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督軍 作者:普祥真人(已完成)

 
Babcorn 2016-10-30 07:39:5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17 246537
Babcorn 發表於 2017-1-5 07:54
第673章 踏破

     魯軍的狙擊手,在戰爭初期表現並不搶眼。相比扶桑別動隊的出色表現,魯軍狙擊手的戰績只能算是平平,最大的貢獻,也只是以狙擊手對狙擊手的方式,擊殺了大批先遣隊員。活動半徑僅限於己方陣地,並不敢進入扶桑控制區域,去獵殺扶桑高級軍官。在扶桑軍隊看來,這只能證明魯軍的怯懦無用,戰士的水平以及勇氣,都不能和扶桑勇士相比。

    可是扶桑軍隊把先遣隊員當敢死隊的戰術,導致在之前的戰鬥中,先遣隊損失殆盡。進入總力會戰環節後,扶桑軍隊已無狙擊手可用。魯軍的狙擊手,卻在己方大部隊的掩護下,借助戰場的混亂,深入扶桑陣地之內展開行動。開戰不到一個小時,扶桑方面已經有五名聯隊長飲彈,基層軍官的傷亡,無從統計。甚至於,某個擔任前鋒的大隊竟找不到合適的指揮官,只能由老兵臨時指揮戰鬥。

    與信奉捨身一擊的扶桑軍人不同,趙冠侯始終認為,狙擊手是寶貴財富,不能隨便浪費在消耗戰裡。他考慮的,不是怎麼讓這些人擊殺目標,而是怎麼保證他們的安全。換句話說,這些士兵的意義是錦上添花,不是雪中送炭。

    這種對魯軍有利的亂戰,給了這些狙擊手極大的舞台發揮。狙擊手出色的發揮,讓扶桑前線本已經混亂的指揮,陷入暫時癱瘓。鈴木及黑藤兩個聯隊在失去最高指揮後,雖然很快由次級軍官承擔起指揮責任,但是再沒有剛才那種高明的指揮手腕,表現平庸無奇,局面越發不利。

    如果將戰場作成沙盤,我們會發現,隨著戰局的推演,藍色的箭頭在漸漸前移。黑色的堤壩,雖然仍舊在努力抵抗,但是其組成的形狀,已經變的混亂。從無數整齊的小方陣構成的大方陣,變成了亂糟糟的黑色蟻群。

    從戰場上看,數以萬計的黑點,依舊有著強悍的威懾力,但是在藍色方陣的推進面前,雜亂的人浪,顯然不足以起到堤壩的作用。黑色的堤壩,正在逐漸被吞噬、切割,變成一個又一個,彼此之間互不聯絡的獨立個體。這些獨立個體的存在時間並不長,很快,就在藍色海洋的吞噬下,消失於無形。

    前線的戰局已經到了異常嚴峻的時刻,對於決戰準備更充分的魯軍,靠著人數與物質上的優勢,正在一點點把自己的先機轉化為勝算。扶桑軍中,接二連三有猛將或是優秀指揮陣亡的消息傳來。雖然眼下已經不是單槍匹馬,以個人之力逆轉戰局的傳說時代,但是一名出色指揮官對於戰場的影響,依舊不容小看。

    當大批優秀的指揮官陣亡或是不能指揮後,扶桑指揮部的命令很難貫徹到基層士兵,用兵手腕,戰場上的臨時指揮,都談不到。相反,張懷之、楊彪、王斌承、虎嘯林等將領的出色表現,打出一個又一個小高朝,扶桑軍的方陣,一個接一個崩潰瓦解。

    在會戰之前飽受物資匱乏困擾的扶桑軍人,在長時間的高烈度戰鬥中,體能及士氣上的劣勢,已經越發明顯,部隊無法保持戰爭初期的高昂士氣。左右兩翼,都被魯軍成功的穿插而過,將負責兩翼作戰的扶桑軍隊分解成幾部分,自兩翼向核心壓縮。

    正面戰場上,魯軍已經摸到了勝利女神的腳踝,但是,距離脫掉女神的衣服還有很遠的路要走。直到扶桑軍隊身後也出現五色軍旗時,才算是真正奠定了勝機。

    前線上,到處都是絕望的求援聲,扶桑軍人不可能再保留幾支精銳部隊在後方留守。大批的士兵被編入預備隊,投入到前線的人肉磨盤之內,負責後方防禦的,就注定是戰鬥力比之預備役還多有不如的弱兵。

    所有輜重兵都被動員起來,組成了特設大隊。這些士兵中既有扶桑人,也有自大員及高麗招募的歸化兵。戰鬥力,在扶桑隊伍裡只能算末流,甚至於統計傷亡時,他們不列入計算範圍。

    這也導致了未來,中國與扶桑兩國軍事愛好者,對於扶桑與中國作戰期間,死傷與斬獲數字的嚴重分歧。實在是兩者對於陣亡定義,以及本國士兵的定位,存在較大區別。

    這些士兵在戰場上,沒有太大作用,忠誠度也很可疑。用來守衛後方,只能算是無奈之舉。好在正面戰場上,兩支軍隊加起來的數字,已經到了一個恐怖的級別,不大可能有成建制部隊從後方殺出。僥倖流竄的散兵游勇,又或者是義勇民兵,這些部隊總還是能應付。

    後方的防線,並沒有修築拒馬或是胸牆等防禦設施,指揮部有過類似的命令下達,但是很快又收回了。這並非是狂妄所導致的亂命,而是權衡得失之後,做出的最為妥當處置。如果在後方修築了工事,那麼一旦戰事不利,撤退時,這些工事或是障礙物,將成為遲滯自己部隊腳步的罪魁禍首。

    在魯軍的真正實力展現之後,神尾光造就已經做好撤退的準備,是以,後方並沒有進行土木作業,這一點也為後來不少戰爭研究者所詬病。可易地而處,如果批評者置於神尾的位置,也很難下達修築的命令。畢竟,神尾對己軍的情形心知肚明,保證後路暢通是無法宣諸於口,卻是各位大佬都默認的首要選項。

    為了保證部隊不因為怯懦而嘩變,對於後衛部隊,並沒有透露太多信息。在給予了允許戰後亂捕,戰利品私人擁有等一系列優惠條件後,這支部隊的忠誠度,也可以得到保證。至少,在用兵的層面看來,這樣的安排並沒有太多問題。

    進入山東的部隊,大多報著發財的目的,即使戰利品分配上只能分些殘羹剩飯,這些士兵大多還是抱著發財夢。對於動輒毆打辱罵自己的上級及戰友,他們並沒有怨念,反倒認為這是自己應得的。扶桑人既然優秀,那對自己的暴虐就是應該。將來,只要能在山東人身上找回場子,就可以獲得心理平衡。

    雖然承擔保護輜重及運輸的責任,這些士兵的伙食,卻是全軍最差的一部分。由於並非戰鬥部隊,食物配給上,只有最低的一檔。週而復始的重體力勞動,加上不能果腹的食物,讓這些輜重兵的精神和身體,都處於非常衰弱的狀態。

    他們迫切的期望勝利,只有前線獲得勝利,他們才有機會參與搶劫,這樣才有可能發財。就是輪到他們只是末尾,但是只要有一些殘渣剩下,即使最大的恩惠。

    有的人已經準備好了包袱皮,準備進城之後,見到什麼就拿什麼。可是隨著前線戰鬥的打響,他們見到的,並非傳遞好消息的通信兵。只有一具具屍體,或是滿身血污的傷員。

    由於醫生都被集中到指揮部,隨時做轉移準備,受傷者得不到治療,躺在地上,發出絕望的哀號。這種哀號聲,讓守衛兵心驚肉跳,總覺得不是個好勢頭。

    傷員絕望的慘叫,讓士兵聽了異常煩躁,一些士兵趁著長官不在,蹲在地上點燃了香菸。交頭接耳地議論著,這次戰役的勝負問題。

    一名士兵忽然罵了兩聲邪門,又問身邊的人道:「你聽一聽,我們的腳下,是不是有什麼動靜?」

    身邊的袍澤開始還想要笑他,但是很快,也發覺情況不對。腳下的大地,確實在微微顫抖,如同一個病人在打擺子,魯軍大概又開炮了吧?這幫瘋子,在混戰的時候也要開炮?

    有人在心裡詛咒著魯軍不得好死,更多的人,則握緊了步槍。他們大多數時候不發給武器,只有總動員時,才會接觸軍械。自身戰術當然談不到,但是在這種時候,手裡握著槍,就總能多一份安慰,彷彿有槍在手裡,自己就真的可以保護自己。

    一個瞎了一隻眼,不能承擔戰鬥任務才被分配到輜重營的扶桑老兵,平時一副吊兒郎當的兵痞樣子,就連軍官也很難約束他,也看不到他怕什麼。按他的說法,自己的眼睛都已經報答皇恩了,自己還有什麼可怕。

    可是,隨著聲音漸漸加大,這名老兵的面色變的鐵青。猛的趴在地上,仔細傾聽了一陣,猛地跳起來,一巴掌打向了自己長官的臉

    「你這頭笨豬。你還在猶豫什麼,讓所有人準備戰鬥,我說的是所有人!包括傷員在內,不想死的就都起來拿槍,騎兵!這是戰馬的聲音!」

    似乎是為了印證他的話,阿爾比昂駿馬雄健的身姿,以及騎士胸甲的閃光,已經出現在士兵的視線裡。老兵絕望的舉起步槍,開始向四下喊著「大家不要慌,瞄準射擊!我在關外,與哥薩克交過手,騎兵並不可怕!」

    可是,一群沒有經歷過像樣戰爭的武裝苦力,在沒有防禦工事掩護的前提下,直接面對高頭駿馬,以及雪亮的馬刀,根本沒辦法像訓練一樣冷靜開火。事實上,他們也沒怎麼受過射擊訓練。

    能夠堅持在陣地上,保持基本隊型,足以證明這些士兵的優秀。可是,這種優秀在此時,卻起不到太大作用。大多數的人射擊動作已經變形,急於發射槍彈,卻因為手腳的顫抖,讓裝彈變的更慢,至於準頭和射程,就已經沒人顧的上考慮。扣下扳機的原因,並非確保可以殺敵,而是靠著射擊製造出的硝煙與槍聲,鼓舞自己的士氣,給自己壯膽。彷彿只要槍響著,敵人就不會過來,即使過來,自己也看不到。

    混亂的槍聲,聲勢同樣驚人,前排的騎兵已經有人墜馬,也有一些戰馬中彈,發出絕望的哀號,於奔跑中猛的跌倒。馬背上的騎士,被摔出很遠,在地面上砸起塵土。

    未中彈的騎兵,連忙伏下身子,躲避著對面飛來的彈雨。共合首位女騎將孫美瑤憤怒地挺直了胸膛,揮舞馬鞭,抽打著身旁的士兵,怒斥道:「怕個球!那是子彈,不是大糞!大家把腰桿挺直了,別給山東人丟臉!」

    緊隨在她身後的孫飛豹則大喊道:「大家不要怕,那只是槍彈而已!騎兵,進攻!」

    隨著雙方距離的縮短,騎兵的馬槍也開始發出怒吼。比起步兵的盲目射擊,這些騎兵的射擊精度要遠遠勝出。平日刻苦的訓練,海量的彈藥消耗以及汗水,換來的,就是戰場上實打實的成績。即使在高速機動中開火,卻依舊可以保持較高的命中率,扶桑士兵在轟鳴的槍聲中,紛紛倒地。

    獨眼老兵已經取代了基層軍官的位置,叫罵著,連踢帶打,督促這些軟腳蝦排成陣型,舉起刺刀,準備搏命。由於沒有任何障礙,騎兵可以肆無忌憚的衝過來,士兵也必須以血肉之軀,迎接槍彈的洗禮。所能依靠的,只有一個個並不怎麼牢靠的刺刀陣。

    騎兵並沒有盲目的衝向刺刀,而是舉起槍,朝著方陣射擊。騎手們嫻熟的控制著坐騎,人馬一體,在刺刀的外緣劃過。這種高速機動,證明騎手的騎術,已經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更證明指揮官對這支部隊的指揮,如臂使指。

    「刺刀陣!在揚基,我們見過的多了。弟兄們,給他們點厲害嘗嘗,看看他們的陣還怎麼擺!」

    孫飛豹吆喝聲中,騎兵藉著奔跑,向步兵開槍射擊。扶桑步兵大部分沒來得及裝子彈,沒辦法還擊,只能被動挨打。少數裝了彈藥的士兵,也被騎兵的高速運動搞的眼花繚亂,無法瞄準。

    就在這種高速機動之中,騎兵射出子彈,隨即掛上馬槍,自腰間取下手留彈,朝著方陣裡投擲過去。白煙升起,扶桑陸軍驚慌的大叫起來,緊接著,炸飛的彈片就在方陣裡肆意舞動。

    由於彼此距離太近,手留彈造成的殺傷,竟堪與炮兵相比。方陣出現了一個個缺口,軍官已經失了方寸,絕望的下達著命令,士兵的恐懼情緒壓過了發財的玉望,有人已經扔下步槍,跪地投降。還有人則大叫著,向兩旁的森林跑去。

    隨著一陣悠揚的號聲吹響,騎兵以錐形陣,自一個個缺口楔入,鐵騎揮舞軍刀,砍殺著驚慌失措的步兵。鐵蹄踏破了軍陣,戰旗被軍刀無情斬斷。這些特種兵本就不具備步兵的素質,此時在巨大的心理壓力面前,再也維持不住隊型。

    逃跑與投降,從個人行為,變成了集體行為,只有少數扶桑籍士兵進行著徒勞的抵抗。獨眼老兵,絕望的揮舞著軍旗,希望可以打翻幾個騎兵。一騎棗紅馬自遠方奔來,馬上騎手特殊的軍服,一眼就能認出是個女人。獨眼老兵高舉著戰旗,向這個女軍官迎上去。他已經有了戰死的覺悟,只想臨死前,能殺一個軍官,給自己墊背。

    戰旗直刺,訓練過無數次的刺突,在這名老兵手裡使出來,格外有力。戰馬發出一聲長嘶,人與馬相撞一處。預想中,戰旗刺入馬身的衝擊感並沒有傳來,老兵只看到一隻巨大的馬蹄,在自己眼前迅速放大,隨即……就陷入永遠的黑暗之中。
Babcorn 發表於 2017-1-8 09:56
第674章 追亡

     跟隨騎兵旅行動的,還有山東的飛騎炮隊。由於兩軍形成肉搏混戰,炮兵很難發揮作用。鄒華乾脆命令挽馬拉著大炮,跟隨騎兵行動,直接把炮架在了扶桑軍身後,朝著後方射擊。

    在擊潰了殿後部隊之後,魯軍的鐵蹄可以肆意踐踏扶桑軍後陣,無人能制。最先遭殃的,就是臨時戰地醫院。

    傷兵們舉起槍,試圖組織抵抗。但是兩排榴霰彈炸過來,讓這零星的抵抗被迅速瓦解。孫飛豹在揚基打了幾年仗,很受揚基影響,不太支持這種殺俘行為。在旁建議道:「姐,這都是傷號,不大好吧?大帥知道了,是要怪罪的……」

    「小豹子,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你姐夫怪罪怕啥?咱是一家人,他還敢槍斃你是咋?放心,有姐給你撐腰,啥都不用怕。就說我下的令,看他能把我怎麼著。」有了兒子的孫美瑤,可是不怕趙冠侯發脾氣,不管惹什麼禍,只要把小傢伙抱出來,保管趙冠侯什麼火都沒了。

    孫桂良加上孫家幾百條人命,讓孫美瑤對扶桑軍人恨之入骨。不管是傷兵,還是俘虜,在她眼裡,都是注定要殺之而後快的強敵大仇。事實上,有著類似仇恨情緒的並非她一人,整個騎兵旅,大多把扶桑軍人視為死敵。只是礙於軍令,他們不敢放肆,現在有了長官出來下達命令,最後的束縛也就不存在。

    「很榮幸與諸軍並肩作戰。」扶桑傷兵中軍階最高的軍官,大喊一聲,召集了幾十名能動的傷兵,絕望的迎向鐵騎。這也是傷兵營最後的武力抵抗。

    幾名受傷的軍樂手,在被砍殺之前,堅定的吹響軍號,完成人生裡最後的演奏。但是大多數傷兵,只能發出絕望的叫聲或是求饒聲。

    煙火伴隨著慘叫聲,馬踩、刀砍、火燒,這些騎兵用一切想的出的辦法,對傷兵進行單方面虐殺。後世扶桑軍事愛好者研究此段戰史時堅持認為,之所以扶桑山東戰爭過程中,扶桑方面的傷亡遠超過山東,並不在於山東的戰略以及山東的護理制度。而在於山東方面,無恥的襲擊傷兵醫院,導致大批傷兵失去痊癒後重新返回戰場的機會,並據此撰寫長篇論文,抨擊魯軍的醜惡行徑。

    可是,就目前而言,孫美瑤和她的騎兵旅,卻是處於無可匹敵的位置。前線本就處於不利態勢的扶桑,如果抽調部隊趕回後方支援,整個戰線都可能崩潰。再者,騎兵的高機動性,決定想要抓住騎兵予以殲滅的戰術很難成功。

    這支鐵騎如同發瘋的野牛,把整個扶桑營地攪的天翻地覆。爆炸與火焰,在營地裡蔓延開來,魯軍的炮兵適時加入,用炮火覆蓋所有敢於向騎兵射擊的區域。臨時被動員起來的警衛部隊,人數和質量上,都不能與騎兵相比。非但沒能遏制騎兵的攻勢,反倒是連自己都被鐵騎碾過,消失於亂軍之中。當魯軍這支嫡系正式登場,戰場的天平,終於徹底傾斜。

    扶桑軍隊的傳令兵及通訊兵,隨時可能遭到獵殺,前線與後方的聯絡基本中斷。隨著營地的淪陷,傷員得不到安置,彈藥也無從補充,甚至連神尾的指揮部,都存在被騎兵一舉端掉的可能。

    崩潰,無可避免的發生了。以人數論,扶桑軍隊仍保留了較大規模的兵力,純粹從數字上看,似乎還可以與魯軍分個高下。但是身在戰場中的人,卻清楚的知道,扶桑軍隊已經一敗塗地,沒有任何翻盤希望。

    戰旗落入敵手,士兵開始掉轉方向奔跑,由於指揮不靈,連殿後部隊的安排都沒能傳遞下去。只有一些部隊靠著覺悟,高喊著「魯軍且試我軍之膽魄!諸君,我們九段阪見!」主動迎向魯軍的突擊部隊,在被大軍吞沒之前,他們頑強抵抗,戰鬥到最後一刻。

    可是更多的部隊,卻因為失去指揮而變的混亂,所有的勇氣,早已經在飢餓與絕望中消耗殆盡。當潰散發生後,他們也就毫無壓力的扔下武器,跟隨著大隊開始逃散,不但把自己的後背留給魯軍,也把友鄰部隊辛苦維持的防線沖垮。

    後軍亡命的試圖打出一條通路,以便順利轉移,魯軍也沒有嚴防死守的意思,騎兵主動讓開通路,放扶桑軍逃走。炮兵則在兩翼發炮,一點點削減著扶桑軍人的數量。

    如果騎兵配合炮兵構築起一道防線,扶桑軍人爆發出哀兵的態勢,確實會以死相拚。那麼共合再上演一場高水平的攻防及白刃戰,也大有可能。但是當通路出現在眼前,求生的予望戰勝了鬥志。不管是炮擊還是槍彈,都已經顧不上。所有人都想著在這條生命通道關閉以前,一定要逃出去!

    炮擊、槍彈,銜尾追殺。這些都比不上求生的吸引力強,士兵們甚至丟棄了武器,只求速度可以快一點。比起兩側的的敵人,擋在身前的袍澤反倒更為可惡。叫罵、推搡,甚至於殺戮,都開始上演。一向以紀律性成名亞洲的強兵,這時,卻也成了散兵游勇。

    追亡逐北!戰役到了這個階段,已經沒有懸念。追擊部隊開始銜尾追殺,這個時代,勝利方主要的殺傷並不是在戰場的排槍與白刃,而是勝利後的掃蕩與追逐。失去指揮的部隊,很難組織起像樣的反擊,何況在魯軍優勢兵力面前,抵抗與送死沒有什麼區別。

    獵兵在山野、林地裡,搜捕殘存的扶桑士兵。魯軍的大部隊,如同一張鋪開的大網,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處於這張網中的,扶桑軍人除了死與降之外,再沒有其他出路。

    趙冠侯並沒有參與追擊,而是帶著一支人馬,返回了指揮部。最先迎出來的,卻是滿臉焦急的楊玉竹。她身上換了一身軍裝,手裡提著兩把左輪,見趙冠侯回來,連忙跑過去問道:「怎麼樣,我們贏了?」

    「當然是贏了!扶桑人已經撤退,我們的部隊開始追擊。敢打我山東的主意,不讓他吃點大苦頭,他也不知道厲害。這一棍子下去,就得讓他知道疼字怎麼寫,將來就不敢總惦記我這一畝三分地!」

    楊玉竹的心裡,再次將這個男人與郭劍進行比較。她私心裡怎麼拉偏架,也得承認一個基本事實,郭劍是不可能打贏扶桑人的。

    不管他有多好的武功,或是多大的志氣,打不贏總歸是打不贏。再看看自己陝軍的兄弟,到了山東之後,他們才真的像是一支軍隊。與陝西的時候比一比,就能得出結論,在陝西的陝軍,只能算是伙成氣候的強盜。不管當時日子過的多逍遙,只有在山東,才真正有前途。

    她的心裡轉過不知多少念頭,但是趙冠侯這時已經不顧她,向指揮部裡走去,程月、鳳芝都已經跑了出來。兩人的身份尊貴,被女兵攔著,死活不許她們出指揮部。否則以兩人的心情,怕是都要提著刀殺到陣地上,與趙冠侯並肩作戰才放心。

    姜鳳芝拉著趙冠侯看來看去,滿臉焦急「師弟,你傷著沒有?扶桑人的槍法厲害,你怎麼非往前邊跑,你是大帥啊,應該在指揮部裡當諸葛亮,你怎麼跑到前面唱大武生去了。回頭我非跟寒芝姐那告狀,讓姐收拾你不可。」

    「沒事,你看,我這不好好的麼?扶桑人的大部隊逃了,但是小股部隊還在流竄,零星的戰鬥還得持續一段,你們還是得注意安全。」

    姜鳳芝搖頭道:「安全?我們安全不了。你不在身邊,我心裡就不踏實,說不定什麼時候,我就跑前線去找你了。你要想要我安全,除非你也在這不動。」

    「好好好,說不動就不動,我就在這陪你了。說實話,我想動也動不了。打完仗不代表我沒事了。發獎金,發撫卹金,計算傷亡,銓敘戰功,其實打完仗我的差事更多。就算是想出去殺個來回,下面的弟兄也不干。」

    程月性子靦腆,不像鳳芝沒心沒肺,自一見面,就只緊緊抓著丈夫的手一聲不吭。從黑太太變成了紅太太,她可是經歷過辛酸的,自然不想因為失口,就把這好不容易得來的寵幸弄沒了。這時才說道:「老爺,銓敘的事,我也可以幫忙。還有……玉竹姑娘。」

    她的眼睛不瞎,自然看的出一些端倪,與其做惡人,不如順水推舟。能拉一個幫手在身邊,總能在抗衡十格格的時候多份助力。自從有了寶慈,十格格在內宅的威風越來越大,自己可是招惹不起,必須找個盟友才行。

    楊玉竹道:「大帥,你要說敘功,那我這功你敘不敘。你可答應過我,只要我們陝軍這次好好打,你就答應我的要求。這回,你敢說我們陝軍弟兄打的不好?」

    趙冠侯看楊玉竹那要吃人的樣子,連忙擺著手「這我可不敢。關中冷娃名不虛傳,能挺的住死,也能殺的了人。這次咱們能夠獲勝,陝軍兄弟的功勞,絕對不容抹殺。玉竹姑娘想要什麼獎賞,只管說,我說到辦到。」

    鳳芝的眼睛裡,升起警惕的光芒,一隻手抓著趙冠侯的手,另一隻手悄悄握成拳頭,緊盯著這個漂亮寡婦,看她會提出什麼要求。

    楊玉竹早已經想好了,不慌不忙道:「我要一個名額,一個上學讀書的名額。不是你那女校,我讀師範沒什麼用。我要讀軍校!山東不是有武備學堂麼,孫美瑤不是女騎兵指揮官麼?我要讀步兵科,以後當步兵指揮官。咋?你們山東只許女人掌騎兵,不許女人掌步兵?」

    趙冠侯一笑「首先,我要糾正你一個錯誤,不是我們山東,是咱們山東。這裡是我的地盤,也是你的家,這可別搞錯了。其次,山東男女平等,女人當然可以當軍官。不過武備學堂裡都是男人,你個女人進學堂,會不會不方便?再說將來隨營鍛鍊實習,不比你偶爾走票,那是真要進營的。」

    「怕啥?你不是有女兵營麼?給俺們陝西女人也設個女兵營不就完了?別以為只有山東的女子能當兵,關中的婆娘發起潑來,就是漢子也要讓她們三分。鄉下有力氣的女人有的是,你只要肯給軍餉,就有人願意把命賣給你!怎麼樣,就這個要求,你點頭不點?」

    趙冠侯道:「這個頭,我當然要點,如果不答應,不是成了重男輕女,只用陝西的冷娃,不肯用關中的婆姨?只要能招來兵,我就成立女兵營。還有,你可以到關中,去招些米脂婆姨來。我手下的弟兄,還有不少打著光棍,米脂婆姨綏德漢,這樣的越多越好。不光是你……程月,你也去讀軍校吧,也好和玉竹姑娘做個伴。」

    「我?」程月一愣,隨即連忙搖著頭「不行,絕對不行。軍校裡都是男人……妾身不敢。」

    楊玉竹噗嗤一笑「我難道不是女人?大帥讓月太太讀軍校,就是為了咱們做伴,免得有不知死活的漢子來撩我。再說,這也是一片好心,月太太,你可不要辜負大帥的期望。」

    鳳芝見楊玉竹的要求只是當軍官,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暗地尋思著:怎麼還有這麼笨的人?當警查多好,不用受那麼多的罪,大兵的日子可比警查苦多了,何必自己找罪受?倒是程月,早點進營才好,眼不見為淨。

    開始有通訊員向指揮部趕來,無一例外,都是前來報捷。濰坊城裡,也有消息送過來,乃是轉發來自濟南的電報。八里窪大捷,扶桑的騎兵,全軍覆沒。

    僥倖逃出戰場的部隊,卻在隨後的逃亡中,被各地武裝截擊,非死即俘。另一份電報的內容,則來自京城,外交部對於濰坊會戰給予了相當關注,最新一封密電內容為:邦交為上,大局為重。

    另一份電報,卻來自某個縣城的電報房,發報人的名字用的也是化名,這樣的電報,按說是不會放到趙冠侯手裡的。可是電文的內容,引起了十格格的興趣,特意下令轉發。上面的內容並不長:

    浩然正氣沖霄漢,驚醒了星斗閃閃寒。駭浪奔濤增婉轉,風叱雲咤也纏綿。

    鳳芝看的莫名其妙「這不是戲台上,周公謹的詞麼?這人花這麼多電報費,拍個這個給你什麼意思?」

    趙冠侯看著電報笑道:「因為,發報的人,就是周公謹。看日子,這是五天前發的,這美周郎倒是我的知音人。誰敢說我共合沒有將才?只可惜,這將才雖是共合之幸,卻非大總統之福,看看發報的地址,這是魚兒撞破了千層網,大總統有的頭疼了。傳我命令,各追擊部隊注意控制己方傷亡,以保留實力為上。扶桑人是外鬼,鬧騰不起來,真正該防範的,還是自己身邊的人,這美周郎一出,天下怕是又要亂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1-8 09:56
第675章 逐北

     以控制傷亡為前提的追擊,力度上自然有所減弱,但這不意味著扶桑部隊得到了喘息的機會。對於處於逃亡狀態的扶桑軍人來說,他們的地獄之旅剛剛開始。

    扶桑戰史對這一部分的記載諱莫如深,只有在共合佔領期間,才流出一鱗半爪的文字記載,讓後世研究者,得以由側面瞭解,當時扶桑軍人所面臨的絕望境地。

    幾十名扶桑士兵,互相攙扶著,在小路上飛奔,邊跑邊警惕的看著四周。他們所在的隊伍被打散,這些士兵成了無主孤魂,狼狽的不知所措。曾經的驕傲與狂妄,現在被惶恐不安所取代,一點輕微的動靜,都能把他們嚇的狼狽而逃。

    不在於一次戰鬥的勝負,而在於支持扶桑軍人的膽魄,已經被打掉,這些亞洲強兵,現在成了驚弓之鳥,失去了賴以支撐自己的勇氣。遠方,裊裊炊煙升起,有食物的香氣,向這邊飄過來。扶桑士兵下意識的勒了幾下皮帶,試圖扼殺掉飢餓感。

    身上根本就沒配發乾糧的扶桑軍人,在高烈度的戰鬥之後,早已經飢腸轆轆卻找不到任何可以果腹的食物。幾個老兵對視一眼,無言的達成默契,向著冒煙的地方前進。

    在戰場上,敢點火做飯的,自然也是軍人。五色軍旗與趙字旗,都斜靠在一邊,步槍也都放到一起。擔任後衛部隊的他們,身上大多有傷,但還沒到需要後方治療的地步。現在仗打的順手,也就不需要輕傷員上陣。他們在後方只負責清理戰場,也樂得偷點懶,享受一下忙裡偷閒的樂趣。

    由於疏忽,連警戒哨兵都沒放。飢餓的扶桑軍人衝進來,這些士兵再想抓槍,已經來不及。

    扶桑軍人也沒想到,遇到的居然是一支魯軍,兩下里先是一愣,最先反應過來的扶桑軍人舉起槍,用扶桑語大喊著「不要動!」

    「****娘!」魯軍的反應與扶桑軍想像中不同,並沒有被槍震住,相反,抄起隨身攜帶的關山刀子,朝著他們猛撲上去。因大捷帶來的興奮情緒,讓這些來自關中的亡命之徒,恢復了自己嗜血好鬥的本性。不管是槍,還是其他武器,都嚇不住他們。

    刀鋒凜冽,刺刀鏗鏘。手中持有長兵的扶桑軍人,在搏鬥環節中,實際也是佔優勢。自紙面數據看,不管是兵器還是人數上,都擁有絕對的扶桑軍人,應該毫無懸念的贏得這次遭遇戰的勝利。可是事實的發展,卻與數據推演背道而馳。

    陝軍自身悍勇不要命的特點,結合了魯軍的榮譽感建設,二者合而為一,締造出了一支堪稱怪胎的隊伍。即使身上有傷,即使手中無槍,即使對方的人比自己多又怎麼樣?那麼多東洋人都被打敗了,害怕這一下股敵人?哪怕自己死光,弟兄也會為我們報仇!

    報著這種信念的魯軍,爆發出超人的鬥志。一刀刺入小腹卻不後退,只抓著步槍不放,同時將手中的刀子奮力刺入對手的前胸。被撂倒在地,卻依舊舉著刀,向著眼前晃來晃去的腿上猛砍。兩支軍隊的軍靴不同,不會認錯。甚至一個人拉開手留彈,朝著幾個敵人撲上去。

    原本已經做好犧牲準備的魯軍士兵驚訝地發現,扶桑人居然開始逃跑了。這不是誘敵,而是真正的潰散,有些軍人甚至丟棄了武器,四散奔逃,彼此之間失去照應。甚至有扶桑士兵脫掉軍裝,向山林裡跑去,或許想要找機會,以中國人的身份生存下去。

    死裡得活的一方,不敢相信是自己贏了,對視一眼,隨即就抄起刀子吶喊著銜尾而殺。很快,聽到爆炸聲趕來的一個連,將這支扶桑武裝徹底解決。連長面沉似水,指著鼻子訓道:

    「你們這幫人能的,升火做飯不做警戒,等回去以後,看瑞洋人怎麼收拾你們!打跑這幾個東洋人,就覺得自己了不起了?我們連炊事班就抓了三十幾個俘虜,比你們強到不知哪裡去,你們啊,給自己的長官丟人!」

    沒能跟隨大部隊逃跑的零星扶桑武裝,此時已經失去了戰鬥能力與勇氣。大部分人沒有彈藥,還有一部分人連武器都沒有,最重要的是,他們失去了鬥志。

    曾經自以為天下無敵的強兵,被打的四分五裂,比武器更為重要的精氣神,在這樣的戰鬥中被徹底摧毀。即使遭遇比自己弱的部隊,他們也沒有能力吃掉對方,只要魯軍打幾排槍,這些東洋兵就攻不進去,進入白刃戰環節,更是迅速崩潰,甚至整小隊的投降。

    「為什麼扶桑軍人那麼差勁了?在戰場上,他們很厲害,怎麼現在就變的這麼糟糕?」楊玉竹聽到一個個戰報,頗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這些戰功,很大一部分是陝軍弟兄立的,她相信,自己的兄弟不會撒謊。可是為什麼,同樣一支部隊,前後差距大到這種地步?

    趙冠侯笑道:「這沒什麼,扶桑軍人確實厲害,從某種意義上說,說他們是當今天下第一流的部隊也不算過分。但是現在我們遇到的,不是軍隊,只是殘兵。他們失去了長官的指揮,失去了戰友的支持,孤立無援。這種情況下敢於死鬥的部隊,終究是少數。有這種勇氣的軍人,大多在殿後大戰中戰死了,剩下的,就是些普通人。你不能對普通軍人要求這麼多,他們的表現,很正常。」

    姜鳳芝興奮地說道:「那要是這樣,咱們就接著打下去,把扶桑人都宰了。」

    「都宰了也輪不到你動刀。扶桑人這次不會有什麼好下場,被兜住的這部分,已經是盤子裡的菜。逃走的那批,也好不到哪去。瑞恩斯坦參謀長不是吃素的,第五師更是我魯軍之精華所在,神尾這回,別想有好日子過!」

    「敵襲!」一聲淒厲的尖叫只喊出一半,聲音就戛然而止。森林內響起嘹喨的戰鼓聲,一聲聲軍鼓,彷彿敲在了扶桑軍人心頭,震的人心膽皆碎。悠揚的軍號、風笛聲,伴隨的是密如雨點的槍彈,擔任警戒的扶桑士兵,被彈雨掃的七零八落。

    勉強組成隊型的扶桑軍人以排槍回敬,但是隨著森林內大批魯軍呼喝殺出,雪亮的刺刀組成刀牆,扶桑軍人的抵抗便顯得軟弱無力。刺刀搏擊,白刃相向,對於眼下這支疲兵加上敗軍來說,實在有些勉強。剛剛集結不久的部隊再次崩潰,在魯軍刺刀陣面前,化做一盤散沙。

    魯軍開始了追殺,帶隊的團長手舉軍刀,衝鋒在前,將一名又一名扶桑軍人砍翻在地。在青島積攢了一身氣力的魯軍,終於有了發謝的對象。

    當孫美瑤的騎兵在扶桑軍隊後方橫衝直撞時,神尾光造的指揮部,由一個緊急動員起來的步兵連保護,第一時間逃離戰場。扶桑軍人輸掉的不是一場單純的野戰,而是整個濰坊戰役。現在能做的,就是收攏手上現有部隊,進行整編,為二階段反擊作戰做準備。

    當戰局注定無望逆轉時,儘可能多的保存實力,就是指揮官的首要任務。這個時代沒有無線電台,所處的位置又沒有電報房子,聯絡全靠通信兵。大批的士兵被派出去聯繫收容部隊,直到此時,神尾手上掌握的部隊,也不超過五千人。可是剛剛逃出戰場不久,就遭遇了魯軍生力軍的伏擊,又被生生咬下一塊肉來。

    這就是敗仗啊。本以為可以作為職業生涯華麗謝幕的戰鬥,變成了終身洗刷不去的恥辱。明明遭遇的部隊並不太多,戰局卻並不能按預想那樣發展。其所遭遇的魯軍前鋒,實際只有一個團的兵力且不包含特種兵,可就是這麼一支部隊,竟是差點打崩了這好不容易收容起來的幾千扶桑軍。

    不過,名將總歸是名將,神尾光造及其麾下高級將領,並非無能之輩。以高層指揮水平而論,扶桑指揮層較之魯軍大多數指揮官更為出色。魯軍雖然擁有當世一流的作戰素質,但是指揮官的大意與貪功,差點葬送了好不容易得來的勝利。

    憑藉幾名師團長的出色發揮,扶桑殘兵成功的打出了一個反包圍,把魯軍這個步兵團,圍困在一處小高地上。四下軍勢齊集,竟是想要一口吞掉這個團。

    大敗之餘,如果能吃掉魯軍一個團,對於振奮人心大有幫助。神尾也相信,自己有這個本錢拿下對方。畢竟扶桑軍雖然戰敗,但是元氣仍在,隨著己方陸續有殘兵被收容,手上可以控制的人馬越來越多,吃掉一支孤軍的能力總是有的。

    被困的魯軍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容易對付,這些魯軍士兵雖然處於包圍之中,但是並沒有因此而混亂或是絕望。濰坊會戰的勝利,給了這些山東軍人前所未有的勇氣。

    身為山東王牌部隊的一員,這些士兵是很有一種驕傲情緒的,下意識認定,自己比所有部隊都要優秀。連二線部隊都能戰勝扶桑人,自己又怎麼會輸?在這種情緒支撐下,即使戰局變的對自己不利,這些士兵依舊抱著一定可以勝利的信念,利用現有地形與扶桑軍人進行周旋。

    扶桑軍的特種兵嚴重不足,大炮這類武器多半遺失在之前的潰敗中,火力上不能佔據絕對優勢。眼看這些魯軍依託地形死守,竟是找不出太好的攻堅手段,只能敲起軍鼓,幾路一起衝鋒,以人數的絕對優勢直接壓了上去。

    刺刀激烈碰撞,亡命搏殺隨處可見。如同爆豆的槍聲,在高地上迴響著,被困魯軍的射擊速度與準頭,絲毫不遜色於泰西各國的精銳。從對射到互拼手留彈,一直到白刃戰,魯軍的表現全都值得讚賞。

    圍困與突圍,消滅與抗爭,預想中的碾壓,變成了膠著。雖然魯軍的隊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一點點消耗,但是扶桑軍人也付出了對等的傷亡。

    幾發炮彈自後方射來,在扶桑軍人的頭頂炸開。隨即,就有一支挑著五色旗的隊伍向這裡衝來。這支部隊的軍容並不齊整,一看即知,與被困部隊不是同一編制。但是其作戰異常勇敢,與扶桑軍打的難解難分,並不容易對付。

    密集的槍聲,如同信號,將附近的部隊,都朝這個方向引來。一支人數過百的扶桑軍人,狼狽的跑過來,甚至來不及通報姓名,就被拉上前線作戰。可是他們的腳步還沒站穩,就有一群服色雜亂的中國士兵,舉著步槍衝過來,邊沖邊道:「趕上了趕上了,這回的機會可不能錯過!」

    被中國商人僱傭來代替學生送死的雇勇,自濰坊前線追趕而來,來的正是時候。這些部隊的戰鬥力普遍低下,在平時,對扶桑人構不成任何威脅。可是現在,扶桑軍人已是強弩之末,每多一個敵人,都可能讓戰場發生變化。這些要錢不要命的雇勇,照樣給扶桑人造成了巨大的壓力。

    保安團、消防隊、由村武裝部發放武器武裝起來的義勇軍。各色地方武裝,在之前最多在山裡轉,與扶桑的徵糧隊周旋。趁著前線勝利的東風,都衝出了自己的藏身地趕來戰場。

    雜牌軍的戰鬥力並不能與扶桑軍人相比,彈雨交織,國人的傷亡遠比扶桑人為大。可是戰鬥熱情上,這些飛蛾投火的武裝卻遠勝東洋戰兵。即使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個倒下,沒死的人,依舊努力的裝填、舉槍、射擊,直到中彈身亡。

    四面八方,趕來援助的魯軍漸漸增加,自戰場趕來集合的扶桑軍人,與魯軍地方部隊在路上接火。戰場被分割成無數小塊,某個戰場魯軍佔有優勢,但是在外圈卻是扶桑人佔據主動,可是在更外一層,又是魯軍控制了局面。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半個多鐘頭以後。一陣密集的鼓點,配上整齊的踏步聲,代表著真正的強兵終於出場。雖然裝束上,與之前遭遇的魯軍一樣,都是藍色軍裝,皮製武裝帶,配上軍靴。但是當這支部隊山林間殺出的一剎那,整個戰場的局勢,就徹底發生了逆轉。

    「我是李縱雲,打不死的李縱雲!第五師,隨我衝鋒!把我們的袍澤救出來!」

    伴隨著這樣的口號,藍色的鐵流,如同洪水,輕鬆衝破了黑色的護堤。原本交戰正酣的戰場,被這藍色洋流衝過,回歸平靜。蒼茫大地,斷槍殘刀,漫山遍野,只剩潰散的逃亡者與銳氣十足的追擊者。

    最後的反擊失敗,入侵者變成了獵物,守護者化身獵人,開始了屬於自己的獵殺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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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6章 上兵伐謀 其次伐交(上)

     扶桑陸軍的素質無可指責,即使是投入到泰西戰場,扶桑陸軍依舊可以稱為強兵精銳。自內部革新之後,扶桑的目標始終是爭霸世界,對軍隊的訓練與要求,也是以這個目標為參考。即使瑞恩斯坦一手訓練出來的第五師,對上扶桑的軍隊,勝負之數也僅在五五,很難保證誰一定會勝過誰。

    但是,兩方的戰鬥從一開始,就注定與公平二字無緣。瑞恩斯坦把第五師視為看家法寶,不願意讓其承受太大的傷亡,從一開始的雪藏,到現在突出奇兵,就是避免與扶桑人陷入消耗戰。

    瑞恩斯坦並沒有將所有扶桑士兵一口吞下的打算,而是以切牛排的方式,把扶桑的潰兵切割下一大塊,隨後,以絕對優勢的兵力,對這塊盤中餐進行吞噬、消化。對於被包圍部隊,形成了絕對數量上的以多打少,從四周向中心地帶一點點碾壓、推進。

    對於包圍圈內的扶桑士兵來說,放眼望去,只能看到一片藍色的海洋。子彈在耳邊歡快的舞蹈,槍聲連綿不絕。事後,不少扶桑軍官在戰鬥日記裡都堅持認為,魯軍擁有某種新式連環步槍。

    終於有人扛不住壓力,扔下武器,跪在地上大喊著「投降!我投降!」

    軍官剛剛對這名敗壞扶桑陸軍聲譽的敗類執行了戰場紀律,另一邊,又有士兵做出同樣的選擇。在這名軍官掉轉槍口,準備將這名懦夫擊斃時,自己的身體卻忽然巨震幾下,無力的倒在地上。

    指揮官陣亡,部隊的潰散趨勢更為嚴重,整個小隊所在的陣地都放棄了防守,向魯軍輸誠。對比被包圍的扶桑軍人來說,一小隊的兵力並不算多,可是投降的風波如同瘟疫,在陣地上蔓延開,越來越多的士兵絕望的舉起雙手,成為魯軍的俘虜。

    軍官被擊殺,抵抗者甚至得不到白刃戰的機會就死在排槍之下。望著四方人山人海的魯軍,以及遠方,依舊源源不斷匯聚而來的藍色海洋,就連基層的軍官也絕望的丟下戰刀,放棄指揮。扶桑軍人的信心,徹底瓦解,他們絕望了。

    對於脫離戰場的部隊來說,也不代表平安無事。原本躲在山裡避禍的村民在軍隊的帶領下,重返家園。與離開時不同,回鄉的村民,得到了山東官方發放的少量武器,以及防賊利器:地雷。

    被發動起來的群眾,在扶桑軍隊撤退的路上,埋了不知道多少枚地雷。有一些居民在之前的時候受過扶桑人的荼毒,或妻女被辱,或家人被殺。當他們得到武裝後,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報仇。

    零星的射擊,甚至還有稀疏的弓箭,這些襲擊,對於正規軍原本算不了什麼威脅。可是身後有著新銳第五師追擊,扶桑部隊沒有留下來與這些民團作戰的膽量。只能忍受著槍彈的襲擊,咬牙前進。

    如果說第五師是一頭猛獸,這些民團或是義勇,就如同螞蟻。每一口只能在扶桑這頭逃亡的巨象身上造成微不足道的傷口,可是當螞蟻的數量多到一定程度,傷口的數量越來越多時,量變終於引起了質變。

    「司令官閣下,我軍下一步的行動目標,請指示。」

    臨時作戰會議,乾脆就是在馬背上召開的。扶桑人的軍事地圖雖然比共合的精確,但是依舊不能對地形做出精確描述。這種時候,找嚮導也是辦不到的事,神尾光造也僅能指出個大方向,隨後就是靠運氣。

    原本神尾認為,在濰坊出現的部隊,表現出的戰鬥力如此之強,肯定是真正的第五師。自青島殺出的部隊,雖然以第五師旗號行動,多半是地方次級部隊冒充主力,妄圖使用的詐術。他的突破方向,也是以青島為主攻方向,希望擊潰這支地方武裝,藉機奪取青島,謀求立足之地。

    沒想到,第五師的出現,粉碎了他最後的一點希望。他不得不承認,中國部隊的技戰術水平,較之扶桑部隊,並不遜色。眼下的情況,如果沒有得力援軍,不要說反敗為勝,就連維持部隊都很困難。

    「現在,我們最大的難題是補給。如果可以得到物資補給,我們還可以獲得轉敗為勝的機會。帝國不會拋棄我們,後續部隊用不了多久就會到達山東,今天的恥辱,他日必將雙倍奉還!至於現在,我們不得不暫時向強敵妥協,向我們的死敵尋求幫助。」

    神尾的手,指向了地圖上標明為「李村」的所在。那裡周圍有幾十個村莊,且臨近大道,交通便利,方便物資運輸及中轉。更為重要的是,在李村可以和海軍陸戰隊取得聯絡,得到後者的支持。

    神尾把手上最優秀的通訊員都派出去,與海軍進行聯絡。堂堂皇國陸軍居然向海軍申請指導,想必那些海軍大佬會在東京,把此事大為宣揚,自己這次,成了陸軍罪人,回國之後,那些少壯派軍官怕是不會放過自己。

    神尾光造的內心轉過無數念頭,但是看看身邊的滿臉疲憊的士兵,聽著遠方偶爾響起的槍聲和爆炸聲,他還是堅定了念頭,必須向海軍求援。保住這支部隊是自己的責任,也是洗刷過失的唯一手段。

    零星的阻擊,不可能擋住如此龐大的隊伍,為了防止不必要的傷亡,第五師始終在扶桑軍隊後方擺出追擊態勢,但控制著追擊節奏。與扶桑的殿後部隊交戰,一次必然打掉扶桑幾支有生力量,卻又不把敵人逼到走投無路,必須背水一戰的地步。

    有第五師在後方為支持,前方的襲擊部隊越發活躍,乃至保安團及警查或是屯墾兵,也都加入到襲擊隊伍中來。他們也得到了一支精銳部隊的支持:山東警衛營。

    這些精通特種作戰的戰士,如果與扶桑軍隊正面抗衡,並沒有多大作用。可是在阻擊,設伏,陷阱等方面,卻可以發揮出巨大的作用。襲擊扶桑通訊士兵,破壞扶桑軍隊水源,夜間襲擾。

    各種手段層出不窮,扶桑大軍反倒被這麼一支小部隊搞的狼狽不堪,卻又無能為力。等到扶桑軍隊終於抵達目的地李村時,全軍已經疲憊不堪,寺內師團長更是憂心忡忡的表示:現在我軍已經不具備與第五師展開總力戰的能力。如果敵人對我李村防線進行攻擊,不出四個小時,就會把我們全部解決。

    李村及周邊村落,同樣對扶桑人進行了抵抗,在村民撤走之前,填死了所有水井,將地雷埋滿了整個村莊。由於工兵大隊並沒能突破包圍,扶桑軍人只能靠生命來排除地雷威脅。外出取水、警戒,乃至執行搜索任務,都有觸雷可能。一名在戰場上表現英勇的聯隊長,居然是在分配房間時被埋在屋子裡的地雷炸死。

    逃亡到李村的扶桑士兵,在戰後普遍患上戰爭恐懼症,在其他戰場上,甚至不敢發動衝鋒,總是認為前進的路上埋滿了地雷,自己只要走過去,就會被炸飛……

    另一個嚴重的問題,則出在扶桑敢死隊身上。幾次突破,這些敢死隊都發揮了巨大作用。可是當大力丸消耗一空後,這些敢死隊員身上,出現了嚴重的藥物依賴現象。失去大力丸供應的士兵,變的精神恍惚,暴躁,大哭大鬧,甚至用頭撞牆,乃至傷人或是自殘。

    藥物早就已經用完,只有少數高級軍官有資格享受馬非待遇,像是這些敢死隊,肯定沒有這個資格。面對越來越瘋狂的敢死隊員,神尾光造只能下令:就地處理。

    在戰場上表現突出的勇士,被推上刑場,為了節約彈藥,只能用刺刀刺死。執行命令的士兵,雙手顫抖,即使長官命令,也刺不出這致命的一刀。另外一些士兵則大聲的抱打不平:為什麼?這不公平!我們為皇國大業英勇作戰,為什麼最後得到的是這樣的回報!

    即使最注重尊卑的扶桑軍人,也漸漸壓制不住這種呼聲,憤怒的叫罵與詛咒聲,一路飄進了臨時指揮部。滿眼通紅的扶桑高級將領,臉上都帶有近似於絕望的表情。高森師團長看著神尾

    「司令官閣下,士兵們的情緒,正處於失控的邊緣。如果不能很好的化解這次矛盾,我擔心,很可能引發兵變。」

    「高森君請放心吧,這些士兵,他們並不是真的要背棄自己的職責與榮譽。只是因為現在補給上的問題,而心懷不滿。只要我們的補給能及時送達,士兵的情緒很快就能得到平復,紀律也會得到保障。至於補給方面,加藤已經送來了消息,海軍願意接濟一批物資,並且準備派出部隊,接應我軍。」

    「海軍……海軍居然如此慷慨?這真是讓我難以想像,看來我們過去對海軍有所誤解。」

    「不,我們對海軍的認識從來沒有錯過,那就是一群卑鄙的爬蟲,骯髒的臭蟲。加藤閣下個人的慷慨,不能代表海軍。我們身為陸軍,不能僅因為一些微不足道的物資,就被海軍所收買。」

    「我現在關心的只有一件事,物資什麼時候可以送到!我的部隊口糧已經要見底,如果物資再不來,士兵們就要吃自己的靴子和武裝帶了。」

    海軍的日子比起陸軍要舒服的多,從戰役一開始,海軍就對攻略青島缺乏動力。在海軍內部看來,這無非是讓陸軍得利,與自己沒有絲毫好處。

    東南亞廣袤的島嶼,大量的土地、橡膠林,才是扶桑帝國的利益所在。再說,攻打東南亞以海戰為主,正是海軍男兒獲取武勳的良機。至於攻打山東,還不都是陸軍的機會,海軍為什麼要為陸軍當幫手?

    由於在東南亞蓄意製造的衝突,被上層以外交手腕壓下,海軍認為這一定是陸軍搞的鬼,不希望海軍建立功業,在上層施加了卑鄙手段,破壞了皇國興旺大計。對於攻打青島熱情不高,內部又下達了保存實力為第一要務的軍令,只出工不出力。

    再者說,普魯士在青島要塞上投入的海量資本,也把整個青島修建的固若金湯。想要拔掉這樣的要塞,不付出巨大的代價是辦不到的。望著要塞陣地上,密如麻林的戰旗,加藤正吉的心也在快速計算,要吃下這麼一個要塞,自己得死多少人?

    寶貴的海軍,可不是陸軍馬鹿那樣廉價的消耗品。糧食的價值,都在那些馬鹿之上。海軍都是帝國的精華,不能投入到這種無謂的消耗之中。在對青島要塞觀測兩天之後,加藤正吉制定了一個號稱完美的「柔性攻勢」計畫。

    按照計畫,海軍將以最新式的戰法,徹底瓦解青島要塞。具體戰術,就是以大量的火炮,對青島要塞實行全天候無差別炮擊。直到摧毀所有可見工事以及魯軍士氣後,再行發動進攻。

    要實現這樣的目標,首先就得有足夠的炮兵陣地。但是卑鄙的魯軍,在偉大的海軍前進路線上,埋放了無數地雷。在排除地雷之前,戰鬥無法進行。而海軍的工兵器材有限,請求將原本配屬陸軍的工兵器材以及熟練工兵,暫歸海軍調撥……

    在神尾光造於濰坊前線與魯軍殺的天昏地暗時,海軍則站在船上悠閒的吹著海風,唱著家鄉的小調,督促著工兵排雷。自陸軍被調撥而來的工兵,在吃過海軍的伙食後,竟是眼淚橫流的表示:願意一生為海軍效力,自己的兒子也一定要參加海軍,絕對不能再回陸軍受罪!

    海軍事後曾進行過細緻調查,確認給工兵提供的食物是參照水兵食物最差標準降一等發放,居然能把他們感動成這樣。這幫愚蠢的陸軍馬鹿,難道是吃飼料長大的?

    海軍旗艦內,加藤正吉面帶微笑,舉起高腳酒杯「各位,讓我們慶賀這次偉大的勝利。陸軍馬鹿,終於為自己的愚蠢付出了代價。我相信,遭遇如此慘痛的失敗,帝國一定會重新考慮自己的戰略方向,只有南洋,才是我們的目標!用不了多久,我們就可以離開這該死的要塞,前往廣闊的大海,建立武勳。」

    他手下的一名軍官問道:「我們提供給馬鹿的物資,雖然都是些最劣等的食物,可是,他們獲取了物資之後,說不定就會要的更多。甚至想要繼續戰鬥下去,這一點,司令官閣下是否有所防範?」

    「只管放心,雖然慷慨的海軍願意為他們解決物資上的壓力。可是怎麼把物資運回去,卻要陸軍自己想辦法。我不認為魯軍會允許神尾,那麼容易得到補給,我們只要看好戲就好。阿爾比昂已經拍來了電報,不久之後,魯軍的談判大使就會和我們進行接觸,這次,我們將是最大的贏家。為了海軍的勝利,乾杯!」
Babcorn 發表於 2017-1-8 09:57
第677章 上兵伐謀 其次伐交(下)

     硝煙籠罩著龐大的車隊,拉車的騾子倒在血泊裡,不甘的抽動著身體,發出絕望的哀號。一名渾身是血的男子,來到騾子身前,舉起刺刀,捅入騾子的身體,用力攪動。在騾子的死屍旁邊,是兩名扶桑軍人,一死一傷。

    傷員驚恐的看著眼前的男子,見他自騾子身上抽出刺刀,向自己走來,下意識地移動身體,掙紮著向後退去。但是這種蠕動的速度,是沒辦法與正常的走動相比的,眼看大漢已經來到自己身前,扶桑軍人絕望的大喊道:「投降!我投降!」

    刀鋒無情的刺入身體,血光崩濺。大漢舔了舔嘴唇,露出一絲獰笑「真不幸,我是鐵勒人,聽不懂扶桑話。我猜,你一定在說你們的皇帝萬歲,願意為他戰鬥到死,對吧?」

    扶桑的旗幟無力地歪倒於地,本國士兵的屍體,就倒在旗幟的不遠處。身銀聲與慘叫聲間或響起,勝利方尋著聲音走過去,辨別敵我之後,決定是抬上擔架,還是補上一刀。

    鐵勒與扶桑兩國的軍人,在關外的戰爭中,結下死仇,即使服從於五色旗指揮,這份仇恨依舊存在。野蠻的哥薩克騎兵,本來就以殘暴而聞名於世,對待扶桑戰俘,更是將他們性格里野蠻殘忍的一面無限放大。

    得到不要俘虜的命令之後,扶桑士兵無一倖存,軍官也不能例外。所有佩有戰刀的俘虜,全都被虐殺致死,乃至部分器官被砍下來,掛到了樹梢上,作為哥薩克行動的標誌。

    被李村士兵稱為生命線的補給線路,被哥薩克的騎兵盯上,就如同羊群附近,多了一群野狼。依靠大量良馬,哥薩克擁有速度上的優勢。找到機會就會來搶奪或是破壞,如果扶桑軍隊來援及時,他們就選擇撤退。

    謝苗諾夫及他的部下,就分佈於通路沿途的村莊及縣城裡,地方上的保安團等武力,作為配合部隊,參與作戰。以神尾目前的兵力,防範第五師突然襲擊,已經捉襟見肘,拿不出多餘的兵力來解決謝苗諾夫和他的鐵勒部隊。

    至於海軍,提供物資補給是沒有問題的,事實上,靠著給陸軍提供補給這個藉口,海軍已經獅子大張口,向國內索取了三倍以上的物資供應,並表示如果不能滿足要求,則陸軍的補給無從保證。

    可是海軍的物資只負責提供,從裝車到運輸,都不會介入。按海軍的解釋,就是青島要塞至今沒有取得突破進展,主要原因在於兵力不足。如果用寶貴的兵力去打通補給線,那麼正面的敵人發動進攻,海軍的陣地就無法維持,這個責任,又有誰來承擔。

    陸軍只能靠少量步兵護送,與鐵勒部隊交手勝負皆有,但即使是勝仗,物資也不可能完好無損。李村的補給,始終在警戒線上浮動,連神尾等高級軍官的食品供應,都得不到保證。彈藥供給上,更是出現嚴重短缺,導致一部分士兵雖然擁有槍支,卻沒有彈藥。

    取得輝煌勝利的哥薩克,唱著戰歌,將大車拉回自己的營地。用不了多久,就會有商人出面購買,再倒手賣給扶桑海軍……靠這種生意,這些鐵勒大兵很發了一筆財,對於打擊補給線的熱情,也越來越高。

    維持李村部隊的唯一希望,就是國內的援軍。三個師團的慘敗,還不足以讓扶桑元氣大傷,後援無繼。只要軍部派出後續部隊,一定可以反敗為勝,自己還有希望……

    濟南,督軍公署內。

    阿爾比昂公使朱爾典、卡佩公使康第、簡森夫人與趙冠侯四人對坐,房間裡再無他人。整個青島奪取計畫,加上後續的山東扶桑交戰,表面上看起來,依靠軍人的流血犧牲,亡命搏殺。

    可事實上,如果沒有這幾個人背後的秘密約定,以山東的實力,注定不可能與扶桑軍隊硬拚。更何況,如果沒有阿爾比昂提供方便,謝苗諾夫的部下,也不會如此順利的隱匿於煙台,在最後時刻,給了扶桑人一記重擊。沒有阿爾比昂的情報系統協助,魯軍也很難把部隊安排的那麼恰倒好處,沒有浪費兵力。

    阿爾比昂人絕非善男信女,提供幫助之後,現在就到了索取回報的時候。

    康第是在戰爭爆發後才加入到這個團體裡,但此時他卻搶先開口道;「趙閣下,你所要求的,我們已經做到。現在到了你履行承諾的時候。你說的五十萬勞工,什麼時候可以兌現。我想你應該知道,戰場上的形勢何等緊張,我們沒有太多的時間浪費。另外,關於貴軍對普魯士軍人的幫助,現在必須無條件停止!」

    趙冠侯不緊不慢地笑道:「康第閣下,你不要太激動,在我心目中,卡佩一直是個紳士的國家。作為紳士,請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尤其是在女士面前。當然,我知道貴國的首都,正處在普魯士軍隊的威脅下。可是,鐵勒已經出兵,你們現在應該高枕無憂才對。畢竟,你們找到了一個強大的盟友,山東對比鐵勒,實在是微不足道,無關大局。」

    山東戰場上最大的變數,實際是出在鐵勒身上。鐵勒與阿爾比昂結盟,出兵攻擊普魯士,提出的條件,則是阿爾比昂對山東實施制裁。卡佩也支持鐵勒的要求,認定鐵勒能提供的力量遠比山東為大,答應鐵勒的條件更符合協約國利益。

    固然趙冠侯留有後手,不至於真因為阿爾比昂翻臉,就全盤皆輸。但是假如阿爾比昂沒能堅持住立場,真的出賣山東,山東所要付出的代價,必然大為增加。

    阿爾比昂的堅持,並非信守原則,更不是良心發作,而是該國與鐵勒的關係,實在也很微妙。在東方利益上,兩者處於無可調和的矛盾對立之中,乃至於外交上,支持鐵勒就等於背棄阿爾比昂,反之亦然。整個扶桑鐵勒戰爭期間,如果沒有阿爾比昂提供的巨額貸款,扶桑也堅持不到最後勝利。也正因為扶桑鐵勒訂立軍事互助和約,而被阿爾比昂視為叛逆。

    雖然在普魯士的壓力面前,鐵勒加入了協約一方。可是指望鐵勒出兵幫助阿爾比昂維護在東方的利益……估計鐵勒人一定會雙手支持,大力協助,無非是把阿屬天竺,變成鐵勒屬天竺。這對於卡佩當然沒有損失,可是阿爾比昂人除非窮途末路,否則怎麼可能答應這種條件。

    與之對比,山東的力量弱小,卻正符合阿爾比昂人的需求。既可以提供協助,又足以為阿爾比昂所制,不至於尾大不掉。這樣的幫手,才是阿爾比昂帝國所需要的。

    事實的發展,也證明了阿爾比昂的決策是正確的。在泰西戰場上,鐵勒的出兵,非但未能逆轉戰局,反而使局面進一步惡化。經歷連番內亂、清洗之後的鐵勒,實際遠沒有想像中的強大。

    固然,在紙面上,鐵勒仍然擁有龐大的軍勢,但是指揮系統混亂低能,後勤保障一塌糊塗,軍隊的戰鬥力遠不能與兵力相匹配。清洗之後選用指揮官的唯一標準就是忠誠,但是他們只會宣誓效忠,卻不懂得怎麼發佈命令。軍需官的貪墨,已經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前線的戰士得不到食物、彈藥,灰色牲口不得不把刺刀綁在木棒上,被皮鞭驅趕著衝出陣地,朝著普魯士部隊自殺式衝鋒。

    接二連三的潰敗,讓數十萬鐵勒士兵白白戰死沙場。戰局的變化,反倒鼓舞了普魯士軍隊的士氣,讓普軍打出一個接一個小高峰。同時,大批的物資進入普魯士倉庫,反倒增加了普軍的戰鬥潛力。這下,就連卡佩人都得承認,鐵勒這個盟友更多的時候是在幫倒忙。

    在錯誤的指揮浪費大批士兵生命,幾乎釀成嘩變之後,卡佩軍隊已經不敢輕舉妄動。阿爾比昂軍隊的態度與之類似,在西線主要以防守為主,期待以拖待變,同時寄希望於揚基的調停,早點實現和平。

    普魯士的軍靴踢碎了傳統的泰西局勢,普皇威廉接連表態,支持白鐵勒與烏克蘭獨立,支持愛爾蘭建國,原屬阿爾比昂的殖民地,有一多半都提出要求,要更多的自治權,要求更大的權力……

    傳統強國地位搖搖欲墜,一個能提供五十萬勞工,並能派出部隊穩定東方局勢的盟友,已經成了阿爾比昂必須爭取的強大助力。對於卡佩而言,局勢其實更糟糕一些。畢竟普魯士只要向前一步,巴黎就有可能陷落,比起阿爾比昂,他們實際更等不起。

    「好了,冠侯,現在不是談論那些前塵往事的時候。泰西的局勢,同樣關係著貴國的利益,早一點結束泰西戰爭,恢復經濟,對我們在坐的每一個人都有好處。簡森夫人以為如何?」

    簡森在戰爭之前,即以秘密離開山東,周旋於泰西各國,發揮了自己全部的人脈優勢,並投入了大筆資金,終於促成了幾方的秘密交涉。眼下,比利時國土盡喪,她在比利時的產業,自然也都歸了普魯士人。

    如果不是在戰前把大量產業投入到山東,她現在可能已經一無所有,一想到此,她對趙冠侯的愛意更濃,這個時候自然會和愛人在一條陣線上。

    她露出一個禮貌的微笑「對不起朱爾典閣下,我的看法可能跟您有些出入。您要知道,現在我最主要的利潤,都來自青黴素。上帝保佑,如果不是戰爭,誰又會大規模的採購這東西。我現在所有的工廠全力生產,都很難滿足定單要求,我倒是希望戰爭可以延續的時間更長,這樣我就會發更多的財。」

    「前線士兵的家屬,不會喜歡您的發言。」朱爾典攤攤手「冠侯,我們是好朋友,除了公事上的來往,也有深厚的私交。我希望你明白我的立場,我是支持你在山東的權益的。但是,也請你支持我,支持協約國。只有我們合作,才能維護所有人的利益。鐵勒方面,我會和他們溝通,我可以擔保,鐵勒不會介入山東的利益之爭,也不會介入貴國內政。」

    「這不是他介入與否的問題,而是他有沒有能力的問題,我想現在的鐵勒,還沒這個本事管我的閒事。朱爾典閣下,正如你所說,我們是很好的朋友,朋友之間,理應守望相助,朋友有難,我幫忙是應該的。可是,現在的局勢你也看到了,扶桑人就在我的地盤上,不把這件事解決,我怎麼可能出兵?我又怎麼出兵?」

    李村的扶桑軍隊雖然紙面數量有近兩萬人,但實際戰鬥力連一半都達不到。如果趙冠侯鐵心進攻,用不了幾天,就能把他們全部消滅。正是阿爾比昂的堅持,才讓這支軍隊得以存在。

    見到趙冠侯發作,朱爾典連忙解釋道:「這是國內的意見,我只是負責轉達而已。扶桑也在和我國進行交涉,希望通過外交手段,和平解決山東問題。扶桑可以動員出超過百萬的陸軍,這一點,我想冠侯不會否認。所以,對於他們的要求,我們也得審慎對待。如果你徹底消滅這些陸軍,那與扶桑的交涉,就沒辦法進行。與帝國依靠外交手段,解決山東問題的初衷,也不相符合。」

    康第道:「冠帥,我希望你明白,扶桑的力量進入山東,是不可逆轉的事實。普魯士人的利益,必須由其他國家接手。以共合現有的財力和技術能力,也不具備繼續開發現有礦藏,以及維持局面的能力。我覺得,你們兩方各退一步,對於目前的戰爭以及國際形勢穩定,都有好處。我們可以要求扶桑人保證,山東督軍的不可變更,但是貴軍也要承認,扶桑在山東的利益。」

    趙冠侯搖搖頭「各退一步的主張,我表示充分同意。但是貴公使所提出的內容,並不是各退一步,而是山東退,扶桑進,這就與公平無關了。對於這樣的條件,山東無法接受。」

    朱爾典輕咳一聲「冠侯,我必須提醒你一句,雖然目前魯軍取得了戰術勝利,但是在戰略上,貴軍依舊處於弱勢地位。以共合一個省份,對抗一個強國,並不是明智之舉。如果扶桑進行大規模戰爭動員,你的談判處境,比起現在就要糟糕的多。」

    「兵來將擋,水來土屯。大不了,打爛了山東,大家一拍兩散。全體山東士兵一人發兩個手留彈,衝到扶桑本土去引爆,這種事我一樣做的出。山東是我的地盤,這就是我的交涉底線,關於這一點,沒有任何交涉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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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8章 地動山搖

     扶桑,東京千代田區永田町,首相官邸。

    自扶桑實行君主立憲制度以來,這座二層的泰西樣式木製小樓,實際上,就是扶桑的最高權力中樞。其固然冠有首相官邸的名號,可事實上,這裡並非首相的私人住宅,而是辦公場所。包括決定扶桑重大政策的內閣會議,也都在這裡召開。

    扶桑的權力格局中,內閣最重要的五個人,合稱五相,即首相、外相、藏相、海相、陸相。內閣五相聯席會議,即可視為五位大佬之間,對於某一問題的爭論與妥協。當彼此之間達成滿意,他們的決定,大致就可以代表內閣的意志。

    自山東戰役開始,首相官邸的會議,就沒有停止過,從初時的分功,到後來的分利,再到眼下的分過。大畏內閣,很是經歷了一番過山車式的大起大落。

    現在,三個師團陸軍處於崩潰邊緣,任何人也承擔不起,讓三個師團皇軍在山東被殲滅的責任。必須要商討出一個解決之道,救出被困部隊,這也是在場幾人的共識。

    雖然有著共同的認知,可是到了具體落實環節,因為所屬陣營,所代表利益的本質區別,大家的意見,就是南轅北轍,乃至水火不容。不過這也是內閣的常態,所有人,都已經習慣了這種場面。

    看著陸相與海相激烈的爭吵,很難相信,兩人在藝紀館談笑風生,把酒言歡的樣子。這就是正直啊,每個人都是戴著面具的演員,可以扮演任何人,但就是不能演出自己。首相大畏重信對於兩人的爭吵,沒有什麼興趣,他的思緒,事實上已經飛出這個官邸,飛的很遠很遠。

    東京灣最近成了釣魚勝地,不但漁民出海打魚時可以得到過去幾倍的收入,就算是初學者到東京灣垂釣,都能獲得極豐盛的戰果。不少首相官邸的辦事人員,在休息日,也會到那裡去展示一下自己的釣魚技術。一部分漁民,把這歸功於天照大神的恩賜,認為神明降下垂青,為百姓造福。

    但是,也有些人認為,這是惡鬼的把戲。因為不但是海裡的魚變的容易上鉤,家養的魚也變的躁動不安。大畏重信自己所養的金魚,不停地跳出水面,甚至摔在地板上。把金魚放回缸裡,它又會繼續跳躍,搞不懂原因為何。

    到底是神明的力量,還是妖魔的法力?總之,這一切並不能用自然現象來解釋。作為首相,他知道的情況比普通人多些。

    比如某條貨輪上,飛來了大批綠色蜻蜓,隨後是各種鳥類。其中大多數鳥類都是船工叫不出名字的,但不管是什麼鳥,按說都應該怕人。可是這些鳥一不怕人,二不互相爭鬥,三也不去獵食蜻蜓。就這麼乖乖的立在桅杆、甲板、護欄上一動不動。有船員下意識感慨道:這真的像難民在救生艇上的樣子,我們這艘船,該改名叫諾亞?

    貨輪終究不是諾亞,船員也不是上帝選中的聖徒。他們把鳥都抓起來,拿到東京販售。據船員吹牛說,抓鳥的時候,這些鳥依舊一動不動,任人抓捕。同伴被捉,其他的鳥也不會逃走,這簡直就是神話故事裡才有的事。

    大畏並沒有把這些當做都市怪談看待,相反,竟從這些事件裡,感覺到一絲莫名的驚慌。作為一個年過七十的老人,他已經很多年,沒有過這種驚慌的感覺。內心裡某個意識告訴他,自己應該做點什麼,否則可能會有極可怕的事情發生。可是事實卻是,他真的分身無術。

    比起研究金魚或是鳥,顯然山東的戰局更為重要,皇國的臉面,陸軍的利益,都需要靠自己這個首相來維護。這個時候,任何問題,都不如山東問題來的重要。

    大畏重信本人是藏相起家,最擅長的領域是經濟,其次為法律,對於軍事上並不擅長。尤其對於陸海兩軍彼此的爭鬥,以及背後薩長兩藩的鬥爭,素無興趣。其本人,曾與薩長兩閥勢同水火,為整個軍隊系統所厭惡。

    但是從他擔任軍人後援會會長,到二次組閣,背後的推手,就是扶桑政軍兩界元老,亦是陸軍的靠山,長州閥主山縣有朋。他身上,也就打上了濃厚的陸軍烙印。雖然這次山東大敗,跟海軍關係不大,但是作為陸軍捧起來的首相,他必須為陸軍開脫責任,並且借此事件壓抑海軍,保證陸軍的地位。

    代表薩摩藩利益的海軍,自然不會那麼容易屈服。可是現在,海軍的日子並不好過,想要對這位首相發難,也實在力有未逮。

    「西門子事件,對於我皇國軍人的形象有著巨大損害,憤怒的市民,幾乎衝進霞關的海軍省本部。如果不是我們陸軍及時趕到,局面幾乎不可收拾。山東的戰局,同樣是由於海軍的怯懦與畏懼,導致陸軍協同作戰計畫徹底失敗,數萬將兵陷入十餘倍敵人的圍攻之中。雖然經過陸軍的奮鬥,成功擊斃三倍以上的敵人,但是現在依舊受制於敵人重兵圍困。為瞭解救英勇的陸軍,我們必須有所決斷。」

    山東新敗,扶桑本土的報紙上,忽然刊出了一份,自普魯士西門子公司流出的絕密文件。據說是西門子公司某位高級管理人員,攜帶文件秘密出走,逃往阿爾比昂,這份文件也是由阿爾比昂首先公開,再由扶桑本土報紙轉載。

    這份文件上,詳細刊出了扶桑海軍要員,在委託普魯士公司建造軍艦時收受回口的具體過程及數字。隨後,阿爾比昂的船廠,也公佈了類似的數據。幾位涉事海軍軍官,有人一次收入回口達四十萬扶桑金元。

    要知道,現在只要幾千金元,就可以在東京造一棟房子。四十萬元的大數目,自然讓海軍的名聲掃地。扶桑政壇就有人放言:想起海軍,就想起八八艦隊,想起八八艦隊,就想到回口……

    這一事件的結果,不但是讓扶桑海軍建造十六艘蒸汽戰艦的計畫破產,更讓海軍名聲一落千丈,在內閣徹底為陸相所壓制。這兩件事絕對不是巧合,薩摩閥主相信,肯定是長州閥在背後做了手腳,以這份文件來轉移視線,減輕陸軍的責任。

    本來可以把陸軍打落地獄的大好時機,反倒被對手趁機利用,反將一軍,到現在還拿來做文章。海相八代六郎的臉色自然好看不到哪去,但是眼下海軍正在背運的時候,何況陸軍背後,還站著山縣那尊大佛。

    自伊藤被刺身亡,扶桑政壇沒有幾人能與山縣有朋頡頏。即使薩摩藩主,也遠不及他有力。是以,不管八代六郎的心情如何惡劣,也不敢和陸軍翻臉開罵。

    「首相閣下,以現在的財政情況,再擴充兩個師團的編制,似乎壓力太大。畢竟為了山東作戰,我們已經投入了巨額資金,如果戰爭繼續下去,我們的損失將會更大。我認為,現在是到了做出決斷的時刻,趁著阿爾比昂人調停,可以暫時與山東實現休戰……」

    八代六郎的話沒有說完,就被陸軍大臣岡市之助野蠻打斷。他是山縣有朋在內閣的代言人,自然要維護陸軍的利益。陸軍擴充編制一事,在內閣阻力重重,這次在山東戰敗,更是讓陸軍處於風口浪尖。

    這個時候,是不能退的。一旦退一步,接下來,就會成為眾矢之的,戰役失敗的鍋,就得陸軍背起來。越是這個時候,越要強硬。反正背後站著大佬,有了問題,也會有大佬出頭接招,是以岡市之助並沒有絲毫戰敗的愧疚,彷彿扶桑陸軍在山東打了勝仗一樣。

    「陸軍絕對不會允許任何賣國行為發生。在戰役未能取勝時,擅自言和,就是賣國,就是背叛偉大的天皇陛下!陸軍的暫時轉進,是因為兵力不足,要想挽回戰局,就必須增加兵力。我們目前的問題就是,編制太少了。寶貴的資金,注入某些無用的領域,最終落到部分害群之馬的腰包裡。這是犯罪,是對整個民族的罪行,絕對不能饒恕!」

    他再次提起西門子事件,顯然就是對海軍而發,隨後,更是明目張膽道:「我建議,新建陸軍師團的經費,就從海軍經費裡劃撥。短時間內,海軍不會有大規模戰鬥,那麼多經費留給海軍,也沒有絲毫意義。再說,青島要塞的進展緩慢,海軍也要承擔主要責任。既然海軍拿不下要塞,就由我們陸軍來完成就好。海軍,只要躺在甲板上,看著陸軍怎麼把軍旗插上青島山主峰就足夠了。」

    「首相閣下,對於這樣的觀點,海軍是不會認同的!」涉及到根本利益問題,不要說岡市,就是山縣有朋親至,八代六郎也是要爭一爭的。他急道:

    「現在,是帝國發展的最佳時機。未來的世界,海權將取代陸權,代表國家的實力與地位。廣闊的大海,才是帝國最好的牧場。海軍需要更多的戰艦,更多的士兵,而這,都需要經費支持。為了兩個師團的步兵,就要犧牲整個帝國的未來,這個責任,我們誰又能承擔?」

    大畏輕咳兩聲,制止了雙方的爭吵,隨後斟酌字句道:「關於陸軍師團組建的問題,我認為,我們應該從另一個角度看。山東問題,究竟該怎麼解決?國民是否會認可一場失敗的戰爭?尤其,對手是中國。如果在這個時候,接受阿爾比昂的建議,我想國民一定會憤怒,這個後果,我們必須考慮清楚。」

    他的聲音不大,可是卻因為這句話,讓房間變的寂靜,眾人只覺得腳下微微一陣顫抖……這莫非就是國民的力量?

    隨著山東戰敗的消息傳開,國民對於大畏內閣的不滿情緒日高,如果最終是以戰敗收場,那麼大畏內閣就得把總辭職提到日程上。作為五相之一,在場幾人也得跟著辭職,這也不是他們想要的。

    大畏又道:「我不懂軍事,但是我懂天皇陛下的想法。我們可以接受阿爾比昂的調停,但前提是,在皇軍取得軍事絕對優勢的前提之下。只有我們佔據戰場上絕對的主動權,談判,才會對我們有利。這一點,我想不用多做解釋,海軍也能明白。要想取得勝利,就必須擁有足夠的兵力,以壓倒性的兵力推上去,徹底瓦解魯軍的戰鬥意志。所以,陸軍增加編制的想法,我覺得可行。」

    外相加藤光明道:「首相閣下,我必須提醒一下,阿爾比昂人的態度很堅決,他們可以保證我被困部隊的安全,也可以保證,皇國在山東獲取利益。但是,我們必須停止對魯軍的進攻,保留魯軍的戰鬥部隊。下一階段,魯軍將作為僱傭軍,前往天竺執行鎮暴作戰。如果對魯軍的殺傷太大,阿爾比昂的利益就會受到損害,這是阿爾比昂正府所不能容忍的。」

    「不給陣亡英靈報仇,也是陸軍所不能容忍的。」岡市之助冷聲道:「山東問題,必須以皇軍無條件勝利作為結局,這是不容更改的底線所在。阿爾比昂需要的不是魯軍,只是僱傭軍。不管是誰,只要能幫他解決天竺問題,阿爾比昂就可以接受。所以,陸軍擴編兩個師團之後,就可以派出一個師團到天竺作戰,阿爾比昂有了部隊,又有什麼理由阻止我們對山東進攻。」

    八代六郎道:「一個師團?陸軍拿的出一個師團的機動兵力?別忘了,我們在山東也需要駐軍保持威懾。」

    「當然,只要在兩個師團之外,再增加一個特設師團的編制就夠了。」

    「什麼?你是說,陸軍實際追求的是增加三個師團的編制?這實在太過分了!」

    「不,陸軍實際希望的,是增加四個師團的編制,並且不認為這有什麼過分。未來泰西戰場上,也將有皇國陸軍的身影出現,同時本土也要保持足夠多的機動兵力,四個師團的編制並不多。」

    岡市之助的目光變的灼熱「山東二階段戰役計畫書,參謀們已經擬定完畢,這次一定可以徹底解決軍閥趙和他的部隊。如果誰想要在這個時候和談,就是****!我愛國軍人,絕對不會容忍!而只要我活著,也絕對不會答應,和山東做任何形勢的妥協!」

    陸軍大臣的手重重敲在桌上,幾名大臣都覺得腳下的震動比方才更大,暗自驚訝於,這位垂暮之年的老人,幾時有這樣的膂力。可是陸軍大臣的決心顯然不止於此,等到他的手離開桌子,腳下的震動不但沒有減弱,反倒越演越烈。

    作為生活在災難之國的扶桑人,此時也都明白過來,岡市冷笑道:「又有地震發生麼?每年都有上百次地震出現,這就是我們的首都。只要早日征服中國,乃至亞洲,扶桑國民才可能搬到一個適合居住的環境……」

    扶桑的地震頻繁,但是級數有限,首相官邸堅固異常,倒是不用擔心地震。可是這次的地震感覺有些不一樣,震感並沒有隨著時間的減弱而變小,反倒越來越強烈,木製結構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頭頂的水晶吊燈,開始劇烈的搖晃起來。

    侍從匆忙拉開房門,對眾人道:「地震異常猛烈,請各位隨我轉移。」

    大畏重信早年遇刺,雙足皆失,只能由侍從背著,向門外走。趴在侍從背上的老人即將離開門首時,心內忽然有了一個想法:那些鳥和魚,或許真的是想要避難來著。這次的地震,大概不是以往的小打小鬧,而是一次滅頂之災。
Babcorn 發表於 2017-1-8 09:57
第679章 天災人禍

     「扶桑關東地區發生大規模地震,直接死亡人數約為十五萬,間接受害者超過兩百萬人。預計經濟損失,已經超過六千五百兆扶桑幣……永田町首相官邸於地震中被毀,當時正在舉行五相聯席會議,岡市陸相與八代海相確定死亡,其他內閣成員傷亡數字未知。……皇宮受損嚴重,太子當時正在宮裡騎馬,坐騎受驚,導致太子墜馬,頸部受傷嚴重,正在醫院搶救,傷情難以確定。扶桑天皇因為接連打擊,病發入院,病情被嚴格保密。越是如此,越讓人認定,他的情況,不容樂觀。」

    濟南,慶王的別墅內,毓卿握著父親的手,將來自扶桑的絕密情報一字一句的說著。白皙如玉的臉上,佈滿了晶瑩的淚水,許氏則緊握著慶王的另一隻手,早已哭得梨花帶雨。

    醫學門外漢也看的出來,前金老饕的生命即將走到終點。黯淡無光的雙眼,失去光澤的皮膚,粗重如牛的喘息,加上密集的汗珠,都見證著日落西山的事實。

    慶王的私人保健醫生,已經把老人的情況做了說明,自己雖然盡了最大努力,但是醫學不是神學,不可能再出現什麼奇蹟。這個老人最後的要求,卻只要毓卿把前線的情況再次向自己闡述,即使現在正是最為忙碌的時候,毓卿依舊放下了手頭一切工作,安心的守在父親身邊,陪伴他走過最後一程。

    回想著昔日京中輕狂,一擲千金,飛揚跋扈,不管是使錢還是闖禍,最終都是由父親為自己解決問題。固然因為私生女的身份,在宗室裡,身份頗是尷尬。但是自己享受的待遇,所受的寵愛,就是嫡出也不能相比。

    像是三格格四格格,雖然也來看望,但被老人趕了出去。陪伴他走過最後一程的,正是自己母親這個沒名分的女人,加上自己這個不知是該算他外孫女還是算女兒的私生骨肉。

    馬鞭裡送來的嫁妝,對自己兒女的偏愛,對山東的支持,宗室基金的成立……父親為自己做的實在太多,自己的回報,卻太少了。毓卿此時願意拿出自己所擁有的一切,只求換回父親在這個世界上多停留一分鐘也好。

    打過強心針的慶王,精神比前幾天要足一些,擠出一個笑容,費力說道:「別……別哭。高興的事,哭什麼?扶桑地震,大快人心,正是該笑的時候,怎麼能哭呢?告訴老大,多買些鞭炮,給我放炮。再在咱家門口搭棚壘灶,請全濟南的窮人吃麵條,這是喜面!冠侯呢?」

    「他……他還在濰坊,我給他拍了電報,要他回……」

    「糊塗!現在他回的來麼?前線那離不開他,趕緊著拍電報,要他務必坐鎮,不許回來。我有他這麼個露臉的姑爺,值了!這輩子,沒白活。」

    慶王眯上了眼睛,胸口一起一伏,勉強呼吸,拉風箱一樣的雜音,讓兩個女人的眼淚,再次奪眶而出。慶王喘了很久的氣,才繼續說道:

    「家裡的東西,該分的,也都分的差不多了。孝慈的嫁妝、寶慈娶媳婦的錢,我也給他們準備好了。我的外孫、外孫女,成親的時候,必須體面,不能讓人小看了。告訴冠侯,不許怕花錢……我慶王的姑爺,如果不敢花錢,不是讓人笑話麼?咱活,就是活一張臉,臉面比是後面都重要。我自己……留了一百萬棺材本。原本是預備著萬一打了敗仗,你們一家子出國,得有錢防身,現在用不上了。捐……捐了它。買槍……買炮……買兵船,給當兵的發恩賞……」

    毓卿連聲應著「阿瑪,我有錢,您不用擔心,您好好歇著,養好了身子骨。您想買什麼,咱就買什麼,到時候買好了放到您面前,讓您挨個的看。」

    「來不及了……來不及了。喘如牛,汗如油……到壽數了,昨天晚上的時候,老佛爺給我託夢了。她那邊,缺人手,沒阿瑪我去給她老人家當個替手,老佛爺也支應不動。章合肥啊,張香濤啊,都是些個漢人,我這個旗人得去幫著撐場面。長江水後浪推前浪,我們這些老傢伙,該給年輕人騰地方了。」

    他的聲音漸漸小了,如果不是胸膛的起伏,毓卿幾乎以為父親已經離世。過了一陣,忽然,慶王全無徵兆的坐起來,就在兩個女人大驚著要去攙扶他的身體時,卻被慶王掄胳膊擋開,昏花的老眼之內,重新綻放出光芒

    「快……快去給我準備頂戴袍服,我……我得去跟扶桑人辦交涉!我是堂堂總辦各國事務衙門大臣,辦外交是我的差使,不能耽擱。小鬼子鬧地震,又傷了太子,倒了皇上,正是內憂外患的時候。咱這時候跟他辦交涉,得硬氣著點,咱越硬氣,他越慌。我自打到事務衙門辦外交,竟跟洋人面前裝孫子了,風水輪流轉,也該咱當回爺爺了。來人啊,伺候著,跟本王到衙門,讓洋人知道知道,咱大金國不是軟柿子!……小鬼子,過來,給你家王爺磕頭見禮!」

    慶王的嗓音猛的起了一個嘎調,人竟是猛的站起。

    毓卿與許氏幾乎同時驚叫出聲,房門被推開,承振從外頭衝進來,在一聲阿瑪的痛呼聲中,慶王的身體,重重的倒在床上,胸膛不再起伏。老人的臉上,帶著一絲得意的笑容。

    彌留之際,他又回到了京城,眼前出現了總辦各國事務衙門的大堂,各國世界必恭必敬的朝他行叩拜之禮。上國天威,萬邦來朝……我們贏了!

    京城,東交民巷,那名年輕氣盛的年輕人,再次出現在日置益面前。不過比起曾經的意氣風發,如今的年輕人已經收斂了許多,不再那麼咄咄逼人。可是這種收斂卻並不能讓人舒服。

    原本陽光開朗的年輕人,經過一番變故,如今變的陰鷙而莫測。在他冷靜的態度下,彷彿埋藏著一種更為強烈的情緒,雖然他把情緒隱藏的很深,但是一旦釋放出來,卻足以形成致命的風暴,把人絞的支離破碎,屍骨無存。

    「大總統已經明確表示,貴國所提出的二十一條,不存在談判可能。如果貴國致意要求中國承認此苛刻條款,我國將保留向各國申訴的權力。另外,貴國出兵山東,於法無據。請在最短時間內,將全部部隊撤出山東省境。否則我國將把貴國的行為視為對我國主權的侵犯,將予以必要之回應。」

    「袁慰亭!」日置益平日養氣功夫到家,號稱八風不動。可是當這名年輕的共合外交官離開後,憤怒的日置益卻把最心愛的茶具摔到地上,砸個粉碎。滾燙的茶水在地上流淌開,煙氣升騰,茶香滿室。

    「冷靜,公使閣下,現在必須冷靜。」板西八郎雖然安撫著日置益,實際上,他自己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去。扶桑顧問團,被袁慰亭正式解除聘用,雖然基於合作關係和私人友誼,袁慰亭提出單獨聘任板西八郎。但是到現在這個時候,板西自己也不可能留下,只能暫時請辭。

    共合對於山東戰局,始終沒報以樂觀態度,大家期望的,無非是山東可以多守幾天,可以打的好看一點,不要太丟人。即使濰坊大捷消息傳來,京城裡八大胡同的姑娘都免費陪酒一天,總統公府的人,依舊是憂心忡忡。

    大家都知道,扶桑不會這麼甘心認輸,一旦派出後續部隊入山東作戰,規模可能超出控制,到時候受損害的到底是山東一省,還是共合一國,沒人能做保證。

    本來,這是一個極好的訛詐機會,把握住袁正府的畏懼情緒,施加壓力,那份承載著扶桑騰飛希望的條約,可以正式締結。沒想到……規模空前的大地震,居然發生在這種時候,地震發生的區域,又偏偏是東京!

    多年謀算,功虧一簣。比起身為文職人員的日置益,板西八郎這位中國情報機構負責人,情緒更為惡劣。為了這次山東作戰,情報機構在山東的力量幾乎全軍覆沒,卻是這樣的結果。所有的付出,都沒了回報,從山東得到的回報,幾乎讓他含血噴天,甚至想要和神尾拚命。

    但是比起國內的危局,山東的問題,反而要放在次要位置,比起三個師團和神尾,國內的局面,才是真正的險惡。

    「大畏內閣,注定要提出總辭職,可是不管是誰來組閣,所面對的,都是一個爛攤子。」日置益平復情緒之後,最先想到的,就是國內的政局。「山東作戰計畫,實際已經掏光了大藏省的家底。現在,國內的救災工作,又要花費龐大的資金,在這種情況下,不可能再有多餘的軍費,來支持山東的二階段會戰。我們很可能要面對,最不希望看到的結果,山東會戰……失敗。」

    板西道:「現在最重要的問題,不是山東會戰的勝負,而是陛下與太子的安危。太子殿下的情況不容樂觀,陛下的身體本來就不好,遭遇接連打擊後突然發病,病勢異常兇猛。加上地震導致的交通斷絕,對於陛下的身體恢復,也造成極惡劣影響。一旦……國內將發生不可預測的巨大變故,整個帝國的秩序,都將陷入混亂,不但帝國不能趁此良機攫取利益,相反,連現有的權益,都很難保證。」

    「所以袁慰亭才吃定我們,不敢在這個時候和他翻臉!」日置益冷聲道:「可恥的中國人!他們的目光依舊像前朝一樣短淺,只會看到眼前的利害,看不到長遠的得失。等陛下恢復健康,共合就得付出代價!這個代價,將十倍於山東會戰,我保證,要讓他們後悔今天所做的決定!」

    「抱怨或是詛咒,都沒有實幹來的有用,我們現在得做點什麼才行。」板西八郎的手指在桌子上輕輕敲擊。「發生了這麼重大的災難,我們不可能再為阿爾比昂人賣命,天竺出兵計畫必須取消。阿爾比昂人退而求其次,必然會選擇山東作為新的合作夥伴,如果雙方達成合作,對於帝國的必然會有極為不利的影響。」

    「這一點,我也想過,但是連朱爾典都跑到了山東,雙方的合作,已經注定成功。從阿爾比昂人開放租界給魯軍開始,就注定了現在的結局。」

    板西道:「雖然合作無可挽回,但是不代表我們失去機會。朱爾典不和共合外交部聯絡,直接與趙冠侯聯繫,這就是我們的機會。根據我對中國官場的瞭解,這樣的行為,必定不會為袁慰亭所接受。隨著山東會戰結束,趙冠侯的聲望到達頂點,袁慰亭對於他的態度,也必然發生改變。共合需要英雄,但英雄只能是袁慰亭自己。功高震主,這是中國千百年以來,無數英雄的取死之道,趙冠侯也不例外。我們只需要在這方面做一點文章,就可以讓兩人離心離德。雖然不可能逆轉山東的戰場,但是至少可以分散共合的國力,不給他們趕超我國的機會。」

    鞭炮聲傳到房間裡,比起過年更為熱鬧。雖然身處租界,但是東交民巷也有華人居住,並不禁止鞭炮。鳴鞭者究竟是慶祝山東大捷,還是慶祝扶桑遭難,就只有當事人自己才說的明白。

    鞭炮聲如同耳光,落在日置益臉上,劈啪做響。自鴨片戰爭以來,扶桑在中國幾時吃過這種虧,受過這樣的窩囊氣?

    自中國開埠以來,華洋積怨已久,自上而下,都對泰西各強國懷有不同程度的敵視及報仇情緒。

    扶桑曾經依靠同文同種等優勢,在中國努力維繫著良好形象,可是隨著山東戰役的爆發,以及扶桑軍隊的倒行逆施,這些年努力經營的成果毀於一旦。自今日起,扶桑再難以救世主形象,出現在共合國人面前。

    比起遠隔重洋的泰西各國,扶桑距離共合太近,更容易被人記住,也就更容易成為攻擊目標。如果讓共合從容發展,有朝一日,他們就會騎在扶桑脖子上,討回曾經失去的一切……

    日置益暗自作出決定:這樣的情況,絕對不能發生。帝國的崛起,是不容破壞的偉業,即使現在遇到挫折,未來也必然成功。雖然自己手上沒有兵力,但是不代表不能做出貢獻。武人已經敗了,就讓他們看看,扶桑文人的本事。

    日置益與板西八郎的交談,持續了超過三小時,就在兩人的計畫基本完成時,一份來自扶桑本土的緊急電報,擺到了案頭。內容不多,卻被標註為絕密級別。

    「確認,皇太子搶救無效身故,陛下病危,海軍有異動嫌疑。」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0 00:10
第680章 加藤的決斷(上)

     扶桑的災難,並未因地震的結束而宣告終止,恰恰相反,這場災難,只是剛剛拉開序幕。導致扶桑陷入「大位之爭」乃至最終爆發「薩長動亂」的誘因,表面上看,是海軍陸軍長期失和,矛盾越來越尖銳,最終釀成慘劇。深層次原因,則是長州、薩摩兩地閥主對於大位的爭奪,以及扶桑內部權力派系之間互相傾軋的必然結果。

    拋棄後世的影響不論,只以目下而言,原本借戰局壓迫扶桑,希望實現利益最大化的阿爾比昂,現在只能徹底轉投山東陣營。

    不管承認與否,一個客觀事實就是,曾經的日不落帝國,現在已經外強中乾,實力不再。尤其在東方,其駐軍的數量與戰鬥力,都不足以影響大局。只能靠正直手腕,以調停的方式維持自己傳統強國的地位,並對這套手腕大為揄揚,自稱為離岸平衡手。

    可是單純的正直手段,無助於解決天竺的問題,以及越來越多的自治領危機。天竺之亂,已經從一個簡單的殖民地暴亂演化為一種極為可怕的反殖民活動趨勢,大批殖民地出現不穩趨勢,即使沒發生暴亂,也在要求更多的自制權或是要求建國。

    帝國需要兵力,必須將天竺叛亂盡快平定,才能給各殖民地一個警告。同樣,泰西前線,也需要大量的人力,來維持戰役的進行。

    扶桑的國力和動員力,足以成為阿爾比昂的重要支持。乃至李村被圍困的扶桑部隊,亦是阿爾比昂的籌碼之一。既通過這筆籌碼要挾扶桑出兵支持自己,同時要挾山東,為阿爾比昂效力,最終再在自己的調停下,實現山東和平,這才算是真正的離岸平衡手。

    完美無缺的計畫,被突如其來的災難徹底粉碎。剛剛遭受天災的扶桑,根本不可能抽調部隊前往天竺平亂,更不可能動員部隊支持泰西戰場。現在能依靠的力量,只剩下山東,這次的交涉,無法再追求平衡。

    朱爾典在閱讀扶桑方面拍來的電報之後,喝了半杯葡萄酒,隨後在自己的日記上寫下:此事已無可挽回,我做出的決定很可能損害阿爾比昂未來的利益,但是我如果不這麼做,我們連眼前的利益都無法維持。我相信歷史,會對我的決斷給予公正的評價。

    會議再次開始時,康第的神情已經遠不像第一次那麼跋扈。扶桑的地震,給了他當頭一棒,鐵勒的拙劣表現,更是讓康第失去了討價還價的底氣。

    東線的戰役,只能用糟糕透頂來形容。普魯士軍隊兩線作戰,可是頻頻以少勝多,緊急援助鐵勒的物資,轉頭,就出現在普軍手中。如果再不能從東方獲得可靠兵力支持,巴黎的淪陷,只是時間問題。

    「在會議開始之前,讓我們先為京東大地震中的死亡者,默哀一分鐘。」趙冠侯邊說,邊閉上了眼睛,簡森夫人想著他昨天晚上的言語,強忍住笑容,也做出一副傷心的模樣,態度格外虔誠。

    當四個人睜開眼之後,朱爾典道:「冠侯,現在與其為死者默哀,不如先想著怎麼幫助活人。我考慮了一下,你的意見確實有道理,之前的協議條款中,對於山東的利益確實有所損害,所以現在我和康第先生決定,重新考慮合作細節。」

    「朱爾典閣下,你我再次達成了一致,我也覺得,我們該重新考慮一下合作細節問題。如閣下所見,因為戰爭,膠東地區經濟遭到了極大破壞。戰爭每多拖延一天,山東的人民就要承受更多的苦難,經濟也將承受更大的壓力。而共合的財政情況,向來不能與泰西各國相比。即使正常年月,也長期處於入不敷出狀態。現在加上失血,我們的財政壓力更大。如果這種狀況不能在最短時間內解決,我恐怕很難組織大軍出發。」

    康第的臉色氣的發青,索性閉口不言,朱爾典倒是表現的很從容「這一點,我已經考慮過了。現階段,我們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實現和平。李村的扶桑軍隊處理問題,我想我們可以商議出一個雙方都能接受的結果,再向神尾中將進行轉達。另外,我有一個好消息要宣佈,經過我國的努力斡旋,扶桑海軍加藤正吉司令官已經從原則上同意,實現全面停火,返回祖國。但是,普魯士在青島的軍事物資,必須交由海軍處理。當倉庫移交完成後,海軍就會撤出共合領海,實現全面和平。」

    「怎麼?海軍決定先於陸軍回國?」

    朱爾典點頭道:「沒錯。海軍對於和平,有著充分的誠意,下面,就是考驗魯軍誠意的時刻。」

    加藤正吉的坐艦,已經實行了高度警戒,大批荷槍實彈的警衛兵,隔絕了艦長室與外界的聯絡。部分船員甚至以為發生了暴亂,海軍挾持總司令作亂。及後才知,是高層的秘密會議。

    看這種態勢就知,會議的內容關係重大,有人在偷偷猜測:是不是要對青島實行總攻擊,或是打通交通線,營救那些陸軍馬鹿?

    加藤正吉的聲音,比起平時又提高了幾分,壓抑不住的興奮情緒,渲染著每一名與會者。「諸君,帝國興亡在此一舉,全軍協力,滅此朝食!」

    「沒錯,我們已經沒有退路,惟有戰鬥到最後一兵一卒!」

    「誓死捍衛天皇陛下!」

    幾名分艦隊司令及海軍高級將領,不愧為帝國優秀軍人,異口同聲,表達著自己為扶桑帝國戰鬥到底的志向。加藤正吉點頭道:「不愧是我大和最優秀的男兒,就讓我們拿出全部的力量,解決帝國的心腹之患,一舉消滅陸軍!」

    「沒錯,為了皇國利益,必須剷除陸軍!山縣有朋那個老混蛋,竊居權柄多年,現在,居然還想幹涉天皇陛下繼承人問題。必須天誅!我們還在等什麼?松方大人還處於第一師團與近衛師團包圍之中,我們早一天回去,就能早一天消滅叛逆,輔佐親王殿下登基。請司令官下命令吧,我們立刻返航!」

    天皇的子息不旺,皇太子身故之後,只有還未成年的三笠宮崇仁親王以及過繼給海軍有棲川宮親王繼嗣的高松宮親王在世。作為海軍,自然支持自己一方的皇子被立為繼承人,何況,加藤正吉剛剛從國內得到絕密情報,天皇已經陷入昏迷,不知幾時就可能魂歸天國,化為神明守護國家。這個時候,大家爭的不單純是一個繼承人身份,更重要的是在爭大位!

    一個親近海軍的天皇,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終於可以把宿敵陸軍按在地上反覆摩擦,從此海軍可以揚眉吐氣,一展報復。至於山縣有朋那個老混蛋,也休想再騎在海軍頭上指手畫腳,頤指氣使。單是想一想,就讓海軍覺得激動不已,至於李村被圍困的神尾部隊……那些叛逆,早點去死吧!

    正如同海軍支持這位親王的理由一樣,陸軍因為同樣的原因,堅決反對高松宮親王成為太子。

    薩摩蕃主松方正信的主張,遭到山縣有朋無情的斥責,當然,理由也很充分。既然宮親王已經繼嗣給宮親王,那還有什麼資格主張皇位?天皇陛下又沒有絕嗣,不是還有宮親王麼?他成為皇太子理所當然,其他人怎麼能升出覬覦之心?

    不管論正直地位還是影響力,海軍都不能與山縣有朋相比,但是現在,海軍也有自己的優勢,就是山縣有朋並沒有太多時間關注松方、山本權兵衛等薩摩蕃的動向。

    地震引發的火災、爆炸、騷亂,把東京變成了人間活地獄。山本權兵衛提出的治安法被否決,隨即,陸軍宣佈對東京實施軍事管制,大批的武裝軍人緊急進入,控制各要害部門,實行緊急戒嚴。

    一方面是維持社會秩序的需要,另一方面,天皇的身體一日三警,山縣有朋年高力衰,也確實分不出太多的精力兼顧其他。山本權兵衛就是利用這個時機,給加藤正吉發出電報,要他的遠征艦隊盡快返回東京,輔佐宮親王殿下登基,將陸軍叛逆,徹底消滅!

    後世研究扶桑這一段歷史的學者,關於陸軍海軍究竟誰是叛逆的發起方,展開過幾次大規模辯論。雙方都有著自己的依據,卻誰也說服不了彼此。但是不管任意一方,都將加藤正吉的決斷,稱為:流血之始。

    不過,客觀的講,加藤正吉並沒有褻瀆自己的職責,依舊為扶桑軍方爭取最大利益。

    「如果我們這麼撤退,就太便宜山東軍隊了。我已經向阿爾比昂提出要求,山東必須將自己控制的軍事倉庫,向我軍開放。在我軍徹底接管這些倉庫,並將原屬普魯士的物資進行轉運後,才能撤退。我們不能像陸軍一樣一事無成,總要做出些成績,才好回國交代。」

    「司令官閣下高見!但是,如果魯軍拒絕,我們該怎麼辦?」

    「放心,我們在強撐,魯軍又何嘗不是在強撐?難道魯軍還想跟海軍打一仗?想想看,他們又哪來的本錢或是能力,跟偉大的皇國陸軍作戰?我相信,很快,魯軍就送來令我們滿意的答覆。」

    參照魯軍之前的接觸中,一向表現的退讓,海軍也相信,魯軍會按自己的要求做。普魯士在山東經略數年,尤其為了備戰,儲備了海量的軍事物資。很快,這些軍事物資將用於國內的戡亂作戰,就用這些武器,懲罰卑鄙的陸軍馬鹿吧!

    魯軍的回覆果然很快,青島要塞臨時司令官楊福田表示,同意扶桑海軍要求,將四十個大型倉庫,移交扶桑軍人。但為避免發生不測,進入要塞的部隊,必須為徒手兵,不能攜帶任何武器。

    對於這一要求,扶桑軍隊也沒有意見,他們的目的只是面子和物資,而不是要塞。現在就算魯軍把青島送給海軍,海軍也未必有精力來管理。

    考慮到普魯士人的軍火存量,加藤正吉動員了兩個步兵聯隊臨時改任搬運隊,進入青島要塞完成搬運任務。同時,邀請要塞司令官楊福田,到自己的旗艦上,與自己共進晚餐。

    扶桑軍人在魯軍的帶領下,終於越過防線,進入青島。一路走來,看著密佈的工事、小型堡壘以及陣地內精神飽滿的山東士兵。聯隊長竹內暗自慶幸

    「司令官閣下的決斷實在太英明了。如果要強攻這樣的要塞,寶貴的陸戰隊士兵恐怕十無一存。即使最後作戰成功,也是陸軍得利,這實在是太蠢了。像現在這樣,不用任何犧牲,就可以得到這麼多戰利品,這才是聰明人該做的事。」

    他忽然想起一個問題,詢問著帶路的魯軍士兵「貴軍是否準備了大車?這麼多物資,沒有大車,可是很難運輸的。」

    魯軍的軍官很是客氣「放心,大車,民夫,都準備好了。只是我們人手有限,到時候,貴軍士兵也要費些力氣。」

    「這不成問題。讓我們像紳士一樣,體面的結束戰鬥,這才是明智之舉。希望下次見面時,我們可以共進晚餐,然後一起去打獵。」

    說話之間,隊伍已經來到第一座大型倉庫之前,根據地圖指示,這就是魯軍移交的物資庫之一。隨著庫房大門敞開,竹內的心不自覺的縮緊,彷彿傳說中進入四十大盜寶庫的主人公,普魯士人留給自己的寶藏,又是些什麼。

    「什麼!這……不可能!」馬燈照到倉庫裡,將倉庫內的物資情況照的雪亮。原本竹內認為,魯軍一定會耍些小花招,比如倉庫實際只有一半裝了東西,另一半全都空著。可是出乎他的意料,這個倉庫裡裝的滿滿的,並沒有多少空餘空間。

    至於倉庫裡物資的價值,只能用四個字形容:價值連城!

    是啊,當然是價值連城,那麼多古董級的武器,拿到中古物市場說不定能賣大價錢。這倉庫簡直是中國傳統冷兵器陳列室,如果對這些武器進行全面分析仔細研究,說不定能藉機理清中國武術發展史。

    但問題是,這是普魯士的軍事物資倉庫?什麼時候,普魯士軍人用生鏽的單刀或是方天戟來武裝自己?那沙槍貌似是鄉村打野獸的裝備,為什麼也出現在這?

    旗幟裡,確實有普魯士軍旗,但是這「扶金滅洋」的旗子,也是普魯士人用的?

    而第二個倉庫內,更是出現了發配的被縟,生毛的家具,以及破舊衣服。竹內中佐的耐心終於用光了。

    以一個聯隊的徒手兵,向要塞裡的魯軍發難,與送死無異,他只好選擇向上峰匯報。正在與楊福田飲茶的加藤光吉目光陰沉,面色變的難看起來。

    「楊將軍,貴國這樣的安排,似乎與我們和平的初衷南轅北轍,你現在人在我的船上,難道就認定,扶桑軍人連殺一個人的膽量都沒有麼?」

    艦長室的氣氛,變的凝重,侍從官的手,移向了腰間。楊福田連配刀都沒攜帶,動起手來,注定有死無生。可是楊福田臉上,卻沒有恐懼的表情,只淡淡一笑

    「我是在你的船上,可是你一個聯隊在我的要塞裡。我回不去,他們也回不來。我死了,要塞裡有的是人可以接我的位子,你們又有多少個聯隊可以填?用我一個人,換你一個聯隊,這買賣做的過,要不,咱就試試?」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0 00:11
第681章 加藤的決斷(下)

     什麼樣的主官,就有什麼樣的部隊,趙冠侯的作風,同樣影響了自己的部下。整個魯軍體系內的高級軍官,或多或少,都有些不要命的勁頭。楊福田在潼關戰役裡,替程月承擔了指揮不當,導致部隊遭受重大損失的責任,也因此被一路降到了營長級,去帶輜重營。

    雖然經過山東武備學堂高級將校班的再次培訓,恢復起用,卻依舊被調離了山東第一王牌主力第五師沒,下放到省軍第三師,實際也就是陝軍師裡任團長,旋又提拔為副旅長。

    跟這些陝軍廝混的熟慣之後,在不自覺間,楊福田本人也染上了陝軍特有的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的特點。這時解開軍裝風紀扣的他,怎麼看,怎麼也像一個亡命徒,艦長室內的刀光劍影,根本鎮不住場面。

    「我在鬧拳的時候,就應該是個死人,這幾年都是多活的,早夠本了。今天我出不了你們這艘破船,你們一個聯隊也得給老子陪葬!一個人換這麼多,這買賣有賺,來啊,動手啊,朝這打!」

    楊福田指指胸口,面目猙獰。以阿爾比昂人為師的加藤正吉,依舊牢記著泰西導師的教誨「做一個紳士」。像是這種劉忙無產者的樣子,他是做不出來的,反倒是擺手,示意部下收起武器。

    「楊將軍,我覺得我們之間,是否存在什麼誤會。貴軍趙冠帥已經答應我們的條件,可是在移交過程中,你們的辦事人員,是不是搞錯了倉庫?」

    「沒搞錯,你們要倉庫,我們就給你倉庫。至於倉庫裡有多少東西,是什麼,那我們管不著。加藤司令,大家都是場面上的人,有些事點到為止,你要面子,我們就把面子做給你。如果搞到大家翻臉,那對誰都沒好處。我在要塞裡是一個整編師,還有普國降兵。如果實施緊急動員,集結兩萬人以上的部隊不成問題。雖然不一定能打到你的艦隊,但是打掉登陸部隊,綽綽有餘。之所以沒採取反突擊,是大帥有嚴令,與扶桑海軍儘量爭取友好相處。做人留一線,日後好見面,如果真把人擠到死路上,那我們魯軍,也不是吃素的!想想你們陸軍吃的苦頭,再想想你的陸戰隊,又能比他們強多少!」

    受到濰坊大捷鼓舞的魯軍,現在多半都有一些膨脹,認為自己不需要懼怕扶桑人武力。固然反突擊未必真的能打掉扶桑的陸戰隊,但是膽量,肯定是有的。加藤正吉也不得不考慮一個很現實的問題,跟魯軍打一仗,是否值得。

    普魯士人的物資很有價值,可是回國輔佐權兵衛、松方正信等海軍棟樑,鬥倒卑鄙的陸軍,顯然才是現階段的第一要務。只要能擁護高松川宮親王登上皇位,未來的皇國,將是海軍的天下。到時候,再報一箭之仇也不晚。

    換句話說,眼下第一大敵是陸軍而非魯軍,海軍的陸戰力量本就薄弱,如果在這跟魯軍拚個死活,那又拿什麼本錢回國?正如楊福田所說,自己要的,只是一個體面。面子既然有了,其他的問題都好辦。

    權衡利弊得失之後,加藤的臉上重新浮現出笑容「楊將軍,讓我們雙方都忘掉方才的不愉快,繼續咱們的談話吧。你可以聯絡到冠帥?那很好,我正好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和貴軍交涉。這件事,遠比那些倉庫重要的多。」

    「聽著,海軍已經與我們達成了協議,先行撤退回國,作為交換條件,就是要我們出手,把你們全部解決。」

    帳篷內,瑞恩斯坦愜意的靠在大班椅上,煙斗內噴吐出的白霧,在空中化做一個個小丑,竭盡所能,嘲笑著對面的談判人員。

    在瑞恩斯坦對面,是扶桑木村步兵聯隊派來的秘密聯絡官,看著這名軍官面容憔悴,滿眼血絲的模樣,越發襯托出瑞恩斯坦紅光滿面,瀟灑愜意。兩支軍隊的處境,從這兩名軍官的情形,就可見一斑。

    扶桑軍人並不缺乏死戰的意志,哪怕身臨絕地,也並未喪失戰鬥的勇氣。像是木村步兵聯隊,固然現有兵力,實際只有一個大隊出頭,但即使面對第五師,也同樣敢於全員上刺刀,白刃戰到最後時刻。他們來談判,並不是為了投降,或是給自己賣一個好價錢,而是索回自己部隊的寶貝:軍旗。

    在之前第五師追擊神尾部隊的過程中,一口氣繳獲了六面聯隊旗,這可是了不起的戰利品。眼下時代,軍旗為一部隊靈魂,軍隊不管損失多大,戰後可以補充兵員,恢復元氣。乃至全軍戰死,只要番號在,就可以恢復建制。可是丟失軍旗的部隊,不但在部隊內被視為懦夫,從而遭受白眼,甚至可能直接被撤銷番號。

    扶桑軍人不管如何敢鬥,聯隊旗在對方手裡,也不得不向瑞恩斯坦低頭。這種事,不能讓上級知道,就連接觸,也是偷摸著進行。為了拿回軍旗,木村聯隊長,私下裡已經答應了不少條件。包括交還在戰鬥中抓獲的魯軍戰俘,移交一部分陣地等等,可是現在瑞恩斯坦提出的條件,卻超出了扶桑軍人的心理底限。

    全體扶桑陸軍放下武器,退出山東省境。這個要求,實在是太苛刻了。

    扶桑陸軍寧可戰死,也多半不會接受這種丟人的條件。雖然眼下殘存陸軍處境淒涼,食物彈藥,都得不到後勤支撐,大軍處於嚴重缺糧狀態。可按照扶桑軍內規定,即使全部戰死,也可被稱為英雄,家屬還能得到一定關照。相反,擅自投降就成了叛徒,處置後果,不堪設想。

    可是瑞恩斯坦不緊不慢拋出的幾條消息,讓聯絡官魂飛魄散,隨即失儀的大吼起來

    「撒謊!這完全是撒謊!陛下的身體康健,皇國固若金湯。貴軍試圖通過謊言與訛詐的手段取得勝利,這實在是太過卑鄙,與貴方軍人身份並不符合。參謀長閣下,你難道不覺得羞恥麼?」

    「別激動,坐下。」瑞恩斯坦朝聯絡官吐了一口煙「我沒有必要向你說謊,換句話說,即使木村聯隊長同意我的要求,也沒什麼用。你們一個聯隊解除武裝,對於戰局沒有太大影響。如果我和我的部下決心發起進攻,你們的陣地能堅持多久?一小時?還是半小時?這不是我向木村聯隊長開的條件,而是向神尾司令官開的條件。交出你們的武器,我保證你們可以安全離開山東,否則的話,就等著海軍得利吧!」

    對於瑞恩斯坦的話,木村聯隊長並不肯相信,由於通信手段落後,被圍困的扶桑軍隊,實際與外界已經失去聯絡。對於外界發生的消息,也一無所知。關東大地震的消息,傳不到他的耳朵裡,在聽到聯絡官回報後,其反應也是:一派胡言。

    不過,也有一些事情需要防範,比如海軍私自與魯軍議和,這件事雖然沒有證據支持,但是能夠把海軍和投敵聯繫到一起的謠言,木村聯隊長還是願意相信的。另外,也有些客觀事實,可以作為這個消息的佐證。來自海軍的補給品,基本已經斷絕了。

    雖然謝苗諾夫和他的部下成功的打擊了扶桑的補給線,但是偶爾能逃過攻擊的補給車隊,還是能把一部分急需物資送到李村。對於眼下的陸軍來說,這些物資就是救命稻草。部隊要指望這些糧食生存,也要指望運來的彈藥和武器,與魯軍戰鬥。

    扶桑部隊失去了發起大規模進攻的能力,因為阿爾比昂人的調停,魯軍也不準備發起總攻擊,對於李村一線的扶桑軍隊,採取了包圍的態勢。雖然雙方條款上差距懸殊,和談始終談不下來,但總算是保持了表面的和平。

    為了獲取糧食或是其他物資,扶桑軍人不得不冒著生命的危險,組成小股部隊,去四外探索,尋找一切可以當作食物的動植物。魯軍則組建了小規模獵殺隊,專門對扶桑小股搜索隊實施反制。這種小規模的衝突,並未因停火令而終結,反倒隨著糧食短缺而變的更為激烈。

    來自海軍的補給,徹底中斷,現在扶桑軍人的糧食開銷,全依賴於阿爾比昂提供。阿爾比昂紳士本著對扶桑軍人健康負責的態度,堅決推行節食主義,努力讓扶桑軍人養成每天只吃一餐,一餐只吃半飽的良好習慣。所提供的糧食總量雖然不至於出現大面積餓死,但是照這樣吃三個月,魯軍只靠木棍,就能把扶桑軍全部打翻。

    另一方面的食物來源,就是走私。當前線實施大面積停火後,一部分商人就如幽靈般出現。他們手眼通天,可以通過魯軍封鎖線,帶來土豆、小米等粗糧,交換的則是既不能吃也不能喝的無用之物。比如黃金、白銀、金元、手槍、彈藥……當然,還有些不值錢的小情報。

    對扶桑軍人來說,這些商人就是天使一樣的存在,因為他們帶來的不光是救命軍糧,還有更重要的東西:大力丸。

    由於藥品用光,傷員得不到救治,陣地裡每天都能聽到傷員的哀號。大力丸,就是他們的救星,使用之後,很快就不疼了。當然,副作用就是,他們會變的越來越離不開這玩意,得不到的時候,所有被壓制的疼痛會一起發作,讓人痛不欲生。

    當木村聯隊長啃下第三個烤土豆時,忽然想到「明天,讓這個商人帶一份報紙來,不,多要幾份。山東的報業很發達,我要他能找到的所有報紙。」

    李村,指揮所內。

    即使是司令官的指揮所,一樣被惡臭所包圍。無從清理的糞便,包圍整個村落,傷員絕望的慘叫,兩眼無神的衛兵,日漸暴躁的軍官,構成了這個村莊的全部。整支軍隊,如同籠中困獸,暴躁易怒,而又沒有希望。它的垂死一擊,會讓對手付出巨大代價,但是自己的命運,也必將是死亡。

    這些士兵唯一的希望,就在於國內的援軍,可是當太陽下山,黑暗降臨,一條流言,也悄悄在軍內傳播開來。

    「地震……死了很多人……天皇陛下……海軍謀大逆……」

    躁動不安的情緒,讓這些士兵變的急噪而又恐懼,看著漆黑的夜色,他們覺得自己成了被拋棄者,注定化為異鄉孤魂,不能返鄉。遠方,傳來陣陣家鄉的樂聲,這是魯軍的軍樂隊,在例行演奏扶桑民樂。今晚,連本國的軍樂隊也加入進去,奏起無邊鄉愁。

    司令部內,神尾怒視著木村聯隊長「你居然會被這麼拙劣的計謀所愚弄?真是太讓我失望了!這是魯軍的詭計,是陰謀!這些報紙,全部都是偽造的!」

    他邊說,邊把包括泰晤士報在內的幾份報紙揉成一團,向一旁扔去。木村一言不發,低頭承受著上司的批評。寺內師團長卻道:「司令官閣下,請冷靜。如果把這一切定為魯軍的陰謀,那麼我們的補給,又是怎麼一回事?如果我們真的成了孤軍,下一步阿爾比昂人必然會中斷全軍的補給,不需要魯軍進攻,我們就會被餓死。」

    「那就發動一次反突擊,打出包圍圈。沒有彈藥,就用白刃作戰,以全體玉碎的決心,回報陛下的恩典。」

    「問題是,我們的玉碎,究竟有沒有價值。我們不懼怕犧牲,但是卻不推崇無意義的犧牲。如果海軍真的謀大逆……我們的犧牲,不是正中了那些叛國逆賊的詭計?當然,這不代表,我們就要相信一些沒有依據的流言,最好的辦法,莫過於親自去看一眼。我們可以向阿爾比昂領事要求,到青島要塞,親眼看一看我們的艦隊。」

    扶桑人的要求,很快得到了批准。以神尾為首的十餘名高級軍官組成觀察團,在阿爾比昂人的全程陪同下,離開李村,前往青島要塞。由於阿爾比昂保證安全,並不用擔心魯軍會挾持人質。

    當一行人下了火車,來到青島的港口時,阿爾比昂領事康爾夏遞過瞭望遠鏡「你們自己看吧。」

    事實上,根本不需要望遠鏡,高大如山的戰艦,有或沒有,一眼就可以看的清楚。青島碼頭確實很熱鬧,船隻往來如梭,但是所有的船,都懸掛著中國或阿爾比昂國旗。忙碌的工人,正將大批物資裝運上船,拔錨起航。另外,一部分中國工兵,在細心的排除地雷,清理道路。

    這些舉動都說明,阿爾比昂以及瑞恩斯坦都沒說謊,屬於海軍的戰爭結束了。

    神尾掉轉身子,望向了青島要塞,雖然自己有生之年,不可能踏進這座要塞,但總要看它一眼,彌補心裡的遺憾。

    當他把望遠鏡交還之後,對康爾夏道:「領事閣下,我想,我們可以好好談談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0 00:11
第682章 投降

     由於翠玉陪著十格格操持慶王喪事,蘇寒芝在濰坊主持戰地醫院事務,趙冠侯身邊的秘書,則以劉佩萱為首。這種機會她當然求之不得,美中不足的,就是孫美瑤與姜鳳芝兩個動輒打人的狠角色盤踞在趙冠侯身邊,讓她想要藉機親近的念頭找不到空當。只好規矩的把電報放到趙冠侯身前,然後看著這兩個女人一左一右的貼著他坐下,隨即罵娘的聲音就響起來。

    「這他娘的什麼意思?共合嚴守中立,不參與泰西戰爭,但同時,也有誓死捍衛領土完整之決心。對於入侵部隊,將予以嚴厲打擊。於過境部隊,一律禮送出境!外交部的意思,是讓我們把這些扶桑人恭敬的送走?」

    孫美瑤氣的拍著桌子大罵了一通陸正祥的八輩祖宗,隨即就要去外面集合隊伍。「就那些餓的半死的東洋鬼子,沒什麼可怕的。我這就集合騎兵旅的弟兄,踩死他們!」

    「是騎兵師,騎兵旅已經決定升級為騎兵師。另外,雖然餓的半死,但兵力依舊有兩萬多人,困獸猶鬥,受傷的老虎最是可怕。一不留神,就要被它咬下一塊肉來,跟他們死磕犯不上。桂良叔的仇,我也想報,可是我更在意我家繼先的娘,是否安全………」

    孫美瑤被趙冠侯這一拉,也就沒了脾氣。雖然孫家在這次戰役中付出很大,但是得到的已經夠多了。騎兵旅升格為騎兵師,軍官提升的報告向來不打回票,一律批准。更重要的是,自己和趙冠侯的第一個兒子隨母姓,繼承孫家香火,保證這一脈不至於斷絕。

    即使明面上宣傳男女平等,但是剛剛搞了五年共合體制的國家,顯然不可能真的言行如一。尤其兒子隨母姓這種事,尋常男人都難以接受,毋論執掌一省的實權大員。答應這個條件,足以說明趙冠侯對孫家的重視,以及對這位太太的寵愛。

    這一件事,就足以收買孫家整個團體更收服了這位山東女匪首的心,她也不能再要求什麼。再說,扶桑人被自己殺的也不算少,如果說報仇,大概也能算報了一多半。因此被丈夫一拉,她也就沒了脾氣,乖乖坐回去,嘟囔著

    「我就是不服,憑什麼啊?漂亮話說的很好,打仗的時候,怎麼不見來點真格的支持,還惦記咱的兵工廠。現在打完仗,又出來搶功勞,彷彿這一仗,是他們主張打的一樣。」

    「不是他們想不想打,而是他們不能讓老爺立功。」站在趙冠侯身後,很少發言,視線始終不離開丈夫的程月,忽然開口道。

    「這是前金官場的老一套,妾身在家裡,也曾聽義父說起過。自來大敗是罪,大捷同樣是罪。若說起罪過,怕是大捷反在大敗之上。概因大捷之後,尾大不掉,朝廷就要想辦法,翦除兵權,免生變故。至於聲望,更是只能歸於朝廷,不能歸於將佐。老爺開府一方,手握重權,若是民心所歸,上面的人,又怎麼睡的安穩。」

    孫美瑤聽了這話,先是愣了愣,隨即罵道:「乃乃個熊的,當官的就是花花腸子多,打個勝仗還這麼多窮事!過去打仗,可見這麼多麻煩,我說,你該不會是胡編出來蒙人的吧?」

    程月的性格偏向於軟弱,被孫美瑤一瞪,就不知道說什麼。還是趙冠侯解圍道:「程月說的沒錯,外交部就是不想讓我把面子撐的太足。一旦我們把扶桑這支殘兵吃了,全殲扶桑三個師團,這個威望太高。不光是山東,就算是整個中國,都要震動了。別忘了,總統任期有限,我也有資格參選的。所以,這個面子,必須為大總統爭過去,至於仗,也不能讓我全始全終,讓扶桑人離開,就算是我在正府命令下,成功驅逐扶桑人而已。至於戰損或捷報,筆墨上來得的人很多,足以把大勝說成小勝,又或是不勝。總之,不會讓我們太光彩。」

    姜鳳芝氣道:「這他娘的太欺負人了!咱濟南那,還住著一幫公子哥大小姐呢,把他們都抓起來,挨個揍一頓,先出口氣再說。」

    「別耍性子。大總統有大總統的想法,地方有地方的想法,兩者之間,終歸是想不到一起去。如果我是大總統,對下面也會這樣幹,這就是位置決定思路。即使阿爾比昂人,也不希望我們把扶桑人都幹掉,那樣他們就不好和我們談條件了。這兩萬來人,注定吃不下,不過,也不能讓他們這麼痛快的走。多拖一天,就得多餓死幾個,至於將來……死的會更多。」

    瑞恩斯坦高大的身影,出現在指揮部門口,程月像個小兔子一樣,躲到角落裡,另外兩個女人倒是不覺得有異常,就那麼靠在丈夫肩膀上,伸手朝瑞恩斯坦打個招呼。

    「指揮官,你倒是很會享受生活。」

    「你不把自己的鐵勒姐妹帶在身邊,是自己愚蠢,不要羨慕我,我說,你今天來,該不會還是罵我的吧?」

    因為在青島要塞佈置了過量的地雷,揮霍了寶貴的戰略物資,也給工兵增加了作業負擔,趙冠侯被參謀長罵了四個小時。即使身為山東最高權力者,在專業領域,一樣要以這位專業人士為主,挨罵也是沒辦法。好在今天瑞恩斯坦不是來罵人,而是來報喜

    「康爾夏的交涉有了重大突破,李村的事情,差不多可以有結果了。扶桑人,終於決定投降。」

    「這並非投降,而是誤會解除。扶桑陸軍由於誤會,向魯軍發起攻擊,當雙方說明情況後,扶桑陸軍在確認青島要塞以回歸共合領土,普魯士於山東並不具備武裝力量後,自願選擇離開。這是我們所能取得的,最佳戰果了。」

    神尾看著指揮部的將官,臉上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

    「本來以為,這會是一次華麗的告別演出,沒想到,卻是以這樣的方式結束。在向軍部的報告中,我會註明,各位都是優秀的指揮人才,在戰場上為帝國的榮譽,浴血苦戰,身為武人,大義已盡。這次的失敗,與你們無關,全是我個人的責任……」

    「司令官閣下!」

    「不,這與司令官閣下無關。」

    「我們沒有輸!我聯隊全體官兵,有誓死戰鬥的覺悟,請下命令,允許我們向魯軍發起決死衝擊!」

    指揮部內,軍官們聲嘶力竭的怒吼著,間或,還有幾聲低微的抽泣聲響起。神尾承擔責任的行為,讓大部分中層軍官大為感動,為了這樣的指揮官,拚死沙場,也很值得。

    神尾卻打斷了眾人的話「現在說這些已經失去意義,陸軍的鮮血,只能為守護皇國而流,你們必須保住有用之軀,對付我們真正敵人:海軍!可恥的海軍,正在策劃一個巨大的陰謀,試圖擁護高松宮親王篡奪皇位,這種謀逆行經,決定不能容忍!所以,我們要活著回到祖國,殺掉那些叛賊!諸君,請保留這股鬥志,用來消滅海軍叛賊,尊皇討逆,為天皇陛下與三笠宮殿下戰鬥到底!至於目前……和約已經達成,你們很快,就會自由了。」

    梅川師團長忽然問道:「司令官閣下,你為什麼說你們?那你?」

    「總要有人承擔責任,總要有人對戰死的將士負責不是麼?」神尾光造面色平靜「作為一個沒上過陸大的中將,我到現在的位置,已經是極限。本以為可以獲得一場輝煌的勝利,作為職業生涯的終結,現在也失去了希望。我太老了,老的沒膽量迎接責難與嘲笑,我不希望成為軍界的笑柄,或是記者們發洩憤怒的目標,請給我一個保留體面的機會,讓我帶著最後的榮譽,守護國家。拜託了!」

    當黎明再次到來,李村的扶桑士兵,得到了兩個消息。一,自己很快就可以吃飽飯了。二,神尾司令官在完成了一份數萬字的詳細報告之後,於夜間,切腹自盡。

    整個山東戰役,神尾的表現褒貶不一,但後世公認,他臨終時的報告,卻是異常珍貴的財富。如果魯軍看過這份報告一定會不遺餘力,將該份報告銷毀。上面列舉了整場戰役扶桑軍隊的失誤,又規劃了未來對山東作戰的步驟。如果扶桑確實按照這上面的條陳行事,魯軍下一次作戰,必然變得艱苦無比。

    但遺憾的是,隨後扶桑本土的激烈動盪,使這份報告石沉大海,並沒能引起相關人員的重視。直到共合佔領期間,這份報告引起中國武官重視,才讓其重見天日。

    青島、煙台,威海衛。山東的幾處重要港口,全都塞滿了赤手空拳的扶桑士兵。日置益的表現,堪稱外交官的典範,在軍事極大失利的前提下,依舊為扶桑爭取到了最好的結果。

    這次戰爭,被定性為因誤會而發生的局部衝突,誤會解釋清楚後,扶桑軍隊主動撤離山東,不與魯軍交戰。於外交層面既不承認兩國發生過戰爭,更不承認戰敗。在最大程度上,保全了陸軍的體面。

    這種處置結果,也得到了山縣有朋的支持,事實上,在神尾切腹的次日,來自扶桑軍部的停戰撤離命令,也送達山東。如果神尾晚一天做出決斷,或許,他就不用死。

    既然是誤會,那雙方依舊是友好鄰邦,扶桑軍人可以自由的離開。至於武器……因為扶桑軍人發現共合軍隊裝備實在太過低劣,倉庫內放滿了大刀長矛等過時冷兵器(這一點,海軍竹內中佐可以做證)。出於人道主義情懷,主動將自己所持有的武器贈送給山東軍隊,這一豪爽舉動,將載入史冊,成為兩國軍人友誼的證明。

    至於為什麼連師團長的佩槍也被贈送出去,只保留佩刀,中級軍官家傳寶刀都送給了山東軍官,這種小細節不須在意,歷史問題宜粗不宜細,才是正確的史觀。再說,比起窩頭和鹹菜來,那些軍刀或是佩槍又算的了什麼,那些東西,又不能吃。

    為了體現山東的豪爽,以及對扶桑遭遇不幸的同情,趙冠侯還在山東舉行了募捐活動。並帶頭捐出巨款十元,支援扶桑災區建設。在他的帶動下,山東一省共籌款六百六十六元,資助扶桑百姓走出困境。該筆捐款,與山東援助的賑災物資,並稱為「撒旦的禮物」。

    為了援助扶桑,救助無辜民眾,山東捐出總數超過十萬粒的「大力丸」,隨同陸軍一起裝船起運。至於為什麼到達目的地後,大力丸只剩六萬枚,趙冠侯表示:貨以送出,一概不知。反正這只是第一批,未來會有更多的大力丸送到扶桑,保證供應。

    共合的行政機構,爆發出前所未有的高效率,緊急徵調大批民船商船,恭送扶桑軍人回鄉。所有開銷,由共合財政報銷,至於魯軍戰爭開支及山東重建款項,卻沒人過問。

    看著扶桑士兵以縱隊登船,趙冠侯讚歎道:「這些人,確實是好兵。朱爾典閣下,貴國難道沒想過,把他們征發到天竺去?」

    「我們相信,魯軍比他們更出色。何況,強行征發部隊的苦果,我們已經吃的夠多,不想重複犯一樣的錯誤。你不用再試探我,扶桑的情況,你我都很清楚,現在只能我們兩家合作,才能迅速平定天竺的戰亂。這對你我,都有好處。」

    朱爾典又道:「我還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國情報部門確認,扶桑天皇,已經搶救無效身亡,陸軍大將,旅順戰役的英雄乃木希典,與妻子一起自殺,為天皇殉葬。我有一個感覺,在一段時間內,扶桑不會再成為你的問題。未來的山東,將是阿爾比昂與你共同合作經營的天下,任何人,也無法干涉。為了這個目標,我們也該精誠合作,這對所有人,都有好處。就像你送出的大力丸,阿爾比昂軍方也很需要,放心,我們會付錢的。」

    趙冠侯露出一個誠摯的笑容「這話就說遠了,既然大家做朋友,就不要總提錢。阿爾比昂真的想要大力丸?很容易,我們可以共同開發,共享專利,就像青黴素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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