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督軍 作者:普祥真人(已完成)

 
Babcorn 2016-10-30 07:39:5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17 246539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 14:32
第663章 人鬼記(下)

     「我是個苦出身,跟金小姐這樣的名門閨秀不能比,從小就在家裡幹活,苦慣了,就算是累點也沒什麼。沒想到,這幾年做了太久的闊太太,總歸是不像過去那麼利落了,也就忙了這麼幾天,就吃不住勁。」

    「太太,您已經兩天沒闔眼了!」鳳喜忍不住說道,她看金曼雲是很有些不順眼的。倒不是因為對方的長裙,也不是因為對方入時的打扮和金首飾,這些都不是罪過。她只是本能的覺得,這個女人,與該死的扶桑人一樣,都是入侵者,就該往死裡打。

    可是有大太太在,輪不到她來發火,只能用維護大太的方式,提醒這個女人,離自己家遠點。

    「我只是兩天沒闔眼,前線的弟兄,卻是每天在拚命。冠侯跟我說過,戰場上刀槍無眼,死生勿論。可是有的弟兄本來可以活下來,因為救治不及時,就冤枉的死了。這樣的事,自然能免則免,我學護理,就是為了少死一些人,少一些殘廢。何況,弟兄們是為了保衛山東,在和扶桑人拚命。我只會包紮、護理這些粗活,就做這些就好了。看著一個個傷兵可以迅速康復,回歸戰場,我不知道多高興。就算累一點,我也認了。」

    「這不是累一點,是在玩命啊!大太太,你要有個好歹,大帥不會答應我們的。」

    「他啊……就是愛嚇唬人,你們別理他,他要是敢欺負你們,我就教訓他。」

    看著蘇寒芝這麼平靜的說出要收拾丈夫的話,彷彿是件輕描淡寫的小事,金曼雲的心裡,忽然有了一絲緊張。這樣的女人……真的好對付麼?

    「伯母……您不覺得……那些傷兵很髒麼?」

    蘇寒芝微微一笑「我看你比我小不了幾歲,就別叫伯母了,這樣可是不敢當。我不管金總長和冠侯如何稱呼,我可是不敢以長輩自居。你喊我姐姐就可以。你跟這些傷兵不認識,覺得他們髒……倒是也正常。其實我們魯軍很注意內務,理髮洗澡,都是定期進行,乾淨的很。戰場上講究不起,煙燻火燎,再加上受傷,所以難看一些。終歸是拚命的地方,怎麼也不可能乾淨光鮮,習慣了就好。你是大家閨秀,從小沒受過苦,不像我,跟著冠侯一路吃苦過來,什麼都能忍。野戰醫院環境不好,金小姐還是多在旅館住,我有時間,會去看你。」

    金曼雲見對方下了逐客令,自己卻不告辭,反問道:「伯母,您用心的護理這些傷兵,我是很感動的。可是大帥……他就沒什麼意見?再說,這些傷兵我看有的受傷很重,不管怎麼樣,都是會死的,搶救他們,又有什麼意義?」

    「士兵在前線殺敵,我不能跟著他們去打仗,只照料一下他們,又有什麼關係。現在共合了,我們要做新女性,不能像前金那麼封建,男女授受不親那套,不能再講。冠侯對我護理傷兵,最早是有意見的,不是男女有別,只是怕我感染。可是後來我說,我既然是他的妻子,就要和他同甘共苦,他在前線拚命,我只是做些小事,又有什麼關係?再後來,他就被我說服了,不但不干涉,反倒主動教我怎麼做事。我這些本事,大半都是跟他學的。至於那些會死的……我其實也知道,一些弟兄雖然從前線送到後方醫院,實際,也是沒救的。」

    蘇寒芝的臉上,浮現出一絲陰鬱,這不是因為疲勞或對某人的反感而生,純粹是悲天憫人的情懷導致。

    「他們中,有的是家中獨子,還沒有成家。有的有了心上人,只等著打完仗,就要結婚,可是……。他們都是為了保衛山東而犧牲的好小夥子,我雖然沒本事把他們從閻王手裡奪回來,但是給他們一些希望,總是可以做到的。人只要有希望,就不算慘。冠侯說過,讓傷兵看到拯救的希望,讓其他人看到,軍隊會盡心盡力搶救每一個人,不管最終能不能救回來,都會用盡全力,不會拋棄任何一個,士兵才能有安全感,才會敢拚命。那些洋醫生也說什麼救不了,別費力氣了。我倒要說,哪怕是救不了,讓弟兄帶著希望死,總比讓他們絕望死要好。流了血,就不能再流眼淚,但盡人事,各聽天命。」

    金曼雲聽的入神,眼前的蘇寒芝,變的越發美麗動人,越來越像是自己的長輩。鳳喜咳嗽兩聲「大太太需要休息,金小姐如果沒有別的事,阿九,送客。」

    等出了門,金曼雲才仔細端詳著這名為阿九的姑娘。被另一個看上去更像通房丫頭的女人呼來喚去,地位應該是不高。可是看她五官清秀,是個一等一的美人,文靜又不失大方的氣質,應該也是出身名門的淑女。

    雖然不知道她是誰家的女兒,但是在趙家,總不至於混的這麼慘吧?趙冠侯不是推動妻妾平權,不許正室欺負姨太太麼?

    出於好奇,她拉著阿九的手不讓走,與她說起閒話。阿九出身長三堂子,好脾氣是必備要素。所以,雖然她自己也跟著忙了兩天,頭昏腦脹,可是依舊禮貌的應答,不敢像鳳喜那樣發火。

    「我啊……我可不是什麼小姐,我出身是……長三堂子的女校書。橡皮股災的時候,大帥把我贖出來,帶回了山東。我也不是他的姨太太,只是趙家的丫頭,幫著大太太照顧少爺小姐。其實,我是個自由人,隨時可以離開,可我不願意。這個世界上,只有大帥府才能算我的家,做個丫頭也挺好的。」等到金曼雲問起她的家庭,阿九低下頭,毫不隱諱的把自己的出身說了出來。

    金曼雲沒想到,這麼個看上去清純秀氣的女孩,居然是個女校書,自己竟然還握著她的手……瞬間,金曼雲只覺得身上起了不知幾層雞皮疙瘩,厭惡與噁心的情緒同時升起,胃裡一陣翻騰,幾欲做嘔。好在她素有大家閨秀涵養,才沒有把手甩開,臉上反倒擠出個笑臉

    「哦……是這樣啊。大帥……我是說世伯,為什麼不娶你?是不是大太太不讓?」

    「哪有啊。我和大帥的關係,不是金小姐你想的那樣,大帥是我姐夫,我喊冷荷太太做三小姐的。我和大帥雖然一起過了一晚上,可是,我們兩個什麼都沒有……」

    阿九出於維護偶像的目的,把趙冠侯借了一晚干鋪乃至與蘇寒芝的關係,簡略的做了說明,就連趙冠侯斷指的事也做了詳細介紹。她感覺的出,這個金小姐心思不簡單,恐怕對大帥不是侄女對世伯那麼簡單。她要替大太太排除障礙,先把醜話說在前面,讓她知難而退就好。

    聽了這一段過往經歷,金曼雲對阿九的敵視,倒是減少了許多。這個女人,與自己想像中的紀女並不一樣,或許她只是誤墮風臣,本質上,還是個好姑娘。自己以後如果可以進趙府,拉攏她做個幫手,倒也不錯。畢竟冠帥這種男人,一個女人可控制不住他。於是她邊聽邊點頭,又從手上摘了一枚戒指下來,要送給阿九。

    後者卻搖著頭「多謝金小姐好意,我用不到的。太太和大帥都很照顧我,送我到學堂讀書,還介紹了不少青年才俊給我認識。我自己的存款有好幾萬,真的不缺錢。再說,我住在大帥府,吃喝用度都是太太出,我要錢又有什麼用呢?」

    「那你……就不打算嫁人?嫁人,總是要有嫁妝的。」

    阿九搖搖頭「女人為什麼非要嫁人才行?不嫁人,一樣可以生活。再說我已經見過最好的,就沒辦法強迫自己找個不入眼的將就,與其讓自己委屈一生,不如像現在這樣。未來或許我會嫁人,但是前提是,那個人足夠愛我,我也足夠愛他,是否有戒指,都無關緊要。其實要我說,現在這樣很好啊。太太們喊我阿九,少爺小姐們,都喊我阿九姐姐,出去,別人也叫我九小姐,比起做什麼李太太,劉太太,更有面子。」

    看她一臉幸福的樣子,金曼雲心裡,卻是莫名一酸。這時,一名護士忽然大喊道:「九小姐,貝哈寧醫生這裡需要人手,可以不可以幫幫忙啊?」

    「好啊!我這就來。」阿九先是答應了一聲,又朝金曼雲抱歉的一笑「對不起啊,我要去幹活了,有時間,陪你聊天。」

    金曼雲驚訝地問道:「你……你也要去幹這個?你不是九小姐麼,她們還敢支使你?」

    「這不是支使,是我自願的。山東現在是我的家,我要保護我的家園。我不會打架,也不會使槍,就只有通過這種辦法,來出一份力氣。你們是客人,不管仗打的怎麼樣,都可以進退自如。我們是這裡的主人,保衛家園,人人有責。我可是很厲害的,才不會讓外人這麼容易,就把我的房子搶走。這裡不止有我,還有山東很多官員的子女,女子學堂的學生,我們都要靠自己的手,來保護自己的家,我要去忙了,再見。」

    阿九自信的揮揮拳頭,隨即戴上口罩、手套,向著護士那裡跑過去。看著她纖細的身影,金曼雲輕輕念叨著「客人……是啊,我是個客人……只是個客人。」

    蘇寒芝被喂了一服安神湯,但睡了三個小時之後,還是掙紮著起來,要去前面幫忙。鳳喜終究身體比她強的多,雖然也熬了兩天,但還支撐的住。伺候著蘇寒芝穿好白大褂,剛剛走到門口,就見一個穿著護士服的女子,正笨手笨腳的幫著人抬擔架。看她那雙高跟鞋,就知道是個新手,人也沒什麼力氣,擔架幾乎把她砸倒在地。多虧兩個女兵上手,才沒讓上面的傷員摔著。

    鳳喜眼尖,一眼認出那護士的身份「金曼雲?她吃多了撐的,在這搗什麼亂啊。」

    「別瞎說,人家是大家閨秀,哪幹過這個,趕快把她叫過來。」

    金曼雲這時,已經忙的滿頭大汗,秀髮蓬鬆。蘇寒芝幫她理著頭髮,埋怨那幾個女兵「醫院人手再緊張,也沒有讓客人幹活的道理。你們也是,怎麼就由著醫院胡指揮?院長呢?這事是誰安排的,我要見他。」

    「不……伯母……是我,我自己要干的。」金曼雲喘著粗氣,半天才把話說明白。「我不想當客人,我想跟你們一起幹點什麼。我知道,我什麼都不會,也什麼都不懂,但是我很聰明,可以學。伯母,我不想錯過一場與死神爭奪靈魂的戰爭,給我個機會,我想證明一下,自己不會輸給別人。」

    蘇寒芝看著她臉上的汗珠,略一沉吟「那好,你跟著我,不許自己亂跑。傷員是很危險的,一旦感染,後果非常嚴重。還有,去換一雙平底鞋。」

    很快,戰地醫院的裡就多了一個年輕美麗的金護理,與大太太一樣,因為長的漂亮,又年輕,被不少傷兵視為女神。再後來,得知了她的身份顯赫而且是單身,不少年輕的醫生也對她動了心。

    但是在蘇寒芝的庇護下,沒人敢對她用強,更不敢用什麼下作手段,只能寫寫信,送送花。只可惜,不管是醫院裡年輕有為的醫生,還是留學歸來的才俊,又或者是軍隊裡前途無量的軍官,都沒能入金小姐法眼。

    乃至戰爭結束,金曼雲雖然返回京城,卻停止了社交,也不再為自己添置衣服珠寶。她將這部分開支,全部用來從事醫學學習,因此甚至耽誤了自己的終身。不管是家裡安排的相親,還是友人介紹的男子,都被她拒之門外。

    若干年後,紅顏老去,韶華不再,她依舊孑然一身。直到兩鬢染霜,金曼雲以共合醫學教授的身份,參加醫學大會時,才對記者提起往事

    「曾經的我迷失於金錢與物慾,差一點就走上了一條歧途。是山東之行,讓我的靈魂得到了昇華,在正確的地方,遇到了正確的人,才讓我做出了如今的選擇。當時有一位美麗的姑娘對我說過,除非遇到愛自己也是自己愛的男人,否則沒必要委屈自己嫁人。我支持她的看法……」

    當窮追不捨的記者,問起金曼雲是否真的遇到過那樣的人時,已經滿頭白髮的共合醫學教授,微笑答道:

    「當然遇到過,可惜,我們最終錯過了。所以我選擇把自己嫁給醫學事業,用一生的時間,從事傷員護理工作。因為他曾經說過,讓傷兵看到拯救的希望,讓其他人看到,軍隊會盡心盡力搶救每一個人……」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 14:32
第664章 易勢

     濰坊前線,遍佈的丘陵與低矮的山巒,遠遠稱不上天險。魯軍投入大量人力物力修築的工事,與青島要塞相比,只能算是玩具。可是,連綿起伏的丘陵與山地,成了扶桑軍人的噩夢。

    硝煙籠罩著戰場,火藥味與血腥味混合在一起,嗆的人忍不住咳嗽。黎明前最後的黑暗,天與地被黑霧所籠罩。扶桑與魯軍控制區域犬牙交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天空中,間或響起榴霰彈特有的尖嘯聲,放哨的扶桑軍人聽到這種聲音,就會下意識的將身體伏低,因為他們知道,現在的戰場,戰爭之神祇青睞魯軍。

    扶桑軍隊的炮彈,已經消耗掉了百分之八十以上,後方的炮彈遲遲運不上來,前方魯軍的陣地上,沉寂多日的戰爭之神,卻開始發威。

    從一開始,魯軍就沒打算和扶桑軍人展開炮兵對決。自犧牲步兵及前線陣地開始,就是在消耗扶桑的炮彈。一支魯軍的秘密小分隊,成功的利用夜間掩護,襲擊了扶桑的彈藥庫。大批炮彈被爆炸摧毀,加上後援斷絕,前線炮兵基本無法支持做戰。指揮層卻錯誤認定,魯軍炮隊已經在之前戰役中被消滅,即使沒有炮火支持,也不影響繼續作戰,決定繼續進攻。

    這是個不可饒恕的錯誤,當魯軍的炮火齊射開始,擔任進攻部隊的扶桑陸軍,瞬間有墮入地獄之感。行進中的扶桑軍成為了魯軍炮火的完美目標,各式各樣口徑不同的火炮將火力傾瀉在他們頭上。整行整列的隊伍,被無情的爆炸所撕裂。

    即使陸軍艱難推進至魯軍陣線附近,也要面對等待多時的魯軍步兵排槍齊射。血肉之軀,終究不能抵擋槍彈,在密集彈雨之前,賭上一切的衝鋒,也只能以飲恨收場。

    當日負責主攻的毛利聯隊,在扶桑軍隊裡,素有能戰之名。部隊服從性,紀律性極佳,是參加過扶桑鐵勒戰爭,攻取過旅順要塞的王牌部隊。伴隨著激昂的軍鼓軍號,扶桑士兵咬緊牙關,自殺般義無反顧地衝向硝煙和死亡。事後,魯軍也對扶桑軍人的勇氣讚不絕口,稱讚其不愧為王牌鐵軍。

    但是勇敢和犧牲,並不能感動殘酷的勝利女神,忍氣吞聲多日的山東炮兵,以復仇的態度,向扶桑軍討還血債。不管是射擊速度還是準確度,都讓扶桑軍人大吃一驚,驚詫於遇到了最為可怕的敵手。

    毛利聯隊包括聯隊長毛利一雄在內,幾乎所有校級以上的軍官全部戰死。當撤退命令下達時,該聯隊只餘少數軍樂隊存活,聯隊文書等被稱為大行李的文職人員,都已經光榮戰死。

    若干年後,兩國早已經恢復和平建交,一位白髮蒼蒼的老人隨同考察團故地重遊時,特意來到濰坊會戰舊址,四下指著:「聯隊長是在這裡倒下的!岡本少佐是在這裡倒下的!還有吉川少佐,藤野少佐......在這片土地上,埋葬了我幾乎所有的朋友!」

    剩餘的軍樂隊由於進攻期間表現頑強不屈,得到扶桑指揮層嘉獎,寺內師團長許諾道:「你們的聯隊雖然丟失了軍旗,但是番號可以得到保留,日後會重建……」

    可是軍樂手卻冷冷回答「閣下,毛利聯隊已經沒有了。」,

    前線的扶桑軍人,彷彿一夕間回到了數年前的關外,自己的敵人,並非是共合魯軍,而是旅順要塞的鐵勒人。當時的日子,不就是這麼過來的?

    在這種不利環境下,扶桑陸軍反倒爆發出了驚人的韌性以及堪比鋼鐵的意志力。既然炮火上吃虧,就放棄傳統進攻方式,改為小隊襲擊、定向爆破。一如魯軍研發了地雷、拉火式手留彈技術,扶桑軍隊也漸漸研究出一些符合扶桑特點的新式戰術。

    扶桑軍人小隊間的配合,本就比魯軍來的靈活,戰技也更出色。依靠繳獲自魯軍的大力丸,組成了名為神風的敢死隊,於夜間,向魯軍陣地發動襲擊。

    不同於魯軍的打了就跑,扶桑部隊得理不饒人,只要衝進去,就像根釘子一樣牢牢釘住,不肯挪動。晚上由敢死隊以亡命衝鋒奪取陣地,白天再由大部隊跟進。另外諸如拂曉攻擊、坑道爆破等戰術接二連三的出現,也讓魯軍領教了這個時代強國的戰鬥力。同時,扶桑軍中的死神之翼特攻大隊,也果斷出擊,對魯軍指揮官實行有針對性狙擊。

    五道防線已經被扶桑軍突破了三道,勝利,似乎就在眼前,但又似乎,離自己很遠。

    藉著黑暗的掩護,大谷正夫抓緊時間,向著目標移動。那是他昨天就相中的一個狙擊點,在那裡架上槍,或許可以打一條大魚。

    至於這些炮彈……除非運氣差到極限,否則不可能被打中。魯軍不過是仗著自己掌握了戰場火力優勢,用這種方式來震懾他們的對手。自己又不是聽到炮響就嚇的恨不得把頭埋進沙子的新手,這種炮擊,他才不怕。

    與他的大多數同胞一樣,大谷個子不高,但是極為靈活。曾經在學校裡擔任過田徑隊主將的他,身體素質本就出色,經過部隊訓練以後,就更成了一名身手靈敏賽過猿猴的優秀士兵。

    但是他最擅長的,並不是跳躍或奔跑,而是射擊。他的槍法,在整個中隊裡,都是首屈一指。這個時代的步槍水平有限,為了追求準頭,大家只能站成一排開槍否則很難有效果。大谷正夫卻可以用米尼槍打出狙擊效果,靠這手本事,他才被招入了特別行動隊。

    這支隊伍裡的成員,大多都有著不遜於大谷的本領,經過一段時間的強化訓練,這次投入山東戰場,是準備當成殺手鐧使用的。可是到了現在,隨著部隊損失越來越大,這支精銳部隊,已經不得不承擔越來越多的戰鬥任務,很多時候在大谷看來,他們已經從超級士兵,逐漸淪落為超級炮灰。

    最早,他們的狙擊目標定位為魯軍中高級軍官,但是後來目標擴大到前線的基層幹部,到現在,凡是陣地上的魯軍,打誰都可以。

    「一群無知的官僚!他們以為是在靶場麼?想要射擊哪個目標,只要瞄準扣動扳機就可以了。狙擊手一旦暴露自己的位置,接下來,就會遭到無情的火力覆蓋,很多時候,我們沒有機會開第二槍。」

    大谷的腦海裡,回憶起山口教官的話。那是特別行動隊的軍事教官,所有成員,都是由他一手教導出來。可是教官,已經離開了他們。

    就在昨天,山口隨同部隊前進,準備找機會點到魯軍的高級軍官。沒想到遭遇了魯軍的炮火覆蓋,一發彈片削去了他半個腦袋,讓這個號稱有鬼神般武勇,肉搏戰曾經創造過以一敵五,自己輕微傷的代價幹掉全部敵人戰績的猛將,就這麼無聲無息的死掉。山口生前,最喜歡說的話,就是自己並不怕死,但一定要像弁慶一樣死的與眾不同,但他最終沒能如願。

    離開大谷的不單是山口。他的同鄉兼摯友,出身富家子弟,卻非要到一線部隊來報效國家的福岡。大谷不會忘記,當自己被蛇咬傷後,是福岡不顧一切為自己吸出傷口內毒血,戰場上,也是永遠會用自己生命掩護隊友的好男兒。就是這樣的男兒,被至少二十發槍彈射中。獵人出身,生有一雙夜光眼的青木,在夜間行動時,竟是被魯軍毫無目的的盲射擊中……

    熟悉的人,都已不在了。大谷恍然間發現,這支被帝國寄以厚望的精兵,實際已經被打殘了。自從投入山東戰場,用來獵殺對方將校開始,自己也成了獵物。

    戰爭永遠是公平的,每個人在舉起武器殺戮敵人的同時,自己就要有被殺的覺悟。這是被戲稱為小佛陀的三郎太最喜歡說的話,當他第一次殺人時,就說過自己早晚會死在槍下,沒想到很快就應驗了。他倒在魯軍的一座暗堡之前,天知道指揮官為什麼會做出這種愚蠢的決定,用精兵去攻擊碉堡……他們都該上軍事法庭!

    大谷暗自詛咒著,他知道,自己也快要死了。當身邊的人一個接一個離開之後,很快就會輪到自己。戰場上,隨處可見同袍的屍體。雖然突破了三道防線,但是扶桑軍隊的傷亡,也同樣觸目驚心。他沒參加過旅順戰役,但想來,當初旅順地獄的慘狀,也不過如此吧。

    由於傷亡數量遠超出參謀本部之前的推演,戰場上,已經沒有足夠的屍袋來裝死屍。開始是砍掉一隻手,現在只砍掉一根手指,任屍體在戰場上腐爛。偶爾軍隊會組織敢死隊,把一部分屍體搶回來。但這不是為了掩埋,而是為了淋上火油焚燒。因為沒有死屍,就不能算陣亡,可以上報失蹤,這樣可以保全陸軍的顏面。

    重傷員,被放棄的更早。每一名士兵都要求留下一枚手留彈,當確定自己傷勢不足以支撐返回陣地時,就要拉響手留彈,一死報國。為了帝國的崛起,每個人都應有犧牲之精神……

    這種官樣文章所掩蓋的事實是,陸軍野戰醫院的承載量已經超出負荷,即使征發了進入中國的僑民,醫護人員仍然遠遠達不到要求。太多的傷兵得不到起碼的護理,只能躺在潮濕冰冷的地上哀號,忍受著蒼蠅在傷口前飛來飛去,看著自己一點點潰爛直到死去。

    大谷曾經到過一次野戰醫院,那次是送別自己的另一名戰友,他只是被流彈射穿了胳膊,並不算很嚴重的傷。但因為青黴素用完,又沒有人照顧他,最後只能截肢。這麼一個優秀射手,就這樣成了殘廢。

    那種場景,對於人精神的打擊是空前的。軍方顯然意識到,放任傷兵增加,會讓陸軍的士氣徹底瓦解。與其把傷兵送到後方,讓他們製造絕望情緒,還不如就讓他們死在陣地上。

    摸了摸自己身上的手留彈,大谷開始羨慕起,那個少了一隻胳膊的同袍。至少他搞到了一張回國的船票,即使以後的生活可能會變的很窘迫,帝國的財政緊張,向來不會關注這些失去作用的士兵。但是不管怎麼說,他可以回到家鄉,自己,卻還要忍受折磨。

    為了鼓舞士氣,軍方已經無所不用其極。在佔領區,冒著激發規模民變的危險,征發了一批慰按婦,連帶從高麗及大元運來的女人,在前線設立臨時慰按所,鼓舞士兵的士氣。同時,軍方已經同意,只要捉住的女人,不管身份、國籍,都可以讓士兵先享用再說。要知道,山東督軍的夫人也在前線,一位督軍夫人,可不是普通士兵有機會一親芳澤的。

    戰利品允許自己支配,又下發了海量的軍票。真辛苦帝國的印刷工人,肯定是加班加點,才印出了這麼多廢紙。為了讓士兵安心的去送死,軍方已經把所有能用的辦法都用上了。如果不是這些特別部隊成員需要保持清醒頭腦,大谷懷疑,他也會被要求吃一粒大力丸,然後不知死活的衝向魯軍的排槍。

    紅日東昇,光明逐漸驅散黑暗,大谷也終於抵達了自己的目的地。這處狙擊點位,可以直對魯軍的前線指揮部。如果運氣夠好,他可以打掉對方一名旅團級幹部,就像自己的教官一樣。

    他的槍柄上,用小刀劃了十九個標記,這代表著被他狙殺的魯軍人數。原本,他只記錄軍官,但是現在,就得連小兵一起計算進去。用狙擊手打士兵,這簡直是恥辱,可是命令就是命令。

    他習慣性的眯起眼睛,適應著太陽的光芒對自己的影響。如果有朝一日,可以發明一種輔助瞄準的器具,就是狙擊手的福音了。

    當然,槍也該改進一下,不要像現在這個樣子,打一發就要重新裝一次彈,彈道也沒有保障。為了確保命中,就得離目標足夠近,那差不多就是以命換命的局面。如果有一天,槍的射程足夠遠,那時候,或許狙擊手的作用會變的更大。

    百無聊賴中,他胡思亂想著,地勢對自己不利,是自己面向太陽。這導致他不敢用望遠鏡,生怕反光引起對面的注意,二話不說,就來一發炮彈招呼。即使要死,也要在死前帶走個大人物才好。

    對面也有了動靜,一群人開始了移動,大谷調整呼吸,努力辨認著對方的身份。軍帽、禮服、指揮刀……在陣地上待久了,不管官兵,都是一副小鬼的樣子,有時大魚就這麼漏了過去。可是他也有自己的辨認辦法,共合與前金一樣,是個注重尊卑的國家,一大群人簇擁著一個人,那個人就一定是大人物。

    他的槍口,隨著人而擺動,指向了一個看上去,似乎是高級軍官的角色。手指,已經放到槍機上。

    第二十個……希望還有二十一個。大谷如是想著,手指扣向槍機。

    啪

    一聲清脆的槍響,劃破了戰場的寂靜,隨即就是一陣密集的排槍。大谷正夫沒能完成心願,他的擊殺數字,永遠定格在了十九。

    趙冠侯將槍隨手丟給身後的警衛,孫美瑤笑道:「當家的,你這老手藝看來還沒扔下。這一槍准的本事,還那麼強。」

    「那是,吃飯的能耐,哪能撂下。敢跑到我陣地前玩狙擊,不弄死他,當我是死人。我們的反狙擊分隊派出去了?」

    「五百多弟兄,都散出去了,像他,要不是你特意吩咐留給你試槍,早弄死了。」

    「扶桑人以為只有自己會玩狙擊麼?他敢打死我的旅長,我就要他的軍官賠命。這次,注定要他們哭。」

    孫美瑤道:「光是打死幾個當官的有啥意思?啥時候讓我們也動一動?」

    「再等一兩天,我們需要的消息一來,咱們立刻就動手,我要讓扶桑人知道,他們這次錯的有多離譜!」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 14:33
第665章 第二戰場(上)

     自泰西經濟疲軟,共合的經濟,就也隨著江河日下。最先遭殃的,並非城市居民或小手工業者,而是廣袤的農村,和占人口比例絕大多數的農業人口。共合的經濟日艱,攤派徵收越來越多,名目繁多的稅捐,一層層加碼,最終都落到了農民頭上。

    讀書人可以抱怨著「自古未聞屎有稅,如今只剩屁無捐」。對於依靠辛勤勞作勉強餬口的農民來說,他們已經顧不上抱怨,有罵人的時間,他們更願意去求個活命。

    當傾家蕩產也無法滿足稅務官的需求時,他們所能選的路不多,其中上山為匪,算是最無奈,卻也最容易做出的選擇。

    河南經過趙冠侯的大移民之後,把尚武好鬥的百姓,移走了不少,大幅度削弱了鬧土匪的土壤。可遺憾的是,在共合稅務官的努力工作下,讓這片土壤再次恢復活力,為共合正府培養出新一代綠林好漢。

    陸閻王是個逃兵,他從來不否認這一點。事實上,他可以算做逃將。在部隊裡,他一度當到過連長,算是個很有前途的軍人。可惜他當兵求的是吃飯,不是前途,當部隊拖欠軍餉達半年之久後,他決定用自己的方式討回軍餉:用手槍打碎上級的頭。

    席捲了上司的私人積蓄以及姨太太,帶著幾十個弟兄拖槍上了虎嘴寨,靠著能殺善戰,他的山頭成了周邊趟將裡,勢力最大的一股。風頭最盛時,方圓幾百里的山寨,都要聽他調遣,手下可以動員出上百條槍,近千號人馬。

    自古來,豪傑因人而成事。他能混的這麼威風,自身的勇武只佔三成,貴人扶持要佔七成。他的貴人既給錢又給槍,還能給他提供情報,他才能屢次躲過官兵圍剿,每次出擊都能滿載而歸。

    眼下天下動盪,陸閻王相信,只要跟這個貴人合作,自己未來絕對不止於一個山寨,說不定,就能得到官府招安,混個大官噹噹。那個孫美瑤,現在不就當了旅長?自己比她,又能差多少?

    他的發展離不開這個貴人,是以當貴人提出要求時,他也沒辦法拒絕。比如,他新納的壓寨夫人,陪這位貴人共渡良宵,也就是一句話的事。可是當貴人享受佳人服務之餘,又要他帶著弟兄遠離山寨,到山東去做買賣,就由不得他不仔細考量。

    「白先生,您這……」陸閻王抓著頭髮,很有些為難「山東那地方不是好去的。劉黑七您知道吧,他還沒去山東呢,就在省境邊上晃蕩,結果山東來個越省殺人,從山東追到河北,把他就給砍了。這是多橫?我們這點人手,在河南混混還行,去山東打魯軍?就咱這點人手,怕是成不了氣候。」

    名為白先生的商人,一隻手仍然在那位哭哭啼啼的女人身上逡巡,另一隻手則舉起了茶杯

    「陸大架桿,你誤會了。我沒有讓你去硬敵魯軍的意思,想想也知道,那是做不到的事。但是你也知道,現在山東正在打仗,魯軍所有的部隊,都在前線和扶桑陸軍交鋒,後方非常空虛。同時,膠東的富翁、工廠主,被他移到後方,有錢人多如牛毛。據我所知,山東的不少軍事倉庫裡,儲存著海量的軍火。那是自前金時代,就被他以各種方法弄到手,作為儲備而封存的。這些倉庫現在沒有守衛,你和你的人,只要去搬運這些倉庫,就能發大財。再打一打運輸隊,難道還需要擔心麼?到時候,像這樣的女人,要多少,就能有多少,說不定,連濟南的女學生都能搞到。」

    陸閻王被成倉庫的軍火搞的動了心,綠林裡誰的槍多,誰就是頭領,如果自己真能搞到一倉庫的軍火,說不定能稱個司令。他猶豫一陣,一咬牙道:「幹了!我這就召集周圍山寨的人,大家一起幹。」

    河南的趟將單一股力量有限,要想行動,就得聯合各路好漢。白川武並不認為,動員起這批趟將進入山東,會是一件困難的事。這些烏合之眾,要說能給魯軍威脅,那倒未必。但只要能破壞魯軍的補給線,就足以滿足帝國的戰略。

    派出去的嘍囉,沒走多遠,就又跑了回來。各路山寨的大架桿,竟是主動到了虎嘴寨。與以往不同,這次來的,還多了一群外國人。

    外國趟將?陸閻王一瞬間有點迷惘。這什麼世道,連洋人都得當趟將了,還有沒有好人走的道?正在想著,這一帶趟將裡年歲最大的劉獨眼捋著花白的鬍子道:

    「陸大架桿,今天我們來,是來找你談事的。咱山上快斷頓了,得找個發財的營生。這不,幾位洋大人,跟咱談生意來了。只要我們服從白瑞德少校的指揮,人家一人一個月,發二十元薪金,頭領給五十元,二架桿一百,大架桿兩百。二十元啊!給現錢。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陸閻王這才明白,這幫洋人不是趟將,而是金主。想來,他們跟本地的士紳也有聯繫,否則帶這麼多錢到賊窩,不是等於羊入虎口?不過看這些洋人軍裝整齊,趾高氣揚的模樣,多半不大好惹。倒也不敢得罪,問道:「給這麼多錢,讓咱幹什麼?」

    「也沒啥,就是盯著點咱的同行,不許他們到山東搗亂。眼下山東正和扶桑人打,那個新聞紙上不說了麼?這叫啥來著……衛國戰爭。我不管他衛的是啥,反正我知道,我這快沒糧食喂弟兄了。人家白少校是帶了銀元來,幫咱喂下面的崽子的,要求就是,不許放一個人到山東搗亂。不許放扶桑人的物資,到山東去接濟他的人馬。要是有扶桑的物資路過,就一律搶下來再說。」

    兩個姓白的金主,給出了完全不同的要求,陸閻王陷入了兩難之中。聽到消息的白川武從後寨跑到前廳,大怒道:「這些根本不是什麼少校!他們是一群在松江外灘等著人僱傭的泰西乞丐,你們上當了!」

    白瑞德攤開手「朋友,你最好不要激動,這對你的身體沒好處。我的本職是個牙醫,可這不妨礙我接受中國商人的僱傭,組成國際縱隊,對青島戰爭進行支持。另外,我的軍銜得到阿爾比昂正府承認,並不是冒牌貨。」

    「阿爾比昂正府?」作為情報官的白川武,並不缺乏職業素養,從白瑞德的一句話裡,就分析出足以震動他的信息。

    「沒錯,我們這支部隊,雖然由共合商人支付報酬,但歸阿爾比昂正府指揮。好了,各位朋友,現在是你們做出決定的時候了。是和偉大的阿爾比昂正府及國際聯軍站在一起,還是……做其他的選擇。」

    劉獨眼適時道:「陸大架桿,我可提醒你一句。人家白大人不是隨便來的,那可是張百萬做的中人,齊團長跟他還是好朋友。人家齊團長的一個步兵團,可就離咱百十來裡地……」

    三年之後,陸閻王終於被押赴刑場執行槍決前,他在死囚牢裡回憶自己一生所作所為,忽然大喊道:「老子三年前,為打扶桑鬼子出過力,上千號人馬,搶了鬼子好幾批物資,還殺過鬼子情報官,憑什麼斷頭飯裡沒有米粉肉!」

    京城,東交民巷。

    日置益看著眼前這份外交照會,臉上的肌肉,輕輕的顫抖起來。「朱爾典閣下,我希望您慎重考慮一下……」

    「我很遺憾。這並非我個人的意見,而是阿爾比昂正府做出的決定。阿爾比昂在山東的所有港口、租界,將對魯軍全面開放。允許魯軍進入上述地區休整併獲得補給,允許商人與魯軍進行交易。希望貴國軍方約束本國士兵,不得以追擊魯軍為名,對阿爾比昂租界進行侵犯。否則,將被阿爾比昂正府,視為敵對行為。希望貴我兩國,繼續保持友好合作關係,為維護國際秩序,繼續合作。」

    之前日置益就已經得到消息,鬧的扶桑海軍雞飛狗跳的山東特攻艦隊,曾在威海衛港口進行過短暫停留,並補充了燃煤和淡水。考慮到該艦隊懸掛普魯士國旗,他嚴重懷疑這消息的真實性,現在看來,錯的反而是自己。

    阿爾比昂的這份照會,顯然是以國家的身份表態,他們與山東站在了一起。那之前,朱爾典和趙冠侯的交惡是怎麼回事?現在看來,大概就是趙冠侯和阿爾比昂人合夥演戲,坑了普魯士人,順手,也把扶桑人騙進了坑裡。

    可是阿爾比昂為什麼不和自己通個消息?如果他能提前透露風聲,那麼扶桑的軍事方案裡,必然會對這個情況予以考慮,不會像現在這樣,搞的手足無措。

    朱爾典道:

    「趙冠侯不久之前,剛剛簽定了與阿爾比昂正府的合作約定。魯軍將派出一個師,進入天竺,協助阿爾比昂正府,打擊叛亂武裝。在此之後,山東還將派出三十萬以上的勞工,到泰西戰場,承擔後勤,城市復建等工作。這是阿爾比昂與山東的正常交涉,與貴國在青島要塞的軍事行動無關,公使閣下無須在意。祝貴國武運昌隆,告辭。對了,我還要提醒你一句,揚基軍方對於貴國海軍在東南亞的某些行為非常不滿,希望貴國能與揚基正府好好談談,避免誤會進一步升級,這樣對誰都好。」

    朱爾典從容不迫的告辭離去,等回到公使館,羅德禮已經等在那。他微笑道:「你已經買好去山東的車票麼?我想,你已經等不及去戰場,採集第一手的新聞了。」

    「上帝保佑,這次真是糟糕到了極致。我錯過了濰坊會戰,現在去的話,只能找到二手新聞。只希望魯軍能夠保留一些珍貴照片,否則這次濰坊戰役,我怕是沒什麼可報導的。」

    「老朋友,我跟你的看法恰恰相反,你現在去山東正是時候。雖然無法拍到雙方塹壕拉鋸的照片,卻可以拍到扶桑人的窘態,這同樣令人振奮。這群愚蠢的東方猴子,靠著帝國的施捨,才有了些起色,就妄想挑戰帝國的權威。我會讓他明白,這個世界,到底誰說了算。」

    阿爾比昂在東方的軍事力量並不算強大,即使直接下場幫魯軍打仗,扶桑軍隊都談不到害怕。但是作為老牌泰西強國,公開站台到魯軍一方,對於扶桑的壓力,卻非同小可。板西八郎得知消息後,更是匆忙的趕到公使館的密室,對著山東地圖仔細琢磨。

    「必須把這個消息告知神尾、加藤兩位指揮官。這個情報,對於戰場的走向有著決定意義。我現在有個非常不妙的預感,希望它僅僅是我的猜想。如果它是真的,那真是一場災難。」

    「災難?現在對我們來說,還會有什麼壞消息比阿爾比昂與山東訂約更糟糕?」

    板西長嘆一聲「當然有,比如,山東那支僱傭兵,他們到底在哪?趕快給神尾發電報,希望一切還來得及。」

    龍口碼頭,又一艘扶桑人的移民船靠岸,衣冠楚楚的扶桑商人,身穿和服,小碎步下船的扶桑女子,在背後,還背著自己的子女。在報紙的宣傳,以及國內的優惠政策刺激下,越來越多的扶桑人,揣著發財夢,到東方小卡佩來淘金。

    他們中大部分人,方一下船,就會被軍方徵用,成為輸送隊,或是補充兵。女性中,一部分會被派到前線,慰勞為國效死的皇國陸軍。真正可以從入侵山東戰役得到好處的,依舊是扶桑的大財閥以及其派出的辦事人員。

    這些乘客還不知道自己實際被本國的宣傳所欺騙,遠渡重洋,到異國來並不能發財,只能為國捐軀。看著碼頭上,監工用皮鞭抽打著中國工人,修建碼頭、倉庫。這些扶桑來客,大聲的為監工的勤勞而喝彩。

    城裡大多數的房間是空的,扶桑公民享受戰勝國待遇,可以隨意挑選居住。一家三口,剛剛來到城內,還沒等挑到房子。就聽到一陣胡琴聲,隨著風聲飄來陣陣哼唱

    「國家將興天降瑞,麒麟降世鳳凰追……此一番進帳與賊把話對,不過是一死我還怕著誰。活是漢家的臣,死是漢家的鬼,三魂七魄,也要把漢王隨……土牛木馬抖的什麼威!」
Babcorn 發表於 2017-1-4 12:22
第666章 第二戰場(下)

     前線對於士兵的需求就像個無底洞,不管填多少部隊進去,都看不到結果。龍口的守備隊,被連續兩次抽調,留存的軍人,連日常的秩序維持都很難做到。加之,隨著越來越多藏匿於山林中的中國百姓被發現,被強行驅逐回城市及附近村莊,扶桑方面也不得不起用中國人作為管理者,以華治華。

    為了表示自己並非入侵者,龍口名義上成立了由中國人擔任管理者的縣正府,任命了縣知事及警查等相關管理人員及治安官。又編成了一個連的士兵,作為名義上的中國武裝。連長,則是扶桑人精心推出的代表,昔日在山東名躁一時的綠林大豪:萬年好。

    自從離開抱犢崮,萬年好就在綠林裡銷聲匿跡,生死不知。再次出現在眾人眼前時,已經成了膠東討賊救國君的總司令。名義上,他的武裝以弔民伐罪,討伐洋夷為己任,由扶桑人發給武器,提供資金,並派出教官作為軍事指導。兵源則來自散兵游勇,以及民間壯丁。在刺刀威逼和軍票感召下,兵員不成問題,很容易就湊足了兵力。

    隨著前線對物資的需求越來越大,對於補給線路的維持,也變的越發重要。魯軍的主力在前線與扶桑軍對峙,不大可能出手打掉補給線。需要防範的,就是一干綠林好漢,草莽英雄。

    萬年好是江湖出身,在綠林裡極有面子,有他做這個守備隊長,至少可以保證沒有匪患滋擾。

    出於這個目的,扶桑人對萬年好整體而言,還過的去,並沒有刻意為難,包括征發夫子,也沒把萬年好的部下拉去當兵。萬年好本人,也是個很會做人的,三天兩頭請扶桑軍官吃酒席,兩下的相處極是融洽。

    隨著又一批扶桑人的湧入,意味著這一連治安軍的工作變的忙碌起來,從給扶桑人找房子,到幫他們打掃衛生,直忙到傍晚,才告一段落。萬年好的幾個心腹部下,湊在他的指揮部,照例喝酒吃肉。

    桌上的菜見了半,幾名軍官的臉上,也微微有了些醉態,萬年好把酒杯放下,抬頭看著天,自言自語道:「孫老大走了不少日子了吧。不知道他在下頭,有好酒喝沒有?」

    幾名部下先是一愣,隨後有人笑出聲來「二爺,您不用裝神弄鬼,您怎麼想的,我們心裡清楚。咱……能動手了?」

    萬年好點點頭「山上來了消息,到了動手的時候。扶桑人在前線打的不順手,氣力已經乏了。後方的力量不夠強,除了咱們以外,還有萊陽的保安團,也準備反水。但是,醜話說在前面,扶桑人雖然不多,但是僑民裡,也有不少男人受過訓練,打起來都會使槍。再說,就算咱們得了手,扶桑人也不會放過我們,到底是山上的人先來,還是扶桑人先到,誰也吃不準。我和孫老大有過命交情,還欠他的人情,你們卻不欠我什麼。我沒有道理,拉你們陪我送死,你們誰想退出,還來得及。」

    「球!二爺,不帶這麼埋汰人的,現在說這話,不拿咱當兄弟了不是?要是連這點膽都沒有,還有啥臉做您二爺的弟兄。孫老大是您的恩人,那不就是咱的恩人?再說,孫老大三百老卒敢踹扶桑人的營,咱這一百多弟兄,要是不敢幹扶桑人,還算啥爺們?」

    「如果決定了,那就干了這碗酒,通知自己的兄弟,明天晚上動手!」

    到了第二天,又來了三艘扶桑僑民船,看著大批的移民從船上下來,萬年好的眉頭不由皺了起來。城裡的扶桑人數字似乎有點太多了,要動手的話,這支人馬不太容易對付。

    一個連的部隊,他大概可以掌握兩個排,警查歸縣知事掌握,兩下里出身不同,一個是綠林一個是留過洋的大學生,說不到一起去,這種大事更不可能聯絡。到時候,以兩個排的兵,既要解決扶桑守備隊,又要干掉警查,還要對付扶桑僑民,怎麼想,也是一場苦仗。

    但是山裡的消息已經送到,如果自己不動,那邊的人就要吃虧。遠處又傳來胡琴聲和那段焚紀信的流水,萬年好咬了咬牙「拼了!」

    他特意跑到扶桑的守備隊,請守備隊的軍官,到家裡喝酒,還要跟幾位談一筆大生意。雖然扶桑人到山東的時間並不長,但是走私生意,已經開展的有聲有色。一些中國商人用金銀乃至古董字畫,向扶桑的倉庫管理以及守備官購買糧食、傷藥等緊俏物資,或是求一張特別通行證,把一些禁止流通的物資,運過檢查站。

    在戰時,這種行為可以被判以死刑。但是,我們必須承認,銀元是當下威力最大的武器,不管是軍法還是刺刀,在銀元面前都被打的潰不成軍。守備隊的扶桑軍官,衡量著對方的開價與自己手裡的軍票,最終還是決定,向銀元低頭。

    這種生意兩下做過多次,偶爾,還會有些風姿綽約的女人陪侍,扶桑軍官把萬年好的邀請視為最大的放鬆,例來沒有拒絕過。可是這次,守備隊長卻很有些為難

    「這次恐怕不行……你要知道,現在僑民實在太多了。這些人湊在一起,就是喜歡搞事。發生問題,就要找軍官解決,如果所有人都不在,他們或許會向上面反應。現在龍口,可是有幾個大人物的辦事員在,我們也要加些小心。既然是談生意,那就派幾個人去談好了。野山,你代替我去,按老規矩辦!」

    出師不利。借酒席為名,將扶桑軍官一網打盡的策略,遭遇了挫折,實際請到的軍官,只佔守備隊軍官的三分之一。即使把他們都殺了,也無助於摧毀扶桑軍隊的指揮。

    幾名被選中的軍官,並不知道自己赴的是一場黃泉之宴,依照慣例開懷暢飲,還在催促著萬年好,讓女人趕快來。萬年好擠出一絲笑容,向幾個軍官勸酒,隨後拍拍巴掌「女人,這就來!」

    細碎的腳步聲響起,幾個濃裝豔抹的女子大方的坐在了扶桑軍官的腿上,撩撥著對方的情緒,就在雙方親熱的當口,這些紅粉佳人突然拔下了頭上的簪子,利落的刺入懷中男人的後腦。

    酒碗落地,早已經藏在萬年好家中的士兵蜂擁而出。方才還和扶桑軍官調笑的女人,起身整理了一下旗袍,對萬年好道:「行動與預想中不同,恐怕……這次要失敗了。」

    「失敗成功,總要拼過之後才知道,不過拚命是男人的事,女人走開。跟十格格說一句,我那份錢,捐給山東陣亡將士基金會。」

    女子伸出手「給我們武器。山東民俗調查科的行動組,把武器都分給了男人,我們女人只有冷兵器,在攻堅時沒用。我們需要武裝。現在我們的兵力不佔優勢,不管男女,有一份力量總是好的,我參加過鐵血暗殺團,會使槍。」

    「會使什麼都沒用,給我滾蛋!女人落到扶桑人手裡是個什麼下場,你比我清楚,總得有個人活著,給十格格送信!弟兄們,跟我走!」

    萬年好霸道的拒絕了女子的請求,把十幾個行動隊的女人扔在院子裡,只帶著部下,向大街上衝去。風中傳來萬年好的長嘯聲「活是漢家的臣,死是漢家的鬼,三魂七魄,也要把漢王隨……」

    槍聲與爆破聲,驚醒了扶桑僑民的甜夢,這些異國來客,多半是把自己當做征服者看待的。在房間裡,沒有絲毫做客人的自覺,相反,按著自己的習慣,修改著房間的佈局。直折騰到半夜,才剛剛睡下。只是發財夢只做了開頭,就被槍聲所驚醒。

    女人驚恐的用被子裹住自己,男子則摸索著下床,劃了火柴準備點燈,窗戶那邊有了莫名的動靜,一枚重物從窗戶裡被丟進來。男主人匆忙的點著馬燈,卻見腳下,一枚圓柱形物體,正在嗤嗤的冒著白煙,不等他反應過來,一聲轟隆做響,彈片風暴席捲了整個房間。

    「王八蛋!誰讓你們朝民居扔炸蛋的!這下,老子的前程全讓你們毀了!要是大帥怪罪下來,老子第一個先掐死你再說!」萬年好沒想到,一個留過學的大學生罵起人來,比自己這個土匪頭領絲毫不遜色,那氣勢,竟是讓他都不敢還口。

    當然,也不怪他,萬年好的手下,也都對身邊的警查必恭必敬,不敢有絲毫的輕視。預想中,計策不成功,就得動硬的。以百十來號散兵游勇,對上城裡扶桑人的守備隊,誰心裡都沒把握。

    可是等到了守備隊駐地,卻發現大門洞開,警查隊以及碼頭的苦力,已經消滅了所有的守備隊員。一向文質彬彬的縣知事段伯先,此時卻換了身軍裝,手裡的大砍刀上還沾著血,一直與萬年好聯絡的那位聯絡員,從黑暗中走出來,為兩下介紹,避免了誤會。

    「我是山東警衛營二連排長段仲達,段伯先是我哥,我們兩長的差不多,再說我也在扶桑上過大學,所以扶桑人拿我當他了。跟你們聯絡的,始終是山東社會風俗調查科,跟我們警衛營不是一條線。但是既然要舉事,那就得並線了。守備隊,已經盡數被殲滅,接下來,咱們就得控制城市,為下一步作戰做準備。」

    段仲達的軍銜雖然不高,可是警衛營是趙冠侯身邊親衛,地位非同小可,加上是正規軍出身,又成功殲滅了守備隊,他當這個老大,萬年好第一個服。城裡的警查隊,全都是縣知事親自招募,自然都是山東的工作人員。碼頭苦力裡,也有大批山東軍人潛伏在內,依靠龍口龐大的物資儲備,這些士兵很快就得到了武裝。隨即,開始對城市和碼頭進行控制。

    用大量人力物力修起的炮台,已經成了魯軍的利器,控制了炮台的苦力,開始朝停泊的船隻自由射擊。密密麻麻的船隻停在一起,不用瞄準,有打就中。興奮的人們,只管填充炮彈,持續開火。

    隆隆炮聲中,對龍口城內的攻擊也開始了。剛剛抵達中國境內的掠奪者,轉眼,就成為了食物。

    萬年好的部下,身上有著嚴重的土匪習氣,與推崇紀律的警衛營,合作起來比較彆扭。幾個士兵架出一個年輕的扶桑女人,按在地上正脫衣服,段仲達二話不說舉刀就砍過去,全都就地正法。可是萬年好的部下手腳麻利,丟手留彈燒房子的事,已經幹了不少。僑民裡也有人開始向這邊放槍,氣的段仲達眼珠子發紅,幾乎要跳腳罵娘

    「我這回本來可以升一級,要是陣亡了就是二階特晉!一級懂麼!你知道我們警衛兵升一級多難麼?都讓你們毀了!」看他那意思,下一刻幾乎就要撲上來吃人。萬年好頗有些不好意思道:「習慣……習慣了。」

    「行了,大家都是為了大帥效力,就別爭了。將功折罪,趕緊著動手吧。反抗的僑民都解決掉,男的多殺幾個不叫錯,女人交給紅姑她們處理。對了紅姑她們呢?不至於讓扶桑人幹掉了吧,這幫女人我記得沒這麼廢物!」

    調查科的聯絡官,邊說邊四下看著,萬年好心虛的想解釋,卻聽一陣清脆的高根鞋聲響起,那干女人手裡提著刀斧,從黑暗中走出來。為首的女人吐了口煙圈,不屑地說道:

    「你們這幫大老爺們幹點什麼行?最後都得我們女人善後,扶桑娘們交給我們對付,你們對付那幫沒用的男人就好。趕快給十格格發報,就說龍口縣城,光復!」

    龍口重新掛起了五色旗,剛剛抵達龍口的僑民,經過一晚的戰鬥,大部分做了俘虜。少數受過軍事訓練的扶桑男性僑民奪取了武器,試圖依託一座大院落據守。可是段仲達的部下,只用二十分鐘,就讓整個院落變成了火海。

    聽著裡面鬼哭狼嚎的慘叫聲,試圖衝出火海的人,則被段仲達部下挨個點殺,萬年好的弟兄徹底服氣了。幾個人小聲議論道:「這幫人,看著比咱更像土匪,還是聽他們的吧,咱惹不起人家。」

    萬年好關心的是另一個問題「咱們下一步怎麼辦?是撤出縣城,還是據守?」

    「撤?咱的旗子剛掛起來,能撤麼?丟不起那人。」段仲達點起了一支香菸,冷笑道:「我們警衛營這次沒跟在大帥身邊,就為了幹這個的,你放心,咱們不是孤軍!」
Babcorn 發表於 2017-1-4 12:22
第667章 鱷魚的軟腹(上)

     在扶桑膠東的佈局中,由於神尾光造一度把指揮部設在萊陽,且扶桑野戰醫院也位於萊陽縣內,以該地守備隊的兵力為最多。即使在前線兵員緊張,後方部隊被源源不斷抽調往前線時,這裡的守備隊,依舊有一個中隊又一個小隊的規模。

    本地最高指揮官中村,亦是一位能力出色的軍人,雖然在大局觀意識上有所欠缺,但是在連營級戰鬥指揮中,卻有著驚人的天賦。勇猛與謀略能恰倒好處的結合,在扶桑鐵勒戰爭中,曾創造過擊潰三倍敵人的優良戰績。當收復龍口的命令傳來,中村並沒有當做一回事,在他看來,這次的復奪作戰,將如同行軍一樣容易。

    他並不認為一群中國土匪,可以和正規軍交手。但是為了迅速解決戰鬥,他還是集中了一個中隊的兵力,準備以最快速度解決掉這些麻煩。由於這樣一來,縣城裡的防衛兵力不足,有超過三百名男性僑民,被緊急武裝起來,當作守備隊用。

    中村對於中國官員素來不信任,萊陽本地的保安團實行了人、槍、彈三分離政策。龍口事件後,中村乾脆命令武裝僑民包圍了保安團駐地。一旦其有任何異動,立刻予以攻擊。

    這樣的安排,看上去萬無一失,即使一個小隊的守衛兵力,也足以解決問題。但是中村並沒有因此放鬆警惕,出發前,又特意叮囑了留守的柴崎小隊長「發往前線的物資,不能有任何耽擱。我知道,以一個小隊的兵力,要監督那麼多苦工工作,是非常辛苦的事,但是為了前線的將兵有力量作戰,我們都只能艱苦一點,拜託了!」

    「為天皇效忠!」

    雖然萊陽有較帶髮達的鐵路網,但是受機車數量及質量影響,外加燃煤不足,鐵路運力有限,一部分物資必須以大車及畜力運輸。由於魯軍撤退時,將所有大車及牲畜運走或破壞,導致佔領軍車輛畜力嚴重不足。雖然有一部分漢奸商人與扶桑人進行交易,將其急需的物資運來,可是總量依舊不能滿足轉運要求。

    大批的物資,積壓在倉庫裡,等待運力空餘時再行發放。在萊陽倉庫、車站工作的苦力,是得不到休息的。為了搶時間,扶桑實行兩班制,夜裡以微弱的燈光照明,工作不能中斷,速度也必須保障。大批的工人,因為摔傷或是意外而致殘乃至喪命。這些傷亡,於扶桑人看來只是數字,並不會減少工作量。

    龍口短時間內不能為前線提供物資,萊陽的地位就變的更加重要。大批的物資,要緊急輸送到前線。大車、牲畜乃至人力,所有能用的手段,全都要用上。按照中村的命令,保安團以及萊陽臨時警查隊,全部充當夫子,向前線輸送物資。由扶桑僑民組成的補充兵團,負責看押。

    柴崎想來,最為凶險的,莫過於保安團或是警查大隊發動叛亂。不管戰鬥力如何,他們一旦以武力反抗,就可能導致極嚴重的後果。

    城市裡,華洋矛盾非常尖銳,稍微扔個火星上去,都可能引發爆炸。這些人要是帶了頭,說不定其他中國人也會跟著叛亂。他是個軍人,並不懂得怎麼安撫情緒,所能想到的辦法,就是以強硬的武力震懾,讓這些人不敢有絲毫的反抗。

    好在,平時實行的人槍彈分離制度,讓華人沒機會接觸到武裝,現在驅使起來,就比較容易。預想中的反抗並沒有發生,警查及保安團在僑民武力威脅下,表現的十分配合,從倉庫裡向外搬運物資,做出發的準備。

    看著這些人沉默的工作,柴崎懸著的心終於放下,緊握刀柄的手,也漸漸鬆開。可就在此時,一名士兵卻氣喘吁吁的跑過來「中尉閣下,七號倉庫發生火災,我們的人力不足……需要支援。」

    「什麼?七號倉庫?」柴崎心裡一驚,那裡存放的物資雖然不是前線急需的彈藥,卻是一群軍隊大佬自己在山東發的戰爭財。包括絲綢、布匹還有大批不存在於帳面上的糧食。

    這些東西,可是大佬們準備用來發財的。自己是因為被認為可靠,才被安排在小隊長崗位上,負責那些物資的保管。如果這些東西出了問題,那幫大佬肯定會用一紙調令,就把自己派到濰坊前線去擔任敢死隊。

    「立刻組織撲救!不惜一切代價,也要保住七號倉庫。」柴崎焦急的吩咐著,眼下人力已經緊張到捉襟見肘的地步,那麼大的七號倉庫,得用多少人才能滅火?他的目光落到了這些苦力身上,「讓他們停止裝運物資,馬上到七號倉庫負責救火。」

    他的命令很快得到了執行,大隊人馬離開倉庫又向著火場奔去,僑民們同樣被充入救火隊員,為前線的大佬挽回損失。急於撲救火災的柴崎,全部的心思都在如何向大佬們交待上,忽略了兩個極重要的問題。第一,起火的原因。第二,救火的人多,拿槍的人自然變少,他的人和苦力,都處於無槍狀態……

    前線,小李莊。

    這是位於萊陽通往龍口行軍路線上的一處小村莊,村莊裡的百姓早就已經跑光了,但是房屋還在,正好用來當扶桑軍隊的臨時駐地。

    根據上級命令,收復龍口作戰,將由各佔領區的守備隊共同完成,中村只是各路部隊之一。

    按他的計算,整個行動,動員部隊人數應該超過五百人,對付一群土匪及臨時武裝的難民,不成問題。即使對方有所準備,實力上的差距,也不是靠謀略可以彌補的。但是,向來謹慎的他,依舊沒有急於進兵,而是派出大批士兵探索前進,以防遭遇埋伏,同時派出騎兵與友鄰部隊進行聯絡。

    此時軍隊之間傳遞命令,只能靠通訊兵,配備了自行車的扶桑通訊兵一連派出去十幾個,可是等到中午,卻沒有一個人回來。中村立即下達了停止前進,就地挖掘工事的命令。

    「我軍通訊兵全部失去聯繫,這可不大正常。命令部隊,做好戰鬥準備,應對隨時可能發生的襲擊。」

    中村不認為一群散兵游勇,能給正規軍造成多大威脅,但是小心無大錯,加強防範總沒有問題。他的謹慎,果然發揮了作用,部隊的簡易工事只構築了一半,村外就響起了槍聲以及喊殺聲。遠遠的,還能看到些七星旗、八卦旗之類的旗幟。

    「敵襲!」

    一名扶桑士兵大聲的呼喝起來,隨即,就見到一群身穿雜色軍裝的武裝人員,向村口猛撲而來。如果不是扶桑軍人事先有所戒備,倉促接戰,多半要吃虧。

    進攻者的裝備與扶桑軍相同,顯然是從龍口的倉庫裡得到了武器接濟。但是射擊水平遠遜色於扶桑士兵,紀律性也不強。部隊站的鬆鬆垮垮,也不懂得排槍攻擊,射擊效果極差。這種水平的部隊,就算是五倍也沒關係。在一連打退兩次攻擊後,中村命令道:「全軍白刃戰準備,把他們一次解決。」

    這支部隊的反突擊打的很是時候,恰好在進攻者一次徒勞的進攻之後,正準備像前幾次一樣撤退時,扶桑陸軍猛的衝出陣地,向這些土匪撲來。土匪們顯然沒想到,兵力劣勢的扶桑軍人居然主動反擊,被打的手忙腳亂,狼奔豕突。扶桑軍人開始挺起刺刀追擊,將逃跑者,變成死屍。

    「這就是職業軍人與武裝暴徒的區別,並不是擁有了武器,就有資格稱為軍人。全軍衝擊!友鄰部隊聯繫不上,我們就自己拿回龍口。」

    中村原本緊張的心情,在遭遇到這樣的襲擊後,反倒變的平復了。這些土匪慣於使用詭計,但是他們的詭計在絕對實力面前,只能算是笑話。即使友鄰部隊因為某種原因不能及時配合,以這種部隊的實力,自己一個中隊,足以解決。

    前方復又響起了槍聲,對方的接應部隊上來了。可是扶桑軍人的腳步,並沒有因此變慢,這種匪徒聯軍,即便人數眾多,也沒有太強的戰鬥力。可是隨著槍聲越來越激烈,中村忽然發現,敵人的援軍不管人數還是戰鬥力方面,都不是前面那些土匪所能比。自己一個中隊的兵力,不但沒能繼續突破,相反,只能被迫轉入對峙。

    緊接著,在部隊兩側,也有槍聲響起,森林、草叢中,越來越多的士兵出現。這些士兵並非方才的土匪可比,而是擁有統一服裝,打著旗幟的正規軍。緊接著,就有圓球炮彈落入扶桑軍陣之內,敵人居然有炮兵!

    中村中隊並沒有特種兵支持,只能算做一支步槍中隊。對面卻是擁有炮兵在內的正規軍,這一現象,讓中村的心再次提起來。他舉起望遠鏡,開始認真的觀察這些殺出來的援軍,很快,他的視線就被對方所用的旗幟吸引住。

    「雙頭鷹旗?」中村在望遠鏡裡,發現了不可思議的一幕,對方打的並非共合五色旗,而是雙頭鷹旗。而旗下的士兵,是一群人高馬大,體格雄壯的泰西男子。在關外,與鐵勒人撕殺過多次的中村一眼便認出來,這是……鐵勒人。

    在山東,有一支鐵勒僱傭軍,人數接近五千名。這並非什麼秘密,自開戰以來,扶桑軍隊也試圖尋找這支武裝的位置,並加以殲滅。但是其始終沒有出現在戰場上,因此在扶桑分析,這些鐵勒大兵應該是在青島要塞裡,負責要塞防禦。情報機構也得到消息,在青島確實有大批洋兵存在,這更做實了鐵勒部隊在青島的可能性。

    現在看來,情報出現了問題,鐵勒部隊,在這。中村在這瞬間,想到了一個異常可怕的問題。在後方的鐵勒人,之前一直在哪?他們的人數又有多少。如果五千鐵勒大兵都藏在後方,那麼扶桑的問題不是能否奪回龍口,而是現在所控制的區域,還能否掌握的住?

    另外幾支援兵,多半也被鐵勒人伏擊,通訊兵,怕也是被鐵勒人殺戮,導致戰場消息徹底中斷。以戰鬥力論,這些鐵勒大兵比不上扶桑兵,在戰場上,他們也隨身攜帶酒瓶,喝上幾口酒之後,高喊著烏拉發動衝鋒。

    這樣的部隊,在對等數量下,根本不是扶桑陸軍的對手,即使兩三倍的差距,也有的打。可問題是,現在的差距不是兩三倍,而是起碼十倍。在巨大的數量差距面前,扶桑的紀律及戰技優勢,與中村的指揮能力一樣,並沒有太多意義。隨著槍聲如爆豆般響起,越來越多的扶桑士兵倒在血泊之中。

    扶桑軍隊的陣型開始散亂,軍官大量陣亡,導致部隊不能得到很好的維持,士氣也瀕臨著崩潰。

    戰馬的蹄聲,如春雷炸響,高頭駿馬蕩起塵埃,彷彿龍捲風,席捲了扶桑軍隊的退路。馬背上,身材魁梧的鐵勒將領朝著中村所在的位置揮舞軍刀,騎兵發出「烏拉」的吶喊聲,放開韁繩,衝向了扶桑軍陣……奔騰的戰馬,很快淹沒了扶桑陸軍,扶桑軍旗折斷落地,被馬蹄肆意踐踏,碾碎成泥。

    萊陽縣城,五色旗冉冉升起,滿面紅光的老人一手拈髯一手提刀,鮮血從刀頭上滴滴落下。身旁的男子高挑大指讚歎道:「五爺,寶刀不老啊。一個人砍了十幾個鬼子兵,真是好樣的。」

    王五搖頭道:「別誇我,我的刀就像我的人一樣,都老了。現在是玩槍的年代,刀耍的再好,也不頂用。要不是大部隊來,就憑我這一口刀,又怎麼拿的下萊陽?扶桑人的戰俘,怎麼處置?」

    「按照萬國公法,殺戰俘是不被允許的行為。但是,扶桑這次是和普魯士開戰,我們同樣沒有救治扶桑戰俘的義務。大帥有令,嚴守中立!對於扶桑戰俘不得殺害,也不得……救治。」

    王五聽了這話,忍不住笑出聲來「咱冠帥,倒是有點損的。這不等於是讓扶桑人活活疼死?也好,誰讓他們沒事往咱們這撒野,活該有這個報應。但是我醜話說前面,誰要是亂動扶桑女人,我的刀不認人!就算是你們警衛營,也不例外。」

    「老爺子放心,大帥特意囑咐過,保持軍紀。也就是那幫鐵勒人,很難約束。您別跟他們致氣,只要他們不找中國女人的麻煩,其他就隨他們折騰吧。」

    謝苗諾夫及他的部下,確實有著進入萊陽、龍口,大肆發謝一番的計畫。可是,就在他們的部隊剛剛到達目的地,還沒來得及慶賀勝利時,另一支泰西人組成的武裝已經進城。

    這支武裝的人數遠比鐵勒兵為少,可是其代表的力量,卻足以讓鐵勒人不敢輕舉妄動。連謝苗諾夫自己,都帶了警衛,來到城門處,迎接這支泰西武裝的首領:山東武裝力量總參謀長,瑞恩斯坦伯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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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8章 鱷魚的軟腹(下)

     瑞恩斯坦雖然是洋人,但是向來受到趙冠侯的信任與器重,在山東軍隊體系內,是不打折扣的二號人物。除了趙冠侯,其他人都壓不住他。

    謝苗諾夫這種客將,在他面前,根本提不起來。除了這一點,他手上控制的力量,也足以壓服謝苗諾夫及他手下一干驕兵悍卒。跟隨瑞恩斯坦而來的,除了一千多名僱傭兵以外,還有山東最為精銳的兵力,亦是北洋的根本部隊之一,第五師。自戰爭開始,第五師始終坐鎮青島,沒參與戰爭。隨著瑞恩斯坦出現,謝苗諾夫知道:第五師,開始行動了。

    「我們和可恥的阿爾比昂人已經達成了最終交易,現在,也是時候大干一場了。你在威海衛過的還不錯?」

    謝苗諾夫笑了笑「阿爾比昂人試圖僱傭我和我的部下為他們效力,我的回答是:見鬼去吧。我可是發過誓,永遠效忠安娜公主的。再說,天竺那個鬼地方太熱了,被蚊子咬一口,就可能提前退休。那麼個見鬼的地方,我可不會去受罪。說真的,我一直擔心,阿爾比昂人會把我扣留在煙台,不讓我和我的部下參戰。真沒想到,那群鴨片販子居然真的信守承諾,不但給我們讓出了通路,還向我們提供了一批彈藥補給。」

    「我和第五師要坐鎮在青島,你以為是為了什麼?即使你們的部隊不能參戰,第五師自己,也足以完成掃蕩任務。也正是因為第五師的存在,阿爾比昂人才不敢和我們討價還價。現在交易完成,扶桑人,該滾蛋了。」

    萊陽縣城,曾經屬於神尾光造的指揮部,現在變成了瑞恩斯坦的指揮中心。他指著牆上的地圖,

    「所有扶桑控制的區域,要在最短時間內全部拔除。山東不歡迎這些東洋矮子,得讓他們知道,自己是不受歡迎的客人。格里高裡?米哈伊諾維奇?謝苗諾夫將軍,我希望你和你的部下,能夠繼續完成掃討任務。薪金部分,山東會足額發放,不會有任何拖欠。當然,你們的紀律,也必須得到約束,我不希望因為軍紀問題,被阿爾比昂人笑話。事關山東全體軍人的尊嚴,希望你和你的部下,可以忍耐一下。」

    隨即,瑞恩斯坦又看向霍虯。這次萊陽光復,霍虯的放火,以及關鍵時刻一槍打死柴崎,都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他的警衛營,還有七成以上的人馬散佈在扶桑佔領區,與山東社會風俗調查科一樣,都等待著為大部隊的行動打配合。

    「霍虯,下一階段的作戰,將由你的部下擔任主力,告訴他們,拿出全身的本事,回到濟南,我以個人的名義,請他們吃大餐。」

    霍虯回了個軍禮「警衛營的弟兄,自打小鬼子龍口登陸,就攢了一身的力氣。全等著這個機會,參座放心,不辱使命!」

    扶桑的情報機構,早在前金時代就知道山東有一支戰鬥力過人的營級武裝,且知道這支武裝有過多次輝煌戰績。可是受限於時代差距,從理念上,搞不清楚特種作戰的意義所在。扶桑軍方對於這支部隊的定位,也就存在嚴重偏差。

    在扶桑的情報裡,警衛營只是山東一支個人戰技較為出色的警衛部隊,在戰場上,承擔獵兵工作,屬於強化步兵。依據這種判斷,對於警衛營的重視程度也就不高。

    不管是多優秀的步兵,在大兵團作戰的戰場上,也無非是一枚棋子,一個獵兵營超水平發揮,也就是一個步槍團的戰鬥力罷了。假設,全部出動充當狙擊手,也無非己方特別獵殺隊的水平。在成千上萬人組成的大戰場上,翻不起太大風浪。

    其所獲得的戰績,是因為中國戰場整體水平較低,給了其發揮的空間,對於扶桑陸軍而言,這種部隊毫無威脅,也沒有認真對待。

    疏忽必然要付出代價,戰爭之中,這種代價往往就是鮮血和人命。自戰爭開始,警衛營就被趙冠侯當做利刃雪藏起來,甚至沒有把他們帶在身邊。就是避免這支精銳武力在無意義的戰鬥中犧牲,隨著大部隊的行動,警衛營這口快刀,終於到了出鞘飲血的時候。

    扶桑軍隊在佔領區的兵力有限,隨著各地襲擊事件頻發,以及謝苗諾夫的鐵勒大兵加上第五師的壓力,各地扶桑軍隊都採取了龜縮戰術。儘量保守要點縣城,把廣袤的鄉村,留給了警衛營盡情發揮。

    伴隨著陣陣炸響,一座橋樑隨著爆炸聲坍塌,正在橋上行駛的扶桑軍列,伴隨著橋體一同墜向下方的大河。一座縣城內,囤積有重要物資的倉庫爆炸起火,當守備隊指揮救火時,卻遭遇了地雷和定時炸蛋的連環襲擊。

    在平度,警衛營策動了一場堪稱經典的連環謀殺。先是用斧頭砍死了真心與扶桑人合作的縣知事,隨後將屍體開膛破肚,在裡面塞滿了定時炸蛋。

    當守備隊軍官調查案發現場時,驗屍現場的一場驚天爆炸,讓扶桑的軍部,瞬間增加了十餘名二階特晉人員。謝苗諾夫的部隊趕到平度時,整個縣城,已經被警衛營加上反水的警查大隊所接管。

    山林、田野間,雜亂的旗幟揚起,以迎接第五師,歡慶光復為名目的武裝團體,行動越發活躍。靠著與居民混編一處的警查、士兵的組織,以及官方發給的武器,義勇軍成立的速度很快。

    這種沒受過訓練的臨時部隊,原本沒什麼可能給扶桑人造成損害。但是當第五師與鐵勒部隊出擊後,情況就變得大為不同。零散的扶桑士兵或是搜索隊,對上這些義勇,往往也沒有什麼便宜。警衛營的士兵與這些武裝取得聯繫後,彼此的配合,讓這些部隊的作用大為上升。

    扶桑人修築的臨時鐵路,被破壞,護路兵的屍體,被剝的精光之後,丟在路基兩側。曾擔任過警查小隊長,現為義勇軍連長的男子,看著幾個指導他們做事的警衛營戰士,如同看神仙一樣。

    「多虧幾位,咱才能幹的這麼順手,這幾天,咱已經摸了十來個扶桑人,裡面據說還有工程師?」

    「修鐵路的工程師,沒什麼了不起的。」這幾名警衛營戰士,很享受這種被人崇拜的感覺,看看遠方,以專家的派頭吩咐道:「扶桑人接下來,要麼放棄鐵路,要麼就得多派點搜索兵過來。你們這點人頂不住,趕緊撤。」

    「那你們?」

    「我們再給他埋幾個地雷,不給他們留點記性,怎麼對得起這幫東洋鬼子。鐵路破壞的差不多,接著就該去拔扶桑人的電報線。你們自己藏好就行了,我們可是有好多活要干。」

    一座又一座的縣城易主,或是由於內部的嘩變,或是由於魯軍大部隊的攻擊。扶桑之前對後方的防衛並不重視,兵力太過單薄。在復奪龍口戰役中,機動兵力幾乎全軍覆沒,各地殘存守軍的兵力就更為稀薄。警衛營的活躍,配合魯軍絕對優勢兵力的碾壓,膠東地區的東洋據點,如同秋風中的落葉,被一掃而空!

    濰坊前線初時,對於龍口事件,只當做土匪與潰兵組織的武裝攻擊,並沒有考慮太多。可是就在復奪命令下達不久,前線與後方的通訊宣告徹底中斷,鐵路癱瘓,軍事物資的輸送幾乎停滯。乃至,神尾光照不得不在前線兵力緊張的背景下,抽調出一個大隊的兵力解決龍口問題,結果得到的,只是一個幾乎累死的傳令兵,和令人絕望的消息

    第五師出現在我軍後方,我軍山田大隊,陷入第五師圍攻,大隊長玉碎,全軍危急!

    這段時間,和皇國陸軍打的天翻地覆的,居然不是第五師?這個消息,差點掀了整個前線參謀部。參謀們的第一反應是大叫著:不可能,你們一定是搞錯了敵手。第五師在前線,不可能在後方。

    神尾光造反倒是很快恢復了鎮靜,做了個手勢,打斷了參謀們的喧鬧「你們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請尊重前線將士的犧牲。我相信,山田大隊長不會做出錯誤的判斷,我們必須面對現實,第五師在我們的後方,鐵勒的僱傭兵團,也在……通訊中斷,補給物資輸送不利等問題,也得到了最合理的解釋。趙冠侯是以自己為誘餌,給我們布了這個局,他是想……吃掉我們。」

    雖然不願意承認這一點,但此時,指揮部內的軍官心裡都有數,神尾的判斷基本是正確的。扶桑三個師團的部隊,正陷入一張巨大的包圍網內。從戰略上,是魯軍搶佔了先機。

    「海軍!都是可恥的海軍!他們太無用了。如果海軍可以表現的出色一些,青島要塞就不會是現在這種狀況。海軍軍官,應該全都去切腹!」

    鈴木壽一搖搖頭「現在說這些是沒有意義的事情。我們陸軍什麼時候能把勝利的希望放在海軍身上?現在,能依靠的只有我們自己。要想勝利,就得靠自己的軍刀去獲得,靠抱怨是沒用的。」

    勝利?參謀們都沒了話。現在這種狀況,怎麼可能獲得勝利?

    由於補給線路癱瘓,前線的物資供應,已經出現了巨大的困難。士兵的食物配給,沒辦法滿足基本的果腹需求,即使是擔任敢死隊員的士兵,也只能得到大力丸,而不是一頓飽飯。更為可怕的是,即使是大力丸,也快要見底了。

    隨著物資的匱乏,扶桑陸軍的進攻,也難以為繼,對魯軍工事的攻擊,漸漸變成了應付。現在扶桑軍隊的狀況,一如追逐胡蘿蔔的毛驢。明明只差一口,就能將胡蘿蔔吞進嘴裡,事實上,卻是不管怎麼努力,也夠不到。

    魯軍的第四道防線,變成了無法踰越的天塹,為了在餓死之前結束戰鬥,士兵們爆發了驚人的鬥志,向著堡壘發起一次又一次衝擊,但換來的,只有死傷與絕望。

    隨著彈藥的不足,軍隊更多的依靠白刃戰解決戰鬥,拼手留彈的場面越來越少。魯軍先是炮兵集火,再是手留彈瘋狂投擲,再打上幾輪排槍。扶桑的人浪攻擊,真正衝到陣地前的已經不多。再加上飢餓的影響,即使拼刺白兵,也佔不到什麼便宜。

    現在,自己的身後確定是兩萬以上的精銳部隊,這種時候,還想著勝利?神尾光造道:「鈴木,你有什麼想法,就直接說出來。」

    「進攻!組織一次徹底的進攻。以決死的態勢,向魯軍發起玉碎衝鋒。所有物資一次性下發,只要自己的力量夠大,不管什麼網,都可以撞碎。山東的權力集中於趙冠侯一人,只要活捉他或是殺死他,我們就可以反敗為勝。再或者,奪取濰坊縣城也是一樣。我相信,魯軍為了這次會戰,一定囤積了大批的物資,只要得到那批物資,咱們就可以支撐下去。國內不會坐視三個師團被吃掉,他們一定會派出援兵接應我們。只要支撐過眼前,就有希望。」

    「鈴木君,你就不考慮一下,撤退的戰略麼?在當前,打通交通運輸線,似乎比起攻佔濰坊更重要。」寺內師團長發表了反對的意見。鈴木並沒有回答,只把目光看著神尾。

    「寺內師團長,我們現在撤退,恐怕也會很困難。」神尾無奈的說道:「面前的魯軍,是不會放我們從容離去的,事實上,現在我們腹背受敵,只能集中力量解決其中的一部分,再來考慮另一部分。趙冠侯在我們面前,其所依託的防禦工事,在多日的戰鬥中,也已經大部分損毀,部隊的傷亡也很大。比起讓士兵以現在的狀態硬戰第五師,我也認為,解決趙冠侯更容易一些。既然他把自己當做誘餌,佈置了這個局,就該有被吞掉的覺悟。」

    他隨即站起身,沉聲道:「我現在宣佈,全體部隊休整一小時,下發全部作戰物資,一小時後,實施總攻擊。」
Babcorn 發表於 2017-1-4 12:22
第669章 毒士之亡

     濟南從某種意義上,與龍口的定位相同,都屬於前線會站的重要支撐點。在戰前,濟南附近就修築了若干秘密倉庫,存放戰略物資。戰鬥打響之後,這些物資經膠濟鐵路,源源不斷運往前線,為魯軍提供戰略保障。

    但是與扶桑這種入侵者不同,趙冠侯作為深得山東民心的統帥,擁有著扶桑人無以比擬的人力優勢。天時,地利,人和,這些並非是讀書人的紙上談兵,而是對戰爭勝負有著重大影響的因素,一如天平上的砝碼。只要堆積夠多,就足以左右天平的傾斜方向。

    難民潮被化為了勞力,上百萬人的進入,雖然造成了財政上的開支,但卻並非山東的包袱。相反,現在反倒成了山東的重要助力。大批苦力工人,負責將物資裝運上車,輸送向前線。膠輪大車、牛馬牲畜以及火車,所有載具全力運轉,是以,魯軍從戰役開始,物資就遠比扶桑軍隊充沛。

    自趙冠侯前往濰坊前線坐鎮,城裡名義上的最高首領,就是議長王鶴軒。但事實上,誰都知道,濟南的軍政財權,全都掌握在十格格完顏毓卿手裡。這位來自前金的貴胄,於一省之內,一如女帝,權柄一時無兩。

    議長辦公室內,王鶴軒微笑著將手一攤「十格格,你很閒麼?現在一個山東的擔子都在你身上,你卻跑到我這裡來坐。當然,跟你這麼個美人對坐是件很令人歡喜的事,可是看著你身後帶的人,我可是什麼樂趣都沒了。」

    毓卿身後,四名旗人女兵一言不發,直瞪著王鶴軒。毓卿倒是一臉平和「沒什麼,跟王議長敘敘舊。當初冠侯在山東當巡撫,夾袋裡拿不出一個像樣的文官。王先生能屈尊入幕,又為冠侯設謀,這份恩情,我倒現在也沒忘。如果沒有您的運籌,招遠金礦,我們也不會那麼容易的拿到手。」

    「談不到恩情。王某是個敗家子,若非冠帥這樣的出身,正途官也不喜歡用我。即使用我,也不會信我。他肯把上萬兩銀子給我支配,不問用途,這是天大的抬舉。士為知己者死,為這樣的東主效力,我心甘情願。」

    「既然心甘情願,又何必鬧到今天?」毓卿的手上,拿著一個木匣,裡面盛的,是來自山東電報局的抄稿。

    「王議長應該知道,咱們山東所有電報,電報局都留有底檔。即使使用了密語,想查,總是可以查得到的。」

    「我當然知道,我也知道,很多事只要用心查,一縮小範圍,很容易就會查到我頭上。冠帥神通廣大,像是密碼這種把戲,不可能瞞的過他。」

    王鶴軒苦笑一聲,人向後一靠。「人心無舉蛇吞象,這話是名言。最早的時候,我沒有太多的念想,只想著一輩子吃喝不愁,大土管夠,就是神仙過的日子。可等到後來,就想著要更多。有了錢,想要權,有了權,想要更大的權。終日奔波只為飢,得了飽暖又思衣。在前金時代做幕僚,就想著這輩子要是能個大帥暗保,放一任道員,未嘗不能轉監司,運氣夠好,說不定可以開府一方。可惜啊,共合了。沒了皇上,這條道沒指望了。但是當議長也不錯,都說要學泰西制度,這議長要是當好了,跟一省巡撫,也差不多。」

    「這話是騙人的,天無二日,國無二主。議長永遠蓋不過督軍去。」毓卿邊說,邊把木匣向前一推:「所以,從那時起,你就和扶桑的情報機關有了接觸?」

    「情報機關?說實話,我當時真不知道什麼叫情報機關。就知道是清樓裡談的來的朋友,叫局喝花酒,他幫我結帳。你是知道的,冠帥對下面很厚,可是我的開銷大,萬貫家財都隨手用掉,何況一點薪水,鬧窮是家常便飯。有這麼個有錢的朋友幫我付帳,對我而言,可是件很難得的事情。再後來,他說他實際是扶桑人,我也並沒有什麼大的反應。扶桑人也好,國人也罷,總歸,他是我的朋友就好。」

    「再後來,他就要你幫他搞情報,他付你錢?」

    「算是吧。其實是後來大帥給大家搞什麼防洩密防諜培訓,我才知道,我原來已經透露了那麼多消息出去。這個時候再想反悔,已經很難了。再說,我的職位,就是個大帥當個傀儡,真正的軍政財權,都沒我的份,核心的東西也接觸不到。在我想來,我透露給他的消息,他問別人,一樣可以知道。」

    「扶桑人除了付錢,應該還答應了一些其他的條件吧?單純是金錢,恐怕很難讓王先生如此效力。在京城的議會裡,也安排了為扶桑人服務的議員,這可不是容易辦到的事。」

    王鶴軒並不否認「我確實為他們做了不少,他們答應我的回報也很豐厚。除了錢,還有權力。扶桑人答應,如果換一個督軍上來,我這個議長,不再是空頭牌位,而是個真正的民意代表。」

    「所以,你就動心了?」毓卿面色如常,不喜不怒,彷彿是在與老友,酒後閒談。「你就出賣了我們這個團體?別忘了,山東所有的高層人物,都是冠侯一手提拔起來的,沒有他這個靈魂人物,我們這個團體就會變成一盤散沙。以你的履歷,又有什麼資格做議長!」

    「十格格,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這麼冷靜的。自古以來,名利二字,困住無數英雄,何況王某一個浪蕩子。聽到這樣的條件,又怎麼可能不動心?再說我天天在議會裡,看著一干議員被大帥擺佈,做他的應聲蟲,心裡,也有一份愧疚。不管怎麼說,死了那麼多的人才建立了共合,總該有點共合的樣子吧?可是我們搞的這個議會,實在是對不起那些為共合而捐軀的志士豪傑。我確實想過,如果可以換一個督軍,或許共合事業,就能有起色。我們這個團體可能會散掉,但是中國這個大的團體,卻能變的更好。但不管怎麼說,對咱們這個團體而言,我是個叛徒,十格格今天來,就是要對我實施制裁的?我和扶桑人合作那時,就已經想到會有今天,十格格請動手。」

    毓卿纖細修長的手指,在木匣上戳著「王翁,你發的所有電報,我都看過。還好,你走的並不太遠。自難民入魯開始,你似乎與扶桑人就發生了嚴重分歧,給他們提供的情報,與真實情況存在較大偏差。包括我們的大力丸……你似乎忘了告訴扶桑人,我們魯軍自己從來不吃?」

    「扶桑人之前說用兵船在海外晃蕩,只是施加壓力,不會真的動武,又說武力只是手段,幫助黃種人擺脫白種人的殖民才是目的。我被他的鬼話誆了,以為他們說的是真的。可是他們趕著難民到我的家鄉,與我的同鄉搶飯吃,這口氣我怎麼忍?只是那個時候,再想後悔,也來不及了。我知道,自己應該去自首,可是我沒這個膽量。說來不怕十格格笑話,我這人膽子小,怕死的很,還希望你們查不出是我,能讓我糊弄過這關。可是讓我再跟他們像過去那樣合作,也是辦不到的事。所以我只好給他們真假混雜的情報,三分真,七分假,關鍵的地方,自然不會有一句實話。這談不到立功,只能算贖罪。大力丸那個東西,我當然知道是怎麼回事,東洋人騙了我一次,也該我騙他們幾回,這樣才公平。王某本來就是毒士,不是善人。毒士的話,不能都聽的。他們願意信個毒士,是自己夠蠢,活該被我騙。」

    「就像這次濟南?扶桑人想必也是聽了你的情報,認定濟南的防務空虛,才會派了支部隊間道入濟南,想打個措手不及。」

    王鶴軒點點頭「他們要我務必搞清楚這個情況,那我就給他們這個消息。我相信,現在魯軍的弟兄,已經在路上了。王某侍主不忠,壞了幕僚的名號,但是總算還對的起桑梓,沒徹底投到東洋人一邊,死了以後,可以入得祖墳!十格格,我跟大帥一場賓主,也算是投緣,只可以有始無終,就別讓我們見面了,我沒臉見他。你發發慈悲,賞我個痛快。」

    毓卿搖搖頭,掀起了木匣的蓋子,將電報底稿取出,裡面卻是一張船票,外加一張存單。

    「這是一張五千元的存摺,錢不多,但是省著點花,也夠你用幾年。雖然王先生你成了我們這個團體的恥辱,但是第一沒有拉幫結派發展更多的叛徒;第二,主動檢舉了一批下線,雖然用的是左手寫匿名信,可惜冠侯對於筆跡學有研究,能看出是王先生的手筆;第三,王先生在最後關頭,還是清楚自己的立場,知道該站在誰一邊。衝著這三條,我不趕盡殺絕。你離開山東,我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王鶴軒看著存摺和船票,呆呆的沉默了良久,忽然放聲大笑起來,笑的前仰後合,「哈哈,大名鼎鼎的十格格,山東有名的女屠戶,人稱是孝欽再世,居然也有心慈手軟的時候?十格格唯一一次手下留情,居然用在王某身上,卻是榮幸之至。既然如此,我也不能辜負十格格的好意,王某告辭,格格和大帥,都要珍重……」

    自從當了議長,王鶴軒已經很久沒有這麼早回過家。他沒有家眷,家裡只有個家生老僕。王鶴軒將五千元的支票放到老僕手裡

    「你在我家幹了一輩子,未曾求我為你辦過什麼事,也不曾拿我什麼好處。這五千塊,算是我報答你的,等打完了仗,趕緊回老家吧,老胳膊老腿,回老家過幾天好日子是正經的,我這用不著你。對了,再去給我炒幾個菜,好多年沒吃過你的手藝了,想嘗嘗。」

    從酒窖裡,王鶴軒取出自己珍藏的貴州茅台,等到酒香在書房裡蔓延開,他將酒高高舉起,朝著虛空中一晃「鄒老、李兄、老夏。咱們四個一起輔佐大帥,可惜我要先走一步了。你們三個,好好幹,別學我這個不長進的。」

    酒放到口邊,王鶴軒猶豫了片刻,隨即罵了一句「沒用,怎的這麼不爽利。」仰頭,將一碗酒喝去了大半,酒碗隨手一丟,在地上摔個粉碎。看著遠方,他喃喃道:

    「大概該開打了,好好打,給東洋鬼子點顏色看看。共合了,中國不再是任他們拿捏的軟柿子,也該給他們點厲害嘗嘗了……馬王兄贈我的餞行酒,大家共飲這太平謳,長亭送別咱就拱拱手……」

    是日,山東原議長王鶴軒心臟病突發,於家中病逝。山東全省舉哀三日,以示哀悼。

    千佛山,白馬山一線,槍炮聲震天動地,瀰漫的硝煙,遮蓋了陽光。五色戰旗上下翻飛,身穿藍色軍裝的北洋士兵,吶喊著,與身穿黑色軍裝的扶桑騎兵,展開一輪又一輪的撕殺。

    為了行動迅速,奇襲濟南的部隊,全部為騎兵。炮兵人數極少,火炮也都是便於攜帶的兩磅輕炮,有王鶴軒擔任內應,扶桑人並不擔心破城的問題。根據已知情報,濟南外強中乾,城內大部分為苦力民夫,並不具備戰鬥力。部隊都已經派到前線,留守的只有少量衛隊及警查,不堪一擊。

    不料,迎接他們的,並非是警查、消防隊組成的臨時部隊,而是一個建制完整,兵種齊全的步兵旅。陸斌於燕晉聯軍進攻山東時,以一個團的兵力反擊,直入山西省境。不但斬獲極豐,更可貴者,對濟南命令言聽計從,一封電報立刻放棄戰果,全軍回魯。

    也因此得到趙冠侯重用,直接提拔到旅長,在軍中被稱為福將。這次,這員福將的運氣,再次爆發了。保衛濟南,這個功勞,比起當初攻入山西只大不小,他彷彿已經看到自己的提拔命令,以及軍功獎章。

    來自廣西的王靜水,嗓音已經沙啞,仍然聲嘶力竭大喊著「殺啊!弟兄們,給我打!大家翻身的機會就在今天,全軍衝啊。」

    來自京城的潦倒軍官,差不多都在戰場上。他們在山東,擁有遠超過去崗位的薪水,又有年金,福利,以及退休金、傷殘福利等後勤保障。比起曾經的窮困,在山東的待遇可以算做天堂。山東雖然不是他們的故鄉,卻是飯碗,為了飯碗,也只能拚命到底!

    是以,這兩百餘名軍官的戰鬥意志,竟遠超普通山東籍官兵,作戰最是勇猛。靠著他們身先士卒,這一旅魯軍的進攻意志旺盛,扶桑騎兵雖然同樣優秀,但是兵力懸殊,以疲兵對有備之師,敗局已定。

    榴霰彈在扶桑騎兵的頭上炸開,戰馬的哀號與長嘶聲,混於槍炮聲內,無從分辨。馬屍與人屍混雜一處,七零八落的倒在戰場上。太田豐重的指揮部,遭到一支陸軍步兵的拚命突擊,衛隊在拚死抵抗,參謀們則哭喊著「閣下,到了決斷的時候了,請撤退。」

    太田豐重搖搖頭「這裡是魯軍為我們準備的陷阱,我軍已經沒有退路了。我命令,所有皇國軍人,務必死戰到底,死後化為護國忠魂,仍要守護國土。在敵人沒有突破之前,焚燒軍旗與重要文件,不能落到魯軍手裡。所有人,追隨我為天皇陛下效忠!」

    明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經進入倒記時,太田的心卻靜如止水,並未因自己的死亡而悲傷,相反,他考慮的是另一個問題

    「魯軍尚有餘力在這裡留一個旅的正規軍佈防。那麼他們的前線到底有多少部隊,難道我們一開始就犯了個致命錯誤,沒正確估算出魯軍的兵力?如果是這樣,神尾閣下的處境,就很危險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1-4 12:22
第670章 螻蟻與塵埃

     「今天是到達中國山東的第一天。分開這麼久,不知道幸子有沒有想我。她那麼美麗的女性,不知道會不會有不知死活的傢伙趁我不在時,去騷擾她。如果真有這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等到戰爭結束,我會逐個找到他們,並殺死他們,幸子永遠是屬於我的。山東是一個美麗的地方,山清水秀,就像報紙上介紹的一樣美麗。最重要的是,這裡很少地震,也沒有火山。山東的居民,每年吃大米飯的時間比我們扶桑農民多的多,真是令人嫉妒。如果可能,我真希望幸子能來這裡看一看。我們未來一定要搬到山東,在這裡渡過我們的後半生,那會是世上最幸福的事。我會努力戰鬥,為我們的未來而努力,我一定要成功!」

    「進入山東的第九天。部隊的進展很順利,幾乎沒遇到什麼像樣的抵抗。正像小野長官說過的,扶桑陸軍天下無敵。軍閥趙的部隊,不會是我們的對手。他們甚至連交戰的勇氣都沒有。今天的天氣不錯,路上的風景還是那麼美,唯一令人感到不快的,就是自己身邊的戰友。野村小隊長,是頭醜陋而又愚蠢的豚。如果不是進入部隊,他現在一定是在監獄裡服刑,或是死在某次街頭鬥毆裡。欺負新兵,指派下級為他洗腳,真當自己是個大官一樣?早晚有一天,我要成為他的上級,讓他來伺候我。」

    「福田是個不錯的人,他一直像兄長一樣照顧我,如果真有一個他這樣的哥哥該多好。我們已經約定,將來要一起在山東定居,彼此參加對方的婚禮。真希望這一天快點來。另,今天的伙食實在太糟糕了,自從到了山東,就沒吃過一頓像樣的飯,後勤官員應該集體去切腹。」

    「進入山東的第十二天。上級開始要我們就地解決軍糧問題,天照大神在上,難道他們不知道,當地的居民已經跑光了?尋找中國居民,比在山裡找兔子都困難。我們又到哪裡去找糧食?這些該死的官僚,國家,都是壞在他們手裡。如果我能成為陸軍大臣……」

    「進入山東的第十五天,我今天……背叛了幸子。哦,那也不能怪我。連福田君都去幹了那個中國女人,我如果不干,會被認為沒種。在部隊裡,是不能被人看不起的。那個女人,沒有我的幸子好看,連動都不動,就像是一具屍體。但是我必須發誓,我離開時她是活的。聽說,她的父親是支持皇軍的商人,可是小野長官還是讓我們輪流佔有他的家人,說他跟皇軍撒了謊,私自留下了一批白米準備走私。實際上我們都知道,長官只是為了維持士氣,如果我們不能干點什麼,大家可能要發瘋了。那個女人的目光,真讓人恐懼,我只能草草的完事,他們一定在恥笑我不行。可是他們怎麼明白,我看著女人的眼睛時,就彷彿有女鬼在朝我脖子裡吹冷氣,這種情況下,怎麼都不會行吧?」

    「進入山東的第十九天,軍糧越來越成問題了。小野長官或許不該那樣對待我們的支持者。現在,我們的支持者越來越少了。上面下了命令,不許我們對支持者和他的家屬做那種事。謝天謝地,我終於可以擺脫那種折磨。可是部隊的士氣又該怎麼辦?野村已經在罵娘,說當兵還不如在家當混混有意思。我也覺得,戰爭很沒有樂趣。」

    「我們終於找到了山東本地居民。可是,對於軍糧徵收,並沒有很大幫助。居民被發現時,居然點燃了他們自己的糧倉。雖然憤怒的野村隊長,殺死了其中五個男人,並強報了一個女性作為懲罰,但是糧食終究還是被燒掉了。那些百姓看我們的目光,讓我想起那個中國女人。我發誓,今天晚上放哨時,絕對不偷懶。」

    「進入山東的第二十三天,終於要打仗了,我現在盼望著,能夠多立一些戰功,早點掙夠結婚和搬家的錢。或許是要打仗,我們終於吃到白米飯了,幸福。」

    「戰鬥很殘酷,炮聲差點震聾了我的耳朵,如果不是我們的部隊被安排在第三梯隊,也許我已經死了。好可怕的魯軍,從沒想過,在亞洲還有這麼強的陸軍,居然可以和皇軍打成平手。不管怎麼說,皇國陸軍天下無敵,我們一定可以勝利!天太晚了,只寫到這裡。」

    「明天輪到我的部隊上戰場了,幸子,你一要為我加油。我會努力的活著,在娶到你之前,是不會死的。」

    「野村這個惡棍,終於死了。魯軍的炮彈,掀去了他半個腦袋,腦漿飛到我的臉上,我卻已經顧不上噁心。或許這就是戰爭吧,讓我變的膽子更大,也更像一個男子漢。雖然一直很不喜歡野村,也一直祈禱著,能看著他死。但是當願望成真時,我為什麼一點也感覺不到愉快?」

    「福田君……陣亡了。不,這不該是真的!這麼忠厚善良的福田君,怎麼會?我們明明約定好了,要在山東成家立業,做一對快樂的魚夫來著。為什麼,他就這麼……我恨魯軍,我要殺死每一個山東軍人,為福田君報仇。」

    「我想回家。我後悔進入軍隊,為什麼,為什麼戰爭還不能結束。我已經兩天沒有吃到飽飯了,後方的軍需官,到底在幹什麼,為什麼遲遲不把糧食運過來,難道要皇軍吃皮靴戰鬥麼?」

    「餓,很餓……仇恨,愛情,在食物和休息面前,一錢不值。如果可以的話,我現在只想吃一頓大米飯,然後好好的睡一覺。只要讓我離開這,我願意用我的一切交換。因為損失太大,我們的小隊被撤消,包括我在內的四個倖存者,被併入另一個陌生的小隊。我不願意去記住他們的名字,因為用不了多久,他們也會死去,就像野村他們一樣。當然,他們眼裡,我也是這樣。」

    「今天,又在招募敢死隊。成為敢死隊員,會吃到一頓飽飯。但是,我不想爭取這個名額,除了飽飯,他們都被要求吃大力丸。雖然上級說,那是勇氣之藥。可是我見過倖存的敢死隊員,見過他們黯淡無神的眼睛,和萎靡不振的樣子。我相信,那根本不是什麼勇氣之藥,只會是惡魔的果實。我不想成為他們那樣的白痴,我想要保持我的思想,就像保持我自我的人格一樣。」

    「好餓……食物配給就像彈藥配給一樣,越來越少了。我被稱為奇蹟少年,因為我所在的四個小隊都已經全滅,只有我自己活下來。現在的長官對我特別好,只希望,我能分給他一些運氣,讓他可以活著見到他上小學的兒子。所有人都在寫遺書,沒人認為自己能活著回國,最大的希望,是可以得到一個屍袋,而不是只剩一點骨灰。只有我一個人在記日記,我希望幸子可以讀到它……幸子,昨天晚上我又夢到了你的微笑,也夢到了……那個中國女人的眼神。」

    「日記本終於要用完了,我想,我也不再需要新的。今天,我終於吃到了一頓飽飯,可能,也是人生的最後一餐。總力戰即將開始,不管勝負,我只希望我可以活著。只要能見到幸子,不管是以什麼身份都可以。山東雖然是個美麗的省份,但是卻不屬於我,好懷念家鄉的櫻花,好想和幸子一起慶祝一次櫻花節……」

    年輕人的書寫,被長官的叫喊聲打斷了「奇蹟小子,等打完仗再來繼續你的創作吧。現在,該整理我們的武器了,在戰場上,能救你的是刺刀,可不是鉛筆。」

    日記本被胡亂的塞到枕頭下,等待著主人的整理,但是,這次的等待格外漫長。主人出發之後,再也沒有回來,日記本就那麼待在枕頭下,直到帳篷倒塌,無數雙腳,從身上踩來踩去,再然後,被一雙陌生的手翻揀出來。

    當日記送到名為幸子的女人手中時,已經是一個半月以後的事。在這個從扶桑軍人招待所被解救出來的女孩身上,已經看不到青春和活力,只有蒼白的皮膚,和暗淡無神的雙眼。

    當她看到這本日記後,臉上露出的,竟是個莫名其妙的笑容,據當事魯軍回憶,這個笑容讓他不寒而慄甚至不敢再多看那個女人一眼。當天晚上,名為幸子的女人於魯軍「戰爭女受害者居留營」中割腕自盡。
Babcorn 發表於 2017-1-4 12:22
第671章 濰坊會戰(上)

     「弟兄們,我們是全共合老百姓的朋友,在共合,沒有一支部隊能像我們一樣,不搶糧食,不搶女人,買任何東西都會如數付錢。我從不拖欠你們的軍餉,也不許軍官剋扣你們的口糧。任何人的口糧如果不能滿足主糧一斤八兩的標準,他就可以拒絕出戰。

    這些並非優待,而是你們應得的,因為你們足夠優秀。人說好男不當兵,正因為有你們,才讓軍人的形象在老百姓心中發生變化。你們將在歷史上創造一個新的時代,不朽的榮譽將歸於你們。

    自由的、受人尊敬的武裝紳士們,你們正在為守護家園而戰鬥,為了你們的家人,你們的妻子兒女,父母兄弟,為了每月準時發放的軍餉,每天足額發放的口糧而拚殺。東洋鬼子,就在我們眼前,消滅他們,我們就可以得到長時間的和平。而這種和平將補償這場戰役中我們所付出的一切犧牲。那時你們回到自己的家鄉,你們的同胞就會指著你們說:他是在濰坊打過東洋鬼子的。

    我聽到了大炮在轟鳴,聽到了滑膛槍在鳴放,聽到了戰場上那陌生、哀愁的身銀。

    你們不會全部都死。今天在這兒的人只有很少一部分會在戰役中犧牲。每一個人第一次上戰場都會害怕。如果他說他不怕,他就是個天殺的騙子,但真正的英雄是那些即使害怕仍然堅持戰鬥的人。有些人到了火線下只要一分鐘就能克服他們的恐懼,有些要一個鐘頭,還有些要花上好幾天。但一個真正的男人從不會讓他對死亡的恐懼勝過自己的榮譽感,他對自己祖國的責任感和他天生的男子氣概。

    每個人都很重要。我們需要有人來提供槍支彈藥,需要軍需官來給我們準備食物和衣服,因為我們要去的地方可沒有大把的東西可以偷。食堂裡的每一個天殺的人,哪怕只是個燒水的,都有他的職責。

    我們都想回家,希望結束這場戰爭,但你不能靠躺著來贏得戰爭。身後即是家園,我們無路可退。我們想要繼續享受低價魯鹽,低價的糧食,拿到足夠的軍餉,唯一的辦法,就是干掉這些發動戰爭的王八蛋。我們要衝過去幹掉那些東洋鬼子。我們越快把他們消滅乾淨,就能夠越早回家。

    我要你們都記住這一點。我的人不投降。我不想聽到我手下任何一個軍人被俘虜,除非他受了傷。即使你受了傷,你還是能夠戰鬥。這也不是說什麼胡話。我需要真正的勇士,一支手槍對著他的胸口,他用手掃開那支槍,猛地用另一支手取下頭盔把那個東洋鬼子打得暈頭轉向。然後撿起槍打死了另一個扶桑人。而在這一切發生前,已經有一顆子彈打穿了他的肺。這就是你們的真漢子!

    等戰爭結束你們這些男子漢回到家以後,你們就有資格說一件事。三十年後,當你坐在壁爐邊,你膝蓋上的孫子問你:「你在東洋鬼子打到咱家鄉時都幹了什麼?」你不用咳嗽一聲說:「這個,你爺爺在田裡鏟糞。」

    你可以直視他的眼睛說:「孩子,你爺爺當時正跟在趙冠帥的旗號後頭,砍東洋人的腦袋!」

    現在我要說的就是這些,所有的魯軍弟兄,拿起你們的槍,擦亮刺刀,拚命的時候,到了!「

    魯軍陣地,旌旗如林,刺刀如雪。滿山遍野,一夜之間,生出萬千藍花。當趙冠侯放下擴音喇叭,結束演講之後。陣地上迴響的是一聲聲「冠帥萬歲,萬歲,萬萬歲!」的吶喊。

    兩列軍列上,拉的全是新印出來的魯票。全部士兵每人臨陣發兩月恩餉,鈔票加上演講,讓魯軍的士氣達到頂點。士兵全部換穿新軍裝,軍官皮鞋光可鑑人。在昂揚的軍樂聲中,魯軍衝出戰壕,主動衝向準備發起決死突擊的扶桑陸軍。

    「這……這不可能!」一向冷靜的鈴木,第一次露出驚恐的表情。這麼多的魯軍?這怎麼可能?根據情報,魯軍一共只有兩師兩旅及若干戰鬥力堪憂的省軍、保安團等地方武裝,並不具備與扶桑主力部隊野戰的能力。

    至少在這個戰場上,扶桑陸軍應該佔據絕對的兵力優勢。在之前的陣地攻防戰中,魯軍出動的兵力,也足以論證這一點。可是,眼前魯軍的軍勢,並不比扶桑人為少。在己方大軍身後又有第五師及鐵勒僱傭兵,難道山東的兵力,不止兩師兩旅?

    如果是這樣,那麼這段時間的魯軍,就一直在隱藏自己的實力,借助於工事,逐步消耗扶桑的士氣和兵力,直到現在,才精銳盡出。如果事實真是如此,也就是說整個戰役,都是魯軍控制著節奏。現在當扶桑軍決定總力戰時,魯軍也認為,到了總力戰的時機。實際上,己方所有的行動,都在魯軍計算之內。

    戰場上,一時得失並不能說明問題,勝負兵家常事,扶桑鐵勒戰爭中,扶桑軍吃虧誤算的時候也不算少。甚至在遼陽會戰中,扶桑陸軍一度處於劣勢,但最終還是實現了翻盤。

    一時的下風並不可怕,以一國敵一省,山東注定不是贏家。可是,如果戰略層面,自己軍隊的一舉一動,都在敵方計算之內,那輸掉的就不是戰鬥,而是整場戰爭。

    「夫戰,勇氣也。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鈴木的腦海裡,浮現出曾經讀過的一篇中國古代故事。隨著這篇文章在腦海裡重新浮現,在大戰開始前的瞬間,整場戰役的走向及變化,霍然明朗。

    魯軍開始的避戰,就是有意的拉長扶桑補給線,以空間為自己爭取補給優勢。濰坊會戰階段的守勢,則是消耗自己一方的銳氣。借助於工事優勢,加上充足的物資儲備及兵力,魯軍可以一點點消耗掉扶桑軍人的士氣。

    當後方補給線路遭到破壞,當物資供應不足,導致前線的士氣一落千丈,前進無路,後路斷絕之時,魯軍才正式出動,完成致命一擊。

    奇襲山東的騎兵,多半也要面臨全滅的下場。不管是否甘心,失敗就是失敗,戰無不勝的皇國陸軍,必須飲下這杯苦酒。至於未來,帝國將會以何種方式復仇,與自己多半沒有關係了。

    這次注定要上軍事法庭,運氣夠好的話,回轉到預備役,也許……回不去了。

    隆隆的炮聲,打斷了他的思考。不管如何去想,如何籌劃,當戰鬥打響時,一切的思維都已經失去意義。任何計畫或是策略,終歸要人來實施。戰場上,惟有賣命的戰鬥,才能換取活下去的希望。

    雖然受物資供應以及久戰無功的困擾,扶桑陸軍的士氣跌落到了谷底。當看到魯軍龐大的規模,以及雄偉的軍容時,士氣的損失更近一步的加大。但是作為亞洲最優秀的步兵,當槍炮聲響起,這些注定要成為犧牲品的戰士,依舊抱緊了武器,毅然的走向戰場,以無悔的態度,迎接自己的宿命。

    軍人理當為國死,莫道扶桑無男兒!

    「開炮!開炮!不要讓袍澤白白犧牲!」

    鄒華制訂的避其朝銳,擊其暮歸戰術,以犧牲步兵為代價,最大限度保全了炮兵的元氣。此時,就該是炮兵發揮價值的時候了。魯軍長期的訓練,在步炮協同方面,絲毫不遜色於泰西第一流強兵。炮彈準確的落在扶桑軍隊頭上,地動山搖,山河變色。戰神之威,讓無數生靈灰飛湮滅。

    成排的扶桑士兵,被彈片奪去生命。榴霰彈不計代價的狂轟,不少大炮因為發射過快而報廢。這種消耗獲得的成果,就是第一線的扶桑軍人,幾乎來不及進入白兵戰,就已魂歸三途川。

    扶桑陸軍的炮彈基本告罄,少量鐵球彈在這種對射環節毫無意義,交手不久,殘存火炮即宣告靜默。失去戰神庇佑的步兵只能加快腳步,加速衝向魯軍。在自己的生命消失之前,多殺一個敵人也好。

    受戰場寬度的限制,雙方的部隊,不可能一次性都投入進去。是以,在初步接觸中,魯軍的兵力優勢,並沒有得到體現。在接觸面上,魯軍與扶桑軍,相差無幾。雙方比拚的,依舊是勇氣膽略,加上指揮官的手腕。

    扶桑三個師團之間的配合並不好,魯軍的表現,也沒強到哪裡去。兩支軍隊,都沒有軍一級的常設編制,臨時組建的軍,調度統籌上,並不能做到如臂使指,每一方的調度,都有著這樣那樣的問題。

    但是對於戰場上的士兵而言,這種問題實際是感覺不到的,他們所能體會的,只是滿天彈雨,以及伸手可及的死亡。

    周貴高舉著趙字大旗,毅然走在隊伍最前方。震天的軍鼓聲中,前排士兵舉起步槍,向著對面的敵人扣下槍機。槍響如爆豆,硝煙散去,對面第一排的士兵已經十不餘一。

    但是承受彈雨洗禮的扶桑軍人並沒有退縮的表現,而是以手中的步槍還以顏色,讓對面的魯軍,同樣付出慘痛代價。不管是射擊速度還是精度,扶桑軍人並不在魯軍之下,兩下的排槍攻擊,損失相若。

    一排,又一排的士兵倒下。指揮官高舉著戰刀,吶喊著「列隊……攻擊!」隨後在槍聲中,看著自己的部下成排死去,在不久之後,指揮官自己,也倒下了。

    周貴置身於紛亂的戰場中,聽著子彈從耳邊颼颼飛過,看著身旁的袍澤,一個接一個的倒在戰場上。其中,有他的新知,也有舊交。

    蕭大龍走了,來自蘇北的鄉親,也有很多不在了。同鄉這種圈子,在哪都避免不了,周貴作為大帥的掌旗,有不少鄉親來走他的門路。他不願意走後門,被騷擾的不勝其煩。可是現在,他卻無比懷念那些曾經讓他異常討厭的面孔,只要再多看他們一眼,多聽一個聲音,也好。

    蘇北很多窮苦子弟投軍,現在,他們也都在這個戰場上。曾經怯懦、木訥只會逆來順受,把自己的新婚妻子,拱手送到老爺床上的鄉下後生。曾幾何時,變成了現在這樣合格的軍人。

    曾經做夢都不敢想的好日子,自己的後代不用把妻子送上,也不用擔心被高利貸收走田地。即使陣亡,也會有人照顧自己全家,給他們好日子。有了保障的士兵,爆發出的勇氣,足以硬撼任何一支當世勁旅,列強雄師,又有何妨。

    周貴的身體顫抖了一下,他感覺的出,自己中彈了。或許很快,自己就要死了。但是他並沒有感到害怕,甚至,連傷口都感覺不到疼。他只知道一件事,自己不能倒下,大旗還在自己手裡,人可以死,旗不能倒!

    臨出發時,紅菱告訴自己,她又有了。自己已經有了兩個兒子,這次,希望還是個兒子。周家有了後代,自己的血脈得到了延續,死亡,又有什麼可怕的?為山東捐軀,家屬可以享受榮軍待遇,兄嫂和紅菱的下半輩子,都有人照顧,不用挨餓受凍。自己的兒子,公費供應上學唸書,還會被安排到工廠工作,自己怕從何來?

    自己本來就是多活的,如果不是大帥,自己可能已經死在紅菱被抬進莊老太爺家的那個晚上。即使不死,現在也是渾渾噩噩的活著,種地交糧,看著紅菱妹子以淚洗面,自己像大哥一樣一聲不吭的抽著煙袋。那樣的活法,跟死人,又有什麼區別?

    男兒到死心如鐵。

    「弟兄們,衝啊!」隨著白刃戰的號聲吹響,部隊吶喊著向前衝去,周貴猛的舉起大旗,快步衝向前方。鮮血從傷口汩汩流出,染紅了他藍的軍裝。他緊緊咬著牙,雙手死死的攥緊了旗杆。我可以死,大帥的旗不能倒,趙字旗,永不落!

    刺刀刺入周貴的小腹,周貴手中的大旗卻也重重的戳在地上,不讓它倒下,空出來的手,緊緊抓住步槍的槍身,不讓對手抽回武器。緊隨其後的魯軍,則趁此機會,用刺刀直刺入這名扶桑士兵的前胸。周貴在失去意識之前,最後喊出了兩個字「衝鋒!」

    兩支軍隊,一邊以排槍互相殺戮,一邊也在快速前進,縮短彼此間的距離。當兩支軍隊的距離足夠接近時,藍黑兩色的鐵流,不可避免的碰撞在一處,奏響戰場悲歌
Babcorn 發表於 2017-1-5 07:54
第672章 濰坊會戰(下)

     久違的拼手留彈場景,再次出現。扶桑軍人將最後的手留彈投擲而出,魯軍立即還以顏色。對於密集隊型的敵人,手留彈起到了很好的殺傷效果,敵我雙方,皆是如此。

    彈片飛散之間,前排士兵被炸的血肉橫飛,整齊的方陣,出現了一個又一個缺口。但是很快,後排的軍人填補了空缺,繼續履行自己的職責。扶桑軍人高舉刺刀向魯軍發出死亡邀約,魯軍士兵立刻以刺刀回敬。快速奔跑的士兵,借助慣性撞在一處,白光閃動,人仰馬翻,慘叫聲接二連三的響起。

    自扶桑鐵勒戰爭結束之後,東方戰場上,規模最大的一場白兵戰拉開了序幕。來自島國的武者與守護家園的勇士,以白刃相向,用鮮血和生命,為實現名為勝利的目標而努力。

    由於擔心誤傷,炮兵此時已經失去作用,魯軍火力上的優勢被極大削弱。手留彈、槍彈這時都已經讓位於白兵,刺刀戰的勝負,將極大影響戰爭走向。

    由於軍糧充足,每人每天有一斤八兩足額的軍糧供應,兼且食譜裡有魚肉等肉食,魯軍的營養狀況遠比共合其他省份的同袍為好。且素來注重格鬥訓練,即使是工、輜、炮等特種兵,也要進行白兵訓練,素來視白刃戰為看家法寶,面對刺刀時,並不會感到恐慌或是手足無措。

    魯軍普通士兵的拼刺,都來自於王五、馬艮等一干善於技擊的武者,共同研究編撰的一部拼刺教材。為了追求普適性,便於上手的需求,招數並不複雜,反覆只有幾個動作,但是簡單有力,都是要人命的殺招以及同歸於盡的絕技。

    另外,山東民風尚武,魯軍裡,很有些擅長技擊的漢子。在部隊裡,武藝沒有敝帚自珍的必要,個人武藝高強的武者,在千軍萬馬的戰場上,也並沒有什麼意義。飛虎團大旗落下時,也差不多標誌著,拳術與洋槍的對抗以完敗告終。

    能投身行伍的武人,腦子還是清醒的,不至於還拿老祖宗流傳的技擊術當寶貝。在軍隊裡,彼此切磋交換技藝,是常有的事,加上魯軍鼓勵教授同袍武藝,有獎金上的優待。

    是以,魯軍士兵,普遍習練拳腳。體育及武術的訓練,加上充足的營養保障,為魯軍提供了體魄及技術上的保障,剩下的就是指揮及勇氣。魯軍與扶桑軍人,互相以刺刀刺穿對方胸膛,同歸於盡的事例屢見不鮮。從技藝以及配合上,兩隻軍隊可說難分高下。

    以士氣來看,養精蓄銳的魯軍,對上處於哀兵狀態的東洋步兵,從瞬間的爆發上看,亦為伯仲之間。但隨著時間的流逝,魯軍士氣依舊旺盛,扶桑軍卻是在將勇氣消耗之後,漸漸出現頹勢。

    兩軍前排的士兵,基本都損失殆盡之後,魯軍後續部隊繼續挺著刺刀衝上來,扶桑軍隊的腳步,卻有了一絲猶豫。

    很難說這種猶豫是因為怯懦,還是因為飢餓,導致身體上反應的遲鈍。但是對於魯軍而言,這一絲遲疑,就足以帶來無窮動力,士兵們發出震天的吶喊,狂吼著用刺刀捅穿東洋大敵的身體,將他們的隊型擠開、擠散。五色旗前推,趙字旗還在五色旗之前,扶桑軍旗,開始退後。

    在戰場兩側,一翼為張懷之統率的省軍第一師,另一翼則為商震帶領的陝軍師。這兩支部隊的白刃水平,同樣不遜色於人。陝軍師全軍於右臂上纏一條白布,卻是為之前的陣地作戰中,陣亡的陝軍旅長鐘秀掛孝。

    鐘秀在刀客裡人緣不錯,自身軍銜也高。陝軍損失了一個旅長以及無數袍澤,現在都紅了眼。當刀客時的亡命精神配合著在魯軍接受的嚴格訓練,一如猛虎生翼。曾經讓北洋軍人頭疼無比的亡命搏殺,重又現於沙場。

    在陝軍隊伍最前,是一身縞素的楊玉竹,她並沒穿女子警隊的制服,而是一身素色練功服,頭上則纏了一條白布帶。整個人如同一朵怒放的白蓮,帶領著這支曾經為非作歹,甚至成為桑梓公敵的隊伍,走向新生。

    自山東會戰開始,陝軍被佈置於陣地前沿,就有用陝軍做炮灰的嫌疑。安撫陝軍情緒,做基層將領的工作,這些事,有一多半,是由楊玉竹完成的。

    這次山東會戰,山東實施了戰時總動員。第五師加上補充團,兵力為兩萬四千人,其餘各師恢復最大編制,兵力為一萬八千人,由屯墾部隊及保安團動員而來的隱形師為五個,動員部隊超過十四萬人,陝軍在其中貢獻了三萬以上的兵力。

    在瑞恩斯坦出擊後,擔任青島防衛的,即為普魯士留華部隊加上陝軍一個師,這個師的主要兵員,為陝西招募的良家子弟,以及陝西移民中,確定忠厚可靠的年輕人。在濰坊前線上,與扶桑人換命的,主要是陝西投降的靖國君舊部,以及一部分陝西原共合軍共同組成。

    這些靖國君舊部,論起個人的戰技,遠在青島那個師之上,可是忠誠度始終是個問題。扶桑的特工人員,對於陝軍的工作力度最大。金錢收買,或是以舊仇刺激,希望陝軍可以站出來,造趙冠侯的反。

    如果不是楊玉竹始終在維持著部隊的忠誠,說不定陝軍真的可能嘩變。雖然他們關鍵時刻站對了位置,可是要想正式納入魯軍體系,成為真正意義上的袍澤,還是要經過一道試煉,也就是綠林裡常講的投名狀。總要付出,才能有回報。只有為山東的利益流血犧牲,才能獲得山東的認可,最終融入這個體系之內。

    而且,這次魯軍做事,也讓人無話可說,趙冠侯的基本部隊騎兵旅,第一個出來犧牲。有他們的血在前面,誰還敢說對自己的部隊不公平,那趙冠侯就可以用那些人的犧牲來打臉。

    陝軍的表現,交出了一份滿意的答卷。在整個戰役期間,陝軍表現出了極高的服從性和忠誠度,相信在戰後,肯定會得到相應的獎勵。但是,融入進去只是第一步,要想飛黃騰達,還需要做的更多。

    這些人與楊玉竹未必有很深的交情,可是他們的前程,卻不可否認的,系在楊玉竹身上。她今天做好了陣亡的準備,如果自己死了,或許趙冠侯會看在自己面子上,對這些陝西鄉親堂口弟兄好一些。更重要的,還是念祖。

    郭念祖的身份,始終是個隱患,扶桑人做文章,很多時候,是以這個小司令當旗號的。趙冠侯雖然不至於幹出殺孩子的事來,可是將來的事,誰又說的好。如果自己陣亡,念祖對他沒有了威脅,或許就可以幸福快樂的生活下去。即使不能成為頂天立地的豪傑,但至少不需要丟命。

    她幾乎是抱著必死之心,沖上了戰場,但是陝軍的部下,卻不能看著她死在面前。隨著她前衝,那些陝軍士兵自發的在她身邊組成人牆,為她遮擋住幾發充滿惡意的槍彈,以自己的生命,換回了楊玉竹的命,直到兩方的隊伍終於衝到一起時,楊玉竹開始發威了。

    她身上帶了四支左輪槍,在雙方即將衝到一起時,她搶先抽出手槍,用左輪點名。三秦俠女不但武藝高強,槍法同樣出色。這槍法,還是郭劍用大量的子彈堆出來的,在她身上,郭劍向來不吝惜彈藥。

    如果他還活著,現在一定會唱一聲「人生在世莫輕過……」然後帶著弟兄,跟扶桑人殺個痛快吧。他就是那麼一個男子,行俠仗義,遇到這種事,肯定是不管是誰,先分個死活再說。

    楊玉竹的眼前,多了層水霧,想起郭劍,她的心裡依舊是一陣錐心之痛。當她丟掉最後一支轉輪槍時,親兵已經將一桿長槍遞到她的手裡。

    她搏鬥並不使用刺刀,而是用一條紅纓槍。月刀年棍一輩子槍,大槍這類長兵,本來是很難練成的技巧。楊玉竹於武道上的造詣,雖然不能和王五這種老俠相比,但是拿到江湖上,也足以稱為技擊大家。與只練過普通擊刺術的扶桑士兵單打獨鬥,絕對不會吃虧。

    槍出如龍,紅纓化作一朵怒放的牡丹,綻開花蕊。當花蕊重新歸於平靜,扶桑士兵已經被刺透了喉嚨。當一連三名扶桑士兵死在她的槍下,扶桑士兵也發現了這個女人的非同小可。有士兵有針對性地迎上來,敢於主動發起邀擊的,亦是扶桑軍中,以技擊聞名的健兒。

    身強力壯的男子,加上不弱的格鬥技巧,由於男性在體力上的先天優勢,在這種對殺環節裡,楊玉竹頗有些吃虧。她身邊的親兵,已經與扶桑軍人展開搏殺。雖然魯軍人多,但是在局部小戰場上,卻發揮不出來。楊玉竹也沒指望過援兵來幫助自己,她是堂堂的三秦俠女,向來只有她救人的份,哪輪的到別人救她?

    一聲嬌叱中,長槍化做怒龍,肆意狂舞。隨著紅纓飄舞,銀光伴隨著赤影飛舞,慘叫聲中,一個接一個的扶桑勇士,長槍前倒下。楊玉竹光潔的額頭已經冒出了汗水,胳膊微微發酸。戰場撕殺,不是江湖比武,沒有叫停,也沒有休息,只要活著,就得拼下去。

    一名扶桑的軍官找上了楊玉竹,這同樣是一名精通格鬥的高手,手中家傳寶刀上,已經染滿陝軍士兵的熱血。能殺戮那麼多素來注重個人武藝的西北漢子,足以證明,他自身的藝業驚人。

    刀與長槍發生了短暫而激烈的接觸,雖然交手的招數不多,楊玉竹已經感覺到巨大的壓力撲面而來。扶桑人的刀法,本就是極為高明的戰陣刀術,在山東的戰鬥中,又從屍山血海的肉搏中,汲取了寶貴的經驗。

    在這種戰陣裡活下來,並對格鬥經驗進行歸納總結,對於自身的武技,有著明顯的提升作用。這名扶桑人的力氣本就在楊玉竹以上,刀術的修為又同樣高明,每一刀劈出,都如同天崩地裂,將楊玉竹逼的節節後退。

    長槍是長兵器,當對方衝進裡圈時,往往就意味著使槍人的生命面臨威脅。腳下滿是屍體與傷員的戰場,並不利於閃展騰挪這一類小巧功夫的施展,以力鬥力,又非楊玉竹所長。

    一個後退間,足下一滑,卻不知踩中了哪個倒霉蛋的胳膊或是腿,楊玉竹的身子重重的摔倒在地。身邊的衛兵,都在和自己的敵人纏鬥,分不出神來幫忙。扶桑軍官大叫著舉起了刀,刀光閃處,槍聲響起。

    扶桑軍官舉刀的身形,成了永遠的定格。一發槍彈穿透了軍官的眉心,紅纓槍的搶尖,也刺透了這名軍官的心窩。

    「好一手回馬槍!看來是我多事了。」男人的手伸出來,攙起了地上的楊玉竹。雪白的練功服,已經滿是血污,望之彷彿一株風雨飄搖中的小草,隨時可能折斷,卻依舊努力挺直腰桿,努力生存。

    這一記死裡求生的絕招,實際就是在賭命,如果對方的應對得體,死的就多半是楊玉竹。使這種招數,對於體力和心理的折磨都很大,楊玉竹的精神一陣恍惚,眼神有些迷離,在某個瞬間趙冠侯的形象變成了郭劍,過了片刻,才恢復過來。

    曾經,郭劍也是用類似的眼神看著自己,伸出手,將自己從那一片污濁的爛泥塘里拉出來。讓自己從一個周旋於達官貴人間的武旦,變成了三秦俠女。今天,他拉著自己,又要讓自己變成什麼?望著趙冠侯伸出的手,楊玉竹愣了片刻,最終還是自己站了起來,努力抽出長槍,先道了聲謝,隨後問道

    「大帥不在後面指揮,怎麼跑到前線了。這裡危險,你不該來。幾位太太,她們在哪?」

    「除了美瑤,其他人都在指揮部。我不是聖人,沒想過先天下之憂而憂,我的女人,可不想不明不白死在戰場上。你也一樣,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趕緊到後面待著去。不管是報仇,還是其他什麼目的,總之,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答應你。你只要答應我一件事,就是回後面待著。」

    「大帥不要看不起女人!別看我現在這樣,還能殺上幾個來回。」楊玉竹莫名的來了倔勁,將擋在額頭前的亂發向後一撥,舉起長槍又要殺上去。卻被趙冠侯一把扳住肩膀

    「別胡鬧,給我回後頭去!幾位太太身邊,也需要有人保護,你是女人,幹這個方便。別搗亂,再不然,別怪我對你不客氣了。來人,護送楊姑娘到後面去,其他人跟我來!」

    隨同趙冠侯而來的,是一個精銳的步兵營,論戰鬥力雖然不如警衛營,但是卻也遠勝同儕。隨著這個營的投入,扶桑軍人的頹勢漸漸明顯,這一片戰場的控制權,即將歸魯軍所有。

    外敵一去,楊玉竹只覺得手腳有些發軟,被趙冠侯這一呵斥,竟是莫名的芳心一顫,下意識的應了聲「是!」

    等到被士兵護送著往回走,她忽然才想到一個問題:自己雖然是他的部下,但也沒必要這麼怕他啊。現在打仗的時候,自己當衝鋒隊還有錯了?他憑什麼這麼訓人?

    倒是護兵在旁說道:「冠帥對楊姑娘倒真是關心。幾位夫人安置好之後,就問楊姑娘哪去了。聽說您上了前線,就帶了弟兄來找人。現在前線多危險啊,扶桑人的獵兵還沒死絕,還是有流彈飛來飛去,劉團座就是吃了冷槍,為國捐軀了……」

    「那你們還讓他上前線!還不趕緊把大帥接回來,我自己能走回去,不用你們護送!」楊玉竹莫名的變的煩躁,朝著護兵咆哮起來。等到把幾個護兵訓的面面相覷,楊玉竹才驚覺,自己並沒有立場關心趙冠侯,更沒資格訓斥這些護兵。

    扶桑軍人的表現,無愧強軍的稱號,即使在逆境之中作戰,依舊可以死戰到底。但是面對素質與勇氣不輸己方的強敵時,物資上的匱乏,兵力上的劣勢,最終還是導致勝利女神距離扶桑越來越遠。

    輜重兵、工兵等特種兵,乃至參謀部的文職人員,都被動員起來。預備隊一支接一支投入進去,但是前線的各支部隊,依舊陷入兵力不足的窘境,求援的通訊兵,幾乎佔滿了整個指揮部。神尾光造憤怒的拍著桌子大吼道:

    「你們的長官,以為我手上有能變出部隊的神燈麼?沒有援兵!沒有預備隊!所有的預備隊,都已經投入陣線,如果你們非要援軍不可,就只能我親自到前線去參與白刃突擊。」

    不管他的情緒如何,前線的戰局,確實從一開始,就朝著絕望的一側滑落。鈴木壽一高明的用兵手腕在戰場發揮的淋漓盡致,甚至在絕對劣勢下,還打出了幾個成功的反突擊。

    在他堪稱完美的調度下,魯軍付出了巨大代價。但是兵力上的差距,卻並不能靠這些小手段所彌補,尤其當一向默默支持鈴木的黑藤聯隊自身,也沒有預備隊可用時,鈴木壽一的策略,也越來越難發揮作用。魯軍乾脆就逼著鈴木進入以命換命的硬拚層面,不給他發揮技巧的空間。當他的衛隊都被迫投入戰場,鈴木壽一絕望的長嘆道:

    「終歸,還是不能回天啊。黑藤君,這次我們終於能二階特晉了,不知道軍部會有誰來參加我們的葬禮,他們會不會在我們的葬禮後舉行個同學會或是聚餐。」

    黑藤卻只苦笑一聲「終於可以解脫了!混蛋,我這次可不想落在你的後面,安心給我當備隊吧。」

    最後的部隊在黑藤帶領下,向著魯軍陣地衝去,忽然,側翼響起了一聲槍響,黑藤的身體保持著前衝的態勢,幾步之後,重重的跌倒在地。

    狙擊手!魯軍的狙擊手!他們已經離自己這麼近了?

    鈴木望向四周,卻發現沒有可用之兵,只能絕望的一笑「沒想到,死的居然這麼窩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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