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督軍 作者:普祥真人(已完成)

 
Babcorn 2016-10-30 07:39:5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17 246533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0 00:11
第683章 名冠海內

     山東的騎兵旅,在這次會戰裡,算是經歷了一番大喜大悲。先是孫家人流出了太多的鮮血,乃至全族掛孝,連女人都上了戰場。可是等到戰爭結束,騎兵旅擴編為騎兵師,一下子,又讓孫家成了最大的受益人。

    畢竟從旅到師,多了這麼多職位,孫家,就能又出一批挎洋刀的,誰不高興?

    可是,確實有人不高興,而且是很不高興。

    孫美瑤的臉陰的像一汪水,手上的馬鞭子幾乎抽到孫飛豹臉上「小豹子,你再說一遍,你去還是不去?」

    「不去!打死我也不去!我就要留在騎兵師,不讓我當旅長我就當團長,再不行就當騎兵,總之我打死也不去天竺打仗。」孫飛豹的臉連脖子都是紅的,可是依舊緊咬著牙關,不肯鬆口。

    孫家的人還有幾個,可是孫桂良死後,孫家沒人壓的住孫美瑤,何況在軍營裡,她這個師長最大,誰又敢阻撓她管教部下?都只幫著腔,卻罵孫飛豹。

    「小豹子,不怪師座罵你,你這是不知好歹啊。去天竺是一個整編師,回來之後,你就是師長,師長懂麼?你才多大,就能當師長了。要不是師座在大帥面前使勁,這個位置輪的到你?」

    孫美瑤臉微微一紅,她可不是在趙冠侯面前使勁,而是在其身上使勁,才給堂弟換來的這個前程。阿爾比昂在天竺的局勢危急,眼看有全國失守的可能。所需要的援軍,也不像揚基內戰一樣,一個騎兵團就夠了。阿爾比昂獅子大開口,提出的基本要求,就是一個整編師。

    帶這個師去天竺,打完了仗,自然就可以坐穩師長寶座。孫飛豹有揚基內戰的經驗,能說洋話,也懂洋人的指揮,跟阿爾比昂在天竺的駐軍更容易溝通。而且在軍校進修之後,孫飛豹確實有指揮大兵團作戰的能力,這些都是他的優勢。

    問題是,有這些優勢的人多了,憑什麼選他?還不是孫家這次死人太多,趙冠侯心有愧疚,加上孫美瑤自己燈前枕上,用盡心思侍奉,才給孫家多掙出一個師長來?沒想到這小混蛋居然不領情,不肯出征,那自己這些日子的騎乘手段,不是都白費勁了。

    「我知道,你剛成家,捨不得媳婦,可是我跟你姐夫說好了,特許你帶著黑妮一起。這可是開了特殊許可的,跟洋人那,還得磨半天嘴皮子才能答應的事,你還有什麼捨不得的。」

    「我不是捨不得黑妮!」孫飛豹叫了一聲,自己捨不得的人,就在眼前啊。可是……可是這話,無論如何也是說不出來的。他的臉漲的通紅,拳頭緊緊的握著,他真想說一句,自己只想跟在姐身邊,為她效死。如果不是你在山東,我為什麼要留在山東?天下之大,哪裡不能容身?扶桑人擺在自己面前的金條美人,乃至半個山東的承諾,自己都沒動心。原因不是自己不喜歡功名利祿,而是這些東西加起來,也比過一個你。

    這些話就像是洪水,在心裡淤積,他真想放聲大吼出來,可是儘管臉憋的通紅,卻也不敢說半個字。

    孫美瑤的鞭子舉起來,孫飛豹已經做好了挨打的準備,可是鞭子卻沒落下去,而是扔在了地上。孫美瑤一聲長嘆,伸手,在孫飛豹臉上摸了摸

    「小豹子長大了,也學會不聽話了。算了,你有你自己的想法,我不該勉強你,這事是姐不對,沒先問問你的意見,就先給應下了。你不想去就不去了,你姐夫那邊,我去跟他說,這個職位一堆人盯著,不愁找不到帶兵官。」又搖搖頭「人的命,天注定,孫家注定出不了人才。」

    她語氣裡的掩蓋不住的失望,不知是對孫飛豹,還是對她自己。可是這一聲嘆氣,卻比鞭子更疼,孫飛豹看著堂姐的背影,忽然大喊道:「我去!姐,我聽你的,不管到了什麼時候,我都聽你的。你讓我幹什麼我就干什麼!不就是去天竺打仗麼,我去!」

    「你現在去也當不了師長!你太讓我失望了,為了你,我跟別人爭個師長位置,不值!是龍是蟲,看你自己的造化,等你從天竺回來,再給你安排崗位。」

    孫美瑤難得大度一次,讓出了師長的位置,這個正職轉了一圈,最終落在了青島戰役期間,擔任要塞司令的楊福田頭上。第一個被震驚的人是程月,她幾乎是跪在趙冠侯面前,要他收回成命。

    「這……別人會說閒話的。妾身……妾身不想承擔一個內宅干預軍政的名聲。老爺另換人吧,不能派他。」

    趙冠侯笑著,將程月拉到自己懷裡「為什麼不能派?雖然楊福田出身舊軍,但是在軍校進修了兩次,成績優異,瑞恩斯坦也認可了他的指揮才幹,認為他足以勝任師長的崗位,有什麼不行?」

    「妾身……說不出有什麼不行,但總之就是不行。」

    「你也學會不聽話了?」趙冠侯故意板起面孔,卻見她嚇的都快哭了,只好又來哄「我不是怪你,其實內宅裡,像你這樣不給手下人爭名位的不多。淮軍是我的老部下,也該有所酬庸,一個師長位置,不算什麼。我這次,準備兩師輪戰天竺。一個師入天竺作戰,另一個師待命,一定週期輪換作戰,避免像花旗國那次,只去不歸。另一個師的師長,我也準備派任升。」

    「不行,那就更不行了。淮軍怎麼可以有兩個師長?孫太太一定以為我使了什麼手段,我怕她。」程月這次是真的哭出來,她雖然也有武藝,還能上陣殺敵,但天生就是個懦弱的性子,在內宅里根本不敢和人爭鬥,加上自己的模樣並不出眾,在內宅爭鬥裡,吃了不少虧。孫美瑤與她恰恰相反,瞪眼就打,張口就罵,在內宅裡是出名的刺頭。

    要是孫美瑤為了師長的事記恨自己……單是一想,程月就覺得心驚膽顫,她可真的怕這個土匪出身的姐妹,不管罵架打人,都是行家裡手,到時候一準是雞犬不寧。

    趙冠侯尋思著「楊福田這次跟扶桑海軍的司令官面前玩命,不酬庸是說不過去的,那就先讓他當個副師長,正師長派任升。他們是老搭檔,這次繼續搭伙,沒什麼說的。至於另一個師,我再想人吧。」

    「陝……陝軍。」程月小聲的提醒一句,見丈夫看過來,又嚇的連連搖頭「妾身沒和玉竹姑娘串通,也沒收陝軍的好處。就是覺得他們這次死了很多人,應該得到點什麼。」

    「陝軍啊,付出確實不少,不過一下子再多一個師長……再說吧。先把這個師應付走了再說!」

    之前在陝西作戰時,程月曾經變賣了自己全部財產,為趙冠侯招募了兩個團的淮上子弟。這些人馬,如今已經完成訓練,納入正規軍體系。而在這次各省支援山東的行動中,也陸續有各省壯丁趕到,曹仲昆那裡,更是派來了八百名久經訓練的正規步兵。

    這些援軍,雖然在戰場上有所損失,但是大概還是能湊出四千多人。加上一部分謝苗諾夫的部下,以山東第五師一個步兵團為主幹,兩個淮軍團為輔助,以各省援軍及江寧戰役期間招募降兵為主體,另有一個鐵勒步兵團組成的特設步兵師,正式成型。

    整個師的編制與正規軍一樣,步騎輜工炮各兵種齊全,但是武器裝備,山東只能提供三分之一。其餘徒手兵,一律由阿爾比昂提供裝備武裝。其僱傭費用,以阿爾比昂鎊或是黃金支付。戰場上魯軍的繳獲物資,歸自己支配,不受阿爾比昂控制。但是需要服從阿爾比昂的指揮,在具體戰場上,則享有高度的自主權。

    另外,山東的大力丸,由阿爾比昂注資,與簡森製藥公司共同註冊專利,利潤按照七三比例分享。同時,阿爾比昂享有優先購買權。山東庫存的大力丸,被阿爾比昂一次性收購,全部用以配發給泰西前線的將兵。卡佩在其中也參了一股,用一批在津門存放的鐵路建材,從山東手裡換了一批大力丸回去。

    泰西前線,協約國軍隊士氣低迷,這些大力丸可是救命稻草,都指望它來振奮士氣,反敗為勝。

    達成這份互助協議的阿爾比昂也付出了代價,山東的關稅,從百分之五,提高到百分之十。山東的礦山雖然由兩國共同經營開採,但是阿爾比昂必須付出真金白銀認購,才能獲得普魯士那部分股權,不能白拿。另外,阿爾比昂在長江流域的一批老舊戰艦,也要低價處理給山東,作為海防之用。

    從整體而言,這筆交易兩下都不虧,且阿爾比昂的國力受損嚴重,在交涉中處於弱勢地位,反倒是給人以比普魯士人好對付的感覺。簡森則在歡愉之餘,對趙冠侯囑咐道:

    「阿爾比昂人已經快維持不住自己的體面了,這是我們獲得利益的最佳時機。這個時候,不能有絲毫的憐憫之心,一定要搾取出他們身上最後的利潤,不能便宜他們!」

    羅德禮再次在山東活躍,山東、阿爾比昂訂立互助條約,趙冠侯、朱爾典、康第三人舉杯共飲,在協議上籤字的鏡頭,出現在泰晤士報的顯著位置。這份報紙經新聞審查官的手,送到大公子袁克雲手中時,審查官的神色極為緊張,小心的詢問「這報紙,給不給大總統看?」

    袁克雲的臉上,帶著一絲高深莫測的笑容,讓審查官身上的寒毛倒豎。

    「給,憑什麼不給?這是洋人的報紙,咱能扣下麼?那不成了不孝?去,給大總統送去,讓大總統好好看看,咱們共合出了什麼樣的能人!阿爾比昂,卡佩,好厲害啊,兩大強國伺候著一個人,他還用怕誰麼?」

    袁慰亭的目光在報紙上並沒停留多久,只是不經意的掃了一圈,隨即就把報紙丟到一邊,處理其他公務。這則消息,並未引起他的重視。過了約一個小時,袁慰亭將江宗朝招來,問的也是京裡的治安情形及民眾情緒。

    「京裡的治安,一直如此,總歸是這個樣子。就是最近多了許多酒後鬥毆的案子都是慶賀山東大捷,大家到酒樓喝酒,喝多了就容易激動,口角之間,衝突難免。再有,就是一些對扶桑商人和僑民的攻擊事件,雖然大總統已經命令派兵保護洋人安全,但是我們的力量有限,難免防範不周,引發衝突。再有,就是因為慶賀山東大捷,燃放鞭炮引起火災,以及對扶桑商店蓄意放火的行為。」

    袁慰亭認真聽著,隨後道:「民眾表達愛國情緒,這是好事,官府不應該打壓。但是,也不能讓暴徒混跡在民眾裡,破壞社會秩序。你是步軍統領,這是你的職責,不能推卸。從今天開始,一定要做好兩項工作。一是向洋人說明,民眾是慶賀山東大捷,才有了些過激舉動,希望他們諒解。二是派出坐探蒐集情報,喝酒打架,或者放炮仗燒房子,這都不要緊。可如果有人趁機煽動民眾情緒,宣傳不利於共合的言論,必須嚴懲不貸!酒樓,茶肆,必須加強輿論監督,誰敢在公共場所妄議國是,製造混亂,不管他是誰,馬上抓起來!」

    大總統除了下達這份指示,並沒做其他的安排,似乎這份報紙,沒能引起他的關注。就在袁克雲尋思著,是不是該提醒一下父親,他疏漏了什麼。卻從唐天喜那裡得到一個消息,自從父親看過報紙以後,就一直沒招幸沈金英。另外又給京裡各大員下了指示,要嚴格約束自己子女的言行,不允許這些仕宦子弟胡作非為,一定要規矩做人,否則定要嚴懲。

    袁克雲這才長出一口氣,自己的安排,並沒有白費力氣。他不由得意的一笑「兄弟,跟哥哥我斗,你還差點火候。就算加上你那小媽,也還不夠份量。這個天下該是誰的,就是誰的,沒這個命,就別惦記這個位置,否則,一準是自己吃虧!」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0 13:46
第684章 共合元帥

     阿爾比昂、山東定約消息見報的第四天,陸軍總長段芝泉,外交總長陸正祥,財政總長周學照,國務卿徐菊人,四位共合大佬,就都被叫到了居任堂,進行特別會議。

    會議的主題只有一個:何以酬功?雖然名義上,山東會戰被定性為兩國之間因為溝通不暢產生的小誤會,官方宣傳機器裡,都儘量把這件事輕描淡寫,彷彿兩支軍隊只是以口頭交涉方式,解決了衝突,於兩國邦交不會有任何影響。但問題是,以共合當前報業的繁榮,這種事是壓不住的。何況,還有洋人的報紙刊登,這些報紙,共合的新聞審查官也干涉不到。

    各省援助山東,包括一批京城裡的公子小姐現在還在濟南,有這些人在,想掩功,絕對辦不到。乃至對功臣封賞不夠,也會遭來輿論的非議。大總統的意見也很明確:不依陳規,竭盡所能,高官厚幣,必須給這些保家衛國的忠臣良將,以應有的待遇。

    段芝泉已經自謀主那裡得了錦囊,顯的胸有成竹「卑職認為,此次山東會戰,乃我共合成立以來,第一大捷!自前金以來,我國對外戰爭屢戰屢敗,在大總統領導下,我們則戰勝了東洋,這正說明,只有大總統帶領我們,才能讓國家繁榮昌盛,內興經濟,外爭國權。對於直接參戰人員,非重賞,不足以服眾。特奏請大總統,賜趙冠侯大勳位,以示獎勵。」

    共合的大勳位,類似於前金時代的親王宗室,自共合成立以來,一共也只有袁慰亭自己、孫帝象、黎黃坡三人得授大勳位而已。趙冠侯之前大戰陝西,也只是授予勳一位,此時得大勳位勛章,確實可以算上無邊榮譽。

    「大勳位麼?雖然榮譽夠了,但是比起山東所做出的貢獻,還是不足以讓人心服膺。止庵,你的財政部……」

    周學照連連搖頭「大總統,卑職已經竭盡所能,但是共合財政艱難,籌措無著。且隨著泰西戰事越打越大,各國銀行團都不再提供貸款。山東襲擊青島要塞,徹底斷絕了與普魯士合作的可能。這次山東會戰,也讓我們不可能從扶桑財團手中貸款。眼下,連共合的財政怎麼維持,都還是個大難題,再讓部裡籌措軍費,恐怕力有未逮。梁總長的交通部或許還有點辦法,卑職這裡,真的是無能為力。」

    「算了,那我也不勉強你。共合財政,在於各省的稅款不能及時遞解,這個過錯不在於你,而在於我。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菊人,你有什麼好建議?」

    徐菊人道:「既然山東已經與阿爾比昂以及卡佩訂立盟約,下一步的經費問題,應該是由他們幾方,自行商議解決。我們在財政上,很難給山東提供支持,但是可以從其他方面彌補。比如……參考普魯士、卡佩等泰西強國軍事體系,於共合軍中,設陸軍元帥、海軍元帥一職。大總統為陸海軍大元帥,設計元帥禮服,並賜元帥權杖。相信,一個元帥的名位,也足以對的起冠侯的戰功。」

    袁慰亭點點頭,目光裡露出讚許之意「元帥……菊人這個建議提的好,我們的軍事,本來就是學習泰寫列強。軍銜制度,也該與泰西保持一致,好,軍制改革,就先從冠侯開始,授予其陸軍元帥銜。相關禮服、勳表以及權杖,要盡快設計出來,越快越好,不能讓功臣等的太急。芝泉,山東報過來的將士提拔名單,要開特殊通道,盡快批覆,不能有拖沓。」

    隨著元帥一職的設立,袁慰亭又頒布命令,於豐澤園內設:陸海軍元帥統帥辦事處。這個機構,以大總統兼陸海軍元帥為最高指揮,總督全國軍事,掌握全國部隊的調動權,人事任免權,軍官升降權,部隊裁撤建立等一應權力。同時,各省省軍設立,也必須由大元帥統率辦事處批准,否則概為非法。

    這等於是從陸海兩軍部手裡,把兵權奪過來。劉冠傑是袁氏嫡系,段芝泉則是早有心理準備,都沒有什麼表示。但是在機構設立之後,段芝泉則冷哼一聲「容庵這是要自封大將軍啊。總參謀部、陸軍部,這還留著有什麼用,不如下次上個建議書,把機構合併為兵部算了,我看容庵一准支持。」

    一旁的徐又錚搖頭道:「事情已經很明顯了,再爭無用。暫時我們犯不上出頭,看看山東那位新鮮出爐的元帥,又該怎麼辦?陸軍元帥大勳位,位極人臣。從今以後,他賞無可賞,封無可封,下一步……就難說了。」

    趙冠侯這位共合新鮮出爐的第一元帥,此時沒有半點即將成為陸軍元戎的自覺,在內宅裡,正小心翼翼的向一位異國美人賠著小心。

    「我知道,當時是我太粗魯了,我應該溫柔些的。可是你要知道,時間有多緊迫,很多事我怕錯過了,就來不及做了。我是要上戰場的,如果運氣不好,或許就回不來了。你也知道,我們山東這次損失了多少軍官。我不想給人生留下遺憾,如果死時沒能擁有你,我的靈魂都會不安。所以……就比較急了一些。不過我發誓,今後不會了。」

    漢娜從地牢裡被釋放出來,由趙冠侯拉著,在花園內漫步。那位鐵勒看守的私刑,從表面上是看不出來的,漢娜就算告狀,也找不到證據。是以安娜非但不怕,反倒是做出一副乖巧的表情,在後面做小尾巴,直到被趙冠侯在頭上鑿了兩下,才躲到一邊去。

    「我如果不原諒你,你準備怎麼樣呢?是放了我,還是囚禁我一輩子?」

    「不是囚禁,這只能算是保護,善意的保護。你要知道,普魯士人現在不安全,泰西戰場打的這麼熱鬧,扶桑又對普魯士宣戰。我如果讓你在外面跑,這是多危險的事?不光是你,青島的那些普魯士人,都在魯軍保護之下生活。他們的生活質量並沒受什麼影響,客觀講,比起瓦德克總督時代,他們生活的更好。如果不信的話,我們可以到青島去,你當面問問那些人。」

    「於是你就用這種強盜一樣的方式擁有我?你知道那是什麼感覺麼?我覺得,我只是你的女奴,而不是你的妻子!那感覺真是糟透了,我覺得我都快不認識你了。還有,你利用了我,出賣了我的祖國,和我的同胞,其中也包括我的父親。」

    「別這麼說,是他們先要利用我的。你應該看看當時的情況,普魯士想用我當消耗品,替你們犧牲。這是沒有道理的事,我是山東督軍,不是普魯士的軍官,沒有任何義務為普魯士犧牲。你們的國家,不懂得什麼叫交易……算了,爭論這個沒意思,總之,我可以發誓,我沒害過你的同胞,更沒害過巴森斯閣下。他去非洲,是自己的決定。你應該比我瞭解爵爺,他的身體並不樂觀,作為軍人,他希望光榮的死在戰場上,而不是被風濕折磨的痛苦不堪,最終死在病床上。這個歸宿對他來說……算是最理想的結局。」

    漢娜沉默了一陣,忽然問道:「爸爸的那封信,真是他的親筆,不是你偽造的?你偽造了我的筆跡,給小李曼寫信,讓我無法相信你。」

    「我對天發誓,那真是老爵爺的親筆,而且,有些東西不是我想偽造,就可以偽造出來的。像是稱呼,或是語氣,這些我都不清楚,怎麼可能偽造的了?」

    漢娜又沉默了一陣,忽然揪住趙冠侯的衣服,「你聽著,我不是你那些中國妻妾,也不認為誰跟我睡過就可以擁有我!我是個人格獨立的人,不是某個人的附屬品。你之前的作為,令我很生氣,即使到現在,我也沒打算徹底原諒你。所以,你必須重新開始追求我,直到讓我再次愛上你為止。在那之前,除非我願意,否則不許再碰我!還有,我要我的隊員,我要我的工作。我不能像個金絲雀一樣,被你關在籠子裡,每天無所事事。我要繼續勘探工作,那裡才是我的全部。」

    「好……好,我都聽你的。只有最後一條例外,現在局勢還很混亂,勘測工作都得停頓。這不是針對你,而是針對所有人。你可以找點其他的事做,比如搞創作,研究金融,又或者,去讀書。山東女子學堂專門為留學生設置了課程,你可以去學習……」

    漢娜一臉鄙夷的看著趙冠侯「我已經大學畢業了,不需要再次學習我知道的課程。既然不能恢復勘探,我要去青島看看。」

    「這沒問題,我會陪你去。」

    「你陪我?你現在有這個時間?」

    「我的小天使需要我,我怎麼可以沒時間?再說……在青島那邊,我確實也有公事。」

    火車上,漢娜猛的在趙冠侯的肩頭用力咬了一口,直到咬出血來,才松開嘴。「你讓我流了血,我也要讓你流血,這樣才公平!還有,我現在才明白,又被你騙了。你本來就要到青島去,根本不是陪我!你利用這個騙我,又和我……」她邊說邊恨恨的用被子裹住身體,但是看著趙冠侯含笑看自己的模樣,就知道連他都明白,自己這樣的抵抗全無意義。

    雖然承諾了,不經她允許就不許近她的身。可問題是,兩人之間已經突破了那層關係,再想恢復之前的尺度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何況漢娜本來就芳心暗許,無非是受限制於自己的信仰以及文化差異,始終走不出那一步。現在既然已經跨出來,就不可能再縮回去。

    共合最年輕的元帥。看著衣帽架上那身元帥禮服,以及元帥權杖,漢娜自己也得承認,這樣年輕英俊的元帥,即使在泰西本土,也有的是女貴族願意做他的請人。以自己的條件,還未必能排的上。

    眼看他的手又摸向了自己的被子,漢娜沒好氣的用腿踢過去「我至少現在不想。」

    「很快就會想了。」趙冠侯敏銳的捉住她的腿,隨即手就一路攀緣而上,漢娜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是對的……

    當漢娜由趙冠侯攙扶著走下火車時,一個普魯士貴婦熱情的走上去,給了她一個熱情擁抱。「漢娜,我的小可憐,你怎麼變瘦了。你知道麼,聽說你失蹤的消息後,我是多麼擔心。現在看到你沒事,那就最好了。」

    漢娜也一頭撲到貴婦人的懷裡,眼淚奪眶而出,擁抱著她那雄偉的身軀叫道:「諾娃嬸嬸……」

    這名貴婦算是漢娜的遠親,也是她在青島少數親戚之一。這些親戚都留在了青島,得知消息後,差不多都出現在車站。

    自車站到家,沿途所見,普魯士人在大街上來往穿梭,不管是精神面貌還是氣色,都還過的去。就是腳步匆匆,似乎都很急的樣子,與提籠架鳥,或是由跟班在前引路,四平八穩邁著方步逛街的一干留辮子老人形成鮮明對比。

    「客觀講,我們的生活,比瓦德克時期要好的多。至少,我們不需要去陪軍官跳舞,也不用擔心被骯髒的士兵剝光衣服。」

    趙冠侯到青島之後,直接去了總督府,漢娜則來到諾娃的家裡,詢問著青島現在的情況。

    「治安和社會秩序,和之前相比,沒什麼區別。即使在戰爭時期,我們過的也都不壞。趙冠侯可沒像瓦德克一樣,逼著男人們去戰壕裡作戰,女人去當救護婦,被那些惡棍騷擾。青島能夠守住,我們是該感謝他的,當然,也有些不盡如人意的地方。」

    漢娜提高了注意力……這個壞蛋,不是說會好好照顧我的同胞麼,如果他讓嬸嬸受委屈,自己晚上肯定不許他碰,就算是想也不許!

    「你要知道,我們的主要財產在國內,可是現在,都被凍結取不出來。在青島沒辦法做生意,只能坐吃山空。這裡的生活質量雖然不錯,可是物價一樣不便宜。普魯士公民不享受共合公民的福利待遇,各種補貼都沒有。我真有些羨慕這些山東居民,他們光是福利,就比我們強的多。所以,我們現在大多需要一份工作,或是把房子租出去收房租。可是你想想,把房子租給中國人,和他們做鄰居……這太可怕了。我想……也許你能幫助我們」

    諾娃的臉微微泛紅,用了好大力氣才說道:

    「你也許知道,山東即將有一番大的動作。你的邁德叔叔現在在青島市正府,為趙冠侯工作,他確信,趙冠侯將為膠東恢復經濟花一大筆錢。還要修鐵路、建公路。這些都是很賺錢的生意,我們可以合資,註冊一個公司,然後把一部分生意承攬過來。這樣,至少未來幾年,我們可以活的很好。總之,不能像那些鐵勒表子一樣,靠出賣自己來生活。我們會給你報答……你是最大的股東,不需要你真的出資,只需要你向他提出建議。」

    漢娜開始懷疑,趙冠侯帶自己來青島是個陰謀了。國回不去,即使離開山東,自己也無處容身,換句話說,就只能在這裡生存下去。而自己的同胞乃至這些親戚,就是自己最重要的家人,他們的請求自己能拒絕麼?

    一想到今天晚上,那傢伙得意的樣子,漢娜忽然覺得,自己應該恢復拳擊訓練。在他的鼻子上,恨恨來上一記,否則的話,會永遠被他欺負下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3 16:58
第685章 休養生息

     雖然如此想,可是到了晚上,漢娜並沒有真的在趙冠侯的臉上施以拳擊,反倒是躺在趙冠侯懷裡,他敘述山東的發展計畫,以及復建方案。

    雖然這場戰爭最終以山東勝利告終,但是以弱敵強,付出的代價,也同樣觸目驚心。

    趙冠侯的戰術,屬於同歸於盡的打法,固然讓扶桑人受制於補給困難,從而作戰失利,可是山東為了實現這個戰術,同樣要讓自己五勞七傷。大批的田地被人為荒廢,老百姓接下來半年的口糧,就得趙冠侯想辦法。

    整個膠東地區實施堅壁清野作戰,導致山東經濟蒙受了巨額損失,這一部分損失,正府注定是不會給山東補貼,可是山東要給老百姓補貼。百姓回歸家園的安置,戰損房屋的修復,未來大半年的糧食供應,損失財產的賠償,這些都要從山東自己身上割肉。

    另一個問題,就是士兵的安置。這次山東實施戰時總動員機制,動員部隊總數接近十五萬。這麼多部隊,軍費的開支,自然不是小數。戰後的撫卹、獎金,尤其魯軍的福利為共合之冠,開銷更是驚人。

    是以戰爭的本質,終歸還是經濟的較量,沒有經濟支撐,任何強軍,都無法長久維持。如果山東沒有足夠的財力保障,打勝仗之後,接下來,就會因為財政枯竭,而宣告破產。

    漢娜雖然主學地質,但是對於經濟學也有涉獵,聽了敘述之後,她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主動抱住了趙冠侯。

    「上帝啊,你說這些的時候,就像是一個偉大的皇帝。你承擔這麼大的壓力,還要用心思來討好我,這令我很感動。所以……我決定,讓你過關。如果不是你,或許我現在也會被瓦德克徵用,趕去當看護婦,然後被某個滿身血污的士兵拖到房子裡。我可不想用那種方式報效國家。和你在一起,總好過和一個士兵或是不知道樣子的軍官在一起要好。其實,我很早以前,就決定原諒你的所作所為了。濰坊會戰的時候,我每天都在向主祈禱,希望你平安回來。可是這些事,我不想讓你知道,免得你笑話我……」

    「在扶桑人滾出山東之後,這是我聽到的最好的消息。我多麼擔心,你始終不原諒我,那樣的話,我會感覺自己罪孽深重,我們未來的相處,也會變的困難重重。現在,我終於放心了。」

    趙冠侯笑著問道:「今天,你的親戚跟你說了什麼?或者說,他們有沒有什麼困難?我們是一家人,能夠幫忙的地方,我一定會幫忙。」

    漢娜的手悄悄握緊,搖頭道:「沒有,我們只是說了一些過去的事情,並沒有什麼要緊的事。他們的生活……很好,我想他們需要的只是一份工作,以及學會和中國人平等相處。你給他們的已經夠多,剩下的,需要他們自己去爭取。我不能幫助你解決困難,但是我可以幫你放鬆……就像現在這樣。」

    陣亡將士公祭,受傷士兵慰問,有功將士嘉獎,乃至於戰後重建的籌備工作。戰後的安置比起戰前的準備,並沒有輕鬆到哪去,任意一個環節出現問題,都可能讓好不容易盼到勝利的居民,陷入另一種絕望情緒之中。

    這次山東會戰的勝利,與民眾支持密不可分,民心向背不是一句空話,而是轉換成實際的戰力。百姓的支持,必然要予以足夠的回報,否則,這份民心早晚會消耗一空。

    是以戰爭雖然結束,趙冠侯的生活並未變的輕閒,反倒是更為忙碌。乃至慶王的喪儀,他也只參與了一小部分,大多數時間,吃住,全都在那列藍鋼花車上。

    時間距離扶桑陸軍全部撤出山東,已經過了一個月,天氣自春末轉入夏中。車窗外,田野間,已經可以看到勞動的農夫。

    自前金時代一路掙扎求存,苟且求生,得以生存到共合時代的老百姓,已經習慣了所有的災難自己承受,將所有的問題,歸結於命運的生活狀態。不管遭遇何等天災人禍,該交的賦稅一分不能少,該服的徭役一點不會削減,已經成為常態。

    像現在這樣,山東正府發放救濟物資、種糧以及低息貸款外加農具的救助模式,是之前從未曾享受過的天恩。在不少農家,開始以趙冠侯和蘇寒芝的簡易塑像替代了灶王夫妻。

    在這種鼓勵政策下,民眾的生產熱情變的更高,即使正府已經給過保證,會發放救濟糧款,不讓百姓因為拋荒挨餓。這些農夫本著報恩的心態,依舊下田勞作,希望靠自己的努力,減少一些損失。自己能解決溫飽問題,就不能昧著良心,去拿救濟糧。

    女子工作隊的人,進入鄉村,向女性做宣傳工作,鼓勵女人們進城找工作,減少家庭的負擔。莊稼地對時間要求嚴格,工廠的情況好的多,賺一份工資,總能補貼家計。另外,沒有人家的女孩,還可以到魯軍營裡,去找個順眼的男人嫁了,也是個不錯的出路。

    這次戰後,魯軍發了一大筆獎金下來,參戰部隊,凡是表現突出的,人人有獎。這些大兵有很多還沒有成家,現在腰包厚了,當然想娶媳婦。他們有錢,還有前途,是個不錯的擇偶目標。

    這裡面,有一部分是傷殘軍人,在戰爭中,受到了不可恢復的傷害,接下來也很難在軍隊裡做事。雖然趙冠侯對這樣的士兵,會從優撫卹,不但多給遣散費,也會安排工作。可是身體上的殘缺是沒辦法的事,這些人在婚姻方面,所要面臨的困難,就比普通人更大。

    這些女性宣傳員,手裡都有趙冠侯親手編寫的手冊,上面有詳細的話術講解,以及對什麼人遇什麼事,要說什麼話的教程。她們先是介紹著扶桑軍人的殘暴,發生慘案的村莊,又是何等的不幸,尤其女性會遭受何種程度的侵害。

    隨即再講一下,這些傷殘士兵如何勇武,又是因何變成殘廢。最重要的是,大帥不會忘記這些傷兵,那些殘缺的肢體,就是最好的軍功章,未來有什麼好事,他們和他們的家屬,都是優先考慮對象。

    宣講在鄉村取得了巨大成效,這些傷殘軍人反倒比正常軍人變的更搶手,尤其是女孩的家長,對這些傷殘軍人的興趣極大,都在打問,如何才能把閨女嫁過去,對方又能出多少彩禮,給多少好處。

    趴在車窗,向外看著,就可以看到秧歌隊,吹鼓手,車外熱鬧的演出。那是有人知道,這車是大帥的專列,特意前來表現,搏大帥一笑。

    楊翠玉湊過來看著,微笑道:「老百姓,是真的從心裡愛戴你。大家看到那些扶桑軍人的倒行逆施之後,心裡都有數。沒你這個大帥在,自己就要成為扶桑子民,到時候,就有的罪受了。大家願意支持你這個山東王,就連我的秘書處,都有不少漂亮女孩子想要進來工作。我讓她們都留了照片,冠侯你什麼時候看看,挑幾個可心的……」

    話沒說完,她就驚叫了一聲,趙冠侯已經把她抱在了懷裡。她輕輕掙紮著「不行……外面的人,萬一看到……」

    「誰讓你淘氣,當然要罰了。」趙冠侯雖然如此說,還是放下了擋板,隔絕了外間視線。他的專列上,永遠不會缺少女子窈窕的身影,也正是好靠著美人娛性,才能始終保持工作熱情。這次在列車上的,就是毓卿與翠玉,這對內宅裡的死黨。

    他的手伸到翠玉衣服裡,逗弄著自己的秘書處長「咱的慰慈也不小了,你給他生個妹妹吧……」

    「你讓我生……我就生,生多少都行。」翠玉雖然是清倌人出身,可是能在八大胡同混成花魁頭牌,手段是不缺的。自然知道,怎麼應對丈夫的熱情,又如何讓他的熱情變成烈火,把兩人都吞噬進去。可是就在趙冠侯準備把她就地正法之時,她卻忽然道

    「格格在……我不能搶了她的先。你也知道,格格心情不好,又為著守孝,幾年不能伺候你,心裡其實很不是滋味。她的性子倔強,這種事不會說出來,不過不代表她心裡不苦。你先去看看格格,等回頭,我再陪你。」她推開丈夫,隨即又露出一個充滿吸引力的笑容

    「我帶了一套軍裝,還有一套護士的衣服,先去換上,在休息車廂等你。」

    毓卿在辦完了慶王喪事之後,重新投入到工作之中,山東的情報機構在扶桑沒有分部,對於那裡的情形本來是無從得知。可是與阿爾比昂合作之後,阿爾比昂破例,向山東分享了一部分情報信息。

    雖然這部分情報的優先度和級別,都不算太高,且有著嚴重的滯後性。可是對於山東情報機構來說,已經可以算是萬金不換的重要消息。乃至在火車上,她的注意力也更多放在這些情報內容上,直到趙冠侯將她抱起來,她才驚叫一聲,隨即在趙冠侯的胳膊上用力擰著

    「找翠玉去!我得給阿瑪穿孝,不能跟著你胡鬧……」

    「我知道,你得守著老禮,我也不能勉強你。不過就是抱一下,什麼都不做,總沒關係。我的好格格,我們好久沒有這樣了。」

    毓卿的心頭一甜,原本以為那個洋女人被搶過來,自己的寵愛就薄了,現在看來,自己魅力依舊。她笑著回應丈夫的侵襲,小聲道:「等我出了孝……怎麼都隨你。」

    「海外的情形怎麼樣了?看你看的那麼入神,有好玩的東西?」

    「當然有。雖然這些情報都是過時的,可是對咱們來說,也是了不得的寶貝。我敢打賭,就算共合陸軍部,也拿不到這麼詳細的海外情報。」

    毓卿的神情頗有些興奮,即使在前金時代,她也被慶王授予宗室身份,指婚給某位王爺。充其量,也只能管家裡的帳本,軍國大事,尤其是軍事情報,她沒辦法接觸。只有趙冠侯會放權給她,把山東情報大權交給她處理。她也因為能接觸到這種級別的機密,而異常歡喜,另外就是發自肺腑的感動。

    「扶桑已經有了亂象,海軍擅自回撤,雖然有新任海軍大臣加藤友三郎出面背書,表示加藤正吉的艦隊,是發現普魯士艦隊蹤跡,率軍追擊,才離開青島。且陸軍戰敗之後,海軍確實無力獨立完成攻取青島任務,繼續作戰失去意義。但是陸軍卻把戰敗的責任都歸咎於海軍援助不利,物資輸送不及時。新任陸軍大臣大島健一,堅決要求把加藤正吉送上軍事法庭。由於大島是山縣有朋的副官出身,他的意見,可以看做是代替山縣有朋傳話的傳聲筒。他的意見,就是山縣有朋的意見。局勢幾乎到了推車撞壁的地步。另一方面,扶桑天皇駕崩,新天皇遲遲不能產生,歸根結底,就是陸海軍都不放棄自己所支持的繼承人。阿瑪清醒的時候說過,大位之爭,儲嗣之禍,是天下一等一的大凶險,搞不好,就是要血流成河的。我們等著吧,說不定用不了幾天,扶桑就要鬧出一場大亂子。他們越亂,我們就越安生。」

    趙冠侯與毓卿臉貼著臉,柔聲道:「對不起……王爺走的時候,我沒能趕回去辦喪事,是我這個做女婿的不對……你怪我也應該。」

    「不,阿瑪要是知道,他的女婿,年紀輕輕,就當了陸軍元帥,高興還來不及,怎麼會怪你。你這麼多的事情,還要跟扶桑人談判,如果回來辦喪事,前面的事誰來管。我可不是不講理的女人,不會讓你為難。我要你好好的,為我,我我們的兒子,打下一片大好江山。我沒了阿瑪疼,就只剩下你,你若是不對我好,我就不活了。」

    兩人耳鬢廝磨之際,毓卿心道:扶桑內亂,泰西戰火,當今天下,已呈亂象。這種時候正是豪傑用武之時,或許,將來這個男人,能帶著自己住進紫禁城,重振祖宗榮光,這一天,一定會來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3 16:58
第686章 裁軍

     「少年子弟江湖老,紅粉佳人兩鬢斑,三姐不信菱花照,容顏不似綵樓前……」

    戲台上,一出紅鬃烈馬,正唱到武家坡薛平貴與王寶釧久別重逢,台下看戲的魯軍將兵,表情凝重,並沒有幾個人喊好喝彩。這並非演員的水平不佳,恰恰相反,自兩宮身故,京城禁絕娛樂,趙冠侯將內廷供奉接到濟南開始,京劇名角,大多在濟南安身。趙冠侯本人就酷愛京劇,對梨園子弟多為關照,不少年輕的紅伶都拜在他的門下,討個漕幫身份護體。

    有趙冠侯做後台,大金各行省的官府以及江湖好漢,多少都會賣幾分面子。共合之後,趙冠帥的名字依舊好用,是以京劇界一干紅伶,都惟趙冠侯馬首是瞻。

    這次山東大捷,本就是振奮人心的好事,山東又出高價,到軍營演出的,都是一等一的好角。唱念做打,樣樣俱全,一些平日裡很難湊在一起演出的名伶,賣大帥的面子同台獻藝,乃是京劇行裡百年難遇的盛事。這種戲碼,在平日可以賣上百銀洋,怎麼可能不好?

    士兵們的眼睛大多通紅,演員的演出,正勾起了他們自己的心思。北洋各軍,基本沒有退伍的概念。士兵十八從軍去,八十始得歸,都是尋常事。軍餉發不出就拖欠,年紀越大,出力越小,就越沒有餉拿。

    士兵們看著戲台上悲歡離合,勾起了自己的心思。紅顏易逝,白髮早生。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自己的王三姐。

    即使魯軍的待遇好,也不可能每個士兵都能娶到老婆。固然有一部分是自己的原因,也有一部分是女方考慮到男人當兵,長久分離,隨時可能做寡婦等客觀上的風險,最終選擇了他人。畢竟苦守寒窯十八年,挖野菜等夫君的王寶釧只是少數,不是每個人都有運氣遇到這樣的好女人。

    即使有這樣的好女人,也不代表,就能夠相守到老。參加濰坊會戰的士兵,都記得一個梳著麻花辮的年輕姑娘。在戰爭剛剛結束,她就冒著扶桑殘兵,啞彈、地雷的危險,出現在陣地上。她會拉住每一個士兵,問他們,認不認識一個新兵……

    那個女孩的美麗、希望、到最後的絕望,卻只是若干張絕望的面孔其中之一。無定河邊無名骨,哪個紅顏夢裡人。

    抽泣聲在士兵隊伍裡悄悄響起,有人忍不住大叫道:「俺不走……俺不退伍!俺的歲數寫錯了……還能再當兩年兵!」

    這齣戲,實際就是趙冠侯給部下做思想工作的道具。扶桑地震的消息傳來,短時間內,沒可能再來報仇,麻花辮的悲劇,不該再繼續。在撫卹、獎金以及勛章發放工作初步告一段落之後,趙冠侯就開始著手推進退伍工作。

    傷殘士兵得到紫心勛章,有軍功的士兵,則得到對應的軍功勛章。這些勛章,不被陸軍部所認可,但是在山東省內,由於宣傳工作做的到位,可以得到居民以及整個軍事保障體系的承認。

    即使不考慮勛章帶來的經濟利益,以及潛在的正直利益,光是閃閃發光的勛章掛在胸前,就讓這些士兵歡喜的不得了。畢竟,自前金以來,士兵是沒有榮譽可言的。這還是第一次,讓士兵也佩帶勛章,他們也切實的感受到,所謂紳士的部隊,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可是臉上的笑容未及褪去,一些人就又哭出了聲,因為他們中很大一部分人,必須永遠的離開部隊。即使在戰鬥中,沒受到不可逆的損傷,也一樣要離開隊伍。

    不同於上一次,騎兵旅的退伍,這次退伍是針對魯軍整體。先是被臨時動員的部隊,回歸保安團、屯墾團等武裝。隨後,是傷殘士兵退役,再後,就是陸軍內三十歲以上的士兵,四十以上的士官,五十以上的尉官,六十以上的校官一刀切集體退役。

    到了這個年紀,不能升到更高的階級,就說明這個人的水平和能力,只能止步於此。繼續留在魯軍,既妨礙了吸收新鮮血液,對自己也沒什麼好處。普通士兵與士官尉官,多半都沒有娶妻。即使娶妻,也沒有帶家屬的資格。

    讓這些人回家去,去找自己的麻花辮,王三姐,對誰都好。

    對於這些退伍士兵,並不是簡單的一腳踢走。不但會支付一筆遣散費,同樣,還會由山東省正府安排工作。或是農場,或是工廠,再或者,是鄉村公所以及武裝不就職。乃至擔任村長,或是其他幹部。

    換句話說,除了極少數自願離開的之外,大多數退伍軍人,始終在魯軍體系之內,接受魯軍的接濟與管理。一旦未來發生大規模戰役,這些人還有可能被動員起來,再次回歸軍中待命。

    憑心而論,這種待遇可算是優厚,整個北洋體系裡,也沒人會給出這麼好的退伍條件。以這種條件退伍,也沒人能指責什麼。但是也正因為這種優待,大批到了退伍年齡的士兵,卻費盡力氣,找關係託人情,只希望修改自己的年齡,能多為大帥效勞幾年。

    做人要知恩圖報!這是魯軍在軍中的思想教育,這些士兵的想法很簡單,大帥對的起我們丘八,我們也要對的起大帥。能跑能跳,還能打仗,就該為大帥多干幾年,才能報答大帥大恩。甚至有人喊出,可以少要點軍餉,只求跟在大帥鞍前馬後,再幹幾年。

    一群在槍林彈雨中,可以頂著炮彈發動白刃衝鋒的好男兒,此時卻哭天搶地,大喊著「我們不想退伍,我們要為大帥效力!」還有人喊著「我在江寧流過血,我在濰坊受過傷,我要見大帥!」

    但也有不少人喃喃自語「孩他娘……我們可以團聚了。」

    指揮部內,趙冠侯的表情也頗為凝重,搖頭道:「別的部隊開小差,山東的部隊是趕不走,按說我該高興。可是聽著這哭聲,心裡也不是滋味。原本以為當兵的都願意回家,現在看,大多數人想留下,我這回倒成了惡人。」

    瑞恩斯坦攤開雙手「沒辦法,如果不讓他們退伍,就沒辦法吸收新鮮血液。這些士兵的貢獻不大,反倒成了拖累。現在山東有大批的青壯年,受過准軍事訓練的人數也很多。他們才是部隊裡需要的新鮮血液,這些注定沒有前途的士兵,早就應該被淘汰。現在他們哭,將來總可以想明白。好在你的威望足夠,不用擔心兵變。將來,他們會感謝你的。你給了他們津貼,傷殘補助,還有勛章,他們還想要什麼呢?」

    「但願如此吧。這件事,看他們主官能不能做的了,做不了,就由我親自去談,總歸都要解決才行。現在,我們談下一步,山東軍制改革。這次,我要在山東,設立軍一級的建制,並將其變成常設編制。不能像過去那樣,只在戰時成立軍,平時只有師。」

    共合軍制來自於前金,以師為最大單位,只有在戰爭發生後,臨時建立軍一級編制。各師之間,缺乏配合訓練,在濰坊會戰期間,就暴露出魯軍師一級作戰單位之間,配合缺乏默契,各自為戰的弊端。

    當然,扶桑陸軍也有同樣問題,共合之內,各省部隊則還不如扶桑。山東的這種問題,暴露的不嚴重。但是趙冠侯不能對這個問題視若無睹,以魯軍的能力,在國內作戰基本不會出問題,但是遇到列強部隊,就很難保證勝負。

    一旦再有扶桑入侵事件,所遭遇的敵人,只會比這次更強。魯軍必須把自身的戰鬥力提高到最大程度,才能應對未來的戰事。

    泰西戰場上,現在師一級的作戰單位,經常被當做炮灰,拉到前線上送死。可以想像,等到戰爭結束,必然會誕生出許多優秀的大兵團作戰戰術方略。在這一領域,共合落後於世界是沒辦法的事,但是山東,得想方法,把差距儘可能多的追回來。

    更何況,目前共合內部,也有隱憂。蔡松坡棄官而走,離開京城後,間道返回雲南。雖然袁慰亭派出大批人馬沿途攔截,但是並沒有預料中的消息返回,從時間推斷,蔡鋒多半已經抵達昆明。

    其在雲南頗有號召力,一旦西南王與大總統之間再次爆發戰爭,魯軍很有可能被拉到前線。共合周郎亦是位不世出的將才,對上他,也不能掉以輕心。不但要贏,而且要控制傷亡,不能讓自己的部隊損失過巨。

    在濰坊戰役最終階段,趙冠侯要求部下控制傷亡,保存實力,就是為了與蔡鋒間可能的較量做準備。這次部隊大規模退伍,勢必在短時間內,影響魯軍戰力,這就要求得在其他方面,把損失彌補回來。

    設立常設軍的問題,在共合陸軍部那裡,肯定得不到批准。但是趙冠侯現在,也沒打算買陸軍部的帳。這個軍,名義上為山東省第一軍,趙冠侯自己任軍長,副軍長則是三十七師師長商全兼任。

    名義上省軍第一軍,是由山東省軍三個師組合而成的戰鬥單位,但實際上,由於趙冠侯自任軍長,隸屬於陸軍部的兩師兩旅,全部在第一軍統帥範圍內。在編制上,實現了一個統管全局的常設編制。

    但是說到幾個師如何訓練,那就不是趙冠侯能力範圍之內的事。下一步,就是由瑞恩斯坦著手,編寫訓練教程,訓練各師之間的協同作戰水準。

    招募新兵,訓練,對新式兵器進行研究製造,這些工作,並不因戰爭的結束而結束,反而是剛剛開始。在這一個月期間,瑞恩斯坦及參謀的工作量,比戰爭期間只大不小。

    對於戰役的總結,討論自身的不足之處,並找出應對的方法。新兵器在戰場的檢驗,以及下一步需要改進的方向,相關的報告,足以裝滿幾個抽屜。對於山東高層而言,還來不及品嚐戰勝的甜酒。

    「我們的水雷效果還不明確,泰西方面,沒人會給我們提供這方面的情報。但是有一點,我認為值得注意,就是康爾夏領事,向我們提出的要求裡。除了僱傭兵之外,又提出武器上合作開發的要求。尤其強調了海軍領域。考慮到,山東造船廠的能力,我不認為阿爾比昂人是要和我們開發新式軍艦。」

    「這麼說起來,那就是他們被水雷炸的很疼了?」

    瑞恩斯坦冷笑兩聲「上帝保佑,那是你自己的成果,你比所有人都清楚,那玩意有多可怕。阿爾比昂人可沒見過那玩意,他們的海軍確實很強,但是也正因為夠強,對於蒸汽軍艦的投入一直不夠。有限的幾艘蒸汽戰艦,如果被你搞到沉沒,我想阿爾比昂的海軍大臣,一定很想親手砸碎你的腦袋。」

    「對此,我表示很遺憾。」趙冠侯攤開雙手,做個無可奈何的姿勢。「我們暫時不考慮尊敬的阿爾比昂海軍大臣,先想想我們自己,下一步,你有什麼建議?」

    「資金。我的建議就是這個,錢!軍隊就是吞噬金錢的怪獸,尤其這次戰爭,讓我們的開支大到觸目驚心的地步。如果是其他省份,差不多就要宣佈破產了。山東必須得到錢,得到很多錢,否則,我們的戰鬥力將越來越弱,最終,被踢出局。」

    「現在我最怕的,不是打仗,而是有人跟我提錢。好在,普魯士人的掠奪成果,還沒來得及運走,就被我扣下了。山東的礦藏還在,接下來可以招商引資,繼續用這批礦產做抵押,搞一筆資金回來。再有,就是水雷,阿爾比昂人想要,也不是不行,但是得給錢。當然,最賺錢的,還是我們的大力丸和青黴素。我得感謝泰西人,在現在爆發大戰,我才賣出去這麼多物資。如果是泰西一團和氣時,山東打這麼一場大仗,我說不定也要下野了。不得不承認,打仗真是個賠錢的買賣。」

    瑞恩斯坦道:「不要跟我這裡訴苦,你騙不了我。你的財神太太,正在趕來山東的路上,她加上簡森還有四恆,差不多就代表了中國經濟的幾大主要力量。有她們幫助,資金問題總能解決。尤其,我們還有阿爾比昂朋友。這幫鴨片佬有豐厚的家底,現在,是他們付出代價的時候。」

    「除了他們以外,在山東,還有一批現成的財神。濟南的那些公子小姐,他們自己未必有什麼錢,可是他們身後的家族,可是既有勢力,又有財力的人物,有他們在,不愁搞不來錢。」

    「大總統不是下過命令,約束這些少爺的言行?他們還會幫你?」

    「他們從頭到尾,都不會幫我,但是卻最終都逃不出我的掌握。大總統可以下命令約束人的言行,卻永遠約束不了一樣東西,那就是玉望。為了百分之三百的利益,資本家就可以上斷頭台,中國的商人,也一樣。」

    瑞恩斯坦皺皺眉頭「這話我怎麼聽漢娜說過,是她教你的?真奇怪,你大概和我們國家某個大鬍子的觀點很接近,你們真該認識一下。」

    「算了,那個大鬍子的書漢娜帶過來一本,跟我八字不合,大家還是不要認識的好。不過,他的道理我雖然不喜歡,但是這句話是至理名言。我山東的利益在這,不怕沒有人送資金上門,這次的生意,我保證,有的做。」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3 16:59
第687章 富貴兵團

     自松江發出的火車,沿津浦路一路北上,直奔濟南。山東社會風俗調查科的七成力量,都被臨時派遣出來,沿途明查暗訪,確保火車安全。要知這列火車如果出了什麼問題,整個共合的經濟,怕是要發生一場巨大變動,影響力,未必比扶桑的關東大地震小多少。

    頭等車廂內,除了正元的女董事長陳冷荷以及戴安妮、杜小小兩名重要助手,尚有數十名衣冠楚楚的富商同行。這些人,差不多囊括了整個東南的頂尖富豪。其中既有民族資本的佼佼者,也有與洋行打了多年交道,自買辦起家的新興富豪,甚至還有兩名金發碧眼的異國銀行家。

    這些人在各自的省份,都被尊為財神,南洵四象八牛中,就有兩象五牛列席。在自己的地盤,皆能呼風喚雨,不管是籌糧又或是籌餉,都離不開這些人的幫襯。

    各位手握兵權的大帥想要練兵,就得靠著這些人支持,於政壇、軍界,這幫富翁都有自己的關係或是代言人。兩位異邦人則是揚基花旗、旗昌兩大銀行的代表,其地位更非同小可,連共合官員,也要看他們的臉色。

    可是今天,包括兩位揚基銀行代表在內,所有商人無一例外,都在言語或舉止間,不露痕跡的恭維著陳冷荷,儘量拉近與她的關係。這其中,陳冷荷個人的魅力固然佔一定比重,但更重要的原因,實際還是在他們此行的目的:分蛋糕。

    在濰坊會戰期間,這些商人或是捐款或是捐物,更組成商業聯盟,對扶桑金融業展開狙擊,讓扶桑商人在東南地區採購軍需的計畫破產。乃至組建義勇軍入魯作戰,他們也出了不少力量。像是那支松江的洋兵隊,就是這幫商人出錢並找門路品拼湊而來。

    現在戰爭結束,他們也到了該收穫的時候,膠東的恢復建設,以及普魯士退出後,留下的大量礦藏、鐵路股份,就是這些商人的目標所在。

    經濟低迷,生意難做,山東這筆大單子,保守估計也有幾千萬。那些礦產的價值,就更是難以估計。恢復建設的工程,肯定會以招標的方式,決定具體的承建方。富翁們私下裡已經達成協議,在這次競標中,大家要聯手行事,絕對不能自己砸自己的價。一定要通過這筆生意,把損失的財富都補回來。

    在路上,中國商人已經就各自承包的領域,達成了初步共識,大家或組聯盟,或劃分領地,確定不會自相殘殺。下一步,就是如何對付山東本土商人的問題。

    孟思遠、鄒秀榮夫妻,是這些商人最有力的對手。他們肯定不會參加價格聯盟,偏生又有大帥金蘭手足這個優勢,跟他們競標很難有勝算。要想對抗這對夫妻,就只能用大帥的枕邊人。

    眾人或是恭維,或是套交情,努力的把雙方關係拉近為多年世交,目的只有一個,讓陳冷荷明白,自己這些人,和她是同一戰壕的戰友。即使是趙家姨太太,也得為自己的家人乃至親族考慮一下,該爭的東西,總是要爭。只要合作可以達成,屬於她的一份好處,不會少一個子。

    一向在商場上進退自如,表現出色的陳冷荷,今天的情緒顯的有些恍惚,敷衍的態度很明顯,大家都看的出來。尋了個機會,陳冷荷叫上安妮與小小,直奔了衛生間。來到裡面,連忙從隨身的皮包裡翻出化妝盒,對著鏡子打扮著,還頗有些焦慮的問另外兩人

    「你們看一下,我的妝怎麼樣?」

    戴安妮笑道:「我的冷荷姐不管打扮不打扮,都是最美的。你是東南第一美財神,怎麼變的這麼沒自信了?和姐夫分開幾個月,就害怕自己人老珠黃了?」

    「呸!再這樣說,當心我回頭收拾你。」陳冷荷笑著瞪了她一眼「話不是這麼說,最近為了山東的事情,我一直沒有睡好。人的精神差,臉色就難看。他身邊……現在一定圍繞著很多年輕的女孩子,這次他厲害了,打贏扶桑人的大英雄。每天給他寫求愛信的女孩都不知道有多少,如果沒有點危機意識,是很容易被人取代的。」

    杜小小不服氣道:「姐夫怎麼可以這樣?冷荷姐為他籌措軍餉,準備資金,恨不得一個小時當三個小時用。他倒好,不但不領情,還去外面勾三搭四。要是他敢嫌棄你,我就去罵他。」

    「得了,你這個小笨蛋,罵人也不會罵,到時候不疼不癢罵幾句,什麼用都沒有的。」陳冷荷搖頭微笑,又嘆了口氣「能為他做些事,我其實很開心。你們想想,這次打贏扶桑人,我們也是出了力的,這說出去有沒有面子?一想到我嫁給的是共合最年輕的元帥,打贏扶桑人的大英雄,我就有點後怕。如果當初我就這麼逃婚了,是不是就錯過了一個最好的丈夫?所以現在為他做點事,我很開心的。當然,要是有一些不知死活的女人要湊上來,跟我搶丈夫,我也不會饒了她們。我很厲害的,你們也知道的哦。我現在把自己打扮的漂亮些,就像是打架以前,要帶好武器一樣,這都是為了贏做的準備。」

    「好好,我們都曉得你冷荷姐最威風了,白相人嫂嫂都不如你凶,松江小阿姐麼。」戴安妮與陳冷荷既是手帕交,又是磨鏡子的關係,膽子也就大。說笑幾句,又用手指指外頭「那些人,怎麼辦?」

    「我管他們去死!」陳冷荷哼了一聲「我只是按冠侯電報裡說的,把東南的有錢人帶到山東去。至於生意怎麼談,那也是冠侯做主,我不介入。居然想要收買我?簡直不知所謂!這次山東花了這麼多錢,恢復建設雖然不能省,但每一分錢都要精打細算,他們還想要發國難財,簡直是做夢!我這次到山東,就要長住一陣子,正元,你們兩個要費心。」

    杜小小笑道:「冷荷姐,你終於決定要生BABY了?你這麼漂亮,生的孩子一定也很可愛,到時候一定要給我抱。」

    「嗯,我決定好了。我這次要在山東住很久,至少要住一年。如果有特殊情況,時間會更久。聽到冠侯在濰坊一線指揮的時候,我每天都睡不安穩。一閉上眼睛,就夢到他被槍打中。我已經決定了,不管怎麼樣,這次我也要放下工作,陪在他身邊,給他生個孩子。也許還不止一個……那些內宅的女人,都在努力的生孩子,我也不會輸給他們。」

    戴安妮搖頭道:「冷荷姐,你原來不是這樣的,你以前可是很反對女性以生孩子,守著老公轉為人生目標的。將來,你會不會還要找丫鬟來邀寵、固寵?」

    「會啊,到時候你第一個逃不掉!」

    三人笑鬧做了一團,良久之後,才從衛生間走出。商人們再次圍攏過來,努力遊說著陳冷荷。陳冷荷的臉上,洋溢著甜蜜的笑容,隨著火車離山東越來越近,她臉上的笑容就越盛。富翁們心情也因此而變好,想來是冷荷太太終於想通了,決定跟自己合作,以她的美貌此事一定能成。只有戴、杜兩個女孩心裡有數,這個笑容,跟車上的富翁或是社會賢達都沒關係,只和車站裡那個接站的人相關。

    接站的,除了趙冠侯,還有就是簡森太太以及四恆的錦姨娘為代表的山東財政代表。孟思遠、鄒秀榮則以山東總商會的身份,迎接這些來自東南的同行。

    一如拳擊手搏鬥之前,總要先行禮一樣,生意場上的敵人,此時卻先要談笑一番以示禮貌。等到禮貌性的寒暄結束,商人們卻發現,陳冷荷和趙冠侯都失去了蹤跡。

    在接待廳的密室裡,久別重逢的熱情,吞噬了這對男女,以及他們身上的衣服。良久之後,陳冷荷才藉著電燈的光亮上下檢視著趙冠侯的身體

    「讓我看看,你受傷了沒有。我在松江,每天晚上都在做噩夢,每次都夢到你中彈了,然後嚇醒。那時候我才發現,自己並不是合格的愛國者。我支持葛明,支持為了國家民族流血犧牲。在整個會戰期間,我在松江不遺餘力的奔走,鼓勵著青年到前線搏殺。可是當自己的最愛,為了國家民族而拚命時,我卻希望他可以回來,離開前線,回到我身邊。你說,我是不是很虛偽?」

    「不,你只是很正常而已。我們大家都是普通人,當然會有這樣的想法,沒有這樣的想法,那就不是凡人,而是聖人了。你不是聖人,我很高興。說真的,我也一直在擔心你。扶桑人跟你爭航線,用了些卑鄙手段,炸了我們兩艘船。這沒什麼,炸就炸了,一點錢而已不叫事。可是如果你有了什麼閃失,那可是萬金難挽。我都想好了,你如果真受了傷,我就親自到扶桑去,就算拚個同歸於盡,也要叫扶桑屍堆成山,血流成河。」

    「不許說同歸於盡!我知道,我嫁了一個好丈夫。我不會讓你冒險,所以我一直很注意自己的安全。扶桑人也不敢在松江租界裡亂來,所以我始終沒什麼意外。就是我們的工廠和倉庫受了損失,但總算防備的充足,沒出大亂子。」

    陳冷荷在松江宣傳與扶桑打經濟戰爭,也遭遇過幾次扶桑人的刺殺。如果不是趙冠侯手下一個排的特戰隊,始終在暗中擔任護衛,安危也難預料。過程中的驚險,並不是一兩句話就可以描述,但是陳冷荷依舊努力的,把過程介紹的有驚無險。總之自己沒受傷,又何必讓丈夫為自己擔心,更何況是去扶桑拚命?即使這話只是騙一騙自己,她也覺得高興。

    「揚基的那兩個銀行家,是自己找上門來的,不知道為什麼,也會對山東的建設有興趣。現在泰西各國,經濟都很緊張,想有從洋人銀行貸款,是一件困難的事。揚基雖然經濟情況略好一些,但是也沒闊到可以隨意揮霍的地步。想要找他們貸款,都是一件難辦的差事,沒想到,他們會主動放款。我總覺得,這裡有其他的問題,但是卻猜不出他們的真實用意。又看他們不像有惡意,就把他們帶來了。」

    「冷荷,從你在松江瞭解的情況看,揚基人對我國是什麼態度?」

    陳冷荷想了想「揚基人高深莫測,始終不肯就泰西戰爭問題明確表態,總是摸棱兩可,奉行孤立主義。他們的總統,一直在呼籲雙方盡快停戰,回到談判桌前解決問題。對於正直我瞭解不深,按照租界裡一些上流社會人物的看法,揚基如果出兵,肯定會支持普魯士。從這個方面看,我們襲擊了青島,肯定和揚基是敵對狀態。但是從正元的業績看,卻又並非如此,揚基跟我們始終保持正常的商業往來,沒有特殊針對過我們。」

    趙冠侯點頭道:「我想,他也不會故意針對我們。一個統一泰西的大國,不符合揚基的利益。所以他要麼不出手,要出手,也是站在協約國一邊。根據我從揚基那得到的消息,他們實際,也是和協約國站在一起。但是國內也有強大的親普魯士勢力,所以暫時不方便出戰。他們是在等機會,等一個可以獲取好處,自己又損失不大的機會才會出手。這次來,估計也是談生意的。」

    陳冷荷笑道:「你如果參加松江上流茶會,一定是貴婦們最喜歡的那種人,侃侃而談,見識過人。」

    「這麼說?你在茶會上遇到過這樣的傢伙?告訴我名字,我立刻帶人去砍死他。」

    「野蠻……社交場合遇到所謂的才俊越多,卻越覺得,當初自己差點錯過了最好的。這次我要長住山東,你趕,也趕不走我。不過我不想到內宅去,我們就去濟南的別墅,等到生了孩子,我再回去。」

    「這好辦,你真的決定生孩子了?那我可要多用點力氣……」

    就在兩人即將再次陷入近身拼刺狀態時,房門忽然被推開,冷荷尖叫了一聲,才發現進來的是簡森。

    三人行的事都做過了,簡森對這種場面並不會害羞,反倒是笑著看看陳冷荷「我聽安妮向我介紹,你做好了生孩子的準備。真該死,我原本也打算趁這段時間要孩子的,現在,不得不把計畫延後。總要有人在你生孩子期間,管好銀行的事,只有我代勞了。」

    「隨便你好了,反正正元的最大股東也是華比。如果你就是為了這個進來,現在可以走了。」

    「哦?什麼時候開始,你的膽子也變的這麼大了,這可真是讓我刮目相看。之前,就連三人一起的時候,你也是那麼的……羞澀。現在的你,倒是成功吸引了我的興趣,等冠侯忙碌的時候,我想我可以跟你多交流一下……好了,我來是來通知冠侯,揚基的那兩個人要找你。他們不是什麼銀行家,而是為正府工作的秘密人員,他們有生意和我們談。你是現在過去,還是告訴他們等兩小時?」

    陳冷荷問道:「他們為什麼不跟我說這些?」

    「很正常,他們的上級,秘密從我這裡購買青黴素,卻不需要從你那裡貸款。」

    趙冠侯一笑「讓那兩個揚基佬等下去,親愛的,把錦姨娘也叫過來,讓我們享受一下這難得的重聚時光。至於生意……那是做不完的,不必著急。我們先開個財政會議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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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8章 招商

     兩個小時後,秘密會客室內。兩位揚基的銀行代表見到了滿面春風的趙冠侯和同樣容光煥發的簡森夫人。之前因為南北戰爭期間購買青黴素,簡森與揚基秘密戰線的人打過交道,彼此都知道對方的模樣,就沒必要繼續隱瞞身份。

    「我們為揚基合眾國工作,但同時,也是銀行的工作人員,這之間並不矛盾。這次到山東來,是受正府的委託,為揚基的軍隊採購戰略物資。具體的說,就是大力丸,還有水雷。」

    「我要先問一句,你們怎麼知道這兩種物資的存在?水雷這件武器,你們確定是山東所擁有的?」

    年齡略長的揚基人一笑「冠帥就不要開玩笑了,我國在山東也有自己的情報機構,整個濰坊會戰期間,始終有我國的觀察員在前線蒐集信息。在泰西,我們的工作人員更多,這一點,簡森太太也很清楚。阿爾比昂的三艘新造蒸汽軍艦,在追捕普魯士特攻艦隊過程中突然爆炸,這個情況貴國可能還不清楚,但是對於泰西各國來說,都不是秘密。我們已經仔細調查過,確定,這三艘軍艦爆炸的原因,是遭遇了水雷,而且是全新的標定深度,按固定吃水深度設置的全新水雷。經過再三調查,已經確認,這種武器來自山東。我想,閣下總不是想告訴我,是普魯士在青島的臨時兵工廠製造了它們」

    趙冠侯也一笑「好,真人面前不說假話,水雷是我造的,這我認。不過揚基不是奉行中立麼,買這些東西,又做什麼?」

    「國防問題,無可奉告。我們只能說,揚基的海軍,從一開始,就以建立全蒸汽化艦隊為目標。閣下的發明,對於我國未來海軍發展有著嚴重的不利影響。所以,我們不但要採購水雷,而且,是買斷全部技術,包括現有的生產線。大力丸的生產線,應該被阿爾比昂人買走了,這些阿爾比昂人,總是喜歡捷足先登。不過沒關係,我們可以在其他領域加強合作。」

    作為購買水雷的交換條件,揚基正府將以人道主義名義向山東貸款兩千萬元,錢直接匯入華比的戶口,不經過共合財政部。利息只要三分,這在當下的環境,這種利息跟不要相差無幾。趙冠侯自然沒有不應之理,反正水雷這種東西,山東用途有限,把生產線路圖紙等等賣給揚基,沒有什麼問題。

    揚基人對於這次生意,不是抱著一錘子買賣的心態,反倒是打算長期合作。除了購買水雷外,揚基另一個提議,是在山東與趙冠侯合作辦廠,給山東兵工廠注入資金。作為回報,趙冠侯以後再有新式武器研發,揚基則享有優先採購、申請專利、買斷的權力。

    經過南北戰爭之後的揚基,自身受損也極大,戰爭中,大批軍人戰死沙場。新兵的戰鬥素養不足,揚基軍隊如果以傳統模式,很難在泰西列強中獲取地位。是以,劍走偏鋒,以新式軍事技術及新式兵器研發,作為未來軍隊的發展方向。

    趙冠侯先後改良地雷、手留彈以及這次研發水雷及鐵甲炮車等項目,引起了揚基人足夠的重視。他們已經不滿足於只買成品,而是要買這顆大腦。山東自身的工業基礎,未必支撐的起,後續的武器改良,兩家合作,一個出創意,一個享受成果,算是彼此雙贏。

    對於揚基人的提議,趙冠侯當然不會反對。現在山東最需要的是錢,揚基人只要可以提供資金,一切都好商量。見微知著,從揚基人的舉動來看,這個國家出兵的時間,可能不會太久。他在盤算著,是否又能利用這一點,再多換點好處回來?

    等到雙方的交涉初步完成,時間已經到了傍晚,山東盛大的招待宴會正式開始。來自東南的巨商,山東本土的商賈,加上之前到濟南「觀摩戰爭」的那些公子小姐,全都被邀請到會場。

    在濰坊前線拚殺期間,濟南的這些公子小姐,也同樣在忙碌。由於山東奉行自主,沒有京城那麼嚴苛的禮教環境,男女可以大方的把臂同行,看電影,下館子,乃至到小旅館鋪房間都沒人過問。結婚離婚全憑自願,外省人只要確定男女雙方自願,再交幾元工本費,一樣可以得到結婚證。

    失去了束縛的男女如同脫韁野馬,有不少人沉溺於追逐女人,或享受男人追逐的生活之中。除了彼此之間的交往,山東本地的女學生、女警、乃至女記者,以及青年才俊,報人,又或是年輕帥氣的軍校學生都在狩獵範圍內。這干公子小姐自恃背後有人,行事膽大,在濟南鬧出了許多韻事。

    拚命追逐冰清玉潔的女議員,最後卻發現其是北里中人的倒霉蛋有之;追逐女警最後被對方關進臨時監獄,還得十格格出面保釋的也有;雙方看對了眼閃電結婚,過幾天之後,又閃電離婚的事,也出了不少。

    雖然大總統下了命令,家裡也來了電報,但是身上還有旅費的他們,還不願意離開這种放縱的生活,回到循規蹈矩的京城。尤其最近,各自的家庭裡都來了人,表面上是押著自己家的子弟回去,可實際上,卻是另有所圖。他們就更樂得多待幾天,多享受幾天好日子。

    雖然家裡人來了之後,不能像過去那麼瘋狂,但是妾不如偷,這種冒險的刺激,更讓這些男女食髓知味。像是這次舞會,就是個光明正大的機會,可以尋找自己新交故友,來一次最後的歡會。

    一些人已經決定留在山東,追尋或保衛自己神聖的愛情以及更加神聖的離婚結婚自由,這就需要工作,而要找工作,自然是讓趙冠帥安排,最為方便也最輕鬆。更有一些小姐,還希望抓住最後的機會,在離開山東前,可以和共合最年輕的元帥一夕纏綿,留下一段浪漫的回憶。

    是以宴會一開始,趙冠侯就是被眾人包圍的目標,娘子軍的戰鬥力格外剽悍,竟是把男人都擠到外圈,同時用皮鞋在那些跟自己搶位置的男人腳上,反覆的碾壓。乃至趙家的太太,都有些擠不過她們。

    一干東南來的富翁,也知道這些男女的身份,於他們背後所代表的力量,更為清楚。看到這麼多公子小姐,都圍著趙冠侯轉,尤其那些名門閨秀,見了大帥兩眼放光,一口一個世伯,叫的格外親近。還有膽大的,去拉這位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世伯,用玉手拉著胳膊,將頭靠過去撒嬌,越發覺得山東深不可測。

    光是這麼多內閣大佬站台,山東未來的發展,就不可限量。即使在山東本土的生意裡,賺的少一些,只要能跟這些京城大佬搭上關係,搞一份批文或是通行證回來,在其他領域,還愁不能發財?這次的山東之行,證明來對了,經過橡皮股票以及泰西經濟低迷打擊的東南經濟,要想復興騰飛,就得看這回的山東之行。

    趙冠侯身邊,沒有這些富翁的位置,他們主要由山東地方接待。孟思遠、鄒秀榮社交的本事也都不差,夏滿江是幕僚出身,更是能與人溝通。但是要說到讓所有人都能如沐春風,認為自己是大帥最重要的貴賓,還得是賽金花這樣的專業人士才行。

    她帶的一干山東花界名流,社交健將,不但姿色出眾,頭上還多有山東省議員的銜頭,讓這干富翁都覺得有面子。畢竟與議員耳鬢廝磨,甚至肌膚相親,不但面子有光,說不定還能打聽出山東一些經濟政策內幕不是?

    賽金花本人,既有狀元夫人的身份,又有世界元帥夫人的資歷,現在掛著趙冠侯外室的銜頭。不管是老派的人物,還是洋派商人,她都有共同語言。乃至兩個揚基來的特使,她照樣可以談笑風生,打青罵俏,場面應付的很周全。

    隨著洋樂隊的演奏,舞會正式開始。趙冠侯好比唐僧肉,幾個名門女妖拉著他的胳膊不放,姜鳳芝氣的幾乎要衝過去揍人。這時,卻見一身晚禮服的陳冷荷,邁著優雅的步子微笑著伸出手「達令,第一支舞,我希望是你陪我跳。」

    趙冠侯禮貌的分開人群,掛在他胳膊上的幾個女郎只覺得莫名其妙,自己的胳膊就被甩開。隨後就見到趙冠侯朝那美豔絕倫的女人一鞠躬「願意效勞。」

    看兩人郎才女貌的完美搭配,這幾位大小姐不管如何傲氣,卻也得承認:自己的盤算要落空了。

    這對男女相貌氣度,都遠勝他人,二來舞步優美,彼此配合親密無間,其他人根本插不進去。趙宅的女眷,臉色大多不好看,毓卿微微的咬著牙,姜鳳芝則小聲嘀咕著「虎妞會不會想我?我還是先回家看丫頭,不跟這待著,反正我也不會跳。程月,你走不走……誒?你沒好好的哭什麼?天地良心,我可沒欺負你啊。」

    自濰坊戰地醫院趕來的金曼雲看著兩人的舞姿,忍不住看向身旁的蘇寒芝。她是特意被蘇寒芝拉來,與自己同坐的。在大宅門裡生活的她,見慣了這種妻妾爭寵的事,這種時候,大婦的心情多半是難過壓抑卻又無可奈何。已經為蘇寒芝的人格魅力所傾倒的金曼雲,覺得有義務要說幾句公道話。

    「伯母,我覺得世伯這樣做是不對的,第一支舞,應該是你這個大太太和他跳。」

    蘇寒芝微微一笑「你總叫我伯母,我就老了,到時候啊,最後一支舞也輪不到我。記住,叫姐姐。你冷荷姐從松江來,我們都要讓著她,格格,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她又回頭看了一眼程月「讓別人看見你流眼淚,是很失禮的事,還不到洗手間補妝?我們今天是替冠侯撐場子的,不是來添亂的,大家都不許胡鬧。今天的舞會,目的是為山東籌款,所有人都打起精神來,不要給冠侯拖後腿。」

    她平日是個溫吞水似的人,在內宅裡的風頭,遠及不上毓卿。可是這幾句話一說,盡顯大婦風範,竟是連毓卿都有些發虛,覺得自己這段時間是小看了蘇寒芝。

    隨即又聽她道:「等到這支舞跳完,從十格格開始,大家一個接一個過去陪冠侯跳,否則啊,那些小姐衝上來,他就有的頭疼了。」

    姜鳳芝點點頭「沒問題,我包準不讓那幫小狐狸精有機會!不過,姐你呢?你難道不跳了?」

    蘇寒芝微微一笑「舞會的時間很長呢,你們一人一曲,連一半時間都用不了,剩下的時間怎麼辦?當然,都是我陪冠侯。第一支舞屬於冷荷,最後一支,自然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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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9章 三金公司

     「揚基人的算盤真精,居然想到直接入股兵工廠。好在他們的注入資金有限,兵工廠還是以官股為主,不用擔心喧賓奪主。」

    趙家的女人,按著蘇寒芝的吩咐,不管會跳不會跳,都上前完成了一曲,也算是宣示主權。最後接手的,則是蘇寒芝自己。她的舞步遠不如陳冷荷來的規範,但是勝在與趙冠侯親密無間,兩人的舞步,給人以溫馨之美,甚至不少女孩拒絕了男性的邀請,坐在那裡,看著兩人跳舞,目光裡滿是羨慕「蘇女士好幸福……」

    金曼雲則面帶微笑,喃喃道:「這樣才對……」

    舞池內,趙冠侯一邊摟著蘇寒芝,一邊小聲把揚基人的來意做了說明。

    「冷荷帶來的人,果然都是有用的。揚基人帶來了資金,那些富翁們,也帶來了合作的機會。到底是讀過洋書,學過經濟的人,就是不一樣。這回她在山東長住,就能分你的憂,我也可以好好休息休息,在家帶孩子。」

    「別做夢了,冷荷雖然本事,但是要我說,她還是不如姐。你能把金曼雲這麼個千金小姐,變成個優秀的護士。給傷兵擦洗傷口,安撫受傷的士兵。這些事,我自問是做不來的,要說本事,姐認第二,就沒人認第一了。你想歇,當兵的也不讓。我聽說在濰坊醫院,你每天晚上提著嘎斯燈去查房,有你帶頭,下面沒人敢輕視丘八的性命。不知道多少按說是一定要死的被你救活,多少殘廢,不用截肢。當兵的稱你做提燈女神,傷好以後,上趕著要回部隊。乃至那些殘廢,一樣要留在魯軍裡效死。我現在讓你休息,弟兄們也不答應,你啊,還是接著出來吧。我想了教育廳長,交給玉美人來做,你改做衛生廳長算了。」

    「你讓我做什麼,我便做什麼,我都聽你的。不過家裡的女人,你也得給她們找事情做,一閒下來,難免就會有是非。我現在要是管衛生廳,可就沒那麼多時間在家裡,幫你調停內務。到時候她們打起來,可別說我不幫你。」

    「閒啊……我估計是沒幾個人能閒下來了。下面要做的事很多,或者說,忙碌才剛剛開始。」

    山東的恢復建設工作,一如商人們所料,採取了招標競標的方式。負責人是趙冠侯,夏滿江以及新任議長鄒敬齋三人。

    夏滿江已經表示,等到這次招標結束,自己就辭去財政廳長之職,把位置讓給更有才能的年輕人。鄒敬齋倒是願意在議長這個位置上發揮能量,把司法廳長的位置讓出來。

    畢竟共合之後,議會對於省正府有一定的掣肘能力,一個聽話的議長,可以減少很多麻煩。王鶴軒的被收買叛變,也足以證明這一點。

    表面上公平合理的招標制度,卻讓山東的官場,變的混亂異常。本土商人與外省商人的矛盾,中國商人與外國商人的利益之爭,都隨著競標而爆發。山東總商會推選孟思遠為會長,鄒秀榮為副會長。更打出口號,誓死捍衛山東利益。

    在之前的大轉移中,山東本土商人受損害最大,自然希望獲得更多的優待。可是來自東南的財閥,手上有著大筆的資金,財大氣粗,自然不會把山東本土這些土包子放在眼裡。

    他們中一些人主動與那些京城裡的少爺黨、小姐黨進行了接觸,但是接觸的結果,卻不讓人滿意。京城裡對於這些商人很在意,袁慰亭甚至派出了一支接待團,希望把商人們請到京城,共同就共合財政發展,舉行特別會晤。

    商人們確實動過離開的念頭,或是以此為要挾,獲取更有利的條件。但是很快,他們就發現,山東根本不受要挾。其經濟潛力,比自己想像的強大的多,即使沒有外來資金注入,它也未必會垮。

    首先,山東跟洋人顯然勾兌的很親密,有阿爾比昂和揚基的財團貸款,又有洋行合同,資金來源不愁。何況在驅逐普魯士之後,山東的礦山、鐵路權力,又被收回國有。以這些東西為抵押,還能再融一輪資金,找投資並不困難。

    其次,山東體內造血能力也不弱。魯票通行南北十餘省,變相可以把山東的經濟壓力轉嫁外地。魯貨在國內國際市場的銷售,也能回籠資金。山東內部,也有應對經濟壓力的方法。富翁們發現,魯軍內部,現在開始發放一種專屬軍用券,作為代幣使用。

    這種軍票,各地也有發行,多是掠奪百姓的廢紙,必須三五十人成群結隊持刺刀才能讓商家收下。可是山東情形,與外地不同。其有大量軍隊產業,包括農場、工廠、畜牧等等。軍票用來購買這些軍隊產業產出的商品,算是體內循環,且山東省內,軍票可以兌換魯票。只要趙冠侯不倒,這種代幣就可以作為貨幣使用,在民間能夠正常流通。

    唯一的問題是,軍用票如果一年以上不花,就會作廢。這種刺激消費的方法,讓山東的經濟並未因戰爭而蕭條,在扶桑退兵後,很快就繁榮起來。

    最後,就是京城的投資環境,實在太惡劣了。幾個商人禁不住勸告,又想要打通關節,真的到京城考察。很快就垂頭喪氣的回來,「那根本沒法做生意。」

    林立的衙門,複雜的人事關系,苛刻的稅收,以及恐怖的生活環境,都不利於投資。每一個衙門都把這些富翁視為肥羊,只想著狠斬一刀。即使大總統許諾的優惠條件,也很難落到實處。甚至因為商人是某甲的關係進京,與某甲處於對立位置的某乙,就要千方百計把這件事破壞,避免某甲得功。

    正府財政緊張,急於想要收入資金,殺雞取卵的手段,也在所不惜。商人們的生意還沒什麼希望,就已經被徵收了大筆稅金。

    更為可慮者,則是京裡的正直環境。這些東南巨商,即使最古板的那一批,也受洋人影響很大。可是京城卻大搞復古,提倡恢復中華傳統,行為向前金時代靠攏。密探四出,偵聽言論。乃至反對帝制,提倡共合,都可能遭來大禍。

    兩下對比,顯然山東的發展前途更為光明,投資也更有保障。商人們開始尋找一切方法,與山東達成合作關係,爭取以最大的利益,讓自己中標。

    除去膠東重建的基礎工程,山東另一項業務,也同樣吸引著這些巨富的注意力,那就是公債。現在雖然泰西戰爭沒打出結果,但是普魯士在山東所開採的大小礦藏,都被強制收回。趙冠侯以這部分礦藏的所有權為抵押,發行榮軍公債、山東礦業公債,這兩種公債。

    那些礦井有普魯士人打的基礎,加上相對較為科學完整的探測數據,前景和開採量都甚為可觀。單是一個招遠金礦,年開採量就達萬兩以上。這種公債與共合正府發行的公債不同,屬於有賺不虧,商人巴不得山東償還不起公債,拿礦權來抵押,認購極是踴躍。而且很快,眾人得知,購買公債熱情最高的是洋人,這下,就沒人對公債再有懷疑。你連洋人都不信,還能信誰?

    想要競爭過洋人,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管是財力,還是正直影響,都是洋人為強。商人們只能發揮自身的優勢,打民族感情牌,高喊著保衛礦權,不能讓中國的礦產落到洋人手裡去爭取感情分,再不然就是去找關係。

    賽金花再次成為了炙手可熱的紅人,小別墅內,客人來往不斷,大把的銀子砸下去,求的卻不是一親芳澤,而是一句好話。卻不知,他們費了很大代價,實際,卻是被賽金花轉手就賣了。

    小房間內,她抽著煙袋,雙腿放在趙冠侯的膝頭,享受著這位共合陸軍元帥的侍奉。有力的手敲打在她的小腿上,彷彿觸電一樣,酥麻的感覺直抵心田,遍體舒泰。

    「你這個共合元帥伺候我,心裡冤不冤?」賽金花邊說,邊用手裡的煙袋,敲打著趙冠侯的肩膀。趙冠侯一笑「這有什麼冤的?伺候二姐,那是我該做的。這些日子,可是辛苦了二姐,何況為了那塊趙冠侯外室的招牌,二姐差點挨了殺身之禍,這我伺候伺候你,不是應該的?」

    「也就是你,換了別人,就衝我掛這個招牌,非跟我翻臉不可。寒芝她們有福氣,找了你這樣的男人,是真把女人當個人看的。像你這樣的男人不多,當官的就更少。也難怪那幫千金小姐們給我送錢,想讓我給她們當王婆。做夢!我兄弟是什麼人,她們想爬床,還不夠資格。」

    「二姐過獎。主要是麻煩,她們如果不是背後的家族不好惹,偶爾來場露水姻緣,也沒什麼。」

    「廢話,有露水我還恨不得給自己留著呢,沒她們什麼事。」賽金花吐了口煙圈,腳輕輕在趙冠侯腿上動了一下

    「我跟幾個人商量好了,合資開個公司,一南一北,做的生意是:黑貨。洋人打仗,傷藥鎮痛,東洋那邊醫院手術,都離不開黑貨,做這個很有賺頭。山東也需要錢,既然黑貨可以賺錢,不該放過。可是山東的大土田都鏟光了,如果你大張旗鼓的進黑貨,對你名聲不好。二姐總歸就是個臭名,無所謂名譽二字。這個惡人我來當,生意我來做。這事是跟大總統搶買賣,將來要是鬧大了,你可別心軟。該斬馬謖的時候得狠的下心,你這個人,對女人心軟,這是短處。二姐認識你,這輩子就值了。就算是槍斃,只要命令是你下的,二姐保證是笑著上法場。」

    「敢!二姐你這是罵我。別說是販賣點黑貨,只要兄弟我在山東這個位置上,就算是天大簍子,我也替你扛下了。陸軍部拿著總統的手令,也休想動你一根頭髮!黑貨的生意即使你不做,我也想找人去做。鴨片害人,但是傷藥也離不開,再說毒害東洋人,西洋人,何樂不為。原本想的是讓鳳喜她們出頭做,可是二姐你既然想做,就由你來。這個生意賺頭大,不會吃虧的。至於犯事……貼著我魯軍的封條,掛著軍事物資的招牌,我看看誰敢說一聲查扣!」

    袁正府財政枯竭,財政的開源大頭,就放在禁菸上。共合正府考慮到菸民的歷史形成問題,以及煙土生意背後的國際影響,採取的手段,就是鴨片專賣。

    凡是去私人煙館吸菸的,一律罰款遊街,乃至拘留判刑。去公立煙館吸菸的,則太平無事,沒人能管。鴨片也是只有公家給予牌照後,才允許上路,否則一律按走私品沒收。

    這樣的生意,當然是一本萬利,梁士怡、蔡煌等人靠這生意,前後為大總統籌措經費數以千萬計。可稱共闔第一善政,功在總統,利在袁氏。

    可是不能參與分潤的商人,看著跟梁、蔡有關係的商人大發黑土財,自然怒火中燒,追思林公者不計其數。頓足捶胸要求禁絕鴨片,還我國人體魄,順帶最好放開官禁,大家發財。

    自官營之日起,走私鴨片的生意就沒斷絕過。乃至各省督軍,大多靠著這生意發財養兵,擴充實力。像是西南王蔡鋒,已經把偉大的雲土推廣到了四川,靠著優良的品種,先進的技術,有土藥戰勝洋藥的趨勢,完成了林公於虎門想要完成而沒能完成的偉業。

    賽金花深知,趙冠侯正在試驗從鴨片提煉出來新的藥物,準備銷往東洋。之前依靠曹仲英任禁菸局總辦期間積累的大量鴨片,可是這次打仗,鎮痛藥的開銷同樣驚人。未來想要繼續擴大生產,離不開原料。聯繫了東南幾位富翁,準備聯手做這生意。

    魯軍現在如日中天,聲望正盛,跟魯軍合作,不但可以保住貨物安全,更能保住腦袋安全。幾位東南富翁興趣極大,賽金花甚至不用出錢,只要掛名,就可以拿好漢股。

    但是這生意,說到底是跟袁慰亭搶飯,鬧開了,更是對名聲有極大關礙。賽金花實際上並不為了賺錢,而是替趙冠侯分謗。

    她的眼睛微合,不去看趙冠侯的臉,腳卻悄悄的移動著。「官場險惡,帝王心術更為難測,你在山東大破扶桑,聲望到了頂點,卻也是取禍之道。現在,就得想點辦法自污,讓大總統對你放心。這鴨片的勾當,要說也可以為你自污。可是大總統那關好過,民眾的輿論難辦,二姐一顆人頭,到時候正好為你壓住悠悠之口。我年歲漸漸大了,也做不了幾年,與其等到老醜之後無人問津,還不如趁著現在還能迷住幾個男人的時候死。到時候,說不定還能騙幾滴文人眼淚回來。」

    「悠悠之口也好,總統權威也罷,我壓根就沒在乎過!有我一天,有二姐一天,你對的起我,我自然要對的起你。忘恩負義的事,我做不出來。」

    「你啊,還是不夠狠。」賽金花一笑「可是就是你這重情義的勁,才讓我願意為了你死。那些東南的富翁,或是詩禮傳家的大儒,或是在海外留學過的飽學之士,論才學,跟我家那死鬼爺們也差不多。可是,要比起做人來,比你差的遠了。來的路上,他們都商量好了,要訂立攻守同盟,一起圍標,不能自己砸自己的價。可是你猜怎麼著?到現在,全都反了水。藉著上我這來,把自己內部的情形賣個一清二楚,還向我打探標底。為了做生意可以出賣夥伴的,我可看不上,也不會幫他們的忙。我這家公司設在松江,跟公共租界那個黃麻子合作,還有一位股東,乾脆就是阿爾比昂的總領事。連公司的名字都想好了,就叫三金。」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3 16:59
第690章 自污

     山東的女議員早已經得了賽金花的授意,一方面敷衍著這些南方來的老斗,從他們身上多賺銀元。另一方面,卻在侍奉之餘,把對方的標底打探個七八分,轉頭匯報給趙冠侯。

    議員的路沒打通,反倒把自己的底細洩露了。山東適當的給出一些好處,女人們賣出一部分標底,就將鬆散的聯盟徹底瓦解。一部分商人選擇退出聯盟,轉而與山東總商會合作。另有一部分人,則選擇了賽金花。

    京城各部的要員,得到坐探反饋消息,也悄悄派出代言人前往濟南運做。畢竟這次山東是拿出了四千萬元作為膠東恢復經費。這麼一口大蛋糕,誰不想咬?

    各路的人馬八仙過海各展神通,內宅裡,也有人走門路,送禮認親,忙的不亦樂乎。鐵勒人、普魯士人,都通過各自的關係找上門來,希望從這筆生意裡分一杯羹。包括一部分比利時商人,也與簡森取得聯絡,希望對方看在同胞份上,拉自己一把。

    總統公府對於山東動向高度關注,對這些事情,自然瞭解的一清二楚,不加任何修飾說明的報告,放在了大總統的案頭。由於兩下的關係親密,外人不會在這種時刻,做出挑撥離間的蠢事,一切就看總統定奪。

    次日,一份有關山東的命令下達:鑑於張鎮方的身體情況,罷免其巡按使職務(民政長改稱巡按使),暫由趙冠侯兼任。

    「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裂土分茅。大總統心裡有數,現在的山東雖然經過一次大規模戰爭,可是聲望卻恰恰到了頂點。從我手裡拿走任何東西,都會引發民眾的不滿,輿論的打擊。與其棒殺,不如捧殺。先把我要的東西都給我,讓我不生二心,將來再做定奪。如果我不肯跟大總統一心一意,自己就先要落一個不忠名聲。部下的將士,也會對我有意見。所以,這份命令一下,大總統並沒有失去山東,反倒是把山東綁在了自己身邊。至少,不會成為敵對。」

    毓卿依偎在趙冠侯身邊,手指在他胸前輕輕畫著圓「袁四是越來越懂得用心機了,他看來,是不準備把我們當自己人看。」

    「不能這麼說,我還是袁家十三太保的首領,大總統不會把我和蔡鋒同等看待,但是帝王心術,最怕部下功高蓋主。對我加個防範,也是題中應有之意。我不會真的翻臉。我所在意的,是大總統現在的作為。山東會戰大捷,這是一件好事。可是大捷之後,我們的危機並沒有解決,經濟依舊蕭條,財政仍舊緊張。如果利用這個契機,好好抓一抓經濟,修養生息,發展十幾年,或許可以趕上泰西列強。可是大總統現在的舉動,卻有些操之過急。?」

    山東大捷的熱潮還未過去,加上罷免巡按使,重新恢復了武人兼管軍政的局面,使得山東站在了新聞的峰口浪尖。但是,目前京城輿論最關注的,卻並非是山東的正局,而是京城裡的一大醜聞。

    這件醜聞,與山東也有一定關聯:山東議員裡通外國案。

    案件的發生,是來自雷震冬對於幾位山東籍議員的突擊逮捕、審問。在濰坊會戰期間,幾名山東籍議員提出更換山東將軍的主張,並在議會裡引發了幾輪討論風潮。可是這一提議在議會沒能獲得通過,大總統也不會簽署,最終不了了之。等到濰坊大捷消息傳來,大總統忽然********,對幾名議員實施抓捕。

    抓捕工作進行的很順利,在八大胡同裡抓出來的,不單是這幾名議員,還有兩名扶桑商人。

    商人在被捕之後,很快因為突發疾病死於獄中,大多數線索中斷。幾名議員在雷震冬及手下弟兄耐心勸導下,主動交代了自己如何接受扶桑人賄賂,甘心做扶桑棋子,在國會裡煽風點火,製造混亂,甚至出賣共合情報的罪行。

    審訊記錄刊發於京城大小報紙,成為最受京城乃至共合國民關注的新聞。議員們每天都會吐露出一些重要消息,隨即出現在報紙上,隨著審訊的深入,吐露的內容越發觸目驚心。

    他們不但自己被扶桑人拉下水,還積極幫助扶桑特工發展下線,在國會裡發展同夥。雖然沒有說出具體姓名,但只說出某省某君,就足以讓讀報人對號入座,猜測身份。乃至小報搞起有獎競猜,猜中者,將獲巨額獎金……

    這是自共合以來,正府第一大醜聞,短時間內,三十餘名議員或被捕,或辭職,或直接請了長假,國會的地位一落千丈。

    袁慰亭手下的新聞檢查官,彷彿突然罷工。不管何等要害的消息,都可以刊載出來,記者和讀報人都如同抽足了二十四筒公班土一樣精神,每天都期待著最新消息,勁爆內容的刊發。

    但是到了趙冠侯這個級別,自然不會像普通老百姓那樣看問題。那些議員,實際是趙冠侯想要對付的,從中普密約洩漏事件開始,趙冠侯就開始調查國會裡潛伏的蛀蟲,只等戰爭勝利一網打盡。袁慰亭出手,反倒是讓山東的情治機構無從下手,不少線索就此中斷。

    雷震冬的逮捕,加上有意的放縱這樣的消息,並不是替山東出頭,而是替袁慰亭掃除障礙,他下一步,估計就是要對國會下手了。軍法處可以逮捕議員,這算是開了個壞頭。

    今後,只要議員的表現不符合袁氏心意,軍警都可以出動,將人鎖拿入監,按律嚴議,再者,這些某君某君的消息,實際就是道無形的繩索,只要國會不按大總統的意見辦,大總統就可以把絞索收緊一點,讓你不得不就範。

    下一步的國會,無非是兩條出路,要麼堅持抗爭到底,直到被大總統以光明正大的理由全部逮捕。要麼就只能選擇向袁氏屈服,保證不再掣大總統的肘。不管哪種結果,孫帝象自南北議和起,努力構建的約束機制,都宣告失效。大總統想幹什麼,就可以幹什麼,與皇帝的差異越來越小。

    「如果只是權柄一如皇帝,還沒什麼可怕,就怕是徹底變成皇帝。之前大總統就有這方面的表示,我沒辦法說反對的話,說了,也不落好。總希望他是個明白人,能看的清大勢,不要自尋煩惱。現在看來,他反倒是在這條路上越走越遠。先是封元帥,現在又搞大元帥統率辦事處,把陸軍部的權力奪過來,由自己親自掌兵。接下來,我怕他真的會解散國會,改組國體,把復辟的事,擺到檯面上來。」

    趙冠侯以手加額,比起扶桑入寇,更為頭疼。鳳喜獻的那道皇袍加身,不管出自誰的授意,都會被算在自己頭上,自己這個做丈夫的要麼休了她,要麼就得背鍋。既然事後沒對鳳喜進行懲罰,那就證明自己支持袁慰亭稱帝。整個中國,唯一打贏過洋人的省份支持大總統登基,袁慰亭還有什麼可怕?

    如果是自己給了他稱帝的信心,這罪孽,可實在太大了。

    根據情報,京城裡,已經出現了一個名為籌安會的組織,以振興中國國力,避免爆發第二次濰坊會戰為宗旨,提出的解決方案就是改變國體。

    現在泰西以普魯士的威風最盛,縱橫泰西無人可制,協約國幾國聯軍,都佔不到上風。不久之前,撒丁王國正式宣佈加入同盟國,與奧匈帝國組成聯合艦隊,大有與阿爾比昂海軍一較高下之態。

    普魯士能以一國而敵天下,正是因為他是君主立憲國體。共合國打不過君主立憲國,那我們不搞君主立憲還等什麼?中國應該懸崖勒馬,早做打算,徹底廢除不適合中國的共合體制,改為君主立憲。

    當年遠走海外的康祖怡,現在成了中華孔教會首領,在報紙上發表文章,細論君主立憲體制的優越性。當然,按他的說法,自己只是從技術上分析一下兩種體制的優劣,不支持任意一方。

    京城裡,這種事層出不窮,原本也不必在意。可是籌安會的支出,全是總統公府報銷,每月厚給經費,且有大公子袁克雲於背後支持,這要說不是大總統的想法,未免讓人難以置信。

    毓卿不以為然的冷笑一聲「就袁四那個德行,也配當皇帝?」

    趙冠侯搖搖頭「要說功勞,權柄,姐夫做皇帝,也未嘗不可,他最大的問題是不佔天時。大總統這個位置,大家都可以做。金匱裡面,天知道寫的誰的名字?有這個渠道在,就有個指望,各省督軍,都惦記著那個位置向上爬。可是一當了皇帝,就斷絕了所有人的上升通路,誰會滿意?姐夫要是手握重兵,財力雄厚的時候,可以壓住各路諸侯,這麼做也無不妥。可是就現在共合的財政情況,單是一個蔡鋒,如果他造反,就不知道怎麼平定。他再當了皇帝,各省督軍誰還肯為他賣命?那是自取滅亡!」

    毓卿的臉色一黯,情緒很有些低落。「我們要不要勸一下袁四,讓他放棄稱帝打算,透露一下,我們不會支持他?」

    「這種話……你讓我怎麼說啊。」趙冠侯無奈的嘆了口氣「大總統該給的東西都給了,年不到三十就得封元帥,已經位極人臣,我如果說我不支持大總統,這話怎麼說的出口?再說,到時候各地都會說我忘恩負義,部隊還怎麼帶?不管心裡怎麼想,也不能把這話說出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各國公使還在,他們的意見,大總統不能不聽,我會找機會和朱爾典溝通一下,讓他找機會規勸一下大總統,聰明了一輩子,不能犯糊塗。但在那之前,得給自己添點污名,否則我的建議他也聽不進去,一準以為我是有二心。」

    「污名?你要干啥?我不許你打那幫京裡來的大小姐的主意,就算是偷嘴,也不成。」

    「十格格發話,小的哪敢不遵?我這不是想麼,給大總統發電報,要個人。」

    「誰?」

    「小阿鳳!」

    話音剛落,毓卿的手毫不留情的在趙冠侯腰上用力一擰「我讓你小阿鳳!她有哪好?比的上我,還是比的上翠玉?再說,不是還有那個松江來的女人和普魯士婆娘?難道這麼多人,都及不上一個小阿鳳?」

    趙冠侯連連搖著手「沒有……絕對沒有這個意思,我要小阿鳳,可不是為了對她如何。我是想,把她送到雲南。我聽說了,為了蔡鋒出京,小阿鳳給他打了掩護,自己也惹上了麻煩。如果不是她的好姐妹小桃紅給寒雲當偏房,京裡又有幾個大佬給她護法,說不定她也要進監獄。這麼個有情有義的俠紀,我想成全她。」

    「蔡鋒有老婆。而且那女人可沒我這麼大方,聽說在京裡,就去小阿鳳那鬧過,如果真把他們湊成一對,說不定沒兩年,就許出人命。再說蔡鋒這人,跟咱也不是一路,何必賣他面子?」

    毓卿雖然失望於趙冠侯無心至尊,但是畢竟夫妻一體,在利益問題上,自然是希望丈夫多佔便宜不吃虧。要一個名紀,再送給蔡鋒,還不如自己留下當個丫頭。

    趙冠侯笑道:「我與蔡鋒雖然沒見過,但是在濰坊大戰的時候,他那封電報,也算個緣分。成人之美的事,能做就做。我送她一筆錢,成全他們一段好姻緣,至於能不能做的成,看她自己的造化。能不能給這麼個有情有義的女人幸福,是蔡鋒的事,我只負責給他們一個機會。」

    毓卿的美目一轉,冷笑道:「那要是小阿鳳看上你,自願留下呢?我聽說你在京裡跟她見過,對她還又摸又抱的,到時候是不是就只好勉為其難的收下?」

    趙冠侯舉起雙手,做個投降姿勢「我向十格格擔保,絕對看不上她!」

    「哼,算你明白事,要不然,看我不給你個厲害。」

    袁克雲的辦事效率很高,等到京裡幾位心儀小阿鳳的大佬得知小阿鳳突然贖身的消息時,人已經上了火車。小桃紅親自送人上的車,拉著小阿鳳的手囑咐著

    「姐姐……咱們做了這行,就是這個命,身子由不得自己。你可千萬要想開點,總有你出頭的時候。你想想我,想想……大都督。可千萬不許尋短見。」

    小阿鳳反倒是滿面笑容,沒有半點捨身飼虎的悲傷情緒。「你胡說什麼呢,我怎麼會尋短見。在京裡,我也不是沒見過冠帥,他可不是那等煮鶴焚琴的人。我只要說聲不從,他難道還能用強?再說……」她將小桃紅抱在懷裡,嘴貼到她耳邊小聲道:

    「我想,他這是自污保身的手段,不是惦記著我的人。或許到了山東,我才真正得了自由。不過你要哭像點,他們才不會起疑心。」

    「我知道,二殿下也這麼說,說他師父絕沒有壞心。還要我來給姐姐演戲呢。希望你早日和松坡將軍共結連理,我等你的好消息。」

    車輪轉動,火車駛出京城,小阿鳳看看左右,沒有袁家的密探,總算放了心。離開京城,一如魚兒脫網,從此恢復了自由身。或許用不了多久,就能見到他,和他一起過日子。

    雖然使君有婦,且大婦並非豁達之人,但是只要能和他朝夕相伴,受些苦楚,自己也認了。手邊放著新出的報紙,頭版位置依舊是議員審訊記錄,二版位置則用大標題刊登「千金求一笑,魯帥不愛名爵愛美人」的新聞,上面刊載的內容,自是杜撰出趙冠侯如何垂涎小阿鳳美色。乃至濰坊大戰前,也是向大總統提出要求,此戰不起功名富貴,只求小阿鳳一人的故事。內中涉及男女情事,頗多豔詞。

    小阿鳳見慣起落,這種花邊消息看的多了,但是這樣的消息放到大報第二版,顯然就是有人從中推手。她看了幾遍內容,嫣然一笑,自言自語道:

    「阿鳳無目,過去誤會了魯帥的為人,有機會要對你說聲對不起,再說一聲,謝謝你。」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4 10:47
第691章 火種(上)

     隨著小阿鳳的離京,輿論便又有了一番可以做文章的題目。老百姓對於議員賣國這事的關注度,顯然不如小阿鳳、趙冠侯、蔡鋒之間的三角關係來的有興趣。畢竟扶桑很遠,小阿鳳很近,國際糾紛,哪有桃色新聞來的帶感。

    隨著幾家沒有能力報導議員風波的小報發力,趙冠侯的名字,在京城裡再次被叫響。只是比起上一回的保國英雄,這回趙冠侯的形象有些分化。一部分人堅持認為惟大英雄能本色,另一部分人則覺得這只是個酒澀之徒,難堪大任。就連濰坊會戰的戰功,也要畫個問號。

    單純為了趙冠侯的形象之爭,京城裡就爆發了幾場鬥毆,搞的江宗朝頭疼無比。流言如風,一路吹進春藕齋,袁慰亭聽到之後,只搖了搖頭,吐了兩個字:胡鬧。

    袁慰亭的狀態並不算好,自蔡鋒間道入昆明的消息傳來,袁慰亭就犯了病,而且病的很嚴重。雙腿無力,小解也變的很困難。雙腿浮腫,徹夜難眠。普魯士醫生加上屈廷桂共同施救,總算穩定了病情。但是醫生特意囑咐了,病人需要安心休養,也需要保持愉快心情。

    大總統暫時只能進入休息狀態,把國事交由徐菊人代為管理,袁慰亭就那麼躺在床上,沈金英則陪在他旁邊,為他唸著那本拿破崙傳。

    之前的冷落,並沒讓沈金英生氣,反倒是主動幫袁慰亭物色年輕漂亮的女人。這一來,反倒是讓袁慰亭大為愧疚,兩人的關係,重又恢復到過去的狀態。等到沈金英唸完一段書,袁慰亭道:

    「我當年讀聖賢書,一心要謀個功名富貴,封妻蔭子,直到冠侯翻譯了這本書給我,我才明白,這麼多年的路,原來一直走錯了。聖賢書也好,功名利祿也罷,都不過是束縛人的枷鎖。帝王靠此來約束豪傑,好保自己的江山千秋萬代,世人多愚,被這些東西迷住了眼,卻看不到什麼才是真正珍貴的東西。男子漢,大丈夫,自當如拿破崙一般轟轟烈烈,不管是流芳千古還是遺臭萬年,都好過庸碌無為!」

    「從第一次見你時,我就知道,你不是個庸碌無為的人。事實證明,我沒有看錯人,你現在,不是成了這個國家的人王地主,論起疆土,怕是比那位拿皇,還要大一些吧?你們兩個,都是起於行伍,都是到了這個位置,要我看,你比他強。」

    袁慰亭搖搖頭「我何德何能,怎敢比卡佩這位英雄皇帝?他原本可以當總統,但是他還是選擇了做皇帝。你可知,這是為了什麼?」

    見沈金英搖頭,袁慰亭笑道:「總統不過是盟主,而非共主,部下的那干驕兵悍將,也有可能當總統,表面服他,心裡或許就有異志。當了皇帝,就不一樣。皇帝為萬民之主,臣忠於君,是天經地義之事。你看他最後一仗,手下的元帥寧可坐視他打敗仗,也不敢違抗節度,擅自出兵救應。這就是皇帝的威嚴所在,大總統,又哪有這份威權。沒有威權,政令難行,各省將領,都不過把你當成個大盟主。對自己有利益的命令就服從,沒利益的就不聽話。搞的現在這樣烏煙瘴氣,我一個大總統,卻連自己部下的主都做不了,這總統當的,又有什麼意思?」

    他說話之際,又是一陣劇烈咳嗽,沈金英連忙把蜂蜜水喂給他,又賠著不是

    「你還是在心裡怪著冠侯對吧?他這事辦的是不對,我如果見了面,也要罵他幾句,打他幾巴掌。跟阿爾比昂人定計,算計普魯士和扶桑,事先居然不和你商量,拿自己人當賊防著,這可怎麼得了?我這個做姐的,先代他賠個不是,等將來他進了京,看我不收拾他?」

    「冠侯……算了,他現在是共合的大英雄,我的名氣,也有一半來自於他。你若是罵他罵的狠了,當心百姓不答應。這件事不管怎麼說也過去了,咱們不必再提,讓他今後不可再犯就是。倒是他現在的做法,讓我有些無可奈何。自污……什麼時候,我們之間,也要搞這種手段了?難道他不用這手段,我就會加害他不成?山東廢除巡按使,把軍政大權都給他,這不就是我當初答應他的,現在哪個沒做到?大元帥的身份,除了他,就只有芝泉有,他還有什麼不放心?再不然,下一步我就調華甫進京,把整個兩江都給他掌管,他總該信的過,我這個姐夫,不是世宗爺那種反覆無常的刻薄之主。」

    沈金英羞澀的一笑:「冠侯他人是不錯的,可是他身邊有個十格格,那是什麼人?從小見多了朝廷的明爭暗鬥,潮起潮落,難免把前金的官場手段,學到共合來。總歸是自己人,你不要怪他。咱現在民望,很多也是冠侯拉來的。對他,總該高看一眼。」

    「我如果不是對他高看一眼,怎麼會替他拔了那些議員?這事由他做,少不了許多閒話,我這個大總統,就只好出來當惡人了。」

    袁慰亭苦笑一聲,微合二目

    「我的身體,沒想到這麼快就垮了。阿英,你知道麼,我害怕。我不是怕死,我是怕,我現在走了,你和孩子不知道該怎麼辦。寒雲不是一個能掌的住財的人,你又嬌慣他。將來沒了權柄,他很難守的住自己那份家業。不管怎麼樣,我都得給你們留下一份吃喝不盡的富貴,一份萬世不易的權柄才算對的住你們。」

    「容庵,你快別想這麼多。大夫說,要你好好休息……這病也沒什麼大不了,好好養養,就能好。」

    袁慰亭搖頭道:「我自己身子骨,我自己知道。我們家的人,凡是出來做官,就沒一個活的到六十的。我的壽數,估計是不多了。趁著我現在還明白,事情得抓緊著辦,不能耽擱了……」

    「呸呸!別胡說八道,我聽人說,天子有龍氣護體,我跟那邊,把玉璽要過來,請位神仙做個法事,沒有什麼病是好不了的。」

    袁慰亭笑了笑「阿英,你還是太傻。那玉璽有一屋子,你借哪方?真以為說書先生說的,玉璽就那一方?玉璽是沒用的,但是天子龍氣護體……這或許是個機會。不管怎麼說,我也要搏上一搏。拿破崙縱橫天下,所向披靡,所以部下的將校都擁戴他。我現在收了天下兵權,接下來,只要打幾場好仗,練幾支強兵,我就不信,有人敢反對我登基?就算有,也不過是土雞瓦犬,不堪一擊!雖然蔡鋒到了雲南,但是我北洋六鎮虎賁,山東又剛剛贏了扶桑人,士氣正銳,我就不信,他一個小小的蔡鋒,還能翻天!這次,我要賭一次。看看我袁家的命數和天子鴻福,哪個更硬氣!你跟老大說一聲,讓他注意兩件事,一是扶桑的動向,二是各國的反應。尤其是泰晤士報,如果洋人不反對,我們的事,就萬無一失。」

    扶桑,東京。

    在災難發生前,扶桑恰好以山東為師,學習了先進的救災經驗,並整理成手冊。從常理上講,有了先進理念的指導,加上扶桑成熟的工業體系,豐富的救生知識,後續災害的死難人數應該大幅度下降。可是事實卻恰恰相反,在地震發生之後,東京一帶的死難人數,甚至比以往的災害更高。

    火災、爆炸、哄搶乃至於極道分子對於市民的加害,無時無刻,不在製造新的傷亡。舊有的執法機構,在地震中基本陷入癱瘓,失去原有職能,新的機構沒能及時填補缺口,造成損害越來越大。

    雖然陸軍緊急調動了部隊負責彈壓,但是效果並不十分明顯。甚至有證據證明,出身貧民的士兵,與非法分子勾結,有意識襲擊中產階級,搶奪財物。

    救災物資不能及時送入災民手中,暴力團體依靠著軍人的包庇,在真空地帶為所欲為。普通的扶桑百姓,生活在恐懼與飢餓之中,男人被劫殺,女性被侵犯,即使是白天,罪案也層出不窮。警務部門有心無力,甚至有些罪案直指兵營,這根本超出了警查的能力範圍。

    發生這一情況的原因,首先是正府內部,互相角力,以百姓為犧牲品,為了實現自己的目的,而故意為之。其次,則是扶桑正府,目前確實沒有精力,去過問這部分社會治安問題。對於扶桑來說,現在最重要的是建立內閣,先行恢復權威,再談秩序。

    大畏重信遞交了辭職報告。他的上台,本就是山縣有朋扶植的結果,整個內閣被視為官僚軍閥的爪牙。當陸軍擴編及打擊政友會兩個任務完成後,本來內閣就已經岌岌可危。隨著地震爆發,經濟雪上加霜,天皇辭世,陸海兩軍劍拔弩張,大畏顯然沒有興趣繼續留下來收拾殘局,乾脆一走了之。

    繼任首相的人選,山縣有朋屬意清浦圭吾。此人是山縣閥得力幹將,為了確保三笠宮親王繼任大位,又與華族進行聯盟,其閣僚名單除外相、海相、陸相外全部均出自貴族院,因此剛剛一遞交名單,就被批評為是不把眾議院放在眼裡的「超然內閣」。

    議會中稱為護憲三派的政友會、憲政會與革新俱樂部聯手阻擊,對於清浦內閣實行堅決抵制。政客們並不介意百姓的死活,在扶桑這個階級觀念森嚴的國度,普通百姓的生命財產安全,根本就不是上位者所要考慮的問題。

    長州閥與護憲派所考慮的,只是各自的利益與算計,或者名為皇國利益的大局,至於眼前掙扎求生的芸芸眾生,又有誰在乎?

    清浦圭吾在議會的抵制下,組閣艱難,一度發出「聞到了鰻魚香味,卻吃不到美食啊」的感慨。幾乎已經放棄了組閣的希望,直到最後時刻,卻因為加藤友三郎以及維新元老的支持,死中得活,艱難組閣成功。

    加藤友三郎的退讓也有自己的條件,自己擔任海相,對海軍加藤艦隊擅自回國的處理,就得按自己的章程辦,不能按照陸軍的要求實行。

    東京混亂的治安,就是陸軍給正府施加的壓力,其目的,就在於打擊海軍。一部分軍刀組的軍官甚至表示「如果不能就海軍臨陣脫逃事件給出合理處置,陸軍將不再負擔維持治安的責任!」

    繼岡市擔任陸相的大島健一,是山縣有朋的副官出身,在內閣中,被看做是山縣的傳聲筒,他的言論基本代表著議長山縣的意志。對於陸軍的表態,大島這個陸軍大臣的態度含混不清,最終說了一句摸棱兩可的話

    「這種方式不可取,但是其言論也是愛國將兵的心願表達,剔除過激的部分,大部分意見,還是值得我們重視的。如果違背士兵的意願行事,強行讓士兵按我們的要求做,還有誰會為天皇陛下效忠呢?」

    這個觀點,自然可以看做是山縣有朋的看法,也就是說,陸軍的騷亂,山縣有朋並不準備約束。要想盡快恢復東京的秩序,就必須從嚴從重處理海軍。將山東戰敗的責任歸咎於海軍擅自撤退,處理加藤正吉,給陸軍正名。

    加藤友三郎堅決反對這種處理方案,並不是基於派系利益。出身廣島的他,並非薩長派系中人,可以算做內閣中的正府派。他出面給加藤背書,將其行為定義為追擊普國軍艦,並非出於派系考慮,而是出於維護穩定扶桑秩序的角度,儘量避免兩軍的摩擦。

    按照他的建議,加藤中將及加藤艦隊十四名主要軍官轉入預備役,但不用上軍事法庭。山東作戰不利的責任,由陸海軍共同承擔,不能單純責怪任意一方。

    在下個財年的撥款中,削減海軍百分之二十的經費,改撥給陸軍作為擴充編制費用。海軍方面,必須放棄支持高松宮親王繼承天皇的主張,支持三笠宮親王繼任天皇。作為回報,海軍未來十年內,不會再額外削減經費,之前海軍造艦過程中的經費帳目,也不再核查。

    這一系列交換,由加藤由三郎,西園寺功望以及山縣有朋等派閥大佬、維新前輩共同商定,可以看做最終定案。如果不出現意外,扶桑的大位之爭,以及海陸兩派的爭鬥,也將以這種方式,畫上句號。

    海軍陸戰隊的數量遠少於陸軍,即使遠征山東的艦隊順利返航,也只能在海上形成壓倒優勢,於國內政局發揮的能力有限。這種結局,可以看做海軍必須接受的結果,不可能逆轉。

    現在,山縣有朋已經在考慮,用誰來更換大畏,帝國接下來,又該採取何等戰略,挽回山東戰敗以及關東地震所帶來的損失,到底該以中國的哪個省份作為突破口,打開這條通道?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7 14:42
第692章 火種(下)

     地震引發了海嘯,不但讓東京港口附近的船隻損失慘重,港口自身,也化做一片狼籍。民用設施,十無一存。但只要有海軍的地方,就會有酒館和紀女,即使災難,也阻止不了海軍找樂子。地震剛剛結束,就有膽子大且有關係的人,臨時搭起了幾間破屋,提供酒水及紀女服務。就著昏暗且搖擺不定的嘎斯燈,喝著拙劣的米酒,幾名面紅耳赤的海軍軍官,晃著酒瓶,破口大罵。

    「加藤友三郎實在太軟弱了!無恥的叛逆,為了個人私慾,出賣海軍利益。這樣的決定,我們不能服從!這樣的海相,讓整個帝國的海軍蒙羞,我們絕對不會承認這樣的人,是我們的海軍大臣!」

    在港口,每天都會有這種醉鬼出現,西門子醜聞發生後,這樣的醉漢數量變的更多。即使地震,也沒對醉鬼的數量起多少削減作用。

    居酒屋的老闆對此已經見怪不怪,只要肯付帳,就不會向警備隊報告。但他所不知道的是,這次的情形不同以往。這些醉鬼,並不是單純的口頭葛明者,躁動不安,不滿與衝動,正在將事態向危險的邊緣推進。

    加藤友三郎認為已經為海軍爭取到最大利益的解決方案,實際並不為當事人所接受。由於其出身為正府派,並不能代表薩摩藩利益,且約束不了艦隊派的行動。擅自做出的退讓決定,讓薩摩系的海軍將領大為不滿,更把與陸軍鬥爭的失敗,歸咎於他的頭上。

    這種推卸顯然是不公平的,以實力論,陸軍兵力遠較海軍為多,且得到西園寺公爵支持後,海軍的擁立已經失去成功可能。可是如果不推卸責任,海軍大佬就得自己承認失誤,這又不能為藩閥所接受。

    高層的推卸行為,可以看做是鬥爭中,常見的甩鍋手法。可是上級的這種看法,作用於普通將兵身上時,底層的士兵軍官,卻不能領會其中的奧妙。他們只看到,自己的利益受到了損失,自己所在的部隊,被大敵騎在頭上。

    基層士兵的憤怒到了極限,行為,已經不受常理所拘束。一場熊熊烈火,已經冒出了苗頭,但是卻沒人在意。東京城市的火焰與黑煙,夜晚的槍聲與尖叫聲,讓人們把注意力更多的集中於城市,而不是這些士兵身上。

    「陸軍以治安為要挾,綁架市民向正府做交易,這種行為,不能原諒!」

    一處不起眼的小別墅內,某人厲聲斷喝。「加藤正吉的行為,是回國討逆,如果他被送入預備役,海軍的顏面何存?陸軍持續擴編,海軍經費被一再壓榨,如果不能有所作為,我們就會永遠被陸軍制壓,再沒有翻身的機會。大家不能束手待斃,必須做出反應,讓陸軍認識到,海軍的尊嚴不能被隨意踐踏,我們也有自己的底限!」

    一個陰冷的聲音響起「那份計畫書,我看過了,根據加藤反映,那份計畫來自山東?」

    「垃圾和毒藥,也有它的利用價值。那份方案所制定的計畫,並不是針對某一個具體國家,而是針對某種情況下,為正變而制定的方案。其中部分內容,與我們眼下的處境高度相似。現在我們正處在十字路口,如果不做點什麼,未來皇國將變成陸軍的世界,海軍必將成為陸軍的附屬。給陸軍足夠的教訓,讓他們認識到海軍的威力,接下來,就能向正確的戰場前進,不至於在錯誤的路上越行越遠。這樣,才是真正為國盡忠!」

    「財閥是不會支持國內大規模混亂的。他們會以經濟手段實施干涉,沒有資金支持,我們很難長時間維持。元老院方面,也更傾向於陸軍。他們擁戴三笠宮繼承大位,而不是高松宮。西園寺殿下已經明確表態,要求我們採取退讓態度,最重要的是,陸軍在京畿的兵力,比我們的陸戰隊更多。即使加上加藤的部隊,跟他們交鋒,我們依舊勝算渺茫。」

    「所以,我們要在最短的時間內,獲取最大戰果。我們的目標不是摧毀陸軍,而是宣示自己的力量,讓陸軍不能對海軍輕舉妄動。這個目標,實現的難度並不算大。何況,陸軍的力量並非鐵板一塊,一樣可以化為己用。」

    另一個蒼老的聲音忽然響起

    「山縣有朋自恃資歷,一直以來,對我海軍多有打壓,包括西門子事件,也是他在幕後指導。這次,如果不能讓高松宮殿下登基,山縣的地位就更加無可動搖。清浦圭吾的超然內閣,只能算做長州閥手上的提線木偶。我皇國海軍,難道要接受這種小人的擺佈?加藤友三郎是一個懦夫。他的退讓只是開始,未來,會進一步削減我們的預算,駁回我們的造艦請求,把寶貴的經費,用在無用的陸軍身上。帝國的發展方向,也將從海洋變為陸地。這是不能容忍的錯誤,也是對帝國的不負責任。我們的利益永遠在海上,就像阿爾比昂人一樣,去征服大海,近而征服世界。這一點,愚蠢的陸軍是看不到的!雖然陸軍數量在我軍之上,但是不代表沒有破綻。山縣有朋的存在,擋住了很多人的路,尤其是上年輕人,失去了上升的空間。即使在陸軍裡,不喜歡他的人也很多,是時候清除他,為帝國割掉這枚毒瘤!」

    以山縣有朋為目標的行動,讓與會者的精神,都變的高度緊張。在當下,對這位維新重臣出手,實際上與謀逆同罪。如果事件敗露,在場眾人,怕是都難逃一死吧?

    可是山縣的存在,確實讓人覺得討厭,這個老頭未免活的太久了一點,難道就不能早點去死,給後來人讓路麼?乃至維新過程中,長薩兩方的血仇,現在也遠遠沒到化解的時候。如果在不牽連自身的前提下,可以解決掉山縣,在場的大多數軍官,都不會有意見。

    「閣下,您的意思是?」

    「加藤的船上,可不只有一份有關製造變革的計畫,那些大力丸和鈔票,都是寶貴的資源。資源用在合適的地方,就可以逆轉大局。護憲三派對於清浦嚴重不滿,同樣,他們也不認同山縣有朋的專斷。政友會被山縣打壓的幾乎潰不成軍,也想要找機會反撲,這次的東京混亂,背後就有三井財團的影子。陸軍內部,一樣有少壯派軍官,不滿意長州藩閥把持指揮層。」

    發言者冷笑幾聲「這個計畫最為有趣之處,就在於……陸軍自始至終都是惡人。」

    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不過這次語氣變的謙恭了不少,顯然這位老人的身份,遠在此人之上。

    「閣下,您說的意思我能明白,但是……這種手段,真的能起到愚弄敵人的效果?」

    「因為陸軍的放縱,讓東京變成了人間地獄,想要給他們一點顏色的人很多。從更高的層面看,經濟的蕭條,對外戰爭的失利,讓國內不滿情緒日漸高漲。這次東京災難中,發動襲擊的暴徒,大多就是這樣的不滿分子。只要能挑起他們的情緒,一切就能水到渠成。當然,要想實現這個崇高的目標,還需要一批志士犧牲。接下來,我想我們需要一批擁有足夠犧牲精神的青年官兵,來實現這個偉大的計畫。皇國興廢,在此一舉,諸君協力,滅此朝食!」

    東京的騷亂,依舊在繼續,陸軍之前的過分放縱,導致城市暴力團體壯大過快,自己想收尾時,也不那麼容易。部隊與極道分子利益牽扯太深,執行制壓任務時總是高抬貴手,東京永田町等主要區域雖然恢復了秩序,但是更遠的地方,搶劫、襲擊、騷亂依舊在持續。

    海軍本部的辦公樓,也在地震中坍塌,加藤友三郎的辦公室,設在臨時的辦公地。整個海軍本部對他都不算友好,因為並非薩摩藩出身,在這個號稱薩摩私人領土的海軍部,他本就沒有幾個知己。

    對於加藤艦隊的處置,更讓同僚將他視為叛徒懦夫,稱其為穿海軍服的政客,從上到下,沒幾個人對這位海軍大臣有好臉色。

    加藤友三郎對此並沒有太過介懷,他的目標,一開始就不是如何討好薩摩藩士,而是如何讓扶桑盡快擺脫危機。

    山東之戰,耗空了帝國寶貴的資金,卻因為各種原因而一敗塗地。隨後發生的地震,把經濟推向了崩潰的邊緣。國內不滿的情緒高漲,社會上反對藩閥正黨正直,推行君民共治的呼聲漸高。如果不盡快找到一個解決方案,將有不測之禍發生。

    他並不贊成對中國動用武力,對於大畏內閣試圖與中國簽定的二十一條也嗤之以鼻。這種條約,即使袁某簽字,也不可能實行下去。要想征服這麼大的國家,需要的是柔性手段,而不是暴力。

    這段時間,他已經初步整理了一個方案出來,包括進一步削減海軍軍費,將這部分經費用來恢復民生,恢復基礎設施建設,安定民心。再下一步,就是經濟刺激計畫,在最短時間內,恢復帝國經濟。同時利用泰西戰爭的契機,擴大扶桑在華利益,但是手段注定是談判而不是大炮……

    就在他思考著這一系列問題之時,侍從官忽然報告「永田少佐要面見閣下。」

    永田是這次被轉入預備役的軍官之一,雖然是少佐,卻有著在對馬海戰中,操縱火炮擊沉一艘鐵勒戰艦的戰功,在海軍中被稱為英雄。對於他的突然拜見,加藤心裡有數,多半是向自己抗議,認為他不該被轉入預備役。

    愚蠢的人。如果不是用這種方式處置,他現在可能已經站在軍事法庭了。加藤搖搖頭「我和他沒什麼可說的,讓他離開……」

    話音未落,一個健壯的軍人擠開侍從官,竟直接衝進了辦公室。他的情緒異常激動,額頭青筋爆起,以幾乎是咆哮的態度大吼道:「這不公平!我在對馬海戰中為國立過功,我為天皇陛下流過血,誰也無權這麼對待我!我只是執行了軍令,這又有什麼過錯?身為海軍大臣,懼怕陸軍到這種地步,閣下難道就不覺得羞恥麼?」

    加藤無奈的嘆了口氣「永田少佐,對你的處置,是基於軍部的共同決議,並非某個人的意見。如果你對這個處理結果不滿,可以向你的上級申訴,申請復議。好了,我還有事情要忙,請你離開。」

    永田對於這種官僚式的回答,顯然不能滿意,反倒向前邁出一步「閣下,你的意思是說,你不準備撤消對海軍的不利裁決,依舊向陸軍屈服?」

    「我想說的已經說過了,現在,你該離開了。去把衛兵叫來,送他走。」

    加藤揮了揮手,示意侍從把人趕出去,他不可能跟一個暴怒中的低級軍官講清道理,只能由他自己的長官承擔解釋責任。由於身在海軍部,這種理論上絕對安全的環境,讓加藤忽略了很多重要細節。

    比如永田過於亢奮的精神狀態,時不時的手舞足蹈,以及額頭上那不正常的汗珠。這些本來都是重要的細節,可是全被忽略了。就在幾名衛兵試圖將永田帶出海軍大樓時,異變突發。

    永田少佐突然爆發出常人難以比擬的怪力,將兩名衛兵甩脫,隨即竟抽出了一支手槍,對準加藤友三郎扣下扳機,同時高喊道:「天誅****!誓死保衛天皇陛下!」

    三發子彈命中加藤友三郎的身體,蜂擁而至的衛兵雖然迅速制服了永田,但是加藤自己,也奄奄一息。這起刺殺事件,被認為是海軍部高層指使下的行為,理由就是,永田的手槍可以帶進辦公點,且一路暢通無阻見到海軍大臣,明顯是有人放水。

    由於海相重傷,短時間內不能理事,剛剛組建起的內閣,再次陷入停頓。被稱為鰻魚首相的清浦,只能再去聯絡其他人擔任閣僚。對於海軍部的這次襲擊,普遍觀點還是認為,加藤友三郎的非派閥身份,加上海軍這段時間被打擊太過,採取的過激手段。今後只要加強安全防衛,就足以防範類似問題。

    但是,很快他們就發現,自己這次大錯特錯。加藤友三郎的遇刺僅是開頭,短時間內,接連三位海軍部高官遇刺。緊接著,刺殺之風吹到金融界,兩位扶桑銀行家不幸中彈身亡。就在警務部門手忙腳亂,調查凶手之間關聯時,最為可怕的襲擊事件發生。

    扶桑議長、維新九元老中地位最高,實力最強的山縣有朋自議會返回官邸途中遭遇襲擊,隨後趕來的憲兵隊擊斃暴徒,但是在向山縣匯報情況時,憲兵隊長忽然拉響了炸蛋引信,山縣有朋當場喪命,扶桑政壇一片大亂。在對謀殺者的調查中,一個名為血盟會的暗殺組織浮出水面,該組織奉行一人殺一人的原則,以誅殺藩閥、財閥、權閥為目標,最終要還政於天皇,實現軍人與天皇共治的社會。

    最為可怕的一點是,根據調查,血盟會的主要成員及支持者均來自陸軍。

    「扶桑海陸軍之間的尖銳矛盾,派閥之間的衝突,最終導致血盟會事件。但是更深層次的原因,則是資本家與工人、平民與貴族、軍中渴望得到晉陞的平民軍人與把持上升通道的藩閥勢力之間積蓄已久的矛盾,正式爆發。此次事件,沉重打擊了扶桑腐朽勢力的統治基礎,為後來…………」-------《扶桑近代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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