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魔調查科 第二集 決裂時刻19
無涯只覺得腦袋昏昏沉沉，勉強睜開眼睛，過了好一陣子才能夠聚焦，就像生了一場大病一樣。
「…歡歡?」他看見小師妹坐在床邊椅子上，支著頭，一晃一晃的打瞌睡。無涯努力環顧四周，發現自己在醫療中心裡，用力回想，卻只引來一陣頭痛:「…我怎麼在這裡?」
「師兄!」歡歡被他驚醒，開心的抓著他的手臂:「師兄你好愛睡，我一直叫，你都不理我!」小女孩嘟起嘴巴。
無涯有些好笑，仍然頭昏，扶額喃喃道:「…不是不理，怎麼會不理妳呢? 我只是睡熟了。別生氣，好不好?」
歡歡想了一下，認真道:「除非你請我吃棉花糖。」
「成交。」
「師兄最好了!」小女孩高興起來，撲上來，在無涯臉上親了一口。
少年忍不住笑，拍拍她的頭:「好啦! 歡歡最乖了。告訴師兄，到底發生什麼事? 為什麼我會在醫療中心?」
「你不記得嗎?」小女孩歪著頭，扳著指頭數道:「一、二、三，三天之前，師兄出任務回來，在大廳裡跟人打架，然後就被送到病房裡啦!」
「…打架?」無涯皺起眉頭，揉著額角，漸漸想起一些東西，變了臉色，握住小女孩的手，認真道:「歡歡，你知不知道流影…或齊少卿，後來怎麼樣了? 這很重要，聯盟抓住他了嗎?」
歡歡眨眨眼睛，不解:「為什麼要抓他? 他不是好人嗎?」
無涯急切道:「拜託，先告訴我後來怎麼樣了? 我是跟他打架對吧? 我贏了嗎?」
歡歡只是搖頭。
「…我輸了?」無涯喉嚨塞住，潛心感覺，發現巽風的存在感果然已經消失，不知道是不是被驅逐出去。他看看左右無人，壓低聲音，竭力鎮定道:「歡歡，你現在立刻去找師父，告訴他狩魔聯盟的齊少卿已經墮落，你們必須趕快通知其他人，否則不只是我，大家都會有危險…」
「不必了!」忽然，一個聲音從門口傳來，把無涯嚇了一跳，仔細一看，卻是自己的大師兄無含。
「大師兄，你聽我說…」
「不必說了! 你幹的好事我全查清楚了!」道人憤怒道:「你和惡魔簽訂契約? 故意打傷獵魔者同儕? 自願將身體主控權交給惡魔?」聲音越講越高，怒不可遏。
「不! 請…請聽我說，齊少卿可能會傷害你們! 我只是想要揭穿他…」
「你還不明白?!」道人大喝，暴怒道:「從頭到尾，被騙的人就只有你而已! 那個惡魔，叫弗爾卡斯是不是? 牠一直在騙你! 我看過所有通聯紀錄，和所有人談過，從頭到尾，就只有你一個人被牠耍得團團轉! 齊少卿一直在保護你，如果不是他，惡魔老早把你生吞了!」
「可…可是…」無涯一團混亂:「不…不可能…巽風不會…」
「用用你的腦袋! 到底是誰一直告訴你齊少卿不可信? 到底是誰每次灌輸你恐懼? 誰又能從中得利?」道人咆哮:「身為獵魔者，你卻將自己的主控權，拱手交給惡魔!」
「我…我…」無涯抱頭道:「只是想利用牠的力量來做好事…」
「好事? 你幾曾見過惡魔做好事? 你真的以為單靠一點小聰明，就可以控制一個比你多活了好幾世紀的東西?」道人嚴厲道:「你違反了一切教導和規定，就因為想滿足自己的虛榮心?!」
無涯慌亂徬徨，吼道:「…我只是想要你們看得起我! 你…尤其是你…每次都只有在我做錯事的時候才會跟我說話…我…我想證明自己也可以保護大家，我可以成為真正的獵魔者…」
「我看你根本毫無悔意。」道人厭惡道:「你這個軟弱沒用的廢物，當初我就跟師父說，你除了一點學習資質什麼都沒有，也不知道他看中你什麼!」
「我不是廢物!」無涯衝著他的背影大吼:「你才是廢物! 我不是!」聲嘶力竭。
小女孩嚇了一跳，仍然安慰道:「師兄別難過，大師兄最壞了，我們不要理他。」
「歡歡…師父為什麼沒來?」無涯忽然想起，急切道:「他…他知道了嗎? 拜託你不要告訴他! 要是聽到這樣的消息，他會受不了的…我只是想讓他高興，只是想成為一個夠格的獵魔者…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他再也說不下去，將臉埋入掌心。
「我看見大師兄和他講了半天話。」
「…然後呢?」
「他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一直沒出來。」歡歡小手輕拍道:「師兄不要難過…不要哭…」
……
夜晚，沙漠中的明月清晰的懸在窗外，無涯縮在被單裡，想到自己昨天還志得意滿，將要成為聯盟的英雄; 今日卻忽然一無所有，甚至沒臉去見師父，又是慚愧，又是心痛。
師父的身體已經那麼壞了，聽到這樣的消息，對他老人家一定是不小的打擊吧?
…終究還是讓他失望了…
無涯將臉埋進枕頭裡，不想理會發熱的眼眶，覺得無論如何，都應該要再見師父一面，至少看看他是否安好。
無涯左思右想，終究沒能擺脫這個念頭，於是悄悄從床上坐起來，躡手躡腳溜到病房口，意外發現走廊空蕩蕩的，並沒有想像中的警衛。
無涯不想驚擾其他人，從置物櫃中取出自己的木劍和裝備，施了一個簡單的遁地術，融入地底，穿過廳堂，從住宿區客房外的小樹下鑽出來，溜到師父的窗戶下。
一出地面，他就聽見爭執的聲音，越來越大，竟是師父和大師兄。抬頭看去，兩人的身影在窗廉上，一站一坐，兩人的肢體動作都十分激動。
無涯忍不住湊近去聽。
「…他還只是個孩子，無含，」師父的聲音蒼老多了，躬身駝背的坐在椅子上，彷彿整個人也跟著退化，緩慢道:「如果要怪的話，都怪我從小灌輸他不正確的觀念，讓他以為一定要爭得第一才算是圓滿…他從來沒有輸過，你知道，在青雲山上，同齡人當中沒有一個是他的對手。我不應該那樣稱讚他的…如果不是為了有好表現，他也不會沾上那個惡魔…」
「師父啊! 現在不是怪誰的問題!」大師兄無含不耐煩的踱步:「我們都知道無涯有多好勝，不管他的動機是什麼，那都是他自己有毛病，而不是您!」
老掌門搖頭，一再搖頭。
「重點是，無涯已經違反了青雲門門規。您知道的比我更清楚，祖師傳下來的法則無可改變!」無含森然道:「叛道者，唯有一死。」
「不，不!」老掌門激動握拳，搥打扶手:「我不會讓你殺無涯! 絕不!」
無含過去跪下，求道:「我也不想這樣做，師父，再怎麼說，無涯也是我的小師弟。但祖師的宗法非常清楚，凡入我門者，必不可叛離正道，不可與妖魔相交。無涯他是明知故犯，您對他太過寵溺，青雲門從上到下無人不知，要是為了他破壞宗法，那青雲門正道之首的地位肯定淪為笑話!」
「不，不行! 我不在乎旁人怎麼看，反正誰也不准動無涯!」
「拜託您講講道理! 這是祖師的規定，我們誰也沒有辦法更改的!」
老掌門奮力站起來，虛弱的身影在窗簾上激動顫抖:「我今年九十一歲了，青雲門在中國能夠有今天的成績，都是我一生奮鬥換來的。無涯是我一手帶大的孩子，不管他做什麼，我都願意負起全部責任，你們任何人都不准傷害他! 外面的人愛說什麼，隨便他們說去! 都這麼一把歲數了，我還怕什麼流言蜚語!」
無涯伏在窗外，忍不住紅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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