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術超能] 全知全能者 作者:李仲道 (連載中)

 
mk2258 2016-10-11 22:17:45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89 248981
Babcorn 發表於 2019-7-30 00:45
第351章 我見青山多嫵媚
               
    肢體拉伸,關節活動,氣血沸騰,對於人體的鍛鍊來說,這三者中哪一個最為關鍵?

    回想當初,當許廣陵還對人體的運化一無所知的時候,在想著稍微鍛鍊一下身體之際,產生了這樣的疑惑。然後他把這個問題求教於陳老先生。

    陳老的回答是:

    「三點,一,氣血,二,骨頭,三,關節。」

    「但是歸根到底還是氣血,後兩者都是細枝末節,也可以說是旁門左道。」

    這個指點看起來無關緊要,也似乎談不上什麼高明。但究其實,卻是一個「武學大宗」用自己的證驗,所提煉出來的一個直指根本的鍛鍊原則。

    其後,許廣陵遵循著這個原則,一路直上,直至五色花開,根本竅明。

    根本竅法,毫無疑問地,是許廣陵截至目前為止所接觸到的層次最高的法訣。

    就不說它在《青華寶篆》中的排序位置了,單純地看其所涉及的「大竅、中竅、小竅,以及根本竅」,就知道它對人體的深入,根本不是其它的那些法訣所能望其項背。

    而「其它的那些法訣」,包括許廣陵這一路上接觸到的所有。

    也包括伏羲訣。

    伏羲訣被列為二十四便宜法之一,看起來這似乎是一門應用類法訣,就如同神農訣以及軒轅望氣訣一樣,但在許廣陵心裡,這門法訣其實是有著特殊地位的。

    或許用玄虛一點的說法,和他很對眼、很投緣?

    在一開始,才接觸到的時候,許廣陵就能很輕易地從根本上理解這法訣,然後通過這個法訣,讓身心一步步地步入「定境」,這才有了之後的五色花相繼花開的事,也才有了最新的根本竅法。

    在過去的那幾年時間裡,許廣陵曾經大量地翻閱佛經,而其中便有一個叫做「法如筏」的說法。

    意思是一個人走路遇到了河,便就地取材,用樹枝竹段蘆葦等東西做了個船筏,渡過河去。河過了,前面又是平野。

    這筏子,哪怕再好,之前的時候再有用,也到了該捨棄的時候了。

    行路者,既不可能,也不應該,背著筏子在平野上走路。

    這個比喻是很恰當的。

    幾個月來,許廣陵自身對此也有所體會。

    最初的時候,他是從章老那裡學習了「太極拳」,而通過對太極拳的習練,他知道了什麼叫做氣血,也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了氣血在身體內奔流湧動的感覺。

    但是。

    也就僅此而已了。

    太極拳的功用,也就只是這個,再沒有更高更上更遠。

    論對太極拳的理解、掌握及浸淫,怕是舉世之間,也都無一人能與陳老先生相比。

    但那又怎樣?

    太極拳是老先生的家傳或者說祖傳絕技之一,但是最終,在老先生那裡,還是讓位於其自身所創的拳法,而那拳法,是揉合天下百多套拳法而來的。

    太極拳只是其中的奠基素材之一。

    如果用網遊中或者論壇上常見的級別設定來說的話,太極拳大抵也就是lv1級別的拳法,了不起lv2,再再了不起也最多lv3,實在是不能再高了。

    是以,它也最多只能讓人走到lv3。

    不能提供走向更高處的支撐。

    兔子吃草可以活,而且活得很滋潤。

    人就不行。

    其實從生理構造來說,人也是素食動物,所有的肉食行為都是「跨界」。

    但人無法靠吃草而活。

    倒不是說草難以消化什麼的,這其實只是小問題。

    如果沒有其它方面的因素,人一直吃草,吃著吃著,身體自然就會加強消化草的能力,比如說多分泌些某種分解酶什麼的,而這實在是小事一樁。

    但是,有其它的因素。

    而這因素就是,人作為一種高級動物,需要的營養物質不僅數量方面多,還要求質量上要豐富。

    而這,都是單純的草所無法提供的。

    倒轉因果,把時間線回溯到最初,某種動物,大抵也正是因為大膽地「跨界」,拓寬自己的食譜,攝入比草這種東西更高級別的食物,可能才一步一步地,有了今天的「人」。

    「人」是不是就到頂了呢?

    一千年後,一萬年後,一百萬年後,一億年後,一百億年後……

    一直都是這樣?

    不太可能的。

    總還是會繼續向前進化著。

    進化,一是方向(指引),二是能量(支撐)。

    從生物類別的進化來說是這樣,從人類的社會產業等種種方面來說,也都是這樣。而許廣陵當下的身心進益,也同樣遵循著這個道理。

    根本竅法帶來了新的方向。

    有沒有帶來新的能量提供呢?

    從右手心竅打開後的體驗來看,是有的。

    大地山川之氣+草木之氣+身體本身的氣血+右手心竅的轉化(這一項目前不確定,許廣陵只是猜測或懷疑有),這幾樣加起來,確實讓許廣陵感受到很多和以前頗不一樣的東西。

    太極拳,包括從兩位老人那裡得來的諸多手段,可以定義為許廣陵的第一階段。

    伏羲訣是第二階段。

    而根本竅法是第三階段。

    伏羲訣出場的時候,太極拳等實際上已經退位讓賢了,正是「法如筏,河過應舍」。而現在,根本竅法出場,伏羲訣是不是也應該退位讓賢呢?

    但許廣陵卻是對伏羲訣有點情有獨鍾。

    這個「糟糠之妻」,他還不想讓它下堂。

    所以右手心竅也即根本竅法的第一大竅打通之後,許廣陵並未繼續著根本竅法,而是每日依然地運行著伏羲訣。

    許廣陵總感覺,在伏羲訣的運轉中,他的身心感受漸漸沉寂,而那實在是最好的休憩。而哪怕沒有任何理論支撐,許廣陵也固執或者說近乎本能地認為,這是身心最好的運化。

    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

    辛棄疾在一首詞裡有這麼一句話。

    眾鳥高飛盡,孤雲獨去閒。相看兩不厭,惟有敬亭山。

    李白更是有這樣的一首詩。

    而許廣陵對於伏羲訣,大抵也就是這樣的一種感受。每次運行著伏羲訣,然後從定境中醒來,他總感覺身心有一種說不出的通透和舒適,好像整個人都與天地融合在一起。

    那感覺,哪怕根本竅法也不能帶來。

    是以,對許廣陵來說,伏羲訣不是「便宜法」,不是過了河就需要捨棄的「筏」,而很可能,是他一直的陪伴。

    右手心竅打通之後,這些天來,許廣陵一直都是以伏羲訣為主,以兩種霧氣為輔。

    或者也可以說,他是把兩種霧氣作為「原材料」投進自己的身體裡來,並讓它們配合著身體的氣血,然後通過伏羲訣,來完成某種釀造式的變化。

    就如用糧食釀成酒。

    這些天來,許廣陵名為調適,當然實際上也是調適,但在調適的背後,身體的運化卻並沒有停止,而是日以繼夜地,一步步「發酵」著。

    直到今日,許廣陵隱約感覺,「發酵」得差不多了。

    於是,這一天晚上,宴臥在天池之底,許廣陵再一次地啟動了根本竅法。
Babcorn 發表於 2019-7-30 00:45
第352章 笨拙
               
    幾乎是許廣陵心念動處的瞬間,右手心處的漩渦,便開始了旋轉的加速。

    然後,熟悉的一幕再次發生。

    許廣陵整個身體的氣血,都在右手心竅的帶動下,開始了加速的流動。往常,這種流動是遍及全身的,沒有側重。而今天,則稍微有點不一樣。

    左腳!

    依然是許廣陵熟悉的那個順序,由右手而至左腳。

    許廣陵的整個左腿,都開始了熱、麻、漲的過程,然後這種感覺一點點地傳遞到足心,再然後,左足心除了熱麻漲之外,也開始癢了起來。

    之前,已經被癢折磨過兩次,許廣陵以為他已經適應了的。

    但這時,當足心處癢起來,許廣陵才發現他高估了自己的定力。——手和腳根本不一樣!

    腳的耐癢能力,完全就是個戰五渣!

    哪怕是在定境之中,對身體的感受微乎其微,許廣陵卻依然受不了這癢,然後他的五個腳趾頭不自覺地一蜷,這甚至都可以說是本能性的反應。

    好了。

    定境被破壞!

    身體的氣血一陣絮亂,之前的工夫,算是白費了,需要從頭再來。

    許廣陵很暈。

    真的,從自覺不自覺地能夠進入定境中之後,這還是第一次,他保持不了狀態,然後「掉線」了。

    從定境中退出之後,許廣陵的左腳更難受。

    癢的程度一下子被放大了很多倍。

    所以他的腳就在那裡左晃右晃,前抖後抖。——這樣才能稍微舒服一些。

    再來!

    許廣陵強行地讓自己的感覺從左腳那裡抽離,就當它不存在,然後,氣息緩緩,沉心斂識,再一次地進入了定境之中。

    可是。

    然並卵。

    片刻之後,許廣陵再次掉線。

    其後,第三次嘗試,第四次嘗試,第五次嘗試,全都無一例外地,掉線!

    許廣陵簡直無語至極,明明感覺身體的氣血已經充足到不能再充足,明明感覺身心的總體狀態好到不能再好,但這才只是一開始,就被攔在了門外!

    第一次掉線,許廣陵還不太以為意。

    然後第二次、第三次……

    到了這個時候,許廣陵終於不得不承認,幾個月以來,他真正碰到的第一個難關,來了!

    人為什麼會癢?

    根本竅法的習練被迫中斷,回來後,許廣陵第一次認真地對待這個問題。

    是的,前面兩次他都被癢折磨過,也差點抓狂過,但既然都被他忍過去了,所以許廣陵也就沒再把這個問題放在心上。而現在,他在查找。

    圖書館,網絡。

    醫學類知識,生物學類知識。

    其實兩位老人是更好的詢問對象,但許廣陵想了想之後,還是沒有打電話給老師。

    很努力地經過一番查找之後,然後許廣陵就從暈變得非常暈了!

    目前為止,不論是醫學界,還是生物學界,人類對癢居然沒有多少有深度的研究。

    許廣陵瞭解了不少關於癢的基本知識,也知道了不少關於癢的笑話,但是這些……這些和他所面對的問題有什麼關係麼?

    許廣陵很悵然。

    看來,只能學習「五年高考三年模擬」了。

    板凳需坐十年冷……面壁十年不嫌多……高考奮鬥三百天……好吧,許廣陵已經有點神經錯亂了。

    因為接下來的幾天,他在不住地掉線、掉線、掉線。

    而經過這麼多次的掉線之後,他所能堅持的時間,居然沒能延長多少!

    這才是真正讓許廣陵感到抓狂的事情。

    腳不是離人體核心比較遠麼?它應該比較遲鈍才是,可是怎麼從情況看來,它比手要敏感得多?這與許廣陵的常識及之前瞭解到的知識明顯不符。

    但現在這個時間點,許廣陵真的無暇多想,他所能做的,只是不住地嘗試,嘗試,再嘗試。

    愛迪生當年實驗燈絲材料,大概也就這樣了吧。

    不過人家是一種種材料換著試,而許廣陵則只是一直和他的左腳較勁著。

    「為師是因為『勤』,而成就大。」

    「所以對為師來說,大,就是『勤』。不管做什麼,只要把路子找對了,然後在任何一個方面上,持之以恆地『勤』下去,那就是在一步步地走向大。」

    許廣陵拿老師的話給自己鼓勁。

    但這裡有一個問題,那就是老人的話裡有一句,很關鍵的一句,「只要把路子找對了」。

    他現在找對了路子沒有?

    許廣陵不知道。

    他也不知道有什麼路子好找,所以只能用最笨的辦法。

    閉著眼,咬著牙,就這麼不講任何辦法的,朝前面橫推,拿出推土機的精神。

    一天,一天,又一天。

    許廣陵推了整整半個月,眼看著這正月都快要出去了。

    被這癢折磨得已經快要麻木,但面對著這事,許廣陵卻是哭笑不得。

    他想哭。

    但肯定不可能真去哭的,那不是許廣陵。所謂想哭,也只是鬱悶至極的一種表達而已。

    那為什麼又說想笑呢?

    許廣陵只是想及以後。

    「我居然被那麼低級的一個難關給擋住了那麼久!真是弱爆了!」彼時,回首這事,雲淡風輕之餘,想必會有對此時自己的一種嗤笑吧。

    是的。

    哪怕鬱悶至極,哪怕被折騰得簡直抓狂,但許廣陵從不懷疑,他會越過這個難關。

    開玩笑!

    如果這麼一個「小小的」難關都越不過,他還談什麼以後?

    說好的向醫道的最高境界攀登呢?

    說好的大宗師呢?

    說好的「他年我若為青帝」呢?

    青帝就是這個樣子,匍匐屈倒在這麼的一個關卡之下?

    笑話。

    天大的笑話!

    ……

    就這樣,許廣陵用各種各樣的方法,為自己鼓著勁。

    大地山川之氣,草木之氣,伏羲訣,根本竅法,交相作用著。許廣陵慢慢地已經不再把打通左腳心竅作為目標,他開始著只問耕耘不問收穫的潛心之旅。

    這是許廣陵第一次如此「笨拙」。

    其實一直以來,許廣陵都是比較聰明的,不論是以前的學生時代,還是後來的這走上了一條別樣的道路。而不管在這兩條中的哪一條路上,他都沒感到什麼吃力。

    這時,所有的聰明都遠去。

    甚至,到了現在,如果說有什麼方法可以快速地越過這個關卡,許廣陵都不會去考慮了。

    他就是要一點點地,用最笨的方法,把這個關卡磨薄,磨弱,磨通,磨透!

    許廣陵體驗過聰明。

    但現在,他想體驗另一種滋味。
Babcorn 發表於 2019-7-30 00:45
第353章 生命進行曲
               
    天池底。

    根本竅法又一次地啟動,全身的氣血流轉漸漸地再次加快,而後,隨著氣血的充盈,以及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灌注,許廣陵的左腳,感覺漸漸靈敏起來。

    不是說之前不靈敏。

    而是當值此際,那感應的靈敏度被無限放大,大到似乎可以感覺到每一個細胞,都在「綻放」著。

    蟻行感,也就在這個時候漸次升起。

    千千萬萬的螞蟻,往一個個細胞裡鑽著,然後開始著永無休止的啃噬,從腳心處開始,向整隻腳漫延……那是一種噬骨鑽心的癢,而不是疼痛。

    許廣陵自覺可以忍受相應程度的疼痛,但這般的癢,卻實在忍受不了,堅持不下去。

    這已經是不知道多少次了。

    其實,以許廣陵現在的記憶,記住這般的細節,不要太簡單。但既然是「只問耕耘,不問收穫」,他又怎麼可能去記憶耕耘了多少次呢?

    不過就是一次、二次、三次、四次、五次……

    失敗了之後,重整旗鼓,再來就是了。

    最初的時候,許廣陵期望著成功,但後來,他的心中竟然升起了一種奇異的想法。——這個難關,它究竟能把我擋在門外多久呢?

    於是,許廣陵期望著,它不要太早地投降。

    他希望它能堅持得更久一些。

    這樣的拉鋸戰,最初,讓許廣陵感到鬱悶,感到哭笑不得,但到了現在,卻讓他感受到了一種蠶食般的快樂。

    「雨裡雞鳴一兩家,竹溪村路板橋斜。婦姑相喚浴蠶去,閒著中庭梔子花。」

    給周青竹治療的時候,許廣陵向小姑娘提過這首詩。

    浴蠶,是對蠶種的一種處理。

    怎麼個處理法,許廣陵並未見過,但蠶寶寶生出之後,在桑葉上爬行,吃著桑葉的場面,他卻是見過的。嗯,在旅遊景點,作為新時代的參觀風物之一。

    蠶很小,尤其是蠶寶寶。

    而相對於很小的蠶來說,桑葉簡直就是龐然大物。

    但是,蠶的進食,是一刻都不停止的。

    它一直在吃、吃、吃。

    於是,很大很大的一張完整桑葉,要不了多長時間,也就被蠶食乾淨了,而只剩下孤零零的梗。

    相比起蠶食,許廣陵其實更熟悉的是印章原石在磨刀石上的磨礪。

    他買的,是那種初級的原石,並未被切割成印章的形狀,別說四面不平什麼的,其實是連較平整一點的「面」這個概念都沒有的。然後,就那麼不規則的石頭,在礪石上磨著。

    一下,一下,又一下……

    這就是許廣陵最近這段時間,隔三差五地會做著的事情。

    用那句俏皮點的話來說,他磨的,不是石頭。

    當然,也不是光陰。

    他只是在體會著一種平靜如水。

    除了材料的不同,它們和荒郊野地,又或城市的公園裡等地方,隨處隨意看到的零碎石塊,並無任何差異。

    而後,就是這樣的一塊小石頭,在磨刀石上,在成百上千以至於上萬次的磨礪中,一點點地變得規整,變成許廣陵想要看到的模樣,

    先粗磨,後細磨,再拋光。

    然後,刻刀在其上一點點地篆刻著。

    最終,一方晶瑩剔透的印章出現在手中。

    那種喜悅,不是因為收穫,而是因為見證,或者說體驗。

    用一種更高的、更上的、理想的、也是超越的視角,來看著自己的現在,許廣陵的目光是溫和的,也是平靜的。

    些許的急切,以及由這種急切而帶來的那一星半點浮躁,早已如被水沖洗而去,剩下的,只有堅定,以及因為堅定而呈現出來的從容。

    挫折是什麼?

    有時候,它是一種成全。

    它可能會讓你發現自己很狼狽,很不堪,有很多的不足和缺陷,有時,它卻同樣也可能會讓你發現,原來,你比自己以為的要更好。

    左腳心竅遲遲無法打開,一次又一次地在那種無法用任何言語來真切形容的奇癢面前敗退,許廣陵對自己的表現,卻是滿意的。

    如有一面鏡子,真實地照著他的現在及將來。

    現在,面對這個關隘,他想突破,他日夜都想突破,他無法可想,他只能笨拙地用最原始的方式對它發起一次又一次的進攻。

    將來,他必會突破這個關隘。

    而在現在和將來之間,作為一個音樂創作者,許廣陵只想以自身為音符,譜寫出一曲能令他自己滿意的樂曲。

    而那必然——

    與急切無關。

    與浮躁無關。

    與鬱悶無關。

    與沮喪無關。

    這些都可以有,但它們只能是點綴。

    點綴背後,這首樂曲的主題,必須是淡定的,必須是從容的,必須是緩緩推進慢慢積蓄著力量的,最後,鏗鏘應在自然中到來,昂揚應在自然中呈現。

    這樣的一首曲子,才能及格,才能過他自己的關。

    然後,一生之中,他也只有譜寫一次的機會。

    當這首曲子完成,再譜的,就會是另外的曲子了,而已完成的這一首,已不再有被修改及重新譜寫的機會。

    哪怕是上帝來了,也不行。

    是以,此時此刻,雖然被卡在關隘前,被困在荊棘裡,但他對自身,實是有著無上的權柄。

    「譜寫你自己,讓上帝都點贊。」

    在一方印章中,許廣陵如是刻著。而後,同一方印章上,合適的位置,他又另刻著四個字,「莊嚴」,「權柄」。

    對生命莊嚴。

    然後,拿起你應有的權柄。

    在伏羲訣的運行中,許廣陵體會著自己如一棵樹,紮根在土裡,如一片芽,萌長在黑暗裡,如一朵花,綻放在春風裡,又如一粒花的種子,在花開花又謝之後,再次地跌落在土裡,於默默中,蓄養著生機。

    在草木之氣的汲取中,許廣陵體會著自己的整個身體,以至於心神,都在「發芽」,在雀躍著,在活潑著。

    在大地山川之氣的汲取中,許廣陵體會著自己就如一片乾渴的大地,而豐盛的雨水從天上落下,於是,貪婪地汲取著和吸呼著,讓那雨水滲透著自身的每一個角落。

    在根本竅法的運行中,許廣陵體會著自己如一個戰士。

    進攻!

    進攻!

    進攻!

    一次又一次地進攻。

    進攻無果,退回。

    再進攻。

    進攻無果,退回。

    再進攻……

    戰士,就是要讓戰鬥成為本能。

    而英勇的戰士,最為渴望的,便是那一場又一場淋漓盡致的戰鬥!
Babcorn 發表於 2019-7-30 00:45
第354章 春來無息,萬木聽召
               
    身心的鍛鍊和進益,是根本,卻並非全部。

    許廣陵此行客居長白山,也並不是遊山玩水,而是因為他其中的一個身份,藥師。

    春節已經過去了一個月,長白地域卻仍然還是被嚴寒與冰雪封鎖著,看不出半點春將到來的跡象,而在江南,這個時候已經步入仲春時分了。

    這裡,卻正是那句詩所說的,「笛中聞折柳,春色未曾看。」

    但許廣陵發現了一件事。

    漫山遍野的大地山川之氣和草木之氣,都在減少,在變得稀薄!

    若單只是草木之氣變得稀薄,許廣陵多半會不以為意,因為他早習慣了這種霧氣的不太穩定,而大地山川之氣,自許廣陵能夠看到這種霧氣後,它就一直非常地,像大地一樣地穩定分佈在地表之上。

    而現在,兩種霧氣都在減少!

    在天眼的洞察下,減少的原因自然無所遁形。

    寒冬之季,漫山遍野的草木,嗯,草也罷,木也罷,或者草木都談不上的地衣等也罷,俱都沉睡著,冬眠著,又或者「待機」著,而現在,它們在呼吸著,在貪婪地汲取著兩種霧氣。

    換言之,它們醒了過來。

    於是,許廣陵便知道,雖然這山仍然是白雪皚皚,這山下的河仍然是一片冰凍,這山水之間的草木看起來也仍然處於沉寂之中,但是,春天已經來了。

    它來的悄無聲息。

    它所帶來的生機,仍然被嚴寒給壓迫在地面之下。

    但是。

    它確確實實地,已經來了。

    「長白山區的春天,自二月始。春來無息,萬木聽召。」

    作為一個藥師,又或一個不太專業的兼職植物學家,許廣陵記下了第一條記載。如是以前,他會記在小本子上,記在筆記本裡,而現在自然是直接在腦海裡建檔。

    自從發現了春天的腳步之後,許廣陵閒暇時間的注意力,便大多被牽扯到了這個方面。

    他的腳步,也開始跟著春的腳步,在這片地域間徘徊。

    闊葉林帶。

    其正式的名稱叫「紅松闊葉混交林」,顧名思義,在這片區域,紅松是最主要的樹木種類。

    冬天的紅松並不紅,呈現在許廣陵眼前的,是一片灰褐,或者說灰撲撲的,和其它的樹木一樣地不起眼。

    許廣陵在一棵臥倒的紅松旁停步。

    這紅松,本來就是歪的,然後可能是因為地勢,又或是因為冬天的雪壓,總之,由歪而倒了,並且呈現出枯死之象。在今春,它肯定還是會抽枝,但它的主體,也多半步入腐朽。

    松蘑,以及榛蘑等,在今年夏秋時節,有可能從它身上或附近長出來。

    許廣陵在腦海的地圖裡新增了一個標示點,「蘑菇採集點」!

    在這棵紅松邊上,許廣陵看到了一株大約需要兩人合抱的大榆樹。

    榆槐這類樹木,是蟬比較喜歡的。

    在南方農村,特別是某些山區的農村,夏季的時候,那蟬鳴真是鋪天蓋地。

    時間往前略回,夏至的時候,一場雨過,往往一棵老榆樹底下,地面遍是「蟲眼」。用小手指輕輕一摳或一按,那豁口便變大,然後露出裡面待蛻殼化蟬的小東西來。

    拿個盆,一棵夏日聚蟬的老榆下能輕易挖滿一盆。

    然後從小盆倒到大盆裡,加水,加鹽,攪拌沖刷著,沖刷乾淨之後,略晾,然後,倒入油鍋……

    這便是一道簡簡單單卻又美妙絕倫的「江湖美食」。

    用來下酒,不能再贊。

    這是酒鬼佳公子以前的時候向許廣陵普及的知識,可把他和大傻兩人給饞的,並約定來年夏至日前後,前往某山區。

    從時間來說,今年的夏至其實已經不遠,只不知到時,兩位總經理及副總經理是否還能抽出時間來了,就算抽得出時間來,也不知是否還有這種屬於江湖散人的閒情雅緻。

    許廣陵那時,同樣也未必抽出時間來。

    他們現在,都不再是「散人」,而已經有了各自所奔赴的目標。

    由眼前的黃榆而想及蟬,許廣陵卻也只能想想而已了。

    長白山,沒有蟬。

    就算有蟬從南方不遠千里萬里來到這裡,也絕對不會有任何一隻蟬卵,能在自然的生存環境下,挺過這裡的嚴寒。

    其實也正因為寒,正因為冷,這裡的空氣才這麼的清冽,然後到夏秋的時候,變成清涼。

    不過沒有蟬,可以有蘑菇。

    黃榆樹同樣也是一種會長蘑菇的樹。

    榛蘑燉小雞,黃蘑炒雞蛋,各自相宜。

    除了松和榆,在漫步中,一路上,進入許廣陵視野的,還有椴樹、柞樹等。

    椴樹,元蘑、香菇。

    柞樹,黑木耳,猴頭菇。

    自從夢中見識了「十菌清湯」之後,山野中的菌菇之類,便對許廣陵形成了一種召喚,又或者說,成為他的一種情結。

    最開始的時候,他以為雲南才是菌的天堂,當然,事實也是如此。

    但來到長白之後,尤其是在研究所裡翻閱了許多的植物調查資料之後,他才發現,原來他此刻所在的這個地方,同樣也是一個菌的天堂。

    並不遜於,那彩雲之南。

    這一南一北,從某種意義來說,也可以說是交相輝映。

    許廣陵期待著菌菇滿山林的日子,屆時,他會踏遍此地的山水,嘗遍此域所有可食的菌菇。

    既然有「廚師」的這個身份,那「美食家」的這個身份,也不妨兼一兼,免得浪費了。神農訣在身,夢裡可以有十菌清湯,他的手中就不可以誕生其它的清湯麼?

    由闊葉林,而針葉林,而岳樺林,而地衣帶,而山頂。

    這樣的路,許廣陵已經走了不知道多少次,但以前的多數的時候,只是行路,而稍帶著探查,此時卻是反過來,探查為主,行路才是順帶。

    許廣陵慢慢地輾轉而行,在許多樹木又或枯萎的草叢前停步,一路上,觀察著,記載著,思索著,並重新標記了重點觀察區。

    根本竅法的習練仍然在受阻著,左足心竅毫無打通的跡象。

    主要是因為癢而無法長久地保持在定境,而若非處於定境,開竅的行為也就無從談起。所以一切說到最後,都要求許廣陵能熬受住那癢,然後「定」下來。

    身暫時還定不了,但許廣陵的心,卻早已經定了。

    沒有半點急切。

    許廣陵只是一次又一次地,嘗試再嘗試,並把這種嘗試作為一種習慣,而不是努力和勉強。
Babcorn 發表於 2019-7-30 00:45
第355章 終於還是開了
               
    整個山體的雪都已經開化了,越來越薄。

    在山腳還殘留著最後一點薄薄的雪跡,即將完全化為虛無的時候,幾乎是一夜之間,許廣陵發現山林中有很多草木,已經開始吐芽了。

    這像是一個信號。

    春的腳步,就從這個時候開始,陡然地加快起來。

    許廣陵幾乎是瞠目結舌地看著,春天是怎麼樣以一種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速度,開始極速地佔領這座山脈的。

    它很早就已經登陸了。

    但只是在暗地裡默默地積蓄著力量,絲毫也不動聲色。

    而當這力量積蓄得足夠的時候,它一下子,就將這力量完全地拋灑了出來。

    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開。

    第一天,一枝花綻。

    無名小花。

    嗯,正確的說法應該是許廣陵不認識。

    近來長期和大地山川之氣及草木之氣打交道,許廣陵對草木也莫名地生出一些親近之情,是以他也不忍心把這朵小花給摘了,然後拿回研究所問問老站長又或其他人,這是什麼花。

    他們肯定是知道的。

    第二天,許廣陵發現了十朵花也不止。

    第三天,天眼的視野裡,已經遍是各種雜色小花開放著了。

    這個時候,雖然還非常地春寒料峭,嗯,雪還在呢,一陣風過,對一般人來說絕對是凍得直打哆嗦,但這些草木,已然無畏地開始擁抱春天。

    也宣示春天。

    它們集結成大軍,以彼此呼應的態勢,由山腳一路向上進發。

    由山腳向上。

    一百米的高度被攻佔。

    兩百米的高度被攻佔。

    五百米的高度被攻佔。

    一千米的高度被攻佔……

    快,真的很快。

    快到讓許廣陵登同一座山,卻每天都發現這山在改變著形象。

    也讓他第一次發現,原來,春天並不是溫和的,相反,它非常非常地霸道。它以一種不容任何拒絕的態勢,在宣告著——我來了!

    我來之日,木當榮,草當秀,花當吐芳。

    而冰凍和霜雪,都將退散。

    許廣陵目瞪口呆。

    許廣陵目不暇接。

    他以前真的以為,這春天會一點一點地到來,而且應該到來得非常艱難。但哪裡又能想到,當它的力量積蓄滿之後,完全是以排山倒海般的姿態,勢如破竹!

    根本就不玩慢吞吞也軟綿綿的那一套。

    春風過,萬木華。

    大地山川之氣被急速地消耗著,變得越來越稀薄。雖然有著別處的流動和補充,但根本補充不過來。

    與此同時,草木之氣,卻開始一點點地增多,然後瀰散在漫山遍野間。

    這對許廣陵來說,同樣是「春天」。

    他所需要的兩種霧氣,一種日漸增多,而另一種,由於身在天池底的關係,絲毫也不受這外間的影響。所以,那種耗子掉進米缸裡的感覺,又來了!

    山中,幾乎所有的藥用植物都在許廣陵的觀察之中。

    從山腳到山頂,許廣陵把自己每日的行進路線變成了非常不規則的s形。

    蒲公英……刺五加……天麻……黨參……草蓯蓉……

    不是幾種,也不是幾十種,而是幾百種。好幾百種藥草的生長點串聯起來,這就是許廣陵每天的行走路線。本來幾千米就到山頂的,而現在行走的路線被拉長了十倍也不止。

    就算這樣,許廣陵還仍然通過天眼不斷地探查周邊,以期發現新的更多的藥草。

    然後,關於這些藥草的生長情況,許廣陵每一天,都做著一遍記錄。

    超凡到近乎於神通的記憶,以及根本就是神通的天眼,還有看似最普通其實卻同樣發揮著重要作用的身手和腳力,這就是一個准大宗師的優勢。

    為什麼章老先生和陳老先生,兩位都是一代大宗的老人,三番兩次兩次三番地給許廣陵強調,大宗師才是根本,大宗師凌駕於一切大宗之上?

    原因有很大一部分就在這裡。

    相比於普通人,一個大宗師的優勢,實在是太大太大了,大到兩者根本就沒有多大的可比性。

    而許廣陵這位才剛剛出師的「藥師」,現在,就利用自己這樣的優勢,開始著自己真正的藥師之路。

    觀察,記錄。

    這是第一步,也是春天階段的主要任務。

    待草木從萌長狀態進入到繁盛狀態的時候,很多草本類的植物,如蒲公英車前子等,就可以通過神農訣來辨析其藥性了。

    春取葉花夏取莖,待到秋來采果根。

    把這一整座山脈幾乎所有藥草的藥性,通通瞭解,然後歸納,分析,綜合其異同,尋找出其中的某些規律,這就是許廣陵為自己定下的這一次長白山藥草考察任務。

    不需要踏遍五湖四海,八荒九洲,其實只需要把這一座山脈的藥草性狀瞭解透徹了,就能知道很多東西了,並足以構建出屬於一個藥師的藥草體系。

    當然,話是這麼說,但繼長白山之後,許廣陵還是會把大江南北一一踏遍的。

    他要做的,不是尋常的藥師。

    也不只是「傑出」的藥師。

    他要做的,是向醫道的巔峰境界進發。而這樣的話,區區一座山脈,又怎麼可能滿足他呢?

    春寒,春暖,花綻,花開。

    長白山腳,周邊的那些大小河流,結著厚厚冰層的冰面上,已經開始出現水跡,初步融化了,當地人謂之為「桃花水」。

    桃花水的冰上還是可以玩耍的,這時的冰層還很可靠。

    就在許廣陵一日日地探查和記錄著藥草的生長情況,一日日觀察著春天向山頂推進時,某一天,山下的某條大河,那桃花水忽然就不見了。

    次日。

    在稍遠處幾不可覺的喀喀聲之後,冰面破碎,被冰封了一整個冬天的河流,開始從平靜中走出。

    一江桃花水,奔騰出山去。

    沒幾日,四面八方,大河小河,開始滔滔,春把它的力量和狂野,進一步在大地上展示著。

    也就在這個時候。

    許廣陵已經忘了記數,已經忘了進行過多少次的衝擊了,甚至已經忘了他是在攻關中了。真的,他已經差不多把每天夜晚的沖關當成了日常的任務。

    就和吃飯喝水睡覺一樣。

    但這個日常,卻確實不是「日常」。

    晚上,天池底,許廣陵再一次地宴臥著,再一次地運行著根本竅法。

    按往常固定程序,不久後,他也會再一次地從定境中退出。然而,這一次,許廣陵終究是沒有再掉線。

    定境一直在持續著。

    根本竅法一直在運行著。

    然後,那過去幾十天裡一直仿若天塹般的左足心竅,此際,在氣血的衝擊下,居然連幾分鐘的時間都沒能堅持住,就如一張薄薄的紙片,輕輕唰地一下,就被衝破沖碎了。

    幾乎沒有任何難度可言!

    曾感千難與萬難,原來,工夫到處只一般。
Babcorn 發表於 2019-7-30 00:45
第356章 落地生根
               
    隨著春天的行進,各種當季野菜,也逐漸被擺上餐桌了。

    在研究所,要麼是食堂,要麼是老夫人給準備的「小食堂」,許廣陵幾乎是每日都能吃到新鮮的蔬菜,嗯,野菜。

    綠中帶紫的香椿芽,被開水燙著,撈上後,放醬油,放醋,放香油。

    「小許,你吃蒜不?」老夫人問許廣陵。

    「吃。」許廣陵道。

    於是這一天的早飯,便多了一道蒜末拌椿芽。

    「阿姨,這香椿哪來的,我記得北方好像沒有這東西吧?」許廣陵一邊享受地吃著,一邊問道。

    其實要說有多好吃,那也不是。

    而且香椿這東西還不能多吃,它是「藥」,而不是已經被馴化完全的日常食用菜,與人體並不是百分百地契合。不契合的地方,換個說法,就叫做「毒素」。

    不過,少量吃點的話,益遠大於害。

    而且,這菜,吃著很清香。

    那是春天的味道。

    「老頭子在雲南的朋友寄過來的。那邊的香椿,發芽得最早,也最好吃。」老夫人回答道。

    於是許廣陵心裡小小誹謗。

    大傻和佳公子那兩個傢伙,也太不識數了。

    作為總經理和副總經理,不上貢一下董事長,這像話?這是人幹事?尤其佳公子,虧他還是個美食愛好者!

    這一天的晚上,多了一道新的焯菜。

    不再是香椿芽,而是枸杞芽,也就是枸杞樹春天新發的嫩苗兒。

    許多人可能接觸過枸杞子,紅紅的葡萄乾一樣的小東西,甚至是經常拿它來泡水喝,但枸杞苗吃過的人應該不太多。

    許廣陵以前就沒吃過這玩意兒!

    別說,味道還相當不錯,嫩嫩的,同樣有著一種淡香味,或者這不是香,而只是屬於嫩葉的清新。

    和椿芽比起來,二者各有千秋。

    第二天中午,吃的餃子。

    而餃子的餡,是薺菜,「春入平原薺菜花」。

    不過從吃的口感來說,這時的薺菜還很嫩,遠未到開花的時候。

    晚上,依然還有一道涼拌小菜。

    刺五加的芽。

    春天,就這樣走上了許廣陵的餐桌。

    晚飯後,告別了兩位老人,許廣陵再次地向長白山而去。

    左足心竅,在三日前打通。

    打通後,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只能說,很美妙,和右手心竅打通後的感覺一樣美妙。

    和右手心竅一樣,左足心竅,不,還包括右足心竅,在之前都是「打通」過的,並且也帶給了許廣陵兩腿輕盈日行千里而不覺倦的本領。

    但現在許廣陵才知道,那真的不算什麼。

    右腿很沉重!

    不是它真的沉重,而是在真正打通了左足心竅的左腿對比下,它既沉重,又僵直,以至於讓許廣陵走起路來,始終覺得有點怪怪的,好像左腿如風,而右腿如水。

    風無形無質,一下子就到了。

    而水還要慢慢地流動著。

    這麼說可能有點模糊,也不是很恰當,但其實真的不太好形容,總之,許廣陵覺得自己現在有點像是另類的「瘸子」,左右兩腿,並不平衡!

    走起路來,他總感覺踉蹌。

    當然實際上沒有。

    還有一點,和金雞獨立有關。

    抬起一隻腳,只用一隻腳站立。

    這個時候,人體固有的平衡會被打破,然後要求尋找新的平衡。就在這個趨向新平衡的過程中,人體的氣血會加速地流轉。

    一般而言,這時,人的兩隻手臂會張牙舞爪地亂晃。

    但是,它們應該被垂在身體兩側。

    肢體處不動,加速流轉的氣血才會在臟腑間動,然後,通過臟腑,調和整個身體的氣血。

    但哪怕兩臂垂在身側不動,人依然會通過眼睛,向外界尋求定位。這個時候,「眼睛是一種力量。」

    所以,眼睛也應該閉上。

    人完全依靠臟腑間氣血的自主性流轉,完成對人體新平衡的確立。

    這個動作,最簡單的動作,卻也是許廣陵目前發現的,在單個的動作中,對人體氣血活動及調節功效最顯著也最「事半功倍」的動作。

    最。

    沒有之一!

    在這種動作下,人體能完成新平衡嗎?

    答案是,不能。

    這個架式本身是不平衡的,想讓它平衡,就必須讓體內的氣血運行「恰如其分」,或者說,有快有慢,有多有少,不平衡著。這樣,兩者相加,才能平衡。

    人體的氣血運行能那麼恰如其分嗎?

    答案是,不能。

    小孩能保持的時間最長。

    然後,隨著年齡的增長,這個時間也漸短。

    別看已經是「准大宗師」,許廣陵以前也依然不能這般地一直站下去。

    開始時候是可以的,只不過是氣血運轉略快而已。但慢慢地,氣血的運行出現了絮亂。雖然那個時候許廣陵還是能站得穩當,但究其實,已經是一種「用力的」、「勉強的」穩當了。

    而不是自自然然的穩當。

    但現在,不一樣。

    如果是右腳著地,左腳抬起,那情況和以前一般無差,嗯,程度上要好不少,但性質上並沒有徹底為之改變。

    但如果是左腳著地。

    也就是剛剛打通了關竅的這只腳。

    身體的氣血,所有運行的要求,都被左腳心竅完全地滿足了。

    只是一隻腳站著,但許廣陵卻感覺自己站得比一座山還穩,似乎都可以一直站到地老天荒。

    他也真的這樣試了。

    在天池底。

    結果,十幾個小時的站立,感覺,和站立了十幾秒是一樣的。

    「足竅打通,落地生根。如山如岳,巍然不動。」

    許廣陵如是記錄著。

    所謂日行千里而不覺倦,那終究只是一種「力」,是一種外相的表達,而對人體來身來說,意義並不大。兩相對比,許廣陵知道了內外的差別,也知道了,以前的所謂開竅,是偽而非真。

    體會到「落地生根」的感覺後,定境中,許廣陵就真正地覺得自己是一棵樹了。

    以前的時候,手時手,腿是腿,臟腑是臟腑。

    雖然它們都是身體的部位,但在感覺中,明顯地,它們並非渾然一體。而現在,右臂,左腿,在許廣陵的感覺中,已然徹底地完成了與臟腑的深度融合。

    氣血在這一路上,暢通無阻。

    須臾在手,須臾在腳,須臾在臟腑,一念之間,如影隨形。

    而左臂,右腿,它們和臟腑之間,以及和右臂左腿之間,卻明顯還隔閡著。

    有對比,才有發現。

    許廣陵以前認為,他對肢體的操控已經到了一個相當的層次,尤其是經過特殊訓練之後。但現在,他才知道,那時的所謂「相當的層次」,仍然還是門外的功夫。

    而現在,他入門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7-30 00:46
第357章 自從一見桃花後
               
    開竅後,許廣陵的腳小了一號。

    之前,他的腳是四十三碼,而現在,穿在同樣的鞋子裡,左腳明顯感覺寬鬆。適腳的鞋子大小,已經變成了四十二碼了!

    面對這樣一個結果,許廣陵終於知道過去的那段時間裡,根本竅法的運轉之下,他的腳為什麼那麼癢了。

    這是整個腳部從內到外的改變啊!

    但是之前的幾十天裡,一直都沒有看出什麼變化,變化出現在最後開竅的那一晚。

    用許廣陵學過的中學知識來理解,之前,一直都是量變,而開竅的那一晚,便是達到了質變的條件。

    手心竅比腳心竅更早開,但手只是癢,而最後並未出現縮小一號的現象,縮小的只是手臂的肌肉等,被梳理了一遍。

    這是為什麼呢?

    手腳不同的待遇。

    作為一個新司機,對許廣陵來說,目前及以後路上遇到的一切效驗,都是新鮮的,不可能有什麼書或人告訴他,這些是怎麼怎麼回事。

    以前兩位老人還能對他很多方面進行提點,而現在,在這條路上,他早已經越過他們很遠了。

    再無人能從前面回頭,指點於他。

    所以就以眼下的這情況,許廣陵也只能是猜測。

    或許,人類在地上行走及奔跑,為了更穩當,所以腳「並非自然」地大了那麼一點?也就是說,這是因為環境的適應,而並非生命體的完美選擇?

    許廣陵這樣猜測著,但也只能是純猜測。

    在可望見的甚至是較遙遠的時間內,關於這個問題,他注定沒有答案。

    足竅打開,落地生根。

    面對在自己身上發生的這情況,許廣陵忽然就對別人的走路感興趣了。

    所以在足竅開通後的幾天裡,許廣陵通過天眼,又開始了對周邊行人的觀察,如同以前在老師那裡,早上從公園回來的一路上,觀察人體的光環並以此建立人體健康指數一樣。

    然後現在這一觀察,他就看到了更多的東西。

    人老腿僵。

    腿腳,這是離人體核心最遠,也最早會被人體放棄的部分。

    這是兩位老人都對許廣陵著重闡述過的問題,章老是從醫道的角度來說,而陳老是從武道的角度來說。事實卻是,這兩個角度完美重合。

    想要身體健康,必須要讓腿腳積極參予到身體的運化中來。

    想要武學入門,必須要讓下盤穩固,「練拳想求達,先站十年樁。」拳法的根本不在拳,而在腳,這很有意思。

    所以陳老先生教許廣陵開天步。

    開天步是什麼步?它是抬腳後,腳心落地,然後以腳心為中心點,讓整個腳掌前後左右次第落地。在這個過程中,配合身體的走動及兩手的動作,讓氣血從臟腑上衝下貫,上衝兩手,下貫兩腳。

    足竅打通之後,許廣陵對這開天步有了更深層次的理解,然後他也發現,這步伐有很多可以改進的地方。不過問題是,他現在的改進,是否適合兩位老人?

    觀察周邊行人,許廣陵觀察了好幾天。

    然後,他就發現,不需要通過人體光環,而只需要通過每個人落腳的態勢,他就能判斷出那個人的身體健康狀況了。

    許廣陵先看落腳,得出分數,後通過光環,得出分數。

    漸漸地,經過對前者觀察結果的一步步調整和修正之後,他現在,已經不需要通過天眼來觀察光環,而單純地只靠落腳,就能得出相當精確的結果了。

    假設有一個過道或者擋板,底下是空的,空出那麼二十釐米左右。

    一行人,在過道的一邊走過。

    而許廣陵站在過道的另一邊,他看不到這些人的其它情況,而只能看到他們的腳。

    但是。

    就通過這個,他就可以知道他們的身體健康狀況了,首先是精確的健康指數,七十一分又或八十二分等,其次,是這個人臟腑及肢體方面的具體情況,是心臟不好,還是胃部有毛病,等等等等。

    這屬於中醫「望聞問切」裡的「望」麼?

    許廣陵又想起了當初和老師在公園裡剛相識的時候,那時老師提過的一篇小短文。

    確實很短,但卻極具代表性意義!

    甚至都可以說,它是醫道體系中的一個標誌性旗幟。

    扁鵲見蔡桓公,初見而建議,終見是見而旋疾走。

    他現在的這個本領,和扁鵲比起來,孰上孰下?不太好說,因為缺少更多及進一步的比對。

    但不管怎麼說,這能力,在普通人眼中,應該已經是「神乎其技」,並且,已然是跨入了「不可思議」的領域了。

    然而,在大宗師的道路上,他卻才只是剛剛起步而已。

    這樣的能力,大抵就是大海邊一個尋尋常常再普通不過的貝殼吧。——他在大海邊漫步,而隨著一路的行走,類似這樣的貝殼,很可能,又或者注定是,遍地皆是。

    「大宗師,超越於世間一切大宗之上。我師曾如是教我,我今證驗之。」

    在腦海裡,許廣陵記下了這樣的一筆。

    「三十年來尋劍客,幾回落葉又抽枝。自從一見桃花後,直至如今更不疑。」

    許廣陵想起了一首詩,一首不是正宗的詩人所寫的詩。這詩中的某些內容,有點含糊不明,但其中的意旨,許廣陵今時今日,心有慼慼。

    世間萬紫千紅,爭妍鬥豔,它們都是春天,但也都不是。

    春天在哪裡?

    春天在冰雪中,春天在凍土裡。

    春天在黑暗而又冰冷的冰封地下,起始於最初的那一點萌芽。

    而那萌芽,之所以能突破黑暗,突破冰冷,生長成一抹新綠,開放成姹紫嫣紅,是源於根或種子。

    在那裡,生命的力量在默默攢聚著。

    許廣陵站在山頂,放眼四望。

    長白山從山腳到山頂,一路的幾個地帶,闊葉林帶,針葉林帶,岳樺林帶,地衣帶,這所謂的地衣帶,雪層已經很薄了,而一抹抹的新綠,早已浴雪而萌,浴雪而長。

    不久後,很快地,這裡將會是一片花的海洋。

    春天將把它的旗幟,插到這座山的最高處,並且,在這最嚴寒也最貧瘠的環境裡,上演出一場關於生命的奇蹟。

    是奇蹟嗎?

    是!

    毫無疑問地是。

    但許廣陵現在更知道,奇蹟只是最後的展示。

    最初,沒有奇蹟。

    奇蹟是花的故事,而種子的故事,向來都只有默默,也只有在默默中,才能一點點攢聚出展示奇蹟所需要的力量。
Babcorn 發表於 2019-7-30 00:46
第358章 四外竅俱通
               
    從通過天眼看光環,到只看落腳,就能判斷身體的健康狀況。

    從借用神通,到不再需要借用神通,也算是某種意義上的返朴歸真吧。這也意味著,許廣陵對人體運化的瞭解,又深入了一步。

    葉落知秋。

    有個成語是這樣說的。

    由一片葉子的落下而知道整個秋天的到來,這需要有識風起於青萍之末的本領或者說洞察力。

    而這樣的洞察力,許廣陵現在正慢慢具備。

    嗯,對於人體而言。

    夜晚。

    天池底。

    許廣陵靜靜站立著,以只有左腳一隻腳落地的姿勢。

    自從左足心竅打通之後,再習練伏羲訣或根本竅法的時候,許廣陵便不再採用仰臥的姿態,而是現在這樣。

    站著,而且是一隻腳站著,卻比仰臥著,更輕鬆!更舒適!更自然!

    氣血從臟腑出發,一路下行,來到了腳部,然後,在來到了左足心竅的時候,被漩渦帶動著,整個地開始旋轉,並在這種旋轉中,由足心而向整個腳部擴散。

    極其酥麻的感覺,那種整隻腳從內到外都被「熱氣」滲透和燻蒸著的感覺,就在這樣的情況下產生。

    而在被熱氣燻蒸之後,卻又透著一種無以言喻的清涼。

    那種輕鬆,那種通透,讓許廣陵感覺整個身體都失去了重量。然而,卻只是輕鬆,而不是輕浮。

    輕鬆清靈,不動如山,兩種體驗同時存在著。

    燻蒸的熱氣,和著被漩渦汲取進來的大地山川之氣一起,絲絲縷縷地,又沿著整個腳而上,滲過足裸,滲過膝部,滲過腰間,滲過臟腑,然後從左轉右,向著右臂繼續滲透而去。

    滲過前胸後背,滲過肩窩,滲過肘部,滲過手腕,最終,來到右手心處。

    一路漫漫,來到這裡,從一個漩渦來到另一個漩渦,然後相同的情景再次上演,同樣的過程,不同的方向。

    從腳到手,從手到腳。

    如此這般,不斷往復。

    而就在這個往復的過程中,沸騰的氣血,融和了大地山川之氣,燻蒸著腿腳,燻蒸著手臂,燻蒸著臟腑,並通過余漾擴散著澤及整個身體。

    心臟強勁而有力地跳動著。

    雖然許廣陵現在一身氣血沸騰,但心臟的跳動,卻反是由之前的一分鐘十二次左右,變成了現在的一分鐘九次左右。

    又減少了差不多四分之一!

    這一次這種跳動頻率的減少,來源於血液中雜質的減少。

    是的,許廣陵清晰地感受著,在身體內流動著的血液,相比起之前,又再次地更加「清澈」了一些。

    其實身體內的血液,一直在清澈。

    自紅色花開,許廣陵能夠清晰地感應心臟和血液之後,他就發現血液的淨化一直在持續。

    但以前的淨化是黃色花即脾臟的功勞,而這一次的,不是。

    黃色花仍然在積極地發揮著作用,但這一次,它所發揮的卻並不是主要作用。這一次使血液進一步清澈的主要功勞,是右手心竅,及左足心竅。

    許廣陵之前的一個猜測被印證了。

    十二大竅,有轉化身體內氣血的功能!或者,這也本來就是開竅的目的之一!

    人體內部,遍佈大小諸竅。其中,三大根本竅,十二大竅,三十六中竅,若干乃至無數小竅。

    大竅無游移,無生滅,為神氣之主宰,為一身之支撐。

    《青華寶篆》中是這麼說的。

    許廣陵現在初步體驗到,何為「一身之支撐」,但「神氣之主宰」,還略有不明。

    不過截止現在,他也才只是打通了兩竅而已。

    十二大竅俱分佈於手臂腿腳處,說白了,就是四肢的關鍵節點而已。

    四外竅,右手心,左手心,左腳心,右腳心。

    四中竅,右手肘,左手肘,左膝部,右膝部。

    四內竅,右肩窩,左肩窩,左股部,右股部。

    外竅是四肢和外界的聯絡節點,氣血和大地山川之氣等,在此匯合。當然,更早的時候,人體所需要的氧氣,就從此處進入了。

    內竅是四肢和臟腑的聯絡節點,氣血由此,而出入中央和地區。

    如果說臟腑是中央是大海,那四肢就是地區就是河流,而四個內竅,就是大海和河流之間的出入海口。

    這是外竅和內竅。

    而四個中竅,則是在各自的肢體內部發揮著起承轉合的作用。

    右手心竅和左足心竅打通之後,右手和左足之間,便有著沸騰的氣血來往沖貫,就如同左臂和右腿仍然是小土路,而右臂及左腿已經建成了高速公路一樣。

    許廣陵以為在這兩個外竅打通之後,接下來打通的應該是它們之間的中竅及內竅的。

    因為它們受到氣血更多的沖貫。

    然而並不是。

    第三個打通的,還是左手心竅。

    在左足心竅打通的五日之後,僅僅只是五日之後!左手心竅打通。

    又八日後,右腳心竅打通。

    至此,十二大竅中的四外竅,全部打通!

    某種意義來說,這是把以前走的路重新又走了一遍。許廣陵也不知道,以前的那種開竅,對他現在的這個開竅,到底是有著什麼樣的影響。

    四外竅全部打通之後,四處全都在汲取著大地山川之氣!

    所以,根本竅法的推進,基本上完全是以一種整倍的加速度在進行!這是許廣陵之前所沒有預料到的。

    打通第一個右手心竅花了差不多二十天。

    打通第二個左足心竅花了大約四十天。

    而打通第三第四個手足心竅,卻只花了五天和八天!

    但到了這個時候,許廣陵也發現,天池底下的這大地山川之氣,已經不夠他汲取了!

    這裡已經是截至目前他所發現的大地山川之氣最為深厚的地方了。

    對,大地山川之氣最早就是在這裡發現的,而前段時間的萬里南行和北上,初步的探覽之下,許廣陵居然發現沒有任何一個地方的大地山川之氣,比這裡更濃厚!

    如果有更濃厚的地方,在那裡習練,根本竅法的進度想必會更快,而不像現在,已然受到了不小的限制。

    但許廣陵也只能接受這一點了。

    不說整個地球,就九州之內,大地山川之氣更為濃厚的地方,多半還是有的,畢竟之前他的跋涉,重心並不在這裡,而所取的道,也並不是根本的山脈起處。

    不過許廣陵暫時,還是只能待在長白山。

    至少,他要待到這一年的入冬,等他「藥師」這個身份在長白山的任務,完成之後再說。
Babcorn 發表於 2019-7-30 00:46
第359章 世人欲識高齋老
               
    山寺鐘鳴晝已昏,漁梁渡頭爭渡喧。

    人隨沙岸向江村,余亦乘舟歸鹿門。

    鹿門月照開煙樹,忽到龐公棲隱處。

    岩扉松徑長寂寥,惟有幽人自來去。

    這其實就是章老先生和陳老先生兩人現在的生活。

    自許廣陵離去之後,小樓又恢復了以前一貫的清寂,沒有權貴來往,沒有賓客相從,「庭院深深深幾許,日昇月落閒閉門。」

    陳老先生也並無離開的意思,兩位過去幾十年都沒有見面甚至都沒怎麼電話聯絡的老友,此番因許廣陵而聚合,同樣也因許廣陵的關係,拾起或者說重振了不可為世人道的某種心思。

    那條道路,之前,已經基本上斷絕了。

    而現在,兩位老人都看到了一星半點的那麼些許希望,然後,開始老驥伏櫪。

    章老曾為一代御醫,陳老亦為一代武宗。

    在成就一代御醫及武宗之前、之時、之後,對兩位老人來說,那都是人生的輝煌。

    世間行業無數,而其中絕大多數行業,當你走到一定的高度或者說巔峰之後,都意味著可以得到相關輻射區範圍內中上層人士的認同及欣賞還有尊重。

    是以,「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這便是兩位老人後面幾十年的人生。

    當然這裡的「鴻儒」需要略為變更一下,不過意思還是那個意思。

    但有些東西,只要作為種子在心裡藏著,遲遲早早地,它都一定會發芽。

    某個時間點,一前一後,幾乎是不約而同地,兩位老人從世俗中退出來,並且絕非身退心未退的那種,而是身尚藕斷絲連,心卻早已經定如止水了。

    而後,漸漸地,「腰佩黃金已退藏,個中消息也尋常。世人欲識高齋老,只是柯村趙四郎。」

    在華夏曆史上,這本就是一種並非主流卻也一樣源遠流長的選擇,所以,兩位老人作出此選擇,也並沒有什麼好奇怪的。

    無關清高,無關自傲,同樣也無關自矜自愛什麼的,單純只是很自然而然的選擇。

    某些風光,已經領略並且領略得很多了,想換個口味。

    如此而已。

    退出之後,以前且不說,只說現在。

    凌晨,三點至四點之間起床。

    兩位老人是肯定不可能學年輕人又或者說普通人那樣設鬧鐘的,那也就太侮辱「御醫」及「武宗」這兩個身份了,只要需要,並且哪怕是睡得極酣,他們也依然會在這個時間醒來。

    睡到自然醒的那種。

    而後,略事洗漱之後,聯袂前往公園。

    「許小子走了之後,只我們兩個老傢伙,總感覺有點不太得勁啊。」陳老先生有一天這樣說道。

    章老先生則默默點頭。

    到公園後,兩人都打著拳,但不再是太極拳又或陳老先生家傳及自創的什麼拳法了,而是許廣陵授以兩人的「新五指戲」,說是五指戲,其實整個身體都在動作。

    並且不是簡單的動作,而是需要與十指進行極繁複也極困難的配合。

    也可以說,章老先生原先教給許廣陵的五指戲只是引子,經許廣陵之手,這個五指戲變成新五指戲之後,其實早已脫離了「五指」的範疇,而變成了全身的協調作用。

    所以許廣陵說這是散手。

    這散手只有一式,不過一式也便是一套。

    其作用是針對心臟。

    如果是幾個月之後許廣陵再教,就不會是一式而是至少五式了。但彼時,五色花中,許廣陵只有紅色花開,所以也只有一式散手問世。

    但哪怕只是一式,也足夠兩位老人受的了。

    勉勉強強如新生兒蹣跚學步般地把這式散手練完,並重複了幾遍,兩位老人都有一種身心俱疲之感,像被壓榨乾了一般,全身上下大汗淋漓。

    但與此同時,卻是一種說不出的清爽。

    尤其是心臟部位。

    練習之前,兩位老人的心跳,章老是六十六,陳老是五十一。

    練習之中,兩位老人的心跳俱都瘋狂飆升,沒有精確的數字,但一百七八十次總是有的。

    練習之後,心跳緩緩下降,向六十六及五十一更低的地方下降。

    其實以前的時候,章老的心跳是七十次左右,而陳老的心跳是五十四次左右,兩人就是通過習練許廣陵傳授的這式散手,而致使心跳一點點下降到現在這樣的。

    並且,遠沒有觸底,還在速度緩慢但卻日漸持續地下降著。

    習練之時,兩位老人習練得蹣跚,而習練之後,兩位老人便是連走路都蹣跚,由此也可知這式散手對身體及心神的消耗實在是太大,大到兩位超凡及宗師層次的人物也有點吃不消。

    也因此,於兩位老人而言,習練這式散手,也確實就是「痛並快樂著」。

    散手完畢,兩位老人多半就會在公園裡緩緩散著步,然後散到一個沒人的小亭子裡。——這個公園,有好幾個亭子。

    然後,擺上象棋。

    兩位老人幾乎都不思考,而是無腦走,並且還是腦抽式的走法,實際五六級階位的兩位老人,經常走出讓人不忍目睹的臭棋來,並相對著哈哈大笑。

    他們下得真不是棋,而是蛋疼。

    也就在這種扯淡的閒弈中,身體及精神緩緩恢復,然後兩位老人來到公園門口吃早餐。

    還是那老攤位,豆漿豆腐腦,油條包子。

    不過兩位老人幾乎都點的是豆腐腦包子,只有陳老先生偶爾點份豆漿,而至於油條則始終沒碰。

    這家攤子已經在這裡出攤好幾年了,章老先生也一直在這吃了好幾年。

    吃完之後,散步回小樓。

    天氣好陽光比較明媚的時候,章老先生會搬把椅子來到後院中,嗯,不是躺椅而就是普通的實木椅,然後坐在那裡翻著書,有時是醫書,有時不是。

    院子的一邊堆著很多材料,那是之前許廣陵在的時候實驗材料用的,而現在陳老先生則對著這些材料搗鼓,要麼開石磨石,雕刻一些形形色色的小雕像出來,要麼就是以同樣的手段對著那些木料等。

    做著這些,兩位老人都很專心,往往一整個中午的時間,兩人甚至連一句交談都沒有。

    中飯晚飯,有專門的人來做並收拾,並且手藝還相當不錯。

    中飯的樣式是每天按著流程走的,有著嚴格的講究,但其實每一類菜式之下都有好些的備選,章老先生有著專門的菜單,足以讓一整年吃下來,也不帶完全地重樣一次。

    晚飯以前其實也是這樣。

    但現在,改成了人參紅薯山藥粉條的大燴菜。

    做飯的人手藝很好,但惟獨在這道菜上,他做出的東西無法令兩位老人滿意。
Babcorn 發表於 2019-7-30 00:47
第360章 象棋比賽實況直播及轉播
               
    也許,除了他們心愛的那位弟子,這個世間,不會有其他任何人做這道菜,能讓他們滿意了吧。

    這其中,有確實的做菜水平因素,也有愛屋及烏的心理因素。

    午飯後,時間來到了下午,是下午茶的時間。

    或客廳裡,或後院中,兩位老人如許廣陵在時那般的閒扯著,不過其實也不是很「閒」,因為他們聊的內容,大多還是集中在醫學及武學方面。

    兩位老人,在各自的方面都很廣博很高深的造詣,說一句「登峰造極」,也不為過。

    而這個時候,兩位老人就跨體系地交流和切磋著,探討養生和武學方面的共通之處,並以此而切入對整個人體運作的瞭解。

    陳致和如果在這裡,旁聽三年,不,哪怕只旁聽三個月,他的醫學本領也必定得以大進。——換世間任何一個醫生過來,不論是中醫,還是西醫,又或是其它門類的醫者,都會是一樣的結果。

    但事實上,卻一直都只有兩位老人,而沒有任何其他的旁聽者或見證者。

    沒有人知道,有多少拿出去後輕易就能震動學界的發現或定論,又或僅僅只是猜想和設想,就這般地頻繁出現並隨即淹沒於兩位老人的討論中,一日復一日。

    晚飯之後,還是開天步走起,和許廣陵在時一樣。

    新五指戲是好的,絕好的,但對兩位老人來說,也實在禁不住一天兩次,所以這時候還是開天步更好一些,而且新五指戲畢竟只是專門針對心臟,和針對四肢的開天步配合起來,一早一晚,也算是相得益彰。

    雖然,並不是很配就是了。

    開天步走完,一般也就來到了六七點這樣,而通常九點左右,兩位老人是準時入睡的。

    以前,這中間兩三個小時的時間被用來給許廣陵上醫學課並普及其它雜學方面的知識。許廣陵一直認為客廳裡的對話是閒談,但事實上,這樣的閒談對象,舍兩位老人之外,恐怕找遍整個世界也找不到幾個。

    某次閒談中,章老先生可能偶爾談到一個典故,比如說《史記》中描述的李斯在臨刑前的感嘆,然後兩位老人就會從李斯身上,延伸到華夏古代無數相關人物的身上,李斯式人物,趙高式人物,胡亥式人物,扶蘇式人物。

    等等等等。

    旁徵博引,縱橫千里。

    某次閒談中,陳老先生可能談到他的拳法,然後就會把自身經歷抖散開來講講,是怎麼樣一套一套地學會了那幾百套拳法,而以前在世界各個國家的遊學,又到底見識了哪些值得一提的東西。

    等等等等。

    某次閒談中,他們可能輪流背誦了超過一千首詩詞。

    某次閒談中,章老先生遍數古今醫學流派,並詳解了很多大醫和養生家、道家之間的關係。

    某次閒談中,陳老先生可能因為章老先生前面講了道家,他就開始講佛家,從最初婆羅門教的天下,到後來佛教的興起,到更後來佛教從印度到中土的流傳,禪宗的誕生,以及在這整個千年時間裡,佛教各種典籍的出現及思想體系流變。

    ……

    每一天,都是這樣的閒談,無有例外。

    以至於陳老先生的老兒子,擁有著院士、副院長及其它好多身份的陳致和先生來到這裡的時候,面對這樣的一種閒談,簡直就是目瞪口呆,瞠目結舌不已。

    但許廣陵可能是因為習慣了,一開始就是這樣的高起點,所以自始至終,他都沒覺出有什麼。

    如果知道陳致和對他們談話的反應,許廣陵大抵應該會表現驚訝的。——「這難道不是很正常嗎?」

    但事實上,沒有別人家的「閒談」是這樣的。

    許廣陵在時是這樣,現在,許廣陵不再,兩位老人自然也沒興趣扯那些玩意,所以他們這個時候的時間分配就比較雜,可能就是單純地洗洗澡,又或者看看電視什麼的,那時間就過去了。

    章老先生頗喜歡看綜藝。

    而陳老先生則喜歡調撥到國際頻道。

    但其實,只要稍微感點興趣的,他們什麼都看。

    這一天,檯子調著調著,就調到了一個講解像棋的頻道,好像是某地象棋比賽的實況直播?也不知道是直播還是轉播,當然這毫無關係。

    兩人都是對象棋有那麼一點小興趣的,而且也沒有什麼固定要看的東西,所以這時就把檯子先定在了這裡,看象棋。

    本來只是漫不經心地看著。

    陳老先生都準備要換台了,因為負責講解的主持人實在業餘而且廢話也著實太多了些。

    然而,很快地,下一刻,兩位老人全都眼直了。

    因為隨著鏡頭的轉換,一個身影出現在了畫面裡。

    「那是……那是拙言吧?」章老先生深怕是自己老眼昏花,認錯人了。

    「不是他還能是誰,你看這在場的,除了他還有誰這麼亮眼?」陳老先生要果斷得多,果斷到都有點咬牙切齒的感覺,「這小混蛋怎麼跑這裡來了,他和一群下象棋的,較量棋藝?」

    陳老先生的話中,濃濃的難以置信。

    簡直就像是看到了一頭大象跳進了海裡和海豹比衝浪一樣不可思議。

    「拙言會下象棋,也喜歡下,和我們兩個老傢伙下得沒意思,所以就跑這裡過過癮來了?」章老先生道。

    然後,兩人都不在說話,而是緊盯著畫面。

    過一會,他們開始了評論,但評論的內容與象棋毫不相關。

    「這小子的下盤好像更穩固了,不,是比走的時候要穩固得多。你看這時,哪怕坐在椅子上,他也都在腳上留了三分力道。」

    說到這裡,陳老先生又仔細盯著看了一番,然後道:「沒錯,看不出絲毫有意的樣子,不論坐還是站,他是始終讓身體保持著這樣的重心。」

    「拙言說過他也是你的弟子,你這老傢伙現在看到這個,該得意了?」章老先生說得頗有點吃味。

    「那是,哈哈,這才是我武宗的弟子該有的樣子!」陳老先生這時確實開心了起來,「老夥計你也不用沮喪,小許哪怕一輩子都不給人看病,他照樣也是你的弟子。」

    「呵呵。」

    就是那個呵呵。

    章老先生也是並不缺乏幽默感的。

    接下來,兩人繼續對著許廣陵評頭論足,然後得出一個共同的結論。——這小傢伙,離開他們後還沒有多久,好像修為又精深很多了!

    「嘶,拙言這個進度,要上天啊!」章老先生已經淡定了不知多少年,現在哪怕許廣陵都不在身邊了,也還是直咋舌。

    「奶奶個熊的,恐怕就現在,老子就已經不夠這小子打的了!」陳老先生的反應並不比身邊的老友好多少,他是一樣地咋舌,並且相當地震怖著,「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地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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