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大國重工 作者:齊橙(已完成)

 
mk2258 2016-10-17 21:14:34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21 845971
V123210 發表於 2019-2-12 17:32
第八百八十五章 請多關照

    田雄哲也的話是真誠的。自己服務的公司像一堆垃圾一樣,被踢來踢去,最終落到了曾經的死敵手裡,自己非但沒有丟掉工作,還能夠被委以重任,從前的所有待遇概不改變,這在經濟日漸蕭條的日本,可以算是萬幸的事情了。田雄哲也知道,自己未來還能不能保持住這份工作,取決於自己能否讓新的僱主滿意。百萬噸級對苯二甲酸成套裝置,以池谷製作所擁有的技術積累來說,並不是什麼無法攻克的技術難關,只是在池谷製作所併入三立之後,一些老工程師被辭退了,現在田雄哲也掌握的人手略有一些不足。

    林丹燕似乎是看出了田雄哲也的想法,她用手指了指自己身後,那裡跟著七八名年輕的中國人,看上去充滿了朝氣。林丹燕說:「田雄先生,我們瞭解到池谷研究院的人員配備不足,決定從中國派遣200名工程師來加入你的研究團隊。他們都是名校畢業,最低學歷也是碩士,至少有兩年以上從事化工設備研製的經驗。請你妥善地安排他們的工作,並拜託你和池谷研究院的其他老工程師對他們進行悉心的指導。」

    「請田雄老師指導!」

    那七八位年輕人同時向田雄哲也彎腰致意,他們有的是說英語,還有幾位說的是日語,從他們的外語發音來看,顯然都是接受過良好教育的。田雄哲也連忙還禮,同時在心裡默默地想著:這才是中國人的真實目的。

    中國人收購池谷研究院,看中的並不僅僅是池谷所擁有的專利技術,還包括藏在田雄哲也等人腦子裡的經驗。中國人留下田雄哲也和其他老工程師,主要目的並不是需要他們去設計什麼對苯二甲酸裝置,而是要讓他們在設計這套裝置的過程中,把他們的經驗傳授給從中國來的研究人員。

    換句話說,中國人想從池谷研究院獲得的不僅僅是魚,而且還有捕魚的經驗。等到這些年輕人學會了他們的經驗,他們這些老人的價值也就被榨乾了,屆時研究院將沒有他們的一席之地。

    不過,那畢竟是幾年後的事情了。再過幾年,田雄哲也也到了退休的年齡,他麾下的那些老工程師,有些將已經退休,有些雖然年齡不到,但也幹不了幾年,相信中國人也不至於連這幾年的時間都不留給他們吧?

    這樣想來,自己這一代人的晚年生活,倒是不用擔心了。但是,把技術傳授給中國人之後,日本自己的年輕人怎麼辦呢?

    日本自己的年輕人?田雄哲也向站在不遠處的自己的同事們看去,入目之處滿是白發,哪裡有什麼年輕人。研究院倒也不是沒有招聘過年輕人,但他們往往工作了一兩年之後就離開了,有的去了公司的財務部門或者營銷部門,有的則離開公司,去了什麼金融企業。

    田雄哲也曾經帶過一位非常有潛力的徒弟,這位年輕人用手畫出來的流程圖簡直比製圖軟件畫出來的還要漂亮。田雄哲也一心認為這位徒弟未來可以繼承他的衣缽,他也的確是傾盡了全力去指導這位徒弟。可最終,這位徒弟卻轉行去了漫畫行業,他那繪圖天賦在漫畫界也是出類拔萃的,他因此而迅速成為全日本最知名的漫畫家之一。

    田雄哲也曾經試圖勸說徒弟改邪歸正,回到化工設備設計行業裡來。但徒弟告訴他,自己現在一年的收入相當於田雄哲也的十幾倍,而且不論走到哪裡,都有無數女性粉絲在圍繞著他,他有什麼理由回來做苦行僧呢?

    也罷,既然自己的畢生所學不能傳給日本的年輕人,那麼,能夠傳給中國的年輕人,也不算浪費吧。

    想到這裡,田雄哲也也就放下了心結,他向林丹燕微微鞠躬,說道:「林女士,以後……請多關照。」

    內田悠適時地湊上前來,說道:「各位,快到中午了,我讓助手訂了便當,大家就在這裡簡單地用一頓午餐吧。」

    話音未落,就見一位穿著短袖和服的日本中年婦女推著一輛裝了一個保溫箱的小車走了進來。她向在場的所有人一一鞠躬,然後打開保溫箱,取出一盒一盒的便當,低著頭送到每一個人的手裡。當她送到林丹燕面前時,林丹燕禮節性地說了一句「謝謝」,說完才發現自己用的是中文,正欲改口換成英語,卻見那日本婦女抬起了頭,與林丹燕四目相對的瞬間,兩個人都下意識地「呀」了一聲,那日本婦女手裡拿著的便當盒差點就掉到地上去了。

    「倩霽,怎麼會是你!」

    林丹燕脫口而出,這一句,讓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射了過來。

    那送便當的日本婦女,可不就是當年隨石化院的考察團赴日學習技術時滯留不歸的楊倩霽嗎?她偷偷脫離團隊,並迅速地嫁給了一位日本人,還把名字改成了酒井倩霽。為了這件事,石化院當時的領導也挨了一個紀律處分。

    出國不歸的事情,在90年代並不罕見。單位對於這種事情自然是深惡痛絕的,內部通報裡也屢屢要求大家以此為戒,還上綱上線說什麼政治覺悟不強、民族意識淡薄之類。但許多人對於這些出國不歸的同事都是持豔羨態度的,只是礙於自己膽量不足,或者沒有機會,從而無法模仿。

    在當年的人看來,能夠留在國外,幾乎就是一步登天了,能夠脫離貧困的生活,享受西方世界的富貴。楊倩霽逃日之後,有幾年不敢回國,後來見政策比較寬鬆,才時不時地回國一趟,既為了看望自己的親人,也為了在昔日的朋友和同事面前顯擺一下自己優越的生活狀況。

    不過,楊倩霽的得意並沒有持續太長時間。90年代以後的日本經濟幾乎是處於停滯狀態的,而中國的經濟卻是一日千里。楊倩霽每一次回國,都會發現國內的情況與上一次相比有了明顯的變化,國內同事的收入不斷提高,有了大房子,買了私家車,舉家出國旅遊也不算什麼新鮮事了,隨便吃頓飯也舍得拍出七八張大鈔。

    楊倩霽最後一次回國,是受內田悠的指派,去探聽國內在煤化工技術方面的技術進展。那一次,她專門邀了從前的閨蜜林丹燕一起吃飯閒聊,旁敲側擊地打聽自己想知道的消息。而林丹燕卻也正好接受了馮嘯辰的指示,讓她向楊倩霽透露一些假消息,用以迷惑內田悠。

    那一次的情報刺探,楊倩霽並不成功。但更讓她覺得窩心的,是在與林丹燕見面的過程中,她看到了閨蜜富裕的生活狀態,這讓她感覺到了失落。

    在那之後,她已經有好幾年沒有回去了,這其中固然有經濟上的考慮,畢竟回一趟國也是需要花費不少錢的,但更重要的原因,則是她不想去看中國的現狀,這種現狀讓她覺得心痛難耐。

    可誰曾想,在這樣一個不經意的時刻,她卻見到了林丹燕。此時的林丹燕,穿著職業裝,一副白領、骨幹、精英的模樣,而且從內田悠和田雄哲也對她的態度來看,她應當是這個場景中的主角,集萬千榮耀於一身。而反觀她楊倩霽,穿的是日本餐飲行業女服務員的服裝,低眉順眼,像是任憑誰都能夠踩上一腳的樣子。

    「丹燕,怎麼會是你啊,你這是……」楊倩霽強擠出一個微笑,對林丹燕問道。

    林丹燕說:「我們兼併了池谷製作所,我被院裡委任到池谷研究院來臨時負責,唉,其實也就是退休之前給我一個待遇罷了。對了,倩霽,你怎麼……」

    說到這裡,她停下來了,不知道如何往下說才好。

    楊倩霽尷尬地說:「這兩年,日本經濟不太景氣,我先生的公司裁員,……然後我們就開了一個小飯館,呃,今天負責送便當的服務員有事沒來,我就臨時頂替一下……」

    說這話的時候,她擔心地看了看內田悠和田雄哲也,生怕他們揭穿她的謊言。因為她和丈夫開的小飯館,並不存在什麼送便當的服務員,這種事情都是她這個老闆娘親自做的。

    「這樣啊……」林丹燕愣了一下,然後笑道:「這樣挺好的,自己創業,說不定過幾年就成大老闆了呢。」

    「呃呃,是啊是啊,我也是這樣想的……」楊倩霽明知閨蜜是在打圓場,也只能這樣回應了。林丹燕畢竟沒有當面打臉,這已經足以讓楊倩霽感念閨蜜的厚道了。

    閨蜜……,以後我們還能是閨蜜嗎?楊倩霽在心裡悲哀地想到。

    兩個人顯然是沒法再聊下去的,楊倩霽把便當送完,找了個理由便落荒而逃了。與林丹燕同來的一個年輕人上前來小聲問道:「林總,剛才這位……歐巴桑,是咱們中國人?」

    「怎麼說話的!」林丹燕假意地瞪了那年輕人一眼,然後轉頭向田雄哲也說:「田雄先生,剛才這位酒井女士,跟咱們研究院很熟悉嗎?」

    田雄哲也說:「是的,她也曾經在我們研究院工作過一段時間,後來因為公司裁員而離開了。現在她和她的丈夫在研究院旁邊開了一家小餐館,便當的味道倒是挺不錯的,我們偶爾會訂他們的便當。」

    「原來是這樣。」林丹燕點點頭,然後鄭重地說:「這位酒井女士,是我過去的同事。如果可能的話,還請田雄先生和其他各位同事多多關照她的生意。」
Babcorn 發表於 2019-2-15 10:10
第886章 讓美國重新偉大

    2012年秋,美國,得克薩斯州的一處競選現場。

    共和黨推舉的總統候選人梅普站在主席台上,對著台下數以千計的選民,正在發表自己的競選演說。在台下前排就坐的,有來自於全球各地的數十名新聞記者,他們得到了授權,可以在現場對梅普進行提問,這也是梅普競選宣傳的需要。

    “過去的一年,中國人在全球發起了超過1200起併購案,總金額達到近500億美元。目前,中國在核電、高鐵、火電、水電、風電、太陽能、石油化工、海洋工程等方面,都達到或者至少接近了世界一流的水平,進而威脅到了美國的全球地位。2012年美中貿易逆差達到1500億美元,中國人通過這種不合理的貿易從美國人手裡至少攫取了300萬個就業機會,這就是美國人貧困的根本原因!”

    “總統先生,請問你認為美中之間出現巨額貿易逆差的原因是什麼?”一位美國記者舉手提問道。

    “當然是中國人採取的不公平的貿易條件。”梅普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中國人盜竊了美國人的技術,而且他們還違背國際承諾,瘋狂擴充產能。以發電量為例,1990年,中國的發電量為6000億度,相當於美國的1/5;而在去年,中國的發電量卻達到了5萬億度,比美國的發電量高出20%。中國人消耗了大量的資源,任憑中國這樣發展下去,世界經濟都將受到嚴重的影響。”

    “可是,中國的人口數是美國的4倍,即便總發電量比美國高出20%,人均數依然是低於美國的,總統先生對此如何評價呢?”一位來自於歐洲的記者怯怯地問道。

    梅普答道:“這位記者先生問得好。事實上,你的問題是應當這樣表述的,中國是一個人口大國,即使它的人均資源消耗比西方國家低,總消耗也將遠遠超過西方國家。如果中國人的消費水平和西方國家一樣,那麼地球上的資源將會被他們耗竭。”

    “梅普總統,你說得太對了。我也覺得中國人實在是太多了,這決定了中國人不能像美國人一樣消費,否則將會危害全人類的福祇。”一位長得黑頭髮、黃皮膚的女記者用讚賞的語氣說道。

    “抱歉,請問這位女士……你不會是日本記者吧?”旁邊的一位西方記者同行小聲地向那女記者求證道,女記者的英語發音極標準,怎麼聽也不像是日本人。

    那女記者向對方亮了一下自己的胸牌,上面赫然寫著中國大陸某報社的名稱。

    “你是中國記者,可是你剛才……”西方記者同行有些凌亂了。

    “你是說我的立場嗎?”那女記者自豪地說,“沒錯,我是中國記者,但這並不意味著我就沒有普世關懷,我從來都認為,新聞是無國界的,中國人的確不能像美國人一樣生活,否則地球的資源是不夠用的。”

    “佩服,佩服。”西方記者同行感慨地點著頭,“你這種行為,等我想想,我記得我的一位中國朋友教過我一個詞,唔,對了,它的中文發音應當是Fanjian!”

    台下的這段插曲,自然不會影響到台上梅普的演說,他揮舞著手臂大聲地喊道:

    “中國人正在從經濟上侵略我們的歐洲盟友和日本盟友,中國人也正在大舉收購美國的企業,並把它們變成掠奪美國百姓財富的工具。政客們坐視美中貿易逆差不斷擴大卻無動於衷,我們的人民正在失業,我們的經濟正在衰敗!到了改變這一切的時候了,我們要遏制中國的發展,我們要改變不合理的貿易規則,我們要使美國重新偉大!”

    “讓美國重新偉大!”

    競選團隊安排在台下選民之中的托兒大聲地附和道。

    “讓美國重新偉大!”

    “我們要就業!”

    “遏制中國!”

    台下的選民們跟著大喊起來,他們中的一些人並不知道梅普的經濟主張是什麼,但就業、偉大之類的概念讓他們那被阿片麻痺多年的荷爾蒙又重新迸射出來了。

    在此前,政客們在競選時宣稱的都是美國如何強大,世界如何渺小。美國大兵在世界各地橫行,掀翻了一個又一個所謂的邪惡政權,這讓美國百姓充滿了自豪感。此外,好萊塢的大片也在時刻地給美國百姓洗腦,告訴他們藍星隨時可能遭遇外星人的挑戰,是美國英雄戰天鬥地,一邊泡著妞,一邊幹掉了數以萬計的入侵者,這才捍衛了藍星的和平。

    可是,再美的夢也敵不過萬惡的現實。從上世紀90年代至今,美國藍領的工資水平上升了不到50%,社會財富不斷地向華爾街集聚,普通美國百姓的生活水平卻沒有明顯的改善。美國人一度可以通過憐憫中國人的貧窮來獲得滿足感,但最近幾年,他們發現到美國旅遊的中國人越來越多,這些中國人衣著光鮮,手裡拿著最新款的手機,在商場購物時一擲千金。這種感官上的衝擊讓美國百姓開始有了挫敗的感覺,他們開始懷疑政客們的宣傳,開始向政府表示不滿。

    梅普在這個時候應運而生了,他一改此前總統候選人的腔調,直言不諱地聲稱美國已經落後,預言美國即將被中國打敗,美國人民將淪為世界的二等公民——除非大家能夠投票讓他當上總統,因為只有他才能夠帶領美國人民重振產業,讓美國重新偉大。

    不得不說,梅普這種販賣焦慮的營銷方法取得了極大的成功,他的所到之處,萬人空巷,選民們高舉著寫了“讓美國重新偉大”字樣的旗幟,來到競選現場,瘋狂地為他喝彩。

    “據美國的民調顯示,梅普的支持率又上升了1個多百分點,離民主黨的德雷頓也就差不到5個百分點了。”

    在馮家的小院子裡,上門拜訪的冷飛雲向馮嘯辰說道。

    馮嘯辰辭去裝備公司總經理的職務之後,王根基接替了他的位置成為新的總經理,冷飛雲則擔任了副總經理。不過,王根基和冷飛雲也都是奔六的人了,他們在這個位置上只是短暫過渡一下,未來會有更年輕的幹部接替他們。

    雖然馮嘯辰已經離開了裝備公司,但王根基和冷飛雲等一干老人還是會時不時地到他家裡來坐坐,有時是請他幫忙對公司裡的一些工作提出思路,有時則是純粹的聊天,交換一些對時事的看法,當然,這些也往往是與裝備工作的工作有關係的。

    這一回,王根基和冷飛雲又是聯袂上門,在聊完幾件裝備研發方面的事情之後,大家的話頭便轉到了美國大選上面。梅普在競選中發表了許多針對中國的言論,王根基他們自然會對他有更多的關注。

    也許是由於馮嘯辰的穿越擾亂了地球磁場,這一次的美國總統選舉與馮嘯辰記憶中的歷史頗有不同,梅普和德雷頓這兩位候選人都不曾在曾經的歷史中出現過。不過,梅普的競選綱領與馮嘯辰前世知道的那位美國大統領頗有一些相似,只是梅普更年輕一些,而且也不是地產商出身。

    競選開始之初,來自於民主黨的德雷頓得票呼聲很高,民調支持率一度甩下梅普十幾個百分點,大家都認為德雷頓是必然勝出的。但誰知梅普拋出了“讓美國重新偉大”的口號,以振興製造業,增加工人就業為誘餌,贏得了大批藍領的讚賞,支持率一路走高,隱隱有取德雷頓而代之的意味。冷飛雲剛才說的,就是從美國媒體上傳來的最新選情。

    “據高層的智囊分析,梅普當選的概率已經上升到50%以上了,如果這種勢頭持續下去,他很可能會超過德雷頓,贏得這次大選。”王根基說。

    “現在就說他的當選概率超過50%,是不是太早了?”冷飛雲說,“我看媒體分析,梅普雖然競選勢頭很猛,但也只是在藍領中影響比較大,白領階層還是傾向於德雷頓的。民調結果也依然德雷頓更高。”

    “民調結果不能說明什麼。”馮嘯辰說,“這一輪的美國大選,與以往都不一樣。以往兩黨的分歧主要在一些細枝末節的社會問題上,類似於吃豆腐腦放鹽還是放糖這種事,民調的準確性還是比較高的。但這一回,梅普打的是經濟牌,矛頭直指階級之爭。支持梅普的大多數是底層百姓,而這些人是媒體平時不屑於關注的,媒體進行的民調,往往也會不自覺地忽略掉這個群體。”

    “嘯辰的分析,和高層智庫的分析一模一樣。”王根基翹起一個大拇指讚道,“高層認為,梅普的競選綱領迎合了美國民眾中間的一種焦慮情緒,對於處在社會中下層的選民有很大的吸引力。這些人在以往的大選中投票率偏低,但不排除這一次他們會為了支持梅普而參加投票。如果這部分人的投票率提高,梅普當選就是大概率事件了。”

    “如果是這樣,那對我們就非常不利了。”冷飛雲沉著臉說。

    馮嘯辰笑著說:“我判斷,梅普當選是百分之百的事情。不過,即便是梅普當選,對咱們來說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中國的崛起,不是他梅普能夠阻擋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9-2-15 10:10
第887章 做最壞的準備

    梅普的出現,並不是歷史的偶然。當中國的崛起威脅到美國的霸權時,美國國內必然會產生出遏制中國的聲音,梅普就是這種聲音的代表。美國社會是一個成熟的社會,指望美國選民集體出錯,進而選出一位軟弱的領導人,未免太不現實。梅普的出現是必然的,馮嘯辰在這個問題上不會存有任何僥倖心理。

    但馮嘯辰同時也知道,中國的崛起是大勢所趨,一個13億人的大國,一個有著悠久歷史傳統的大國,只要步入正確的發展軌道,其崛起的勢頭就是不可遏制的。美國進入工業化的時間比中國要早100年以上,中國要想在幾十年裡達到和美國一樣的發展水平,或許不太容易,但人均指標達到美國的1/2以上並不困難。而一旦中國的人均水平達到美國的一半,總量就將達到美國的兩倍,這就是一個人口大國的優勢。

    綜合國力的比較,比的是總量,而不是人均。要論人均數,太平洋上的某個小國也可自稱是軍事強國,其人均步槍數量可能比中國要高出十幾倍,然而這並沒有什麼蛋用,中國的一個郊區基幹民兵連就可以碾壓這種國家的國防軍。

    2009年,中國的工業增加值超過了美國,成為世界第一,這是一個極具象徵性的事件。它意味著從此以後中國將比美國有更高的工業產量,有更豐富的生產數據,更多的生產實踐機會,這些經驗日積月累,將最終導致世界第一工業強國的位置易主。不管經濟學家們如何把第三產業吹得神乎其神,真正決定一個國家國力的,還是其工業水平。這一點,經濟學家或許不懂,但資深的政客是懂的。

    梅普看到了這樣一種趨勢,他希望扭轉這種不利的局面,讓中國的發展停下來,讓美國重新進入高速增長的軌道。然而,套用一句不太恰當的話,他是有心殺賊,無力回天。中國發展的大勢已成,擁有2億產業工人、5000萬理工科大學畢業生、數十萬家工業企業的中國,就像一艘高速航行的巨輪,誰能夠阻擋它的前行?

    “美國國內針對中國的聲音越來越大,美國政府的政策傾向也越來越不利於我們。上個月,美國海菲公司宣告破產,羅冶試圖接手,被美國商務部以可能損害美國安全為由阻止了。還有,林重風機參與美國俄亥俄州風電場設備招標,各項條件都優於美國本土的風機企業,但當地政府聲稱風電場建設涉及到當地的地質資料,而這些地質資料對境外企業是保密的,所以拒絕了林重風機的設備。類似於這樣的事情,在過去半年裡還有好幾起。我們擔心,如果梅普當選,美國針對中國的政策會變本加厲,屆時我們對美國的出口以及技術貿易都會受到極大的影響。”冷飛雲憂心忡忡地說。

    “這個可能性很大啊。”馮嘯辰說,“梅普當選幾乎是定局,即便他落選,以美國朝野現在的輿論形勢,其他人當總統也同樣會對中國進行遏制。中美之間,一場貿易戰是不可避免的。”

    王根基說:“這一點,我們也有心理準備,現在就希望貿易戰的規模不要太大,別影響到我們對美國的整體出口。”

    馮嘯辰說:“老王,老冷,我勸你們還是做最壞的準備為好。這場貿易戰,美國可能會傾盡全力,屆時中國所有出口美國的商品都會受到影響。此外,美國還有可能會動用其他手段,包括對中國進行更嚴格的高技術禁運,以及聯合它的盟友共同抵制中國商品。”

    “不至於吧?”冷飛雲瞠目結舌,“嘯辰,美國人真敢這樣做,他們還講不講世貿規則了?”

    馮嘯辰笑道:“老冷,我跟你講個笑話,有個小國違反了世貿規則,然後這個小國就完蛋了。有個大國違反了世貿規則,然後世貿就完蛋了。”

    “呃……”冷飛雲無語了,馮嘯辰的這個故事實在是太硬核了,硬得讓他無法辯駁。

    王根基皺著眉頭說:“嘯辰,你的意思是說,美國人會不惜撕破臉皮,公然違背世貿規則,對我們採取強硬的貿易手段?”

    馮嘯辰點點頭:“至少我們需要做好這樣的心理準備。其實梅普在競選的時候已經不止一次說過世貿規則是不公平的,如果他上台,就會要求世貿修改規則。你別覺得他只是隨便說說,對於美國總統來說,世貿規則不過是一張手紙,你覺得他會在乎一張手紙嗎?”

    馮嘯辰能夠這樣說,其實也是因為他有來自於後世的記憶。在2017年之前,全世界沒有誰會相信美國能夠在一年之內退出那麼多的國際協議,把自己多年積累下來的國際信用像扔垃圾一樣地肆意揮霍。美國曾是關貿總協定的發起國,是世貿組織的堅定支持者,但到了這個年代,它卻聲稱世貿協議不合理,要求全面改變世貿規則,否則不惜退出世貿協議。

    聽到馮嘯辰的比喻,王根基愣了一下,然後篤定地說:“會的,他會重視這張手紙的。只要我們揍得他拉稀,他就會需要很多手紙。”

    “這……,呃,哈哈哈哈!”冷飛雲被王根基的冷笑話給逗樂了,不由哈哈大笑起來。

    馮嘯辰也樂了,作為一名有兩世記憶的人,他的笑點遠比冷飛雲要高,所以不至於笑出聲來。他對王根基說:“老王,你說得很對,要讓美國人重視這張手紙,就必須先讓他拉稀。不過,美國畢竟也是世界第一強國,底蘊厚得很,要讓他們服軟,我們也得付出很大的代價。”

    “再大的代價也值得。”王根基難得一本正經地說,“當年我家老爺子在朝鮮戰場上就是這樣逼著美國人低頭的。我老爺子說,美國人不願意低頭,我們就一直打到他們低頭為止。”

    “沒錯,剛建國的時候咱們都不怕它,現在就更不用怕它了!”冷飛雲也被王根基的話煽起來了。他原先是當兵出身,骨子裡是一股血性的。

    “你們有這個氣勢,我也就放心了。其實,這場貿易戰咱們能不能打贏,主要取決於我們有沒有決心。”馮嘯辰呵呵笑著說道。

    “什麼叫你就放心了!”王根基可不干了,他瞪著馮嘯辰說,“嘯辰,原來你不當這個總經理,就是想臨陣脫逃啊?要跟美國人頂牛,少了你這根頂樑柱,我們可不踏實。你最早說辭職的目的是為了方便到歐洲去抄底,兼併歐洲的企業。現在這事幹得也差不多了,你是不是也該回來了?”

    馮嘯辰大搖其頭:“這怎麼可能?我當初辭職,是說好了承擔瑞山電廠的事故責任。現在出爾反爾,輿論會怎麼說?”

    王根基說:“什麼狗屁輿論,不就是高磊那幫人在興風作浪嗎?現在很多人都認清了,高磊那幫人就是誤國的,他們的話根本不能聽。你到網上去看看,現在很多網友都說你不該離開裝備公司,要請你回來呢。”

    馮嘯辰還是搖頭,說:“我是不可能回去的,小劉、小馬他們幾個人都已經很成熟了,過一兩年就能夠接你們倆的班。我如果回去,不是擋了他們的路嗎?咱們的裝備工業要發展下去,總得讓這些年輕人上來,我們這些老人賴著不走,算怎麼回事?”

    “切!”王根基發出一個代表不屑的音節,接著說道:“算了,我知道你小馮也不是池中之物,讓你回裝備公司繼續當這個總經理,也是屈才了。我早就聽說了,上頭打算給你壓更重的擔子,你等著吧,也就是這兩天,估計韓主任就該召見你了。”

    事實證明,王根基作為一名二世祖,消息是非常靈通的。也就在他與馮嘯辰聊過沒有兩天,馮嘯辰便接到了發改委副主任韓宏親自打來的電話,詢問他是否在國內,如果方便的話,不妨到發改委去坐坐。

    韓宏的話說得很客氣,但馮嘯辰可不能真的等到“方便”的時候再去見他,他知道,韓宏這樣說,就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與他談了。他問明韓宏的日程安排,然後便趕到了發改委,在韓宏秘書的引導下,走進了韓宏的辦公室。

    “呵呵,來得挺快嘛。”韓宏起身相迎,與馮嘯辰握過手,把他讓到沙發上坐下,自己則在旁邊的沙發坐了下來。

    “怎麼樣,我聽說你前一段還跑了趟日本,把你的老對手池谷製作所兼併了?”韓宏像拉家常似的問道。

    “是的,這其實也是瓜熟蒂落的事情。”馮嘯辰笑著答道,接著便把自己與池谷製作所之間多年的恩怨以及這一次兼併池谷製作所的情況簡單說了一遍。這件事韓宏自然是早就聽說過的,不過馮嘯辰介紹的情況又有所不同,其中許多細節是別人所不知道的,韓宏聽得津津有味,同時也是感慨萬千。

    聊過幾句閒天,韓宏收起了笑容,對馮嘯辰說道:“小馮,關於中美貿易摩擦的問題,你應當也有所瞭解了吧?中央領導指出,要提防美國對我們採取更強硬的貿易手段,我們要未雨綢繆。關於這個問題,你有什麼考慮?”
V123210 發表於 2019-2-17 14:11
第八百八十八章 總工程師

    對於韓宏的問題,馮嘯辰早有準備,他回答道:

    「中美兩國的經濟聯繫非常密切,已經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格局。梅普想遏制中國,要切斷與中國的經濟聯繫,最起碼也是一種傷人一千,自損八百的兩敗格局。在這種時候,雙方拼的就是各自的忍耐力,套用偉人在1938年的論斷,中美貿易戰,中國既不會亡國,也不可能速勝,只能是和對方打持久戰。咱們有13億人口的龐大市場,還有集中力量辦大事的制度優勢,要長期消耗下去,最終肯定是美國人先扛不住的。」

    韓宏點點頭:「高層的幾個智庫也有類似的判斷,只要咱們保持住戰略定力,就不用懼怕來自於外界的壓力。前些年,我們的經濟形勢更困難,國家實力也遠不如現在,而我們依然堅持下來了。現在我們已經擁有了這樣的實力,區區一點風浪,是奈何不了我們的。」

    馮嘯辰想起後世的一段名言,便笑著說:「的確,狂風驟雨可以掀翻小池塘,但不能掀翻大海。中國歷經5000年的風雨依舊在這裡,區區一個梅普,能讓我們屈服?」

    「就是這個道理。」韓宏贊同道,說罷,他又換了一個口氣說道:「話是這樣說,我們在戰略上要藐視對手,在戰術上還是要重視對手的。最近一段時間,由於美國鷹派頻繁推出涉華議案,我們的對美出口受到了不少影響,其中也包括你們裝備公司對美國出口工業裝備的業務。對此,你有什麼好的思路呢?」

    馮嘯辰說:「從長期來說,美國遲早是要收回這些政策的,因為美國離不開我們生產的工業裝備,有些裝備目前只有中國生產,離開了這些裝備,美國人就得回石器時代去了。不過,就目前而言,美國企業裡還有原來的裝備,倉庫裡也有一些庫存,能夠支撐一段時間。我們如果想要破局,應當考慮打開替代市場,其中主要是亞非拉國家市場。」

    「這件事,我們從十幾年前就已經開始了,過去幾年的開拓力度很大,這你也是知道的。」韓宏說。

    馮嘯辰搖搖頭,說:「我倒是覺得,我們的開拓力度還不夠大。以非洲為例,我們以往主要還是著眼於從非洲進口礦石等原料,向非洲出口消費品。因為進口礦石的規模是有限的,非洲本地的消費能力不夠強,所以我們對非洲的貿易雖然增長速度很快,但距離替代美國市場,還差得很遠。」

    「要讓非洲市場取代美國市場,這個難度未免太大了吧?」韓宏說。

    馮嘯辰說:「非洲有12億人口,相當於美國的4倍。就算非洲人暫時達不到美國人那樣的富裕程度,達到中國人的程度還是有希望的吧?或者,哪怕只相當於中國人的一半,那也足以產生出相當於半個中國的需求,這就是一個很大的市場了。」

    「道理是對的。」韓宏又點了點頭,然後說:「但是,如何才能做到這一點呢?」

    「很簡單,就是幫助非洲實現工業化。」馮嘯辰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好大的口氣!」韓宏笑道,「歐洲人在非洲經營了上百年,也沒能實現非洲的工業化。我聽說有些歐美學者專門做過研究,說非洲人天生不適合搞工業,非洲的貧困是無法改變的。」

    馮嘯辰說:「我相信這些學者在100年前也說過中國人不適合搞工業。對了,用不著100年,就在30年前,我去德國企業裡參觀的時候,有個叫海因茨爾的德國人就聲稱中國人不會搞工業。」

    「結果,他的企業被你用買廢鐵的價格買下來了。」韓宏哈哈笑著替馮嘯辰補上了這個故事。有關普邁和海因茨爾的事情,馮嘯辰過去曾向韓宏說起過,所以韓宏知道這個梗。

    馮嘯辰說:「正是如此。我覺得,工業也不是什麼神秘的事情,只要努力去學,總是能夠學會的。非洲資源豐富,勞動力平均年齡比我們還低,其所以貧困,根本原因就在於缺乏工業。咱們總是說,無農不穩,無工不富。歐洲人在非洲經營上百年,一直是把非洲當成原料供應地和產品傾銷地,從來沒有打算讓非洲脫貧,所以也不會向非洲輸出工業。咱們和歐洲人不一樣,咱們一直把亞非拉國家都當成兄弟的,是真心實意幫助非洲發展的。」

    韓宏說:「你說得對。我們是發展中國家,亞非拉國家是我們的基本盤,守住這個基本盤,我們就有了和西方國家抗衡的底氣。幫助非洲實現工業化,往大裡說,是體現了中華民族天下大同的傳統理念;往小處說,能夠給我們創造出一個足以替代歐美的巨大市場。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講,我們都值得去做。」

    「哈哈,還是領導總結得恰當。剛才韓主任問我那些問題,不會是在考我吧?」馮嘯辰笑呵呵地說。

    韓宏鄭重地點點頭,說:「沒錯,就是考你。而且我現在就可以宣佈結果,你考試通過了,成績優異。」

    「怎麼?」馮嘯辰一愕,韓宏這話,分明是有所指啊。

    韓宏說:「小馮,你剛才對於開發非洲的思路,與中央領導同志的精神非常一致。中央領導同志讓我問問你,有沒有興趣去挑起這副擔子?」

    「挑擔子?非洲?」馮嘯辰這才後知後覺地明白韓宏的意思了,合著自己剛才真的是在參加一場考試,而自己隨心所欲地說了一通,居然正合了領導的意圖。

    韓宏嚴肅地說:「中央領導指出,中國作為一個大國,需要有大國的擔當。人類是一個命運共同體,亞非拉都是這個命運共同體中的一員。非洲經濟長期落後,拉累了全球經濟,同時也影響了非洲十幾億人的幸福。我們過去沒有這方面的能力,無法對非洲給予更多的幫助。現在我們有了一些能力,應當擔負起幫助非洲發展的責任。

    以往西方國家也聲稱要幫助非洲發展,但正如你所說,他們的幫助,或者是半心半意,不願意採取正確的方法,或者是觀念上存在錯誤,從而不知道應當如何正確地幫助非洲發展。我們要幫助非洲發展,應當從促進非洲實現工業化入手,要做到這一點,是一個宏大的工程,需要一位有能力、有覺悟的總工程師去擔綱……」

    說到這裡,他微笑著看向馮嘯辰,其中的意味已經是不言而喻了。

    馮嘯辰當然明白,韓宏說的這位總工程師,指的就是他,而領導為什麼會選中他來做這件事情,理由也是非常明顯的。

    馮嘯辰的覺悟和組織能力,都是出類拔萃的,這一點不用置疑。更重要的是,中央明確開發非洲的方式不是如歐美那樣把非洲當成一個經濟殖民地,而是要切實地幫助非洲實現工業化,哪怕只是初級或者中級階段的工業化,這也足以讓非洲徹底擺脫貧困,進入中等收入國家的行列。

    要實現工業化,一要有投資,這方面國家早有安排,第二則是需要大批的工業裝備,這就進入馮嘯辰最熟悉的領域了。要論組織裝備生產和裝備應用的能力,全中國能比馮嘯辰更出色的,恐怕是屈指可數。

    要在一片相當於中國三倍面積,擁有與中國相近人口數的原始大陸上實現工業化,需要修建數萬公里的鐵路、百萬公里的公路,需要建設數百家電廠,構建一個龐大的電網,此外,還要新建數以萬計的工廠,所需要的機器裝備數量高達百萬。這樣大的裝備需求,能夠讓國內的裝備製造業躍升一個台階,從而把歐美同行遠遠地甩在身後。

    或許有人擔心,非洲實現了工業化,會不會像當年中國工業化對西方國家產生衝擊一樣,搶走了中國人的飯碗呢?馮嘯辰對此是很淡定的,他相信,中國的產業界不會像西方那些大爺一樣懈怠。普邁的失敗,並非由於中國人的競爭,而在於普邁自己固步自封。想想看,你擁有比別人先進不止30年的技術,最終被別人以30年時間追平甚至超過,你這30年時間難道不是在吃Shit嗎?

    「我來做這件事,只怕有點挑不起來啊。」馮嘯辰言不由衷地說道。領導要重用你,嘴上只能說是「壓擔子」,而你也不能歡天喜地,二話不說就接過來,而是需要三辭而受,這樣才顯得謙虛。

    韓宏笑了:「小馮,這種謙虛的話,你就不必再說了。這並不是我對你的安排,而是中央領導對你的信任,你就勇敢地挑起來吧。」

    「嗯,那我就挑起來吧。」馮嘯辰也不再矯情了,謙虛這種事情,稍微表示一下還算是美德,一而再、再而三地謙虛,就成了虛偽,純粹是浪費領導的時間。

    「我的身份是什麼呢?總不能真的叫總工程師吧?」馮嘯辰笑著問道。

    「中非工業技術合作協會會長,這個職務你看如何?」韓宏笑著揭開了謎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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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九章 第一個五年計畫

    在京城的許多胡同裡,經常可以看到在某一個不起眼的小院子門口,掛著一塊銅牌或者木牌,上面寫著諸如某某「協會」、「學會」、「聯合會」之類的名稱。這些組織中的大多數,都是掛羊頭賣狗肉,甚至掛羊頭賣蒼蠅肉的,唯一的能耐就是空手套白狼,騙幾個地方上來的冤大頭,以維持運行。但你如果認為所有這些機構都是騙子,那就錯了,許多責任重大、能力通天的重要機構,就是隱藏在這些假貨中間,頗有一些大隱於朝的智慧。

    名稱平淡無奇的「中非工業技術合作協會」,目前就是這樣一種狀態。馮嘯辰以辰宇公司的名義租了一個小院子,然後便把協會的牌子掛了出來。住在旁邊的居民每天從牌子跟前走過,對於這塊牌子絲毫也沒一點興趣。沒有人知道,在緊閉的院門裡面,幾十位來自於國內各大裝備企業的官員正在熱火朝天地商議著前往非洲開拓的事情,這些企業最小的也有幾十億元的資產,放到一個小國家去,足夠撐起國民經濟的半壁江山。

    「按照規劃,在未來五年內,非洲全境將新建24座氮肥廠,其中4座30萬噸規模,10座10萬噸規模,10座5萬噸規模。這些項目,由國家專業銀行提供低息貸款支持,裝備則是你們各位的事情了。」

    馮嘯辰坐在被闢為會議室的正房上首位置,手裡拿著一份文件,向全體參會者介紹著情況,說到氮肥設備的時候,他向其中的幾人做了個手勢,意思是請這幾位發表意見。

    「30萬噸合成氨裝置,對我們來說是小意思了。我們唯一的希望,就是廠址不要太偏僻,否則我們運輸設備進去,可是一件麻煩事。」新陽二化機廠長余俊傑輕鬆地應道。

    「沒問題,我們在非洲也不是第一次搞工程了,馮總把這些項目交給我們,儘管放心。」這是北方化工機械廠的廠長王彥如在說話。

    「我們就跟著給各位老大哥打打下手吧,順便也向大家學點經驗。」全福機械公司總經理梁辰客客氣氣地說。其實,論年齡,梁辰比余俊傑和王彥如都更大一些,後面這兩位都是40剛出頭的少壯派,梁辰已經是50有餘了。不過,梁辰繼承了阮福根的低調作風,時刻牢記全福公司只是一傢俬營企業,在大國企面前還是要自稱小弟弟的。

    「梁總,你就別寒蹭我們了,要論做海外工程的經驗,你們全福公司才是最有實力的,誰不知道你們早在20年前就在墨西哥做過工程,當時好像是給池谷製作所代工吧?」余俊傑笑呵呵地說道。如今的全福公司,也是國內赫赫有名的化工設備巨頭了,余俊傑豈敢小覷。他與梁辰在許多場合也都打過交道,關係很是不錯。

    王彥如也說:「是啊,當初我們礙於國企身份,不太方便接這種業務,倒是你們全福公司開了風氣之先,還跟著日本企業學到了不少國際工程的經驗。這一次到非洲去,我們廠還打算從你們公司聘一些有經驗的項目經理來幫忙呢。」

    「嘿嘿,幫忙什麼的,就不必說了。余廠長和王廠長但凡有什麼需要,儘管開口就是,到國外去,咱們就都是一家人了嘛。」梁辰豪爽地說道。

    馮嘯辰接過梁辰的話,說:「梁總說得對,咱們到國外去,可就都是一家人了。大家也別分什麼國企、私企的,通力合作才是正道。」

    「對對對,通力合作。」其他企業的領導紛紛點頭,表示認可。

    「電力方面,未來五年非洲要規劃新建16座120萬千瓦火電站,4座裝機容量不少於100萬千瓦的水電站,還有相關的輸變電設備,龍山電機廠、北城電機廠、白沃變壓器廠、勤豐電力機械公司,這些裝備的製造任務,你們要承擔下來。」馮嘯辰繼續分配著任務。

    「沒問題!」這是龍電等一干企業的領導在表態。

    「冶金設備方面,4座年產200萬噸生鐵和150萬噸鋼材的鋼鐵廠,這是秦重和浦重的任務,林北重機、榆北重機也要分擔一部分設備的製造……」

    「請馮總放心!」

    「水泥裝備方面,未來十幾年,非洲的基礎建設規模極其龐大,水泥的需求恐怕會達到一個天文數字,我們初步估計,全非洲今後五年至少要新建30座大型水泥廠……」

    「包在我們身上了!」

    馮嘯辰一條一條地唸著產品需求,被點到名的企業的領導全都異口同聲地答應著,同時臉上都綻開了笑容。

    前兩年,為了應對國際金融危機的衝擊,國內啟動了空前規模的基礎建設,對工業裝備和建築裝備都提出了大量的需求。在那時,各家企業的業務幾乎都做不過來,生產能力也是一擴再擴。可隨著國內市場日益飽和,企業的產能開始出現過剩了,大家正發愁無處消化這些產能,非洲市場的開拓,可謂是解了大家的燃眉之急。

    聽馮嘯辰的意思,這些設備需求僅僅是第一步,未來還會有更多的需求。這意味著各家裝備企業在今後十年甚至二十年內,都會有充足的業務可做。做完非洲的業務,後面還有中亞、南亞、東南亞、拉美等等地區,市場該是何等龐大。就算把這些國家的需求都做完,國內的設備也該到了更新換代的時候,這就叫子子孫孫無窮匱了吧?

    「我需要跟大家強調一句,雖然我們是在給非洲國家製造裝備,但第一,產品質量不能有絲毫鬆懈,必須按照為國內企業製造設備的標準,不能砸了中國裝備的牌子。」馮嘯辰豎起一個手指,向眾人說道。

    「絕對不會的!」余俊傑搶著回答道,「馮總,你就放心吧,我們絕對是高標準、嚴要求,不會出一點紕漏。」

    「第二……」馮嘯辰又豎起一個指頭,說道:「大家不能放鬆科技創新,必須保證企業利潤中用於技術研發的比例不能下降。我們一定要記住,搞工業技術就像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我們的歐美同行是怎麼被我們超越過去的,大家一定要引以為戒,不能重蹈覆轍。」

    「哈哈,我們老廠長退下去之前,可是拎著我的耳朵讓我記著這一條的。他說這是馮總的交代,我們北化機任何時候都不能忘記。」王彥如誇張地說。他接任北化機廠長的時候,馮嘯辰已經離開裝備公司了,但北化機的前任廠長還是反覆向王彥如交代,說要牢記從前馮總的指示,不能放鬆科技研發。

    王彥如是直到現在才理解老廠長的苦心,馮嘯辰現在名義上只是一個什麼協會的會長,但手裡卻攥著數千億的資金,北化機要想獲得長足的發展,離不開馮嘯辰提供的市場機會。而馮嘯辰最看重的,就是企業的研發能力,王彥如豈敢在這方面掉鏈子。其實也不單是王彥如,整個裝備行業裡都知道,馮總的前途是不可限量的,而且馮總的戰略眼光也是不容懷疑的。聽馮總的話,企業才有肉吃,違背了馮總的要求,那麼不定什麼時候就要倒霉了。

    「第三,我們到非洲去,不是殖民者,也不是救世主,而是承包商,是乙方。所以,一定要有客戶意識,要尊重當地業主,用最好的服務讓客戶滿意。大家不要忘記,西方國家對於非洲市場也是垂涎欲滴的,如果我們做得不好,就可能會為人做嫁,好不容易打開的市場,最後反而便宜了西方企業。」馮嘯辰嚴肅地叮囑道。

    大家的神情也都嚴肅起來,一個個點著頭,並且認真地在自己的筆記本上記錄著馮嘯辰的要求。接著,馮嘯辰又向大家介紹了目前中非合作的情況,以及國家對於中非合作的政策取向,要求各企業務必要抓緊培養面向非洲開拓的人才,以免錯過非洲開發的良好機會。

    「下個月,我國承建的非洲塞里爾至加貝鐵路將要舉行通車典禮,屆時會有非洲30餘個國家的首腦和經濟、工業等方面的部長級官員出席,各企業最好能夠派出有一定份量的企業領導和工程師去出席這個典禮,屆時我們將會設法安排你們和這些非洲國家的官員當面洽談。」馮嘯辰最後這樣吩咐道。

    「沒問題,到時候我親自帶隊去。」王彥如把胸脯拍得山響。

    「我會讓我們常務副廠長帶隊過去,未來面向非洲的業務,將全部交給他處理。」余俊傑說。

    「舉辦典禮的費用,就由我們全福公司來出吧,我們只要一個冠名權就可以了。」梁辰的商人本色畢露,惹得眾人紛紛投來白眼以及紅眼。

    各企業都表明了積極參與的態度,然後便帶著資料以及喜悅的心情離開了。協會的工作人員上前來收拾會場,馮嘯辰也站起身,合上了手頭的文件。看著文件封面上的標題,馮嘯辰不由得微微地笑了。

    這標題赫然寫著:

    關於促進非洲工業化的第一個五年計畫。
V123210 發表於 2019-2-17 14:11
第八百九十章 塞加鐵路通車慶典

    非洲,塞里爾國首都佐比亞。

    這裡是「塞里爾-加貝鐵路」的起點,而鐵路的終點則是在加貝國的坎代港,那是一個面向印度洋的大型海港,兩年前由中國幫助進行了擴建,能夠停靠30萬噸級的巨型散貨輪。

    塞里爾是一個內陸國家,擁有豐富的礦產資源,還有2000萬人口,但因為交通不便,其礦產難以外銷,工業也無法發展,所以一直是非洲最為貧困的國家之一。從10年前開始,中國政府與塞里爾政府簽訂了幫助其修建塞加鐵路的協議,由中國政府提供貸款支持,並派出工程隊伍實施這一建設項目。

    塞加鐵路的建設遭遇了許多意想不到的困難,但最終還是勝利完工了。建成後的塞加鐵路把塞里爾和加貝國的坎代港聯繫起來,塞里爾的礦產和農產品能夠順利地外運到坎代港,再銷往世界各地。同時,來自於世界各地的日用消費品、工業裝備等,也能夠通過鐵路運進來,幫助塞里爾走出貧困,進入工業化時代。

    今天,正是塞加鐵路舉行通車慶典的時候,來自於非洲各國以及中國的代表雲集佐比亞車站,準備為即將發出的塞加鐵路上的第一趟客運列車剪綵。

    佐比亞車站的一號月台上,彩旗飄揚,大喇叭裡播放著歡快的舞曲,其中還有極其正宗的「金蛇狂舞」等中國民樂。沒辦法,在修建鐵路的過程中,塞里爾的官員和工程師、工人們已經習慣了中國工程公司營地裡的音樂,他們堅信這些音樂都是與鐵路有關的,聽到這樣的音樂,就能夠讓人想像出火車穿行在原野上的浪漫風情。

    在臨時搭起的主席台上,一邊坐著非洲各國的總統、議長、部長等官員,還有一些非洲跨國組織的官員,而另一邊,則是來自於中國方面的代表,包括了中國國資委、外交部、商務部的幾名司局級官員以及中鐵公司的幾位領導。其中,坐在中方代表首席位置上的,是「中非工業技術合作協會」會長馮嘯辰。

    負責在慶典上安排座次的塞里爾官員一開始並沒有把這位掛著協會會長頭銜的中國官員當成一回事,把馮嘯辰的位置安排在了中鐵公司某分公司副總經理的下首。誰知中方代表團的人員到來之後,見到這個安排,都面露惶恐之色,挨個地把馮嘯辰的座位簽往上首方向挪動,最後一直挪到了所有人的最前面。

    塞里爾官員不明就裡,不過,當他把這一情況向主持慶典的塞里爾副總統弗蘭肯匯報之後,弗蘭肯當即給了他一頓臭罵,然後一路小跑地過來與馮嘯辰搭訕寒暄。早在十幾年前,弗蘭肯還是塞里爾的工業部長時,就認識了馮嘯辰,這些年來,塞里爾與中國裝備工業公司的合作一直沒有中斷,弗蘭肯心裡明白,塞加鐵路能夠立項並且最終建成,馮嘯辰的貢獻是遠在其他任何人之上的。

    「馮先生,剛才的事情是一個嚴重的差錯,慶典結束之後,我會嚴厲地追究當事人員的責任,一定給你一個圓滿的解釋。」弗蘭肯拉著馮嘯辰的手,滿臉歉意地說道。

    馮嘯辰呵呵一笑,說道:「弗蘭肯先生言重了,排個座次的事情根本不值一提。事實上,我的這些同事們才是塞加鐵路最大的功臣,理應讓他們坐在上首位置的。」

    弗蘭肯點頭不迭:「是的是的,我非常感謝中國建設單位的領導和員工們,如果可能的話,我希望他們都能夠坐在最醒目的位置上。不過,馮先生你對塞加鐵路也傾注了大量的心血,如果不是你從中斡旋,塞加鐵路是很難這麼快就獲得中國投資銀行支持的。所以,最重要的位置,理應由你來坐。」

    馮嘯辰說:「謝謝弗蘭肯先生的好意。今天你是主角,就不必在我這裡浪費太多時間了。等慶典結束,咱們再安排時間敘舊吧。」

    「好的,好的!」弗蘭肯說。這時候,工作人員領著一位氣度不凡的中年黑人男子走了過來,弗蘭肯熱情地招呼著那名男子在馮嘯辰身邊坐下,接著便給他們做了互相的介紹。

    「馮先生,請允許我向你介紹一下,這位是非洲聯盟執行理事會的輪值主席拉穆魯先生,他提前就向我們提出了要求,希望能夠與你坐在一起。」弗蘭肯說道。

    「原來是拉穆魯先生,久仰久仰。」

    馮嘯辰趕緊伸出手去與對方握手。拉穆魯對馮嘯辰也是極其熱情,握手的力度很大,也虧了馮嘯辰經常下基層,身體不錯,手上也有一把子力氣,否則難免就要出現一些尷尬的場面了。

    弗蘭肯給二人做過介紹之後就離開了,拉穆魯和馮嘯辰分別落座,沒等馮嘯辰想好與對方聊什麼,拉穆魯便急切地先開口了:

    「馮先生,我這次到佐比亞來,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見你。」

    「哦,是嗎?」馮嘯辰雖然事先也知道拉穆魯要見自己的目的,但卻沒料到他會這樣開門見山,連一點彎子都沒繞。

    拉穆魯從自己的包裡取出一本裝訂精美的冊子,放到馮嘯辰的面前。那冊子的封面上寫的是法語,不過馮嘯辰也能認得出來,這分明就是那份「關於促進非洲工業化的第一個五年計畫」。

    半個月前,協會秘書處把這份文件通過電子郵件發給了非盟,幾天後便收到了非盟的回音,表示對這個計畫非常感興趣,希望雙方的官員能夠在塞加鐵路慶典期間進行一次正式的會談。

    馮嘯辰原以為非盟官員會在慶典結束之後與他約見,卻沒想到拉穆魯連這點時間都不願意等,直接追到慶典現場來了。

    「這份計畫,非常好!我和我的同事讀過之後,都非常感動!我們需要這個計畫,我們也需要中國的幫助!」

    拉穆魯直言不諱地說道,絲毫也沒有要表現一點矜持的意思。

    「這份計畫,只是我們的一個設想,是在總結了中國工業化歷程中的一些經驗和教訓之後提出來的,具體到是否符合非洲實踐,恐怕就需要非洲的朋友們來確定了。」馮嘯辰低調地說。

    馮嘯辰提供的這份方案,集中了國內好幾個高層智庫的智慧,裝備工業公司對此做出的貢獻尤其突出,因為在此前,國內的許多裝備企業都與非洲國家進行過合作,知道在非洲推廣工業技術的特點和難度。

    按照馮嘯辰的思路,幫助非洲實現工業化,並不是簡單地賣一些機器設備,而是要提供一整套的工業解決方案。具體來說,非洲有什麼樣的資源稟賦,交通狀況如何,能源供應狀況如何,勞動力素質如何,有什麼樣的市場,都需要通盤考慮。如果只是盲目地推銷最先進的設備,無節制地擴充其產能,最終只能是讓非洲大陸消化不良,讓非洲原本就非常薄弱的經濟雪上加霜。

    中國的智庫搞這種產業規劃可謂是輕車熟路,照文件前言裡的說法,這個方案具有科學性、前瞻性、可行性、經濟性。出於一種惡趣味,馮嘯辰讓撰稿團隊把整個計畫拆分成若干個階段,並把第一階段的工作起名為「第一個五年計畫」。五年計畫這種東西,其實是前蘇聯的發明,但現在世界上搞這種五年計畫的大國,也就剩下中國一家了。馮嘯辰此舉,也算是一種文化輸出吧。

    非盟的官員們收到這份「五年計畫」之後,進行了認真的研讀,許多人都被計畫中所列出的目標震撼了,旋即又被文中嚴謹的論證和邏輯征服了。也就是當時馮嘯辰沒有出現在他們面前,否則估計會有過半數的非盟官員要對馮嘯辰納頭便拜,尊稱他一句什麼遠古大神之類了。

    其實,這倒不是說非盟的官員不如中國的智庫研究人員聰明,而是他們從來沒有做過如此龐大的發展計畫,經濟發展水平限制了他們的想像力。在這份五年計畫中,編制者把整個非洲大陸當成了一個完整的經濟體,提出跨越國境的產業分工,利用規模化優勢來降低生產成本,提高生產效率,這樣的大手筆,是非盟高層一直希望達到卻又不敢細想的。

    非洲大陸包括了50多個國家,由於歷史、文化等方面的原因,許多國家之間存在著深刻的矛盾,甚至戰爭不斷。政治上的衝突導致了經濟上的割裂,於是,統一的大市場無法形成,統一的交通體系無法建立。區區幾百萬人的一個國家,難以支撐起大規模的工業項目,這就使非洲國家的工業水平普遍低下,難以抵禦國際市場上廉價工業品的衝擊。

    中國提出的這份發展計畫指出了非洲工業化進程中的這個瓶頸,提出促進國家間的工業協作,以提高生產效率。例如,一個1000萬人口的國家,無法消化一家30萬噸合成氨工廠的產能,而如果選擇小規模的化肥廠,生產效率將受到影響。計畫提出,可以由幾國聯合起來建設一家大型化肥廠,這樣既能夠分擔建設投資,又可以共同消化產能,是一種多贏的選擇。
V123210 發表於 2019-2-17 14:12
第八百九十一章 第一位女司機

    非盟的官員當然也知道,要想在非洲實現這樣的規模化生產,是有相當難度的。但在規模生產帶來的效益面前,不排除一些國家政府會暫時摒棄政治分歧,畢竟吃飯的問題還是更重要的。

    想想看,如果你的鄰國生產的化肥比從歐洲進口的化肥更便宜,你是選擇從鄰國購買,還是從歐洲購買呢?就算官員們出於政治考慮,拒絕鄰國的化肥,百姓可不會這樣想,屆時要麼是國家組織從鄰國進口,要麼就是百姓自發地進行走私,難道政府要為了幾噸化肥而去修邊境隔離牆嗎?

    再比如說,全非洲的鐵路骨幹網建好了,你只要往鄰國修一條支線就能夠加入這個鐵路網,如果不修這條支線,就只能趕著驢車過日子,你會如何選擇呢?

    非洲的許多國家也都是黨派林立的,遇到這種事情,執政的黨派如果不順應潮流,在野的那方就會打出這張經濟牌,以收買民心。老百姓是不懂得什麼政治的,他們關心的只是自己的衣食住行。非洲國家的邊界有些是西方殖民者強行劃出來的,國與國之間的民間交往很多,鄰國富裕了,本國的百姓就會給政府施加壓力,這就屬於經濟的需要倒逼政治選擇了。

    還有一點,是不宜直接說出來的,那就是這份方案是中國人設計的,未來許多項目也會使用到中國的貸款以及中國的設備。有這樣一個大國從中斡旋,各個國家恐怕也要給幾分面子。在大國主導的工程中當釘子戶,你確信能夠承受這種大國之怒嗎?

    如果計畫中的跨國經濟聯合能夠實現,那麼在經濟合作的過程中,非洲各國的政治矛盾也會逐漸消融,最終實現非洲的廣泛和平,這可是非盟孜孜以求的目標。僅憑這一點,非盟的官員們也值得大力去推銷這個計畫了。

    「我們準備利用這一次塞加鐵路通車的機會,和各國政要討論這個計畫。塞加鐵路是非洲國家間合作的典範,塞加鐵路的通車,對於塞里爾和加貝兩個國家都是有極大好處的,這一點各國政要都能夠看到,相信他們對於這樣的合作會有深厚的興趣。」拉穆魯對馮嘯辰說。

    馮嘯辰點頭說:「我們的想法也是如此。非洲的發展,最終還是需要由非洲人民自己來完成,而要做到這一點,廣泛的國家間合作是最重要的。」

    「是的是的。除此之外,我們也需要來自於中國的資金和技術,我們需要中國朋友的幫助。」拉穆魯毫不掩飾地說。

    馮嘯辰說:「中國和非洲國家同屬於發展中國家,我們之間談不上誰幫助誰的問題,只是一種國際合作罷了。中國的工業化比非洲稍早一點,所以能夠提供一些工業化的經驗,以及一些工業裝備,這是我們能夠做的事情。」

    拉穆魯說:「我們非常需要中國的工業化經驗和工業裝備。從前,西方國家只是把非洲當成一個經濟殖民地,從來沒有真正地把非洲當成一個合作者,在這點上,中國的確是非洲最好的朋友。」

    「哈哈,友誼萬歲!」馮嘯辰笑呵呵地再次向拉穆魯伸出手去。

    拉穆魯握住馮嘯辰的手,同樣說了一句「友誼萬歲」,這就有點擊掌為誓的意思了。

    兩個人交談之間,不覺慶典開始的時間已經到了。由中鐵公司與塞里爾當地建設單位共同組建的軍樂隊奏響了塞里爾國歌以及中國國歌,隨後便是頗有魔性的「金蛇狂舞」,還別說,用這首樂曲配上非洲黑人的民族舞蹈,絲毫不顯違和。

    弗蘭肯主持慶典儀式,各方代表,包括拉穆魯和馮嘯辰在內,都發表了簡短的演說,主題基本上都是關於中非合作以及促進非洲工業化等內容。從幾位被邀請發言的非洲國家首腦的講話中,馮嘯辰能夠感覺到他們對於尋求與中國合作以及發展本國經濟的渴望,同時,他們也紅果果地承諾願意向中國開放資源開採、基礎建設等市場,希望中資企業到本國去投資經商。

    所有這些流程走完,弗蘭肯宣佈準備發車。音樂再起,卻又是中國風格的運動員進行曲,踏著鼓點,一隊身穿鐵路制服的黑人姑娘踏著整齊的步伐走向早已停靠在站台上的列車。看到她們,現場再一次喧鬧起來:

    「天啊,這些人都是姑娘!」

    「什麼,女孩子也能當乘務員了?」

    「少見多怪,人家歐洲的乘務員不都是女性嗎?」

    「那是歐洲,咱們這裡的女孩子能和人家比嗎?」

    「快看快看,那幾個女孩子走到車頭去了,天啊,她們居然是火車司機!」

    「女火車司機,這怎麼可能!」

    「那是我的艾麗斯!天啊,這竟然是真的,我的艾麗斯會開火車了!」

    彷彿是聽到了母親的聲音,塞里爾姑娘艾麗斯扭轉頭向觀禮的人群看去。在密密匝匝的人群中,艾麗斯無法找到母親的身影,但她看到了無數熱切的目光,那目光中有震驚,有欣賞,有豔羨,還有愛慕……

    艾麗斯只覺得鼻子微微一酸,她趕緊扭回頭來,生怕在眾人面前流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

    五年了,自己終於走到了這一步。

    她清晰地記得,五年前,中國政府在塞里爾首都佐比亞建立了一家孔子學院,剛剛高中畢業的她帶著探索神秘世界的心態,報名參加了孔子學院的漢語課程學習。

    授課的老師是一位比她歲數大不了多少的中國女孩,她的美貌和博學打動了艾麗斯,艾麗斯在下課之後也不願意離開,而是圍著老師問長問短。女孩子之間的友誼是很容易建立起來的,時間不長,中國老師與艾麗斯就成了無話不說的好朋友。

    那時候,塞加鐵路已經開工,艾麗斯向老師說起,自己從未見過火車,希望有朝一日能夠坐一次火車,此生就無憾了。老師輕描淡寫地說:「艾麗斯,你還這麼年輕,機會多得很。也許有一天,你不但能夠坐上火車,還能夠成為火車司機呢。」

    「女孩子也能開火車嗎?」艾麗斯吃驚地問。

    「當然可以。」老師說道,「在中國就有很多女火車司機,中國的第一位女火車司機田奶奶,當年只有你現在這麼大,只讀過兩年半小學,可她硬是憑著毅力學會了開火車。」

    老師從網絡上幫艾麗斯下載了一部名叫《女司機》的中國電影,雖然這是一部拍攝於1951年的黑白電影,其中許多中文配音艾麗斯也聽不太懂,但她還是看了一遍又一遍,一個要成為火車司機的念頭在她的心裡不可抑制地生長起來。

    在那之後,她獲得了一個到中國留學的機會,回國之後又因為語言上的優勢在塞加鐵路招聘火車司機的考試中脫穎而出,與其他同伴一起再赴中國,學習火車駕駛技術。

    與許多俗套的故事一樣,周圍的人對於女孩子學開火車有著種種議論,大家都不相信塞里爾的女孩子能夠學會操縱這樣龐大的機器,因為在傳統上,塞里爾的女性只是男人的附屬品,沒有任何的社會地位。持這種觀點的人中,也包括了艾麗斯的母親。

    艾麗斯和另外6位被選拔出來赴中國學習的女孩子下了決心,要讓所有瞧不起自己的同胞們開一開眼界,也為所有的塞里爾女孩子爭一口氣。她們在中國看到了中國女孩的自由、自立與自信,她們已經無法讓自己接受那種女孩子就必須低人一頭的風氣。

    中國師傅對她們的教學極其嚴格,並不因為她們是女孩子以及是外國人而降低要求。中國製造的內燃機車操作已經非常輕便,不需要付出多少體力,但眾多的儀表以及行車規範,足以讓這些從未接觸過現代工業的非洲女孩子們頭昏腦脹。大家哭過多少回,為了背各種規範而熬過多少次夜,她們都已經想不起來了。艾麗斯只記得在最終的考核結束之後,酷酷的中國師傅第一次向她們露出了溫暖的笑容。

    「勤奮、能吃苦,有悟性,有強烈的上進心。」

    師傅在評語上毫不吝惜溢美之辭。

    女孩子們學成回國了,報紙上登出了她們的事蹟,她們迅速成為整個塞里爾所有女孩子的榜樣,也成為眾多小夥子們傾慕的對象。

    在安排塞加鐵路通車慶典的時候,總統專門指示,由這批女司機來駕駛第一班列車,屆時他將親自上車試乘。

    「確認車位!」

    「車位正確!」

    「機車信號!」

    「綠燈!」

    「發車!」

    「發車明白!」

    跟車的中國師傅大聲地用漢語發出一條條指令,艾麗斯和她的同伴同樣大聲地用漢語應答著,同時準確地完成各項指令。

    一聲汽笛,火車緩緩地啟動了,在如潮的歡呼聲中,開出了佐比亞車站,駛向東方,那裡有蔚藍的大海,那裡有塞里爾的工業夢想。

    「艾麗斯,你們創造了歷史。」中國師傅在身邊微笑著說道。

    艾麗斯的眼淚終於落了下來,那是幸福的眼淚。

    「師傅,是我們共同創造了歷史。」
V123210 發表於 2019-2-19 17:26
第八百九十二章 擰成一股繩

    慶典儀式過後,弗蘭肯安排各國政要來到塞里爾工業部的會議室,由拉穆魯向眾人發放了印刷好的「關於促進非洲工業化的第一個五年計畫」,馮嘯辰則擔任了計畫的講解員。他掛起一幅非洲地圖,向眾人介紹整個計畫的設計思想以及完成這個計畫的路徑。

    官員們聽得熱血澎湃,不時有人舉手提出問題,馮嘯辰一一作答,絲毫沒有半點猶豫。作為一名從事過近30年裝備工業研製工作的官員,馮嘯辰對各種裝備的情況瞭如指掌,幾乎不需要翻閱資料,就能夠說出各種型號裝備的投資、產能、配套要求等等,而這些因素又是在編制五年計畫時已經考慮進去的,非洲官員們結合計畫文本,便能夠知道這些都是自己的國家能夠做到的,也能夠計算出來一旦完成了計畫上的要求,自己的國家將會獲得何等好處。

    「馮先生,按照這個計畫,是不是意味著我們只能從中國獲得這些工業裝備?要知道,我們過去使用得更多的是歐洲製造的裝備。」一位國家的副總統站起來問道。

    馮嘯辰說:「如果是使用中國政府提供的貸款,原則上當然是要求使用中國製造的裝備。我們的貸款中間只有一部分是美元或者歐元,大部分是中國的人民幣,這些資金是只能用來在中國進行設備採購的。當然,如果有一些裝備是中國無法製造的,出於配套的需要,我們也會建議非洲朋友採購歐美日的產品。」

    「我們可以在使用中國貸款的同時,也申請歐洲或者世行的貸款嗎?」另一位非洲政要問道。

    「當然可以。」馮嘯辰說,「我們與非洲的合作是不具有排他性的,我們的目的是促進非洲的工業化,而不是在經濟上侵略非洲。如果西方國家以及世行等國際組織的目標與我們是一致的,我們當然歡迎他們加入這個計畫。」

    「不過,據我的經驗,西方人如果要向我們提供貸款,他們肯定要要求我們拒絕其他的資金來源,而且要求我們的政府接受他們的各種政治條件。所以,我想對各位同行說一句,與西方的合作,還是要慎重一些。」阿瓦雷國的議長蓋詹意味深長地對眾人說道,他與弗蘭肯一樣,也是長期與馮嘯辰合作的,充分體會到了與中國人合作的好處,在這個時候就難免要出來挺一挺馮嘯辰了。

    弗蘭肯接過蓋詹的話,鄭重地說道:「另外一點,就是中國的設備又好用又便宜,而且售後服務非常貼心。塞里爾是個窮國,在採購裝備的時候對於價格是非常看重的,我想各位同行應當也有類似的想法吧。」

    這就是傳說中自帶乾糧的幫手啊。

    馮嘯辰在心裡暗笑。要論起來,蓋詹和弗蘭肯能夠這樣說也並不奇怪,中國的工業裝備能夠在非洲逐漸取代歐美裝備,受到非洲各國的青睞,並不是沒有道理的,物美價廉加上服務到位,這就是中國裝備的取勝之道。

    在從前,西方國家憑藉對非洲的絕對技術優勢,把白菜賣成黃金價,恨不得用幾台機床就換走人家一半的gdp。非洲國家找不到替代品,明知被坑也只能就範。中國企業走進非洲之後,給非洲國家提供了新的選擇,同時也逼迫著西方國家大幅度地降低裝備價格,讓非洲人獲得了好處。

    順便說一句,也正因為中國產品的出現,西方企業想要在國際市場上賺取超額利潤越來越難,而僅僅依靠平均利潤,又不足以支持他們花天酒地的花費,這才出現大批西方企業嚴重虧損直至破產倒閉的現象。西方一些國家對中國的敵視,也是由此而生的。

    「在這裡,我要強調一下。」馮嘯辰順著剛才的話題說道:「各國是利用中國提供的貸款,還是利用西方以及世行的貸款,並不重要,只要是對非洲的發展有利,我們都是支持的。至於說在工業化的過程中是使用中國裝備,還是西方裝備,同樣並不重要,需要根據各國的國情自己選擇。

    但是,我們今天提出這個五年計畫,是希望各國能夠在項目選擇上能夠顧全大局,不要出現無謂的競爭。我們這個計畫是按照非洲大陸的生產能力以及市場需求制訂的,具有宏觀上的統一性。各國按照這個計畫行事,就能夠避免惡性競爭,共同分享工業化的紅利。如果違反了這個計畫,就可能會導致兩敗俱傷的結果。」

    「這一點是非常重要的。」拉穆魯站了起來,嚴肅地對眾人說道,「非洲之所以成為全球經濟最落後的一個洲,很大的原因就在於我們50多個國家不能夠擰成一股繩,有些國家甚至成為西方大國的代理人,在非洲興風作浪,破壞非洲的和平,讓外人得利。現在,我們的中國朋友為我們編制了整個非洲工業化的統一規劃,如果我們再抱著互相提防的心態,各自為戰,那麼不僅對不起中國朋友的心血,也會斷送非洲發展的機會。」

    「我有一個提議。」加貝國工業部長盧拉姆站起來,說道:「我們今天到會的各位總統、部長,請把這份計畫帶回去,徵求議會和政府的意見。一旦大家形成共識,那麼就要按照共識進行行動,哪個國家違反了這個共識,則大家要共同對其進行抵制,讓它無法從整個非洲的發展中獲得好處。」

    「贊成!」

    「同意!」

    「的確是需要有一些共識了!」

    眾人紛紛附和,拉穆魯的臉上樂開了花,這可是他最願意見到的場景。各國要在經濟建設上形成共識,還要監督這種共識的執行,非盟無疑是當仁不讓的執行機構。在如此多的重大項目執行過程中,非盟在非洲各國的影響力必然也是要水漲船高的。

    會後,眾人圍住了馮嘯辰和他的隨員們,開始打聽與中非工業技術合作協會開展合作的具體程序。在五年計畫中已經明確說明了,中國方面負責推動計畫執行的單位,就是這個合作協會。協會的職責是與各國政府商討工業項目的落地問題,幫助各國政府申請中方貸款,指導採購設備,協調生產與銷售等等。

    「我們會在各國建議聯絡處,負責與各國相關的事務。」馮嘯辰對面前挨挨擠擠的一干各國政府高官說道。

    「我們一定會為聯絡處提供最好的場地,安排最舒適的生活!」官員們慷慨地許著諾言。

    「這次隨我一同到塞里爾來的,還有中國多家裝備製造企業的廠長、工程師們,我們會安排各位與他們見面,他們將為你們介紹他們的產品與服務。」馮嘯辰又說。

    「馮先生,我能邀請他們到我們國家去現場指導嗎?」一位官員急不可待地問。

    「當然可以。」馮嘯辰笑道,「這需要你們和這些廠長、工程師們進行具體的接洽。我相信,只要你們有合作的誠意,他們是會非常樂意為你們提供支持的。」

    各國政要如何與各家裝備企業的人員見面,自不必細說了。在隨後的幾天時間裡,各家裝備企業與非洲各國草簽了上百項合作協議,涉及到的資金高達幾百億美元。這還只是雙方合作的第一步,更多的政要急著回國去獲得授權,以便與中方商議更大規模的合作。

    馮嘯辰在塞里爾呆了一個星期,每天與數十位客人會談,有時候還要去談判現場解決一些棘手的問題。幸好他此行也不是孤家寡人,而是帶了十幾名隨從,能夠幫他應付許多事情,他只需要做一些原則性的指導即可。

    看看各項工作都步入了正軌,馮嘯辰讓協會的其他工作人員留在塞里爾繼續工作,自己只帶了一位名叫杭錦的機要秘書,乘坐塞加鐵路上的客運列車,來到了加貝國海濱城市坎代,參觀那裡的工業園區。

    在坎代工業園門口,園區管委會主任杜曉遠帶著一干下屬以及園區企業高管,為馮嘯辰舉行了一個頗具規模的歡迎儀式,隨後便親自領著馮嘯辰進了工業園,開始如數家珍地向馮嘯辰介紹園區的情況,三句話裡倒有兩句是在自誇:

    「姐夫,你看我們的工業園搞得怎麼樣?你看這家集裝箱廠,是榆北集裝箱廠投資建設的分廠,年產2萬個標準箱。為了引進這家廠子,我連跑了五趟榆北啊,憑著我的三寸不爛之舌,這才打動了他們那個叫做陳的洋博士,讓他答應在這裡投資。」

    「我怎麼聽說,你見了人家第一句話就說馮嘯辰是你姐夫,陳還專門給我打電話確認過呢。」馮嘯辰笑呵呵地揭露道。

    「這也就是為了拉近關係嘛。」杜曉遠吹牛被人揭穿,未免有點臉紅,他說道:「我提到你,也就是讓陳相信我而已。那個書呆子,可不會講情面的,我是把這邊的情況向他做了一個完整的介紹,最後榆集還專門派了一個小組來考察投資環境。結果一看,完全符合他們的要求,這才決定向我們投資。其實你想想,有我杜曉遠在這當主任,這裡的投資環境能差得了嗎?」
V123210 發表於 2019-2-19 17:27
第八百九十三章 胥老的徒弟

    杜曉遠十幾年前與王瑞東一道到非洲來創業,在阿瓦雷的工業園區開辦了一家機修廠,專門為園區企業提供機修服務,業務做得非常好,也賺了不少錢,還因為一次遇險而娶到了一個漂亮媳婦。後來,杜曉遠做膩了商業,卻又不願意離開非洲,正值有關部門在招募從事中非合作方面的工作人員,他便報了名。

    中國政府與非洲的合作是全方位的,涉及到政治、經濟、外交以及教科文衛等諸多領域,每個方面都需要大量的人才。杜曉遠在非洲經商多年,對非洲的風土人情有深入瞭解,遠比國內那些從未到過非洲的幹部更適合這方面的工作,因為他一排名就被錄用了,還被安排在一個比較重要的崗位。

    做了十幾年的生意,杜曉遠已經有了很豐厚的身家,對於金錢利益便沒有了什麼渴望,應聘政府職位只是出於一種內心的理想。也正因為此,他工作兢兢業業,處事清廉,深受領導以及服務對象的好評,職務在幾年間不斷提到提升,最後被安排在坎代工業園擔任了管委會主任,管著園區的幾百家中國和本地企業。

    中國與非洲各國合作建立的工業園,與中國國內各省市的開發區沒有什麼區別,一般都會有一些特殊政策,以便吸引外來投資。杜曉遠擔任管委會主任之後,花費了許多精力從國內招攬企業到園區開辦分公司,成效也非常顯著,使坎代工業園迅速成為非洲各個工業園中業績最好的之一。

    在他招攬國內企業的過程中,馮嘯辰的名義也發揮了不少作用,一些企業原本也打算到非洲來試水,資金投在哪個工業園都差不多少,杜曉遠找上門去,人家也就順水推舟答應到坎代工業園落戶,表面上是說給他杜曉遠一個面子,其實這個面子是給馮嘯辰的。

    馮嘯辰知道小舅子打著自己旗號招商的事情,他讓人從側面瞭解了一下,知道這些企業到坎代工業園投資其實也是對企業自身有利的,因此也就順其自然了,當然,私底下遇到合適的時候,他還是要向這些企業的領導道聲感謝啥的。

    杜曉遠也不是一味蠻幹,他清楚哪些企業到坎代工業園投資是合適的,哪些是不合適的,對於那些不合適的企業,他是不會上門的。畢竟他也是40多歲的人了,哪能拿姐夫的面子不當一回事。

    所有這些,大家都是心照不宣。馮嘯辰擔任中非工業技術合作協會會長之後,非洲各個工業園區的工作也都成為他的業務管轄範圍,杜曉遠就是他的下屬了。杜曉遠的工作做得好,對馮嘯辰也是一個支持。馮嘯辰這次到坎代來,也有視察工作的成分在內。

    「姐夫,這是一家軋鋼廠,是加貝本地人開的。上個月,他們剛從咱們國內引進了一條二手的小型軋鋼生產線,是默哥幫他們採購來的。」

    杜曉遠指著前面一處規模不小的廠區,對馮嘯辰說道。

    杜曉遠說的默哥正是寧默,也不知道他們之間是什麼時候認識的,聽杜曉遠那口氣,好像和寧默的交情比馮嘯辰還要深了。寧默這些年迷上了倒騰二手設備,一開始是把設備賣到印度,隨後又擴大到了整個南亞以及東南亞地區,再後來又發展到非洲,生意越做越大。看那意思,進軍拉美也是遲早的事情了。

    中國在上世紀90年代的時候,經濟發展速度很快,生產資料市場長期處於供不應求的狀態,於是催生出了大量小鋼鐵廠、小水泥廠、小機械廠等。這些企業使用的是從國外或者國內大企業淘汰下來的小型設備,也不在乎生產安全以及環境保護,完全就是野蠻生產。進入新世紀,國家開始整頓落後產能,這些小型設備被強行淘汰,有一些接近報廢的便被拆解回爐,還有一些尚有五六成新的,直接當成廢鐵未免可惜,寧默做的生意,就是把這些還能使用的設備進行必要的翻新之後,轉售到海外來。

    坎代的這家小型軋鋼廠,便從中國引進了一套二手的軋鋼設備,而且正是由寧默倒騰過來的,其中是不是杜曉遠幫忙牽的線,馮嘯辰就不得而知了。馮嘯辰到坎代來之前,便知道寧默此時也在這裡,還想著要見一見呢。

    「哈哈,老馮,你來了!」

    馮嘯辰剛剛想到寧默,就見寧默從廠子裡走了出來。他大步走到馮嘯辰面前,一邊用手拍著馮嘯辰的肩膀,一邊抱歉地說道:「我聽曉遠說你今天過來,剛才忙著和客戶談事,也沒能到園區門口去迎你,你沒怪罪我吧。」

    「說啥笑話呢!」馮嘯辰嗔怪道,「咱們之間還需要這種虛套嗎?」

    寧默認真地說:「需要需要,我老婆說了,現在馮總是高級領導了,我在你面前得注意點規矩,不能再一口一個老馮了,讓人聽見不合適。」

    「你剛才不也叫了老馮嗎?」

    「有嗎?哎呀,罪過罪過,我現在改口來得及嗎?」

    「你現在改口,我立馬就走,以後別說你是我的朋友。」

    「哈哈,我就知道是這樣。」寧默笑著說。其實,隨著馮嘯辰的職務提高,寧默心裡對馮嘯辰的恭敬也在增加,不可能再像過去那樣把馮嘯辰當成一個「哥們」了。他稱馮嘯辰為老馮,也是一種投其所好的心理,但凡馮嘯辰對於這個稱呼有絲毫不悅,寧默就會立馬改口稱馮嘯辰的官銜。

    「對了,老馮,既然到這了,中午就在廠裡吃飯吧?這家廠子的老闆叫薩瓦,現在跟我也是哥們了。我跟你說,這家廠子是兄弟倆開的,薩瓦是廠長,他弟弟叫索恩,是廠裡的總工程師,也是胥老的徒弟,對胥老那個尊重啊,簡直就不用說了。」寧默眉飛色舞地說。胖子永遠都是樂天派,哪怕這個胖子已經年過半百也是如此。

    馮嘯辰倒是有些意外:「胥老?怎麼,胥老現在也在?」

    寧默說:「在啊,他現在就在廠裡教索恩調試設備呢。老爺子要求嚴著呢,一點都沒把自己當外人,索恩那麼壯的一個黑人小夥子,被老胥訓得一愣一愣的。」

    「走,見見胥老去。」馮嘯辰說。

    幾個人向廠子裡走去,寧默與馮嘯辰走在一處,邊走邊向馮嘯辰說著有關胥文良的情況。

    寧默最早倒騰二手煉鋼設備的時候,手頭沒有技術人員,馮嘯辰便向他介紹了秦州重型機械廠的退休總工胥文良。胥文良當時已經是80歲的人,但聽說是讓他去幫忙指導翻新鋼鐵設備,渾身都來了勁頭,非但出色地完成了翻新工作,還不辭辛苦地飛到印度去指導設備安裝和調試,幹得不亦樂乎。

    從那之後,胥文良就成了寧默的合夥人。寧默知道老爺子歲數太大,不敢讓他過於辛苦,於是又高薪聘了一批工程師來做具體工作,讓胥文良只做一些原則指導,最多是在一些關鍵技術問題上發揮點作用。

    胥文良做了一輩子的冶金機械工程師,但凡見了冶金裝備便技癢難忍。寧默讓他只需要在國內呆著就行,他卻經常主動要求到國外客戶這裡來做指導工作。這一回,寧默向薩瓦的軋鋼廠銷售了一套軋鋼設備,胥文良照例跟著過來視察安裝情況。

    薩瓦的弟弟索恩在國外上過大學,學的就是冶金專業,但照寧默的話說,他的專業水平也就比寧默強上一點點,擱在中國恐怕連技校畢業生都不如。雖然學藝不精,但索恩的求知慾卻是很強的,胥文良來了之後,他天天跟在胥文良身邊問長問短,還口口聲聲說要拜胥文良為師。胥文良也不知道是哪根弦搭錯了,居然真的接受索恩當了徒弟,一口氣在薩瓦軋鋼廠呆了十幾天,大有要把畢生所學傾囊相授的意思。

    「我一看索恩那模樣,就覺得他不是干技術的材料。傻呆傻呆的,還不如我當年機靈的。」寧默不無鄙夷地對馮嘯辰說,順帶把自己也黑了一次。

    「胥老都教他啥了?」馮嘯辰問。

    寧默說:「啥都教,整條軋鋼生產線的調試方法,一項一項說給他聽。就因為要給這個索恩解釋這些調試方法,我們的安裝進度都耽誤了。」

    馮嘯辰哦了一聲,對此事不置可否。他已經有兩年時間沒有見到胥文良了,也不知道這個索恩是怎麼回事,所以很難猜測胥文良的心態。

    大家邊說邊走,不覺已經走進了正在安裝生產線的車間。車間裡有不少人在忙碌著,其中有中國工人,也有非洲本地的工人,那些中國人,無疑都是寧默帶來的安裝人員了。

    寧默四下張望了一圈,然後便帶著馮嘯辰、杜曉遠一行向前走去。馮嘯辰抬眼看去,只見在前面不遠的地方,站著一老一少,正對著生產線說著什麼。那年輕的是個黑人,身材健碩,四肢發達。旁邊的老人頭髮已經全白,身體瘦削,與那黑人小夥站在一起,就更顯弱小了。

    「跟你說了多少次了,你怎麼還沒記住!」

    沒等馮嘯辰一行走到跟前,就聽到那老人在大聲地訓斥著年輕黑人。
V123210 發表於 2019-2-19 17:27
第八百九十四章 工業化的種子

    「這就是索恩。」

    寧默低聲地向馮嘯辰介紹道。那位老人,寧默是不用介紹的,此人正是胥文良。相比兩年前馮嘯辰見他的時候,胥文良又瘦了一些,背也有些鉤婁了,畢竟是歲月無情。

    大家沒有打擾二人的談話,只是站在幾步開外聽著。

    「對,對不起,老師……」

    索恩怯生生地說道。他說的是生硬的中文,在此前,寧默已經向馮嘯辰說過,索恩學過一點中文,為了接收這條軋鋼生產線,他還專門找了一個當地的中文補習學校突擊學習了一段時間,所以應付一些日常交流還是可以的。

    「對不起?光說對不起就可以了嗎?」胥文良卻沒有原諒對方的意思,他用手指著設備,大聲說道:「這是止推瓦,這是推力盤,推力瓦和推力盤之間間隙是3毫米,正負不能超過0.1毫米。這個地方在生產過程中是要經常進行調整的,如果間隙調整不好,就會導致軸承壓力失常,嚴重的有可能導致軸承磨損。這些東西我昨天已經跟你說過,你為什麼不記住!」

    「我記了筆記,還沒來得及背下來。」索恩翻著自己的筆記本解釋說。

    「為什麼不背呢?昨天我是下午跟你說的,你有一個晚上的時間可以去背,為什麼沒有背下來?你這個問題沒搞清楚,後面的問題就沒法理解,你不明白這個道理嗎?」胥文良質問道。馮嘯辰對於胥文良的這種口氣是非常熟悉的,那就是工廠裡師父訓徒弟的口氣。

    索恩磕磕巴巴地說:「老師,我……我的中文不太好,背這些東西,背得很慢……」

    「中文不好,這是理由嗎?」胥文良說,「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蘇聯專家到中國去幫我們安裝軋鋼機,也是這樣給我們講解。那時候,我也是剛剛學俄語,蘇聯專家說的東西,我連一半都聽不懂。聽不懂怎麼辦?蘇聯專家只講一遍,不會給我們講第二遍。我們就是白天聽,晚上背,不明白的地方就拿著一本俄漢辭典一個單詞一個單詞地查。為了背下這些知識,我們通宵不睡覺都是常有的事情!搞工業,哪有不吃苦的!」

    也許是過於激動,也許是因為回憶起了一些往事,胥文良有些喘不過氣來了,只能停下來,努力地呼吸著,臉上也泛起了一些潮紅。

    「胥老,您別激動。」馮嘯辰替這個時候走上前去,伸手攙住了胥文良,對他說道。

    「咦,是馮總,你啥時候來的?」胥文良這才發現馮嘯辰一行,他連忙伸手與馮嘯辰握手,客氣地打著招呼。

    「我已經來了一會了,剛才看你在訓徒弟,就沒敢打擾。」馮嘯辰笑呵呵地說道。

    「這……,哎,我這也算是恨鐵不成鋼吧。」胥文良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他與索恩畢竟沒有師徒名份,而且索恩還是「外國人」,他這種表現被馮嘯辰看到,就有些尷尬了。

    寧默上前把馮嘯辰介紹給了索恩,索恩惶恐地向馮嘯辰行禮問候。馮嘯辰拍拍索恩的肩膀,然後笑著對胥文良說:「胥老,我覺得這小夥子還是挺不錯的,他過去沒學過中文,你講的這些又是挺複雜的技術概念,他一時記不下來,也是能夠理解的,你就別要求太嚴格了。」

    馮嘯辰這話,就是最常見的打圓場了。在他看來,胥文良的嚴格有些多餘了,他們只是來賣設備的,設備安裝好,調試好,任務也就完成了。對方願意學點技術,胥文良指導一二,算是盡點義務,何必這樣嚴格要求呢?

    聽到馮嘯辰這樣說,胥文良的氣勢一時也弱下來了,他看了看索恩,索恩倒是態度很誠懇,他對馮嘯辰說:「不,馮總先生,老師對我嚴格是應該的。是我沒做好,我對不起老師。」

    「這也不怪你。」胥文良嘆了口氣,說:「馮總說得對,我可能有些急於求成了。不過,索恩,你要知道,搞工業,靠別人是沒用的,最終只能靠自己。在整個加貝,你可能是第一個學習調試軋鋼機的,以後你還要教其他人。你現在不記住這些,將來怎麼教別人呢?」

    「老師,我記住了。」索恩低下了頭,挺高挺壯的一個小夥子,表現得像個犯了錯誤的小學生一般。

    見馮嘯辰來了,胥文良也不便再給索恩講課了,他打發索恩去找其他的中國工程師求教,自己陪著馮嘯辰觀察,一路走一路聊著閒天。

    「胥老,您身體還行吧?」馮嘯辰向胥文良問道。

    胥文良笑著搖搖頭,說:「老了,零件徹底磨損了。我感覺,這次來非洲,恐怕就是我最後一次出來了。」

    「瞧您說的。」馮嘯辰說,「我看以您的身體,到哪去都沒問題。不過,像調試設備,還有教學生這樣的事情,您就別再操勞了。」

    胥文良扭回頭,看了看正在與其他人一起工作的索恩,感慨地說道:「索恩這個小夥子,專業底子不行,但有熱情,有志氣,看到他,我就想起自己年輕的時候。所以,我覺得能教他一點,就儘量教他一點吧。」

    馮嘯辰也回頭看了一眼索恩,對胥文良說:「胥老,我看您剛才說到50年代跟蘇聯專家學習的事情。您覺得索恩有朝一日會像您一樣,成為一名冶金設備專家嗎?」

    胥文良沉默了一會,說:「如果給他一個機會,他是有可能成為冶金設備專家的,不過……」

    他沒有說下去,他那個「不過」後面的內容,實在是過於豐富了,以至於不知從何說起。胥文良能夠從一個跟在蘇聯專家身邊的小學徒,成長成為冶金設備專家,其中有個人天賦以及勤奮的因素,也有國家和時代提供的機遇,索恩會有同樣的機遇嗎?

    馮嘯辰明白胥文良的想法,心中也是感慨萬千。他笑著安慰胥文良說:「不管怎麼說,您畢竟還是播下了一顆工業化的種子吧。」

    「對,播下種子就有希望。」胥文良說。

    正說到此,秘書杭錦從後面緊走幾步追上來,把一個手機遞給馮嘯辰,說道:「會長,您的電話,是阮總打過來的。」

    在馮嘯辰這裡能夠被稱為阮總的,只有全福機械公司的董事長阮福根。杭錦跟在馮嘯辰身邊不久,但也已經把馮嘯辰的關係網絡記得一清二楚,知道對於阮福根的電話,馮嘯辰是不會拒絕的。

    馮嘯辰接過電話,只「喂」了一句,就聽到話筒裡傳來阮福根那帶著海東口音的聲音:「馮總,我聽說你在曉遠這裡,我和老萬、老梁正往你這邊趕呢,能不能賞光一起吃個午飯啊?」

    馮嘯辰一愣:「怎麼,阮總也到非洲來了嗎?怎麼沒聽你說過?」

    阮福根說:「我是聽說馮總要來非洲,所以就拉了幾個老兄弟一塊過來了,想和馮總在非洲聚一聚。前幾天辰子跟你一塊到塞里爾去了,現在還在那裡跟非洲的官員談投資的事情。我怕打擾馮總的工作,就沒去塞里爾,而是呆在瑞東這邊。這不,聽說你忙完了,到了坎代,所以我們就趕過來了。」

    「哦,好啊,那我就在這裡等你們吧。」馮嘯辰說道。

    阮福根說的辰子,是全福公司的總經理梁辰。因為阮福根的兒子阮守超不願意繼承父業,而是到浦江去做了一家工控芯片企業,所以阮福根提拔公司裡的老員工梁辰當了總經理,負責公司的日常事務,自己只掛了一個董事長的頭銜,退居幕後。這一次,馮嘯辰組織了一批裝備企業與他一同到塞里爾參加塞加鐵路通車慶典,讓他們借這個機會與非洲各國政要接觸,洽談合作事宜,梁辰作為全福公司的代表也到了塞里爾,這是馮嘯辰知道的。

    馮嘯辰萬萬沒有想到,阮福根居然也一起來了,只是沒有前往塞里爾,而是與他所謂的「老兄弟」們呆在小舅子王瑞東那裡。王瑞東過去與杜曉遠合作辦了一家遠東機械公司,杜曉遠離開公司到坎代工業園來當了管委會主任,王瑞東則還留在公司裡。阮福根通過杜曉遠掌握了馮嘯辰的動態,聽說馮嘯辰今天要到坎代來,他便趕了過來。

    阮福根應當是算好了時間的,他趕到坎代的時候,正是午飯時分。寧默原來邀請馮嘯辰在薩瓦的廠子裡吃飯,但因為阮福根要來,這個安排只能放棄了,改由杜曉遠在園區找了一處飯館,分別招待這幾方的來客。

    「馮總,好久沒見啊!」

    阮福根從一輛商務車上跳下來,一路小跑地來到馮嘯辰面前,與他握手。在他身後,跟過來好幾位西服革履、大腹便便的半大老頭,一個個也對馮嘯辰恭敬地行禮。馮嘯辰認識他們,這幾位也都是會安的農民企業家。被稱為老萬的那位,全名叫萬官生,是做木工機械的。被稱為老梁的那位,則是一家建築公司的老闆,全名叫梁東明。這些人與阮福根是同時創業的,現在都是成功人士,身家至少過億,否則也沒有與阮福根稱兄道弟的資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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