊的水兵們都頗為詫異,但卻都不敢違抗軍令,所有船隻往南岸靠過去,這淮水岸邊沒有碼頭,雖然幾艘小型戰船靠了過去,但申屠羅這艘主力戰船卻是無法靠岸,容易擱淺,到得淺水處便即停了下來,放了小船下去。

    申屠羅又令眾人登岸,夜色之中,幾百名東齊水兵登上南岸,這一片荒無人煙,岸上都是茂盛的荊棘草叢,眾人剛剛登上岸,就聽得喝聲四起,岸邊不遠處的草叢中,陡然間冒出無數身影,持槍拿刀,俱都是向這邊衝過來。

    申屠羅拔刀在手,水兵們也都是赫然變色,但畢竟是訓練有素,瞬間形成隊形,申屠羅瞥向齊寧,冷笑道:「原來你在這裡設下埋伏?」

    「大都督稍安勿躁。」齊寧微微一笑,上前去,抬起手臂,手指間夾著火摺子,火摺子冒出火光來,隨即便見到那群衝過來的人影停下腳步,一人帶著數人迎上來,甲冑在身,手持大刀,正是韓愈。

    韓愈見到齊寧,歡喜道:「國公!」

    齊寧點點頭,這才回身道:「大都督,他們等在岸邊,只是為了送上食物。」吩咐道:「拿乾糧過來!」

    韓愈回過身,做了個手勢,從後面立刻上前十數人,挑著竹筐,將竹筐放在中間,齊寧這才向申屠羅道:「大都督,這裡除了炒米,還有大餅饅頭,足夠你手底下的弟兄吃上三五日。」

    申屠羅走上前,用刀挑開竹筐上面掩蓋的油布,見到下面果然是食物,猶豫了一下,這才收刀,掃了楚兵黑壓壓的人群,淡淡道:「他們一直都在岸上跟著?」

    「我知道大都督宅心仁厚,不會不顧濮陽的將士們。」齊寧微笑道:「我相信我們的談判一定可以成功,所以他們在岸上一直跟隨船隊前行,隨時準備送上食物。」

    「你說足夠我手底下的人吃上三五日,那又是什麼意思?」申屠羅皺眉道。

    齊寧嘆道:「大都督,你手下這些弟兄一定牽掛自己的家人,我的意思是,讓他們先回家探望父母妻兒,並不用跟隨大都督前往會澤城。」

    申屠羅雙眉一緊,但很快便大笑道:「你是害怕他們隨我入城之後,會奪了會澤城?」

    「如果大都督實在覺得是這樣,我也不能辯駁。其實在我看來,我是擔心大都督覺得將他們都帶去會澤城,以為我會將他們都當做人質。」齊寧微笑道:「會澤城內已經為大都督準備了住處,收拾的很乾淨,只等著太子殿下前來與大都督相會。」

    「哈哈,好的很。」申屠羅盯著齊寧的眼睛,道:「齊寧,你想的很周到。」轉過身去,掃了手底下一個個疲憊不堪的將士,沉默許久,才嘆道:「你們各自帶上乾糧,回去家鄉吧。」

    「大都督!」眾人往前擁上來:「我們要與大都督同生共死!」

    「大都督,咱們和他們拼了!」

    韓愈手下軍士卻都是嚴陣以待,提防東齊水兵發難。

    申屠羅臉色嚴峻起來,沉聲道:「這是本將最後一次對你們發號施令,難道你們要抗命不成?帶上糧食,現在就回去。」

    眾水兵見申屠羅如此,不敢再多言,有些人盯著楚兵,目露凶光,一陣沉寂之後,終是有人上前去,從竹筐裡取了口糧,其他人也各自上前取了糧食,但卻都站在岸邊 ,並不離開。

    齊寧微笑道:「大都督,你手下的弟兄,最多四艘船可以擠得下,其他船隻,我們暫且保管,不知意下如何?」

    申屠羅心知到了如今的地步,只能忍辱負重,冷哼一聲,卻還是吩咐手下道:「你們帶走四艘船,其他的都留在這裡。」

    「請!」齊寧一抬手,做了個請勢,申屠羅也不猶豫,抬步便走,身後傳來將士聲音:「大都督!」隨即聽得一陣躁動,東齊水兵全都跪倒在岸邊,有人更是哽咽抽泣。

    申屠羅停了一下步子,微閉上眼睛,但沒有回頭,很快便繼續往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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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