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督軍 作者:普祥真人(已完成)

 
Babcorn 2016-10-30 07:39:5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17 246530
Babcorn 發表於 2017-1-30 18:31
第723章 霸王別姬(下)

     趙冠侯帶著毓卿走進居任堂時,徐菊人已經先來一步,他與袁慰亭換貼兄弟,雖然洪憲帝制之後,未予其實職,只給嵩山四友虛名以待。但是到了這個時候,袁家相請,多半就是請其主持分家大局,就不能推拒。

    屈廷桂以及京城裡幾位名醫外加一位普魯士醫生都在樓下,趙冠侯進來先與幾人見禮,隨後就問道:「姐夫情形怎麼樣?」

    「我們……已經盡力了。」屈廷桂滿臉無奈「醫道有限,難挽大局,中毒已深,縱然華佗再世,也無能為力。」

    「中毒?什麼毒?」毓卿對於袁慰亭本有著許多不滿,但是其維護尊卑體制之心,卻格外熱忱。聽到中毒,登時立起了眉毛,毒殺至尊,等於公開破壞君臣體制,以臣弒君,誰有這麼大的膽子?

    屈廷桂連忙解釋道:「不是格格想的那樣,我說的是尿毒。陛下的腎臟出了問題,排尿不便,又沒有手術引導,小解解不下來,尿毒入體,人已經沒救。你們趕來的很及時,趁著明白,還能交代幾句。」

    袁寒雲這時已經攜小桃紅趕來,隨即來的是三子良雲,其餘子女也陸續而到。見了趙冠侯在此,大家表情不一,袁克雲面帶怒色,袁寒雲卻帶著小桃紅過來磕頭喊師父。趙冠侯小聲道:「現在這個時候,大家不要再講俗禮,你們也別難過,一切總有解決的辦法,事還沒到不可解的地步。」

    樓梯響動中,徐菊人已經走下來,朝趙冠侯招呼「容庵請你上去。他現在精神還好,你們正好聊幾句。也算是最後一程了,怎麼也該送送他。」

    二樓上,香菸繚繞,房間了放了不少熏香,讓氣味變的不那麼難聞。已經浮腫嚴重的袁慰亭,一身冠袍帶履,依舊是帝王裝束。人坐在龍椅上,實際已經動彈不了,神智依舊清醒,就是說話沒有什麼力氣。

    身邊並沒有侍從女官,也沒有妃嬪侍奉,此時的他,確實可以算做孤家寡人。曾經的威嚴與神采,為病魔侵襲,所剩無幾,一代梟雄,正像他的衣冠一樣,大踏步走向消亡。

    「冠侯……你來了?金英給你拍電報的時候,我最擔心的,就是你還記恨著我或是老大,不肯來。你來了,這就好。咱們終歸還是一家人,不管怎麼打,怎麼鬧,也是拆不散分不開的實在親戚。往前坐一點,讓我看清楚著些,眼睛不行了,離遠了,看不見。看一眼少一眼,最後剩的幾個自己人,都得看看,才能放心的走。」

    趙冠侯向前挪了挪椅子,安慰道:「姐夫,你也別想太多。洋人的醫學很發達,做個手術,病很快就能好。我這次來的時候,路過五芳齋,給姐夫捎了點粽子過來。」

    翠綠的粽葉上,水珠已經不見了,不過顏色依舊鮮豔。雪白的糯米從粽葉的縫隙間露出來,散發出清新的米香。袁慰亭苦笑道:「粽子啊……吃不上了。我的飯量最大,要是吃這種東西,一頓可以吃十幾個,可是現在……不成了。外面都說我吃不上今年的粽子,現在,我看見它,也算是吃過了,這個說道,終歸是給他破了。冠侯,我謝謝你,到現在了,還能顧全著我的體面。」

    他揮揮手「你不用糊弄我,我雖然糊塗過,好在臨了,腦子清醒了,真話假話,還聽的出來。我袁家出仕之人,都逃不過這個大限,我原本想靠著稱帝,把這一關衝過去,沒想到,卻正應了那句話,自取滅亡。」

    袁慰亭咳嗽兩聲「我幹了很多糊塗事,比如把元宵改做湯圓,現在想想,簡直可笑。區區一個口彩,又哪能決定的了勝負。身為至尊,連個元宵都容不下,又怎麼裝的下天下。錯了,我從一開始,就比不上拿皇,卻還想要學習他,今天這個結果,是注定的。」

    「姐夫,別想太多,先養病要緊。外面的事,自有下面的人去處理,總是可以挽回。」

    袁慰亭費力的點點頭「當然……只要我一死,就一切都好了。罪魁禍首是我,我一去,這天下就能安定。給你發電報,是金英的主意,我不支持。你在山東抵抗扶桑,功在社稷,民心所向。如果跟我這個****摻和到一起,被有心人利用,你的名聲,會受損害。」

    「名聲?隨他去吧。如果人連恩情都不念,那就不配做人,連人都不配做,又何談名聲二字?姐夫,我不出兵,不是要跟你鬧什麼意氣,而是真的不能出。我一出兵,就連個退身餘地都沒了,連我都倒了,您說說,將來又靠誰保著養壽園?人心,不在我們這一邊,打下去,也是沒用的。可身為北洋一員,我從沒忘過小站投軍,也沒忘過姐夫提攜栽培之恩。人生在世,要對的起自己的良心,京城我必須來,該見您,也得見。至於外間怎麼說,我不在乎。」

    袁慰亭喘了半天粗氣,才道:「我半生戎馬,識人無數,自負識人。可是臨到最後,一個一個都叛了我,反倒是我用心提防的,才是忠良。我身邊的忠臣,只有一男一女,江寧周氏,山東冠侯,只有你們兩個,才是我的忠臣。餘者,皆是逆賊,皆可殺之!」

    過了片刻,他的目光漸漸變得亮起來,聲音也漸漸變亮。「冠侯,你說一說,我待北洋眾將如何?」

    「天高地厚。若非姐夫知人善任,團體裡一大半的人,絕不會走到今天的位置。以我為例,沒有姐夫提攜,現在能當個團長就是造化。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死在槍子之下。所以沒姐夫,就沒有團體裡這些人。」

    「那我的才幹,你怎麼看?」

    「姐夫才幹,勝我十倍。如果我在姐夫的位置上,國家不會有今天的成績。姐夫在我的位置上,山東會比我制下為好。」

    袁慰亭搖搖頭「這話倒也未必。你的山東,是以天下之利而養一省,一如毒瘤。山東越好,天下越窮,如果我在山東任上,百姓生計肯定大不如現在。但是全國的局勢,肯定比現在為好。咱們兩人,一個打是小算盤,一個打的是大算盤,注定不一樣的。」

    「姐夫所言極是。您這一家之主,想的是整個天下,我這山東督軍,想的是自己這一小塊地盤。大家算盤不一樣,格局上,我就先弱了一籌。」

    袁慰亭的面部肌肉抽動一下,似乎是想笑,但最終沒笑出來。

    「說到格局,我真要說一句,你不如我。袁某一生,向不服人,做小官時想當大官,做了督撫,就想做皇帝。我的心裡,從來就沒有知足兩字,你,就是太容易知足了。知足常樂,這也不能算過錯,可我不想庸碌而過。自從你送我那本拿破崙傳,我反覆讀過錯次,兩相比較,自認我也未必輸給拿皇。他對國家有功,我經略高麗,編練新軍,剿辦拳匪,於國家可算功勛彪炳,拿皇可以加冕,我為何不能過一過皇帝癮?金室起家,不過塞外一酋長,亦可為人王地主。我出身仕宦之家,比他的出身尊貴的多,做皇帝,天經地義。直到今日,我亦不悔!我如果注定活不到六十歲,也想要死的轟轟烈烈,而非庸碌一生。如今,整個中國都因我而震動,死的也算值得。所遺憾者,上天不肯給我時間,若是君憲製成,各省歸心,十年生聚十年修養,二十年後,我中華何愁不成東方強國?」

    「不錯,如果時代不是現在這個樣子,以姐夫的才幹,再加上足夠多的輔臣,富國強兵,指顧間事。蔡松坡三千飢兵,又何以成大事?自前金而至共合,姐夫的功勞,足可稱為第一。但是……現在的世道,終究不是拿皇那個時代可比,皇帝這尊神像被扳倒,就再也回不來。姐夫的事情沒有辦錯,只是生不逢時,非戰之罪。」

    「生不逢時,非戰之罪……這話,用的好。」

    袁慰亭的神色中,露出些許欣慰之意。「拿皇功敗垂成,在於滑鐵盧。我若是用兵運籌不敵松坡,輸掉這爿江山,也無話可說。可是論兵力,論財力,我皆勝於蔡松坡。我北洋固然將帥離心,他共合軍,又何嘗不是一盤散沙。自蔡鋒出滇,唐榮昌一兵未動,一文未解,彈盡餉絕,卻可取勝,這一仗,敗的實在是不甘心!不過聽到你這句話,我的心裡,總算是有了一絲安慰。這一戰,非將帥無能,非三軍不用命,實在是……敗於天命!」

    他的情緒有些激動,氣息卻先上不來,話便說不下去。卻聽一陣清脆的腳步聲,沈金英從裡間走出來,她化了很濃的妝,打扮的明**人。面色豔如桃李,唇色紅勝烈焰。身穿一身宮裝,正是正宮皇后的裝束,快步來到袁慰亭身邊,撫著他的胸口。「都什麼時候了,就別想著打仗了。咱們還有冠侯,報仇的事,就指望他了。」

    袁慰亭道:「冠侯……不能為咱們報仇。我稱帝登基,是犯了眾怒,為我報仇,去打蔡鋒,不等於是與天下人為敵?我的名聲已經差到極處,他的名聲卻很好。未來的北洋,需要一個好名聲的人,帶領大家主持全局。這個天下,需要有好人,講道理,需要有惡人,教規矩。我給這個世上,留下六鎮精銳,留下北洋三傑,留下一個打敗東洋鬼子的傳說,最重要的是,留下冠侯這個真正的棟樑之材。」

    「我這一生,做過官,帶過兵,殺過人,當過皇帝。生時可享富貴,死後也會名動天下,臨死之時,身邊有愛妻,有忠臣,這輩子,沒白活!我夠本了。遺憾啊,早知今日,當初在山東,就該點起六鎮精兵,跟東洋鬼子幹個痛快。能死在疆場上,也好過死的像現在這麼窩囊。人過去說,將軍難免陣前亡,現在看來,將軍陣前亡,卻是最好的結果。冠侯,我知道,北洋的人,大多不成話,還有的人,對你有些成見。看在我的面上,多照應著他們,也替我照應著……那些不成器的東西。」

    他的笑容漸漸消失,語氣中,帶了幾分悲涼「老大……他想當皇帝想瘋了。假電報,假報紙,整個國家,就被這麼幾份假東西,給鬧成了現在這個樣子。袁某有子如此,活該有今日之報!」

    「姐夫,你……還是想開些,克雲只是一時想差了,以後總會想明白。」

    「想不想的明白,都由他。沒了我這個爹,他也鬧不出什麼。想的通,想不通,隨他去。我照顧他已經照顧的夠久,未來的日子,就要看他自己了。惹了這麼大的禍,不追究他的責任,已經算是仁至義盡。我能為他們做的,已經夠多。給他們留的,這個國家大多數的父母,都做不到。我對的起這幫東西。倒是寒雲……你要多費心。」

    沈金英道:「寒雲不是個過日子的人,你以後要多照應著他,給他錢不能太多,不管給多少,都會隨手用掉。身邊要有一個能管住他使錢的女人,否則,他將來非要挨餓不可。」

    「放心,有我在,就不會讓幾位公子小姐受委屈,更別提挨餓。袁家的財產,誰也不能動一個子,不夠的部分,我再想辦法。」

    袁慰亭咳嗽幾聲「我沒有什麼可以送你,就只能送你這幾個不成氣的子弟,再有,就是金英。她前半生受了太多欺負,我活著時,由我照顧她。我走之後,冠侯,就由你替我照顧她,別讓她受欺負。」

    他又看向沈金英「原本以為做了皇帝,皇貴妃,就沒人能再小看你,欺負你。現在看,還是太急了一些。我這一走……心裡最放不下的,既不是子女,更非國家,而是你。答應我,好好活著,如果有誰敢欺負你,就找冠侯,讓他為你出氣。」

    沈金英嘆道:「我本來半世漂泊,被人欺負,也已經習慣了。不想,就為了一點妄念,最後害了你。這天下,既容不下你一個紈袴皇帝,更容不下我一個勾欄皇后。但是……在其他的地方,一定有一個屬於我們的國家,等著我們。」

    趙冠侯眉頭微皺,叫了聲「姐。」

    袁慰亭也道:「金英,你在說些什麼?」

    沈金英卻只一笑「兄弟,你還沒見過姐的本事吧?你姐夫最喜歡的,就是我的劍舞,容庵,我都準備好了,你還能掃我的興麼?今天,就讓我再為你舞一回,你好生看著!」

    她的一對木劍就放在床頭,伸手可得,寶劍在手,身形轉動,裙裾飛揚間,婉轉歌喉,輕聲唱道:「君王飲酒聽虞歌,解君憂悶舞婆娑。嬴秦無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幹戈……」

    袁慰亭望著玉人窈窕身姿,目光漸漸變的迷離,雙目微合,眼前,彷彿又回到了少年時代,自己是遊學進京,科舉不第的落魄士子,對方是正在當紅,車馬盈門的花魁行首。

    往昔種種,歷歷在目,時間之河,逆流而上,種種恩愛不一而足,嘴角微微牽動,一個勉強的笑容,在浮腫的臉上浮現。手指微微顫抖,在敲打節拍,口內輕輕念叨「某自起兵歷時八歲所擊者破所當者摧七十餘戰未曾敗北天亡我楚非戰之罪!」

    趙冠侯則唸著「我踏白雲來到這冷暖人間;兩手空空只懷有熱血一腔。那劍光已照亮前行的方向;槍在手看天下誰人能擋……馬革裹尸自當是名將故鄉」

    但見沈金英身子約轉越快,裙襬飛揚,如同一朵怒放紅蓮。就在袁慰亭臉上笑容最盛時,猛的,沈金英卻是腳下一滑,人重重的跌到袁慰亭懷中。

    趙冠侯快步上去,見沈金英的七孔皆有鮮血冒出,厚厚的官粉掩蓋住了臉上顏色,想來終究是好看不到哪裡去。不等他施救,沈金英已笑道:「別費勁了,我出來前,在裡屋已經吃了藥……你姐夫一個人走,我不放心,虞姬得走在霸王前頭……容庵,這回你……該放心了。到下頭,我要做皇后……」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卻已經藥性發作,魂飛冥冥。

    袁慰亭眼看沈金英喪命,精神也漸漸弱下去,喃喃道:「金英……你真傻……走那麼快……我的腿不好,就不怕我追不上……冠侯,這個天下,你替我看著它,別讓它淪落到小人手裡。這是我們北洋的……替北洋,看著它……好可惜……本來還想嘗一口阿英包的粽子,這回……」聲音越來越低,終不可聞。

    虞姬既已自刎,霸王自當到烏江,他不能讓自己的女人,等太久。
Babcorn 發表於 2017-1-30 18:31
.第724章 元帥之威(下)

     督軍見督軍行跪禮,放眼共合,再無他人。隨著趙冠侯走入的,則是一身旗裝的十格格毓卿。她很享受這種北洋軍官跪在自己這個前金格格腳下的感覺,一隻手搭在丈夫的胳膊上,看著趙冠侯問道:「額駙,讓他們起來說話?」

    「那是自然,徐州是紹軒的地盤,哪能讓主人跪?起來,丹忱,你也起來。咱們有話好好說,路上有點事,耽擱了,要不然早就能到。少川?幾年沒見,你氣色不錯,看來還是到了家鄉活的舒坦。大哥,三哥,雨亭兄,你們都來了?今天我們弟兄,可以好好喝幾杯,也好敘敘舊。」

    他一進入房間,就把注意力都引到自己身上,馮玉璋努力營造的首領氛圍,被破壞個乾淨,面色頗為不豫。可以想見,趙冠侯一準是早到了徐州,卻和張員取得聯繫,始終秘而不宣。等自己的工作做完,他再出來搶成果。

    看到十格格,馮玉璋就明白張員支持趙冠侯的原因。這位前金遺老眼裡,慈喜太后的義女,顯然比大總統更值得自己效忠,她一出頭,張員肯定會惟其命令從事。自己人既然在徐州,就不得不考慮地主的立場,如果張員倒戈向趙,現在的局勢就對自己很不妙。

    幾名督軍見到趙冠侯,也都很親熱,曹仲昆直接走過來握手,又和十格格打著招呼。

    「老四,你什麼時候到的徐州,怎麼不來找我們喝酒。昨天和老三推牌九的時候還念叨,說是老四不在,弟兄總是湊不齊。」

    「算了吧,你們兩是在紀女的光肚皮上推小牌九,我如果去了,你弟妹饒不了我。等今天晚上我做東,咱們好好吃一頓,再找個正經地方打麻將。怎麼著也得有幾個清倌伺候著,肚皮牌九的事我可不干。」

    張雨亭此時也走過來笑道:「打麻將好,我就喜歡麻將牌。今晚上算我一個,咱好好打幾把。」

    唐儀紹乾咳兩聲「冠帥,現在大家在,請保持會場紀律。在國際上,冠帥也有東方騎士的名號,應該不至於連會場秩序都不遵守。」

    「少川,說話別這麼嚴肅,一共沒多大點事,至於搞的這麼鄭重其事?你們的議題,我已經知道了,簡單兩字:滾蛋!」

    他說話間已經來到主西台,朝馮玉璋一點頭「華甫,你先讓開,我來說話。」隨即挽著毓卿,並肩站在主西台前,元帥權杖在桌子上用力點著,砸出咚咚聲響。

    「第一,洪憲帝制取消,這個我是支持的。原因是,中國好不容易取消了皇帝,沒必要再捧一個皇帝出來。如果非要皇帝,紫禁城裡有現成的,誰同意請他出來?取消帝制,恢復總統制勢在必行。第二,大總統辭職,我也同意。但是第三,黎黃坡復任總統,這我表示反對。他的副總統身份與大總統一樣,都是在共合成立時,由國會選舉出來。既然現在要廢掉大總統的職位,那好,副總統也當然要一起廢掉。黎黃坡身在京城,不能阻止洪憲帝制,要追究罪魁,他也跑不了,憑什麼當總統?第四,大總統的私人財產,受法律保護,任何人無權徵用,誰敢拿一個子,就先問過我第五師的弟兄。趙儻,你是河南督軍,大總統桑梓由你保衛,有沒有信心替大總統當好護院?你要是不行,我派人幫你。」

    趙儻無論如何,也不敢讓魯軍入省幫襯,到時候對方連自己的省務都幫辦下來,自己就只剩下跑路的份。連忙道:「冠帥放心,卑職有把握保護好大總統的家園,不許任何人騷擾。」

    「那就好,如果大總統的家裡丟了一個花盆,我就跟你算帳。」

    他又看向唐儀紹「軍費問題,對不起,北洋沒有任何義務,給西南軍務院報銷兵費。共合軍北伐,是你們自己的決斷,不是北洋請你們來的。所須開銷,也需要你們自己想辦法。蔡松坡為了打仗,以私人名義向湖南商人借款兩百萬,這種行為,我很佩服。現在軍務院那擔任撫軍長的人裡,有岑三,他很闊,讓他以私人名義借貸,三五百萬並不為難。你們湊一湊,自己想辦法解決,想要我們出錢,沒這個道理。再有一條,北軍可以實現停火,但是南軍也必須解散裁撤,獨立省份立刻取消獨立,服從正府管理。軍務院於法無據,必須就地解散,否則的話,將視為貴方有意破壞和平,一切問題,由貴軍承擔。」

    趙冠侯一來,便擺出強硬的做派,這種態度,卻正符合一干赳赳武夫的性格。這出大保國唱對了看客的心思,各省督軍雖不能叫好喝彩,心裡卻忍不住連讚了幾聲:不愧我北洋元帥,就得有這份膽氣。

    唐儀紹倒是沒和趙冠侯正面衝突過,不過兩人曾經共事,知道他在前金時代跑過總辦各國事務衙門,是個極難纏的角色。與之前那干雞毛撢子不同,這人是辦外交的對頭。黎黃坡的副總統身份,就被他和袁慰亭綁定,保黎就得保袁,可見趙冠侯著實難纏。

    作為久辦外交的能員,唐儀紹沒因為對方的態度,而改變自己的情緒,反而笑道:

    「冠帥。軍務院的存在,是為討伐****而成立,只要****一倒,軍務院必然會有所變革。但是不能因一言,而就地解散。各省問題,也應由各省民眾投票表決,以此決定下一步的政策。至於保護財產等問題,這個,我有不同看法。袁氏財產,來自於其任職期間,搜刮的民脂民膏,並非個人所得,不適合於財產保護條例。至於袁氏家屬,他們的問題,也應區別對待。設若,袁氏家屬中有人為非作歹,難道也要一併赦免?」

    趙冠侯點點頭「你說的很對,就是要一概赦免。大總統的待遇,應參照前金宗室優撫條件,財產受法律保護,家族免除兵役。當然,這裡要談的另一個問題,就是前金皇室待遇依舊保持,這也是我帶毓卿來的目的。她代表宗室,跟你們談判。」

    軍務院裡,興中會的比重很大,以推翻金國為目的成立的組織一旦得勢,女真人的生命財產,隨時處於危險之中。事實上,軍務院裡也確實有人提出過,沒收宗室龐大的財產土地,用來發展共合經濟,償還洋債。

    可是岑春宣畢竟是前金大員出身,香火之情總是有的,一時間沒能下決斷。趙冠侯這次,乾脆以條約形式,要將這種優撫再次文字化,落實於紙面,唐儀紹就不敢隨便答應了。

    「冠帥,你這些條件,有很多已經超出我的權限,即使答覆,也不能做准。另外一部分條款,我也認為與當前的時勢不同。你在山東會戰期間,捍衛共合主權國家利益,積攢下好大名聲,應該珍惜這份來之不易的聲望,不要誤人自誤。」

    「少川,你這一說,彷彿我要是堅持下去,就要走馬繼增的路?你未免想的太樂觀了吧?我來,也是要跟各位說幾件事。一,共合、交通銀行雖然關門,但是正元、四恆銀行沒關門。魯票依舊是有效貨幣,持兩行存摺交割魯票者,一律按六折給付。要打仗,山東拿幾百萬元軍費還拿的起。二,唐天喜悍然叛變,謀殺主官馬繼增,罪不容誅。其部下已經將唐某就地正法,現其部隊,已經回歸北洋建制。至於湖南的形式,目前還談不到結果。湯督為人缺乏定見,今日既可背北面南,焉知明日不能反覆?」

    毓卿冷聲道:「唐儀紹!你是朝廷出錢,公費留學揚基的留學生,你的學費,是花的大金國帑。反過來,又與大金作對,也當真算的上狼心狗肺,背主忘恩之徒。像你這樣的奴才,本就該殺。你身後這些,哪個不是亂臣賊子?當初叛了大金,如今又反北洋,一個個都是天生的腦後反骨,也有臉面,在我們面前放肆?就憑你們幾萬人槍,也敢威脅我們?我山東十萬虎賁,枕戈待旦,只待一聲令下,即刻可以南下。會獵四川,攻取兩廣,奪取西南六省不過指顧間事!是戰是和,聽你一言,如果要戰的話,先斬了你們幾個亂臣賊子的首級,祭我北洋大旗。張紹軒!」

    張員一向穿補服,不穿軍裝,一聽招呼,立刻打馬蹄袖請雙安「奴才在!」

    「我要你殺這些人,你聽不聽?」

    「奴才是大金的忠臣,格格讓奴才殺誰,奴才便殺誰!來人!」

    幾十名辮子兵,如狼似虎,蜂擁而入,雪亮的鬼頭刀,閃爍著致命寒光。會場的氣氛再次充滿了血腥氣,這些劊子手,只認軍令不識王法,只要張員有令,即便是大總統,也能殺給你看,殺幾個會議代表,於徐州也並非不可能。

    山西督軍閻易山並未前來,代表崔廷選咳嗽兩聲道:「冠帥,兩國交戰,不斬來使。」

    「這話不對。軍務院與我,都是中國省份,既然說是內戰,就不能說成兩國,否則不是分裂共合?當然,不殺來使是對的,畢竟大家也是多年老友,翻臉開殺,實在太難看了。毓卿,這是你的不對,遇事不該如此毛躁。紹軒,讓你的人退出去,有我在這,殺人輪不到你。」

    張員揮揮手,那些大兵又退出去,唐儀紹也不信趙冠侯真會殺人,不過是擺出來的下馬威。但是,這也算是毓卿代表宗室的一種表態,如果追討宗室的財產,對方勢必選擇魚死網破。擁有魯軍這支強大部隊的支持,即使拚命,勝負也很難料。

    居正等人在膠東地區開展工作,雖然沒取得太大成績,但也沒受到山東的攻擊。加上山東自始至終沒為洪憲政權出兵,讓興中會認定,山東在這次衝突裡,不會明確的支持一方。不想事與願違,山東最終,還是選擇了親袁立場。

    勝負的天平上,多了一枚重磅砝碼,讓走向變的飄忽不定。共合軍的優勢,因為魯軍的加入,重又被扳回。唐天喜敗亡,山東能這麼快得到消息,想必在第七師裡也有自己的眼線,參考當初吳定貞之死,唐天喜的性命,也多半喪在魯軍手裡。

    趙冠侯冷冷道:「和談不可斬使,陣前卻可殺將。山東力求國內和平,避免內戰。但若南軍執意求戰,魯軍十萬將士也不會一味退讓,勢必周旋到底。」

    「徐州三萬大軍,隨時聽候冠帥調遣!」

    「安徽四十營定武軍,只待一聲令下,即可追隨冠帥,發兵征南。」

    「兄弟同心,齊利斷金,江西與山東共進退……」

    會場內,戰鼓大做,方才還受制於經濟及民心束縛的督軍們,再次燃起了鬥志。軍餉可以各省分攤,軍隊可以各省分派,總之有了山東這種富豪出頭,軍費就不會有問題。何況山東有目前共合產能最高的兵工廠,與其合作,自然不會有虧吃。趙冠侯連扶桑人都打敗了,還怕這些南兵?

    唐儀紹連忙道:「我看……今天大家談不出一個結果,不如把議題擱置,有話明天再談。冠帥的請求,我會向軍務院如實匯報,至於能否批准,我不敢保證。」

    「他們最好批准,否則的話,就是整個民族的罪人。共合未來的命運,掌握在他們手裡,希望岑三他們,還能擁有起碼的理智。在電報上,替我向陸大哥問好,告訴他,弟兄們在京城結拜的恩情,山東會戰時,廣西的援助,我都記得。也正是沖這份交情,我才不採取強硬手段,但是也別逼我太甚。」

    唐儀紹等代表剛剛離開,這干督軍裡,就有人叫道:「還是冠帥威風!要是冠帥早進來一會,我們就能少看一會這群人的鳥嘴臉。要我看,咱們北洋,終歸是有個硬扎人當首領才行。當年大總統,如今趙冠帥,只有這種硬氣人在,我們才能不吃虧!」

    張員等人隨聲附和,一干軍頭你一言我一語,幾乎把趙冠侯捧到天上。馮玉璋面色鐵青,心道:一番奔波,終歸為他人做了嫁衣裳。趙冠侯這回,莫非是要取袁氏而代之?他到底是要唱大保國,還是逍遙津?
Babcorn 發表於 2017-1-30 18:31
第725章 一切有我

     撕裂心肺地哭聲,從居任堂二樓飄到一樓,袁慰亭的妻妾子女包圍著袁慰亭的屍體放聲痛哭。雖然對於這棵大樹的倒下早有準備,但當這一天真正來臨時,這種心理上和情感上的打擊,對於前途的擔憂,並不因為有了準備就無動於衷。

    沈金英的屍體放在一邊,除了袁寒雲外,沒誰在意。本來在家裡就因為得寵兼跋扈而被其他人所嫉恨,在生命最後時刻,卻是她和袁慰亭同死。即使嘴上不說,心裡對她不滿的人,實際也有的是,基於身份教養,他們不會鬧喪,但是也不大可能去對這個大太太有什麼哀思。只有袁寒雲這個寄養之子,真的為這位養母的離去而哀傷。

    在一干家人裡,哭的最厲害的,是原配于氏。沒法確認,她究竟是傷心丈夫之死,還是傷心,直到丈夫死時,自己仍舊沒能走進他的心。

    徐菊人將趙冠侯請到一旁,「冠侯,現在咱可得穩當住了,不能跟他們一起哭。死喪在地,不可打鬧,光哭不頂什麼用,容庵的身後事怎麼辦,咱得議個章程。你上樓以前,容庵跟我說了,讓我全權處分家產,誰讓我們是換貼弟兄,這挨罵的事只能我幹。他這些年積攢了不少,但是為了籠絡部下,也散出去許多,名下的財產大概有兩千萬元,但大多是地產房產,現金不多。我們辦喪事,按什麼規格辦,又要花多少錢,最重要的,錢從哪裡出,都是問題。」

    趙冠侯斬釘截鐵道:「規格,自然是按著皇帝的規格辦。金英姐按皇后的規格下葬,這沒有什麼可商量的。壽板儀仗,都要用最好的,金英姐要跟姐夫並骨,一起入祖墳。兩人死都死到一塊,誰敢說把他們分開埋,我就把這人先填進去再說。至於錢,我出一部分,但是這公府有錢的也跑不了,先把袁克寬、郭世五抓起來再說!」

    袁郭兩人一直給袁家辦庶務,地位形同總管,從中拿好處的事,肯定沒有少做。但是確實的罪行,卻說不上來,徐菊人頗有些猶豫「他們兩個平時辦事也算用心,跟府裡幾位交情都不錯,這時候逮他,怕是影響不好……」

    「這事交給我辦,惡人我來當。菊老,你先去給歪鼻子他們送信,國會那邊天大的事,都給我放下!凡我北洋將領,人人來給皇帝送行,我看誰敢不到!我跟老雷聯繫,讓他派兵抓人!」

    國會裡,徐又錚放下電話,並未催著段芝泉動身,而是先命令國會默哀三分鐘,這也是應有之意,無可指責。等到默哀結束,他已經來到段芝泉身邊,小聲道:「項城撒手一去,大局很可能有變化,現在最重要的不是致喪,是維持大局穩定,還有,遺令什麼時候發表,這也得大家商量著辦。」

    段芝泉也聽出,徐有密不發喪之意,問道:「那你覺得什麼時候可以發表?」

    「參考前金規矩,先登基,後發喪,先喜後悲。現在恢復共合,項城是大總統,他一去,就該是總裡接任總統,然後由大總統主持治喪,外加頒布遺令,最為恰當。」

    段芝泉聽出,徐又錚話裡,攛掇自己趁機接位的想法,略一思忖「這事……不可急。城裡有魯兵,惹急了他們,就要出大事。我先到公府那邊,不管怎麼說,我們北洋魁首沒了,吃北洋飯的不到場,也確實不像話。」

    教育總長張國金,卻是黎黃坡一系的人物,見段芝泉向外走去,忙在後追上來,邊走邊問道:「項城去了,總裡您也不在國會,那現在國事怎麼辦?我們應該聽誰的安排?」

    段芝泉頭也不回,大聲道:「一切有我!這個國家,有我在,亂不了!」

    居任堂裡,現在也已經亂了套,女人的尖叫聲,與軍靴囊囊聲混雜在一起,彷彿是大兵進來抄家。山東本來在京裡就駐著一營兵,隨趙冠侯進京的,又有兩個營。一個團的部隊,加上雷震冬則親自帶的一個營,將整個居任堂圍住,接著二話不說,就將正在吩咐人縫孝,預備白布的袁克寬、郭世五捆了起來。

    袁克雲陰沉著臉,拖著殘腿上前問道:「這是什麼意思?屍骨未寒,你們就要造反?」

    「老大,你先別急著發火,我這可不是為了造反,而是為了陛下著想。這些年,他們兩從袁家挖了多少好處,你心裡應該有個帳。今天要辦喪事,處處都要用錢,國庫裡的情形,你比我明白,就算宰了梁財神,怕是也拿不出幾個大洋。難道要讓姐夫姐姐走的寒酸?這筆錢,就得朝他們要。」

    自袁克雲本心,不希望沈金英這個出身勾欄的妾,和父親合葬,那是自己母親的位置,別人不能搶。可是趙冠侯目露凶光,手緊握著權杖,看情形,誰要是敢反對,下一刻權杖就會落到誰頭上,他現在卻也不敢公開反抗這位實權元帥,更要忌憚身後那些荷槍實彈的大兵。

    袁克寬大叫著「大爺救我,大爺救我,這是要造反啊,這是要放搶……」話音未落,一個大兵就在他臉上狠抽了兩記耳光。「我們大帥在這,沒你說話的份!」

    形勢比人強,一向信奉軍權代表一切的袁克雲,現在沒了部隊在手,也必須承認太阿倒持,只能一咬牙「隨舅舅的意,我們聽你的吩咐。」

    毓卿忙著安撫女眷,過了幾個小時,才過來與趙冠侯打招呼「于氏那個女人好辦,心裡不痛快,嘴巴上不說。可是其他幾個,說不準要鬧喪。她們其實不怎麼關心喪事怎麼辦,要說傷心,也不是傷心四哥人沒了,而是傷心自己不知道怎麼辦。現在她們最關心的是自己這房裡遺產有多少,自己子女能分多少。為了爭遺產,差點要打起來,菊老都不好安撫。」

    「你去,把她們壓住,誰再鬧,該罵就罵,別客氣。都什麼時候了,眼窩子還這麼淺。再敢鬧,別怪我不客氣!」

    小桃紅抓個空子過來見個禮,趙冠侯見她身上也穿了孝,料來她不會不開眼到找自己談和袁寒雲離婚的事,便問道:「怎麼,有事?」

    「我沒事,是二爺那有事。他有點話想問,又不敢過來,只好我來說。二爺說,金高宗三希堂那三貼,有兩貼都在郭世五手裡,想要……要回來。」

    老父和母親新喪,二少爺的心思卻在字帖上,小桃紅也覺得不大方便。何況見趙冠侯目露紅光,連老大都有些怕他,何況是文弱的二少,又為他分辨

    「冠帥別跟二爺一般見識,他沒經過大事,遇到事不知道該怎麼辦,說話辦事到不到,您看在皇貴妃娘娘面上,也得多擔待。」

    「你不用替他說話,我也沒怪他。他只是沒經過變故,一出事,不知道該怎麼辦,只好找自己最熟悉的領域逃避,希望借這些東西,來麻醉自己的神經,不去想難過的事。他不是不傷心,而是太傷心,傷心到,不懂得怎麼面對的地步。寒雲的性子,近似於魏晉名士,跟他做夫妻,注定會很辛苦。以後家裡的生計,我來負責,但是錢只給你,不給他,你要替他把家管住。他的太太要是欺負你,我來幫你出頭,但是你要是對不起寒雲,我的手段……你自己知道。如果你不想跟他過,現在說,我放你走路。如果現在不走,將來要走,我不會答應。」

    小桃紅心知,這話一說,自己除非豁出生死,否則斷不能再下堂求去。可以說,現在是自己唯一離開袁二少的機會。

    可是袁寒雲那可憐的模樣,恰好激起了她天性裡母性那一部分,讓她竟是捨不得離開。再者,想想袁寒雲平日的作為,就知道他肯定是沒辦法自己生活的,如果沒有自己幫他料理內務,用不了幾年,手頭的財產就會用光。這麼一個不沾凡塵的男人,若是落到為食宿憂心的份上,未免太讓人難過。便一點頭

    「冠帥放心,我會當好這個家。就是……三爺那邊,我有點怕。」

    「別怕,不管是誰,敢來跟你家鬧,就把我這個舅舅抬出來,我看誰敢鬧事!」

    雖然魯軍在京城裡的直屬部隊有限,可是趙冠侯幾個電話掛出去,立刻就有大批部隊被動員起來,到三海附近設防。自共合、交通兩大銀行倒台,這些北洋兵的軍餉就沒了著落。現在全靠正元提供的魯票,才讓這些大兵有一口飯吃。

    誰給軍餉,為誰賣命,是北洋軍素來信奉的不二信條,掌握了餉源的趙冠侯,是這些大兵的米飯恩主,誰又會跟他對著干。除去守衛三海,大批士兵走上街頭,負責維持秩序,與原有的巡捕一起彈壓地面。

    這一系列佈置速度極快,市面上甚至來不及生什麼變亂,就已經平息下去。再者,對於大多數百姓來說,皇帝或是大總統,死或者生,現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手裡的鈔票,能不能換成魯票。

    當天晚上,安妮在趙冠侯眼前訴著苦「累都累死了,銀行外面天天排長隊,就算是派來的那批女職員,也沒應付過這種大場面。要不是有兵在外頭守著,非要鬧亂子不可。連我這個總經理,都得到櫃檯上數鈔票,胳膊好酸……對就是那裡,幫我揉。」

    十格格對她的敵意,她完全感覺的到,也自知,絕對惹不起這個前金貴胄,不過她也有自己的辦法。反正自己是弱者,男人天生就是要保護弱者的,只要夠弱,他就不會允許別人欺負自己。

    以此為宗旨的安妮,反倒是可憐巴巴的爭取到了趙冠侯這晚的陪伴,毓卿則去陪于氏,趙冠侯還要去守靈,只好抓緊時間,將她安撫到體軟如泥的地步,就連忙起來穿衣服。

    「先別走……陪我多待一會,我還有話說呢。這幾天你不在京裡,銀行來了好幾撥訪客。」

    趙冠侯一愣「你這話剛才不說。」

    「剛才說了,現在你就走了。」安妮調皮的一笑「等回了山東,你就屬於冷荷姐和她的孩子,只有在這,你才是屬於我的,我要你多陪我。」

    「算我怕了你了,靈堂那邊,沒有幾個雞毛撢子守著不像話,算了,我說過,我的女人就有不乖的權力。你說吧,是什麼客人,難道是來挖我牆角的?」

    安妮微笑道:「當然不是了,來的也是你說的雞毛撢子,就是你常說的那個什麼,歪鼻子。和那位徐先生一起來的,在銀行開個戶口,存了兩萬塊錢,讓我轉告你,你的要求他可以考慮,但是他也請你體諒他的難處。我和冷荷姐年紀太輕,擔任要職,怕是駕馭不住下面,反倒會出問題。等你在徐州成立那個各省聯合會,他又來存了四萬,跟我說,交通銀行的行長可以考慮,但是交通總長和共合銀行行長,請你千萬諒解。如果他只答應一個行長的話,我看,就讓冷荷姐來當,我要當……山東財政廳的廳員。」

    「看著那麼老實的丫頭,原來也有心眼。」趙冠侯揉揉她的頭髮「歪鼻子要是敢只給我一個行長,我就乾脆連這一個行長也不要了。能決定行長人選的,不是人,而是職位,他不想要這個職位,我成全他。想要那個位置的人多了,我捧誰,誰可以上天,我踩誰,誰就得下地!我山東四個步兵團隨時待命,一聲令下,就能開進京城。惹毛了我,就給殺個天翻地覆!」

    皇城司胡同,是副總統武義親王黎黃坡的駐地。這位號稱菩薩的前任都督,自從進了京城,先是被幕僚搞了個烏龍,鬧出黎黃坡篡袁克雲位的笑話,後來又差點成了卡佩人,很是鬧的灰頭土臉。

    袁慰亭乾綱獨斷,副總統有名無實,辦公地一度安排在瀛台,直拿他比了天祐帝。

    事過境遷,一朝風水輪流,洪憲破產,這位副總統否極泰來,卻第一次看到了入主大位的希望。按照臨時約法,大總統任期未滿時死亡,應由副總統接替職位。可是按照新約法,則是傚法前宋故智,由大總統寫三個名字,放入金匱密盒之中,死後啟封,由議員在三人裡擇一而選。

    黎黃坡不敢保證自己的名字肯定在金匱裡,是以其支持的,自然是臨時約法,也即舊法。乃至西南的軍務院,所咬死的底線也是,必須全面恢復臨時約法,不能使用新法。

    公府裡電燈長鳴,一干幕僚,也正就使用哪個法律的問題而爭論。黎黃坡是湖北人,自然成為了在京湖北名流的一桿大旗。隨著袁慰亭死信傳來,黎府外面的軍警已為鳥獸散,一干在京的湖北名流則紛紛前來道賀,表示誓死捍衛臨時約法的堅決態度。

    現在留在客廳的,都是黎氏嫡系,雖然大多不掌兵權,但是人多勢大,且於政、教等界,也多有影響,力量不可輕視。其重要幕僚汪彭年道:

    「現在攔在我們面前的障礙,只有一個,就是段芝泉。段系的人,肯定希望把他們的首領捧上寶座,如果他們執意破壞約法,我們的處境就比較艱難。趙冠侯在徐州組織的會議,把一干北洋將弁聯合一處,擺開不惜一戰的架勢。要想維護舊約法,說不定就要流血犧牲。可是真要開戰,我們的勝算,又有多少?山東連扶桑都打敗了,何況是我們?」

    綽號劉麻哥的劉成愚道:「現在不是軍事問題,是正直問題。我就不信,山東敢冒大不韙,公開反抗約法。如果他們真有這個膽量,共合軍北伐時,山東就不會按兵不動了。現在我看,北洋軍也是虛火,在恫嚇我們。只要我們不受威脅,與他們鬥爭到底,肯定是他們先退讓。」

    現任的教育總長張國金卻有不同看法「劉兄,這話不能這麼說,正元銀行在京裡兌換廢鈔,等於掌握了京城的經濟命脈。再加上,山東運往京城的糧食,緩解了京畿的物資壓力。如果不是有山東的運糧火車,京城的糧價恐怕已經失去控制。現在我們的錢袋子和胃,都被拿捏在對方手裡,也由不得我們不慎重。整個京城的軍警,都在趙某人控制之內,他的態度,至關重要。」

    黎黃坡本人很少說話,更多的時候是在聽,他雖然身高體健,但是性情卻偏於懦弱而無主見,這種大事上,更是拿不出主意。但他好歹是從前金官場混過,見識過前金官員的行事風格。眼看自己的幕僚,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他才試探著道:

    「你們誰跟趙冠侯有交情?不妨去探探他的口風,看他現在這個態度,似乎是在等著跟人談條件。我可以不當這個總統,但是,我們需要這員虎將。如果條件合適,我們或許可以考慮,和他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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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6章 將星隕落

     前門的豐泰茶館,自前金時代,一直到了共合,再到洪憲,又至共合復立,風雨飄搖,卻始終存在。掌櫃的從老王換到小王,已經過了一代人,牆壁上「莫談國是」的大紅紙,換了不知多少茬。眼下,又換了一張嶄新的,份外醒目。

    但是憑心而論,要想讓四九城的爺們不談國是,這實在是太難了些。不讓他們談國是,那還叫天子腳下?還能叫爺字號的人物?

    時針指向十點,這個時候在茶館裡泡著的,大多是沒有正事可幹的,最大的樂趣就是說閒話。在四九城說閒話,自然要說些與眾不同,才能讓聽眾肅然起敬,一挑大拇指說一句「爺,罷了,還得說您知道的多,甭問,府上一準是有人,在府裡聽差,院裡做事,否則哪能知道的那麼清楚。」這才有面子。

    當然,談國是,也要講個內容限度,像是現在較為敏感的南北之爭,府院不和,這種事不能多說,你一說,王掌櫃一准過來給您施個禮

    「爺,您可憐可憐我們這小本經營,從我爸爸那輩到我,就會幹這一個營生,離開這個吃不了飯。您就看在這一點上,免開尊口,饒我一命吧。」得,這下就沒的聊了。

    能談的,自然是軍警聽見,也不會幹涉的非敏感話題。既非敏感,又要有熱度,這就需要些技巧。眼下,這類話題裡,最引人興趣的,就莫過於洪憲皇帝大行時,那場轟轟烈烈的大出殯。

    「我們家,在京裡住了足足四輩子了,出大殯的看的多了,就算是兩宮大行,那也不是沒見過。可聽我爸爸說,就算是老輩年間,皇上大行,也沒見這麼大的場面。」

    茶館的常客,長年一壺茶泡一整天的齊五爺,眉飛色舞的比畫著,周邊的人,就把視線向他飄過來。常年與他抬槓的哈七爺則冷哼道:「好說了您那,我們家在京裡住了六輩子了,連洋人出殯都見過,什麼樣的白事沒看過?他袁慰亭出殯,怎麼就跟別人不一樣?出殯到一半,死人又活了?」

    「七爺,您這可沒有,咱聊天不帶找便宜的,要想佔便宜您去天橋,那有窮不怕。可您要說出殯,不是我小瞧您,這個您可真沒見過,誰讓那天您在家待著沒去成呢。咱不說別的,先說那壽板,那是太昊陵一棵千年不交的古柏,聽說拿手一敲,叮噹的帶響,是金石的響動。你們想想,要不是皇上,能砍太昊陵的墳樹?這個道理都是懂的,但凡不是皇上,誰挖墳掘墓,不是個殺頭的罪過?」

    「哦,光是古柏啊,那也不稀罕。老佛爺下葬的時候,那還是雲南進的陰沉木呢,我們老家兒,那時候在內務府辦差使,光是這副材,報銷價款四十八萬。我看這古柏,也值不了這麼多。」

    齊五爺得意的一笑「哦,您說這材的價格啊,我不在治喪籌備處,報銷多少錢,我說不上來。可是您要說威風,老佛爺那還真差著。三十二人軟槓,出新化門,換八十人槓,沿途大換三班。永利槓房、六合棚鋪,兩家合辦。這兩家,誰不是伺候過皇上老佛爺的?當年天祐爺大婚,六合棚鋪可就沒少效力,人家專門吃皇俸的。」

    哈七爺嘬了下牙花子「哦,就這個啊?不就是大換三班麼,就跟誰沒見過似的。當年我們家闊的時候,我爺爺也大換三班呢。就是當時有規矩管著,不許用八十人槓,可是六十四槓,那也是有的,他袁慰亭既然稱孤道寡,八十人槓,是該有的儀仗,不稀罕。」

    「是,八十人槓不稀罕,你得看什麼人的八十人槓。三十二人的小槓,那是將軍府三十二位北洋將軍當槓夫,山東趙冠帥,那是堂堂陸軍元帥,也在裡頭充當槓夫。到大換三班的時候,二百四十人,沒有一個白丁。都是共合校官,二百四十個挎東洋刀的抬槓,七爺,就你們家老太爺沒有的時候,能找來二百四十個有官身的抬槓麼?也不用他挎洋刀,吃俸祿的就算,有麼?」

    哈七爺一句話被問住,臉一紅一白「你……你這是廢話!那時候有言官管著,誰敢那麼折騰啊。」

    齊五爺得意的一笑「誰敢,趙冠帥就敢!這不稀罕,稀罕的在後頭。快到車站那的時候出一熱鬧,袁家二爺最喜歡金石古董,什麼叫貼,哪又叫碑,怎麼又叫鼎,人家都喜歡。在宮裡看什麼都方便,出了皇宮,見什麼都見不著。舍下哪個,心裡都難受,除了心肝,就是寶貝,哪個放的下啊?乾脆,都帶著吧,讓小工從宮裡抬出去三十多塊三希堂法帖的刻碑。結果在車站,讓大總統手下的唐副官給攔住了。說這是國家的東西,不是袁家的東西,不許上車。你們猜這麼著?他這話剛說完,趙冠帥就喊了一聲,我說什麼東西能上車,什麼東西就能上車,我看誰敢不讓。弟兄們,上刺刀!」

    他歲數過了六十,可是喊這一聲時,依舊是中氣十足,不愧是四九城裡的名票。見哈七爺的注意力也被吸引過來,他搖頭晃腦道:

    「你們猜怎麼著?一百多號山東大兵二話不說,就把步槍摘下來了,刺刀對著總統衛隊。黎大總統,別看他是大總統,什麼用都不頂。他手底下,當時歸了包堆都不到一排人,動手一準吃虧。最後只能乖乖認慫,讓人家把石碑送上車,來個燒雞大窩脖。本來,他是想趁袁家倒台,殺一殺他們的威風,重新立立規矩的。結果倒好,規矩沒立起來,倒把自己的台給倒了。這也難怪啊,到現在,都混成什麼德行了。見天就剩唱逍遙津,這不都是自己找的麼。」

    王掌櫃這時候咳嗽一聲,暗示齊五爺注意分寸,說死的大總統沒事,說活的大總統也沒事,但是說欺負大總統那位,不行!

    齊五爺也自乖覺,連忙撥轉馬頭,「各位,要說這人生大事,無非一生一死。活著時候轟轟烈烈,死了也得風風光光。袁項城算是沒白活,皇貴妃殉節,大元帥送葬,也不枉他一世英雄。可是咱再看看,這位周公謹,可就差著行市了。」

    提到周公謹,自然指的是以三千飢兵大破北洋兵數萬,生生把成都啃下來的大將蔡鋒。哈七爺問道:「怎麼,你還知道蔡鋒的事?」

    「那是。我們家三丫頭,嫁到青島,蔡鋒現在,人就在青島養病。前些日子她回娘家,還跟我說來著。慘哦,整個人瘦的都沒孩子模樣了,恐怕也就是是一兩天的事。聽說是個食水不進的病,人活活疼死,現在就是熬日子。那位小阿鳳姑娘,就在病房裡伺候他,人都說表子無情,可是也不都是如此。小桃紅不棄袁二爺,小阿鳳不棄蔡松坡,這都是豐塵裡的奇女子,可敬啊。」

    哈七爺也顧不上抬槓,點頭道:「也只有這樣的奇女子,才配的上蔡松坡這樣的名臣虎將。兩人,算的上天造地設的一對。只可惜,老天爺不睜眼,這麼好的人,怎麼就落不了好呢?聽說他不但病的厲害,還背了很大一筆債?」

    「誰說不是。別看南北和談,給他一個四川督軍的官銜。可是人家說了,成功就下野,不當一官,根本就沒去上任。你說這不接印的督軍,哪來的錢啊。這還不算,一打完仗就忙著裁撤軍隊,說是不能讓士兵騷擾百姓,也不能讓田地裡,少了農夫,好人啊!可這裁撤軍隊,不是上嘴唇一碰下嘴唇的事,得給遣散費啊,要不這些丘八都帶著槍,還不得去當土匪放搶?為了北伐,為了不讓士兵搶劫,蔡松坡可是用私人名義,向湖南礦商借了兩百萬的款。在前線,為了和弟兄同甘共苦,弟兄吃什麼,自己吃什麼。堂堂三軍司命,吃的飯裡半米半沙,這病,就是那時候勾起來的。打從前金鬧葛明黨開始,用自己的身家做抵押借款打仗,給士兵開軍餉的,怕也就蔡松坡一個。他這一死,這筆債,還不知道該怎麼辦,黎菩薩不知道會不會替他還。」

    哈七爺冷哼一聲「還?我看他未必有這個好心眼。再說,他說還也沒用,大總統簽字蓋章形同廢紙,沒有段總裡的簽字,能提出錢來麼?」

    眼看王掌櫃又要作揖,哈七爺先自起身「今天賴我,給您找麻煩了,我這就告辭。回家裡罵街,橫是沒人管吧?他娘的,這什麼世道,好人沒好報,惡人得逍遙。那皇后與曹操,為仇作對,害的她靈魂兒,不能夠相隨……」

    唱著二黃,哈七爺剛剛走出茶館,就見到報童邊跑邊聲嘶力竭的大喊著

    「看報看報,特大新聞。張辮帥演出讓徐州,趙冠帥演出奪帥印。府院紛爭再起,土地官職究竟為共合所有還是督軍私有,將由此案見一分曉!」

    秋風拂面,哈七爺打個寒顫,罵了一聲娘「這才剛過幾天安生日子,又要鬧事。南方的反賊還在,自己又要窩裡鬥,這四九城,是越來越不好待了。」隨即搖頭晃腦,唱著二黃一路向家走去。

    青島,作為普魯士預備的軍官度假中心,醫院是不可缺少的建築。其醫療設施,乃至保健醫生的水平都非常出色。經過趙冠侯注入資金,重新整頓之後,這家醫院即使拿到國際上,也足稱一流。

    阿爾比昂的領事,以及駐威海衛艦隊的司令官,都通過關係,在醫院裡搞了個長期病房。即使以阿爾比昂紳士的挑剔,也找不出這家醫院的問題,足以從側面證明這家醫院的水平,當然,收費之昂貴,也只有這種人才能享受的起。

    高級病房內,牆壁粉刷得雪白,採光良好,柔和的光線照進病床上。骨瘦如柴的病人,穿著病號服,半躺半坐於床上。一位頗有姿色,舉止間,更滿是淑女氣息的女子,正舉著一份報紙,用心的讀給他聽。

    雖然女人努力裝出一副歡喜的神情,但是眼中的血絲,還是暴露了她悲痛乃至絕望的心情。這種絕望並為為己,而是為了眼前的病人。在京城初見時,風度翩翩的儒將,現如今竟是病成這副樣子,元兇喪命,這位共合名將,竟也要隨之而去,老天,何其不公?

    醫院裡已經下了確診報告,即使是這個時代最好的醫生,也拿蔡鋒的病毫無辦法,現在也不過是拖延時日。由於痛苦,蔡鋒說話都已經困難,水米少進,最多是弄一點點參湯維繫生命。

    「阿鳳……」

    蔡鋒的聲音很微弱,幾不可聞,小阿鳳必須把頭貼到蔡鋒身前,才能隱約聽到個大概。

    「我聽……護士說,今天有船要下水,你能不能……扶我去看看。」

    吹海風對於他的身體當然不是好事,但是到了現在這個地步,好或者不好,又有什麼關係。當蔡鋒的手放到小阿鳳的肩頭時,她感覺到這個男人輕飄飄的,沒什麼份量。一個共合武將,已經消瘦到即使是自己,都能負其而行的地步,他乘風而去的日子,怕是也不會太遙遠。

    下水的,是山東自制的第一艘蒸汽炮艇。噸位不大,火力也算不上很強,比寶順輪略強,距離泰西真正的蒸汽軍艦還差的遠。而且所謂的自產,也是用的普魯士在山東修建的造船廠,全部普魯士設備,連工程師和主要技術人員,也都是普魯士人,只是現在物權變更在趙冠侯名下而已。

    但即使是象徵意義,也足以讓國民興奮,看著巨大的明輪攪動水花,煙囪裡冒出黑煙,蔡鋒的眼中放出少見的光芒,興奮的不停拍手。直回到病房內,他還是拉住小阿鳳不放,話說的格外多。

    「我討袁,非為私仇,實為公義。帝制已經害了中國那麼久,不該再成為束縛國家發展的枷鎖。我們的國家……終於有希望了。」

    「我很對不起你,既給不了你金錢,也給不了你名分。還留下了那麼大一筆債。好在,人死債消,你只是聯絡人,這些債務跟你無關。你只要在山東,那些礦商也沒法為難你。」

    「我無法給你什麼,但可以給趙冠侯寫封信,我相信他的為人,一定會給你一個妥善的安置。所虧欠你的,來生再報。」

    他一天說的話,竟是超過搬入青島醫院以來,所說話的總合。到最後時候,只能看到他的嘴唇在動,已經聽不到他說什麼。小阿鳳緊緊抓著蔡鋒的手,沒有打斷或是阻止,甚至連眼淚都沒留。直到她走出病房後,才將頭抵在走廊的牆上,哭了個痛快。

    晚上陪床不用家屬,有護士全程陪護,小阿鳳卻堅持要留下,緊握著蔡鋒的手,也像他一樣,說了許多話。護士看著兩人,眼裡滿是羨慕。由於不忍心破壞這美麗的情景,就連照例的巡查都顧不上。

    直到深夜,她想起自己的本職時,卻發現蔡鋒的身體早已經發涼,而小阿鳳依舊在說著情話,彷彿蔡鋒依舊活著。

    共合的將星,隨著大敵的死去而墜落。死時神態安詳,無半點痛苦之意,他已經看到了希望,足以含笑九泉。其治喪的規模與場面,簡單而又低調,與袁慰亭自不可同日而語,但不拘南北,依舊有大批軍政要人,送來輓聯哀悼。正中間放的,卻是小阿鳳自己手書輓聯

    不幸周郎竟短命

    早知李靖是英雄
Babcorn 發表於 2017-2-3 20:40
第727章 讓徐州

     紅日初升。

    徐州城頭,一面嶄新的五色旗,迎風招展,在原先的位置上盤踞已久的黃龍旗已經不見了蹤跡。挑著菜筐做生意的農人,見城門處的守兵,都穿著藍色軍裝,腦後看不到辮子,反倒是有些膽怯,不敢上前。

    從某種意義上說,徐州在共合時代,堪稱之為活化石。洋人往往會到徐州拍幾張照片,記錄一下,前金的遺蹟。

    遺老們,保持著頭上的發辮,不改前朝衣冠,最多也不過是到紫禁城裡,去拜一拜小皇帝。徐州卻全部保留了金國體制與官制,如果不是張員本身才具太劣,外加辮子兵軍紀渙散,說不定大批遺老宗室,會選擇徐州居住而非青島。在這裡生活的人,不管心裡怎麼想,至少表面上,依舊得服從前金時代的規矩。

    進城要交入城費,老總從貨物裡隨便拿點什麼,必須賠以笑臉,如果進城的是女人,被摸一把,或是被某個來了興頭的老總拉進值房裡,也必須服從。最好的辦法,就是給自己臉上塗滿黑灰,神憎鬼厭,也就安全了。

    即使搞了共合,即使徐州位於咽喉要道,來往洋人、商賈乃至正要都不少,這一切都沒有發生變化。張員及他手下的辮子兵,就像是生命力極其頑強的病毒,佔據著這處風水寶地,任你是何等手段,也無法殺死它們。

    辮子兵雖然是舊軍,但是其戰鬥力並不孱弱,只要許下隨意搶劫,幾日不封刀的承諾,他們會爆發出驚人的衝擊力。在葛明軍興時,南方葛明軍在臨陣時,就很吃過一些辮子兵的虧。加上張員本人是北洋重臣,不管南北,對他的行為,也都睜一眼閉一眼。後來他又積極參加了督軍團,與一干北洋督軍聯成一線,就更無所畏懼。

    鄉農仔細端詳著,開始向後退,身後,幾名穿著洋派打扮的學生叫住他們「你們不是要進城賣菜麼?往回走,這是去哪?」

    「不……不賣了。我們在城外賣。還有你們,這些學生娃也別進去,這幫大兵不留辮子,不知道是什麼路數,留神把你們當亂黨抓了。張大帥的手段厲害著,尤其恨洋學生,你們落到他手裡就沒好。」

    學生忍不住笑出聲來,其中一人安撫著鄉農「沒事,別害怕!張員啊,他現在說了不算了,徐州,是山東的天下,你看那些兵,都是魯軍。」

    「魯軍?就是唱大鼓書的先生,說的那幫天兵天將,把東洋鬼子都打跑了的魯軍?」鄉農的臉上露出喜容「幾位秀才,你們可都是唸書人,不興騙人啊。這真是魯軍?這麼說,是趙大帥把張大帥火並了?可是我們咋沒聽見放槍放炮呢?」

    「不是火並,是和平交接……算了,說多了你們也不懂。總之就是,張大辮子交了印,徐州從現在開始歸山東管,你們進城,不要錢了。別害怕,我們帶你們進去!從今天開始,我們可以過舒服日子了。」

    作為南北通衢,徐州平日裡就很繁華,而今天,城市卻如同新年一般熱鬧而擁擠。各處書館、戲樓早早的都開始營業,每一處戲園子門口,都寫著碗口大的字,另外有夥計賣力的吆喝著「有乾角有坤角,都是山東來的大老闆,大義務大奉獻,八毛一位八毛一位啊」

    一夕之間,似乎山東人已經成功佔領了徐州。就連北里之地,也特意寫上「魯地佳麗,來此會客,茶水兩元,果盤一元」之類的字樣。

    城市裡最忙碌的,卻並非是個個大響檔裡唱戲說書的老闆,或是花魁名紀,而是

    剃頭匠。每一個剃頭棚前都排了長長的隊伍,隊伍蔓延不絕,如同長龍。雖然共合立國六年,但是張員治下,軍民人等必須留辮子,否則首領難全。現在易帥,市民是否剪辮為私人權力,留辮子的每月要多交一毛錢衛生稅。就為了省這一毛錢,就有不少人要來剪髮。

    排隊的主力軍,則是身強力壯的男子,有些老徐州一眼就能認出來,這些人,正是之前在徐州橫衝直撞,無法無天的辮子兵。可是今天,這些兵大爺變的比大姑娘都要老實,甚至被人夾了塞,踩了腳,也不敢多說一句話。

    當然不是因為他們忽然轉了性,或發了瘋。最直接的理由,就是這些辮子兵的槍,都不見了。當兵的沒了槍,自然就沒了威風,加上路上隨處可見的山東警查、士兵,這些辮子兵的態度,也就不難理解。

    這些身強力壯的士兵,並不被魯軍放在眼裡。按照趙冠侯命令,必須全部剪辮子,再行安置。如果抗拒到底的,就要追究過去的罪行,到時候落地的,怕就不是髮辮那麼簡單。刀光閃爍間,無數煩惱絲隨風飄蕩。大金國最後的影子,就此被無情抹除。

    人未走,茶已涼,張員還沒交卸防線,鞭炮聲已經在徐州城裡劈啪做響,透過重門疊戶,直飄入帥府。大帥府內,張員的家眷已經把財產裝車,準備起運。趙冠侯親自送行,張員則依舊是那身一品官袍,拉著趙冠侯手道

    「紹軒無能,上不能報天子,下不能安黎庶,這片地盤,也只有交給爵帥,才能保紹軒一世衣食無憂。爵帥放心,要是京裡不認可這事,我就到京裡去跟他們打官司,這徐州是我的地盤,我都認了,他們有什麼不認的。」

    袁慰亭死後,段黎馮三系人馬,都屬意總統大位,趙冠侯是左右勝負的最大砝碼。三方都要拉攏他,開的價碼自然越來越高。雖然趙冠侯是北洋出身,但是黎黃坡正因為不算北洋嫡系,所以開的價碼最大。

    當山東在報紙上公開表態,為保障南北和平,支持恢復臨時約法,以副總統遞補總統,大局就已注定。新鮮出爐的督軍團,發揮著北洋督軍英雄本色。一省電報初發,另一省隨即跟上。紛紛表示自己對臨時約法的無比擁護,對於黎大總統個人的無限忠誠,誰如果反對黎大總統順利接任,則是於各聲民意為敵,自當提一旅之師,進京問罪。讓人恍惚間產生一種錯覺,西南軍正府似乎是反對臨時約法一方,一心保護臨時約法的反倒是北洋系。

    當然,在電報最後,各省督軍在頌聖之餘,都不忘說明一下自己的經濟艱難,希望大總統迅速補發軍餉XXXX萬元為盼。項莊的劍舞了半天,早最後總算指明了目標。

    黎氏之前在京裡做無罪之囚,當總統是天降皮夾子,自然沒有幾個備用人物。不管是交通總長,還是銀行總經理,都可以隨意出讓,毫無壓力。因此趙冠侯的條件,一口答應。唯一的插曲是黎氏內部鬧了場紛爭,湖北人因為幾個要害部門被山東人奪去,指直負責奔波此事的張國金為北洋奸細,黎身邊另一心腹差點一槍打死這個奸賊。

    但不管怎麼說,木已成舟,答應趙冠侯的條件,是不能拒絕的。曹仲昆就任直隸督軍,駐節保定,第三師就食於河北。孟思遠被任命為交通總長,梁士怡一系全面倒台,梁系職員悉數開除,曾經交通系擁有的實力,完全被侵奪。

    陳冷荷剛剛生了一對雙胞胎,還沒心思去共合銀行和財政部工作,暫時由襄理鄒秀榮代其行使職務,但是這個總經理的位置以及次長頭銜依舊是她的,無可動搖。戴安妮則成為交通銀行總經理,整個共合,初次出現高級女性幹部,且多是趙冠侯枕邊人。是以共、交兩行,又被報人戲稱為姨太太銀行。

    梁士怡此時也知,自己上了趙冠侯的當,其對兩行非是無力施救,而是有意見死不救,就是等到兩行垮台,他好從中漁利,自己做了犧牲品。一怒之下,他的交通系乾脆轉投段芝泉,給段做財政顧問。但是大局,卻無法因他的倒戈,就真的發生什麼變化。

    在力量對比上,段系佔據大義名分,繼承袁氏遺產,為北洋利益代言人。且於輿論上,擁有再造共合的名銜。自各個方面,對於黎黃坡都形成了事實上的絕對壓制。

    段芝泉成為國務總裡後,舊有的國會也宣告恢復,南下議員北上復職,一切回歸到洪憲之前,包括內閣負責制。

    內閣負責,就是總裡負責,總裡負責,就是總統有近於無。重兵在手的段芝泉,並不把黎黃坡放在眼裡,視其為蓋印機器。徐又錚從中積極彌縫,效果顯著,讓兩下關係從對面不言迅速惡化為欲除對方而後快。京裡風雨飄搖,張員的復辟之心,就此復燃。他在徐州坐鎮,最大的理想,就是把黃龍旗重新插回全國,讓完顏氏再次君臨天下。

    可是他自己也很清楚,徐州三萬辮子兵,既打不過第三師,也打不過魯軍。這兩支人馬只要不接受復辟,自己的行為就注定成功不了。可是接連幾次試探,都被趙冠侯明確拒絕,十格格對他也沒了過去的好臉。

    毓卿見了袁氏夫妻之死,受的觸動極大,對於復辟的熱情大減,沒給張員也就斷絕支持。徐州一地,養兵三萬,即使張員聚斂有術,實際也是入不敷出。長期以來,徐州的兵費開支,有四成以上依賴山東協餉,另外兩成來自正元貸款。

    隨著正局穩定,協餉、貸款越來越少,自山東訂購武器彈藥也變的越來越艱難。徐州本地商會,主動加入山東總商會,接受山東總商會指揮,於張員的協餉命令也開始敷衍起來。

    軍餉無著,部隊的紀律就難約束,但是只要部隊放搶,下一步,魯軍肯定會出面干涉。張員雖然愚忠,卻不愚蠢,主動向趙冠侯提出讓出地盤,歸隱田園。

    自共合以來,督軍只有搶地盤,沒有讓位一說。四川為了川督的位置,打的天翻地覆,昔日共同討袁的袍澤,轉眼就以白刃相向,連討袁元勛戴勘都死於亂軍之中。按照北洋慣例,張員這種讓位,都是武力威脅的代名詞,下一步就是不負擔治安之責,不滿足自己的要求,就要刀槍相向。

    可是天下別處都可以用這種言語威脅,惟有對山東,這種話不能亂說。辮子兵並不具備威脅魯軍的軍事能力,他說這句話,自己就要想好後果。連續三次的堅辭謙讓,證明他的話沒有任何其他含義,而是實打實的讓位,趙冠侯再不接印,反倒顯的矯情。

    隨著火車開動,張員義子兼衛隊長張文和問道:「乾爹,咱們好好的,為什麼要把地盤讓出去?就算山東不接濟咱們,咱們就不許去投奔老段?大家都在督軍團裡,我就不信,他趙冠侯還敢對咱們玩硬的?段系特使來了好幾次,說是願意支持您當督軍,咱們怎麼不順坡下驢?」

    張員冷笑道:「你懂什麼?歪鼻子算什麼東西,我能投奔他?我堂堂大金一品大員,讓我去給亂臣賊子打下手,我丟不起這個人!想當初,我也是跟老佛爺面前磕過頭,受過隆玉太后冊封的,咱家裡這些家當,有不少都是宮裡的賞賜。我去向歪鼻子輸誠,將來死了以後,朝廷不給我謚號怎麼辦?再說了,歪鼻子身邊有那小扇子,投奔過去也沒好,早晚被他吞併了。到時候,在督軍團裡臭了名聲,咱連身家性命都保不住!」

    他又壓低了聲音「我這麼做,是一條二虎競食之計。不把徐州讓出去,他們能打起來麼?他們打不起來,這共合能垮台麼?爵帥和十格格都不肯支持皇帝登基,我就只好用個計策了。這就是三國演義上說的那個什麼,二虎競食之計。等到他們不容於共合,自然就要擁護帝制,否則何以自處?張某人生是大金臣,死是大金鬼。為了大金的江山,連性命都可以不要,何況一徐州?你等著吧,等到萬歲爺一登基,一准降旨,請我出山,到時候可就不是一個徐州的事嘍,到京裡做個世襲王爺,你小子跟著我沾光,最少也能混個侯位。前護後擁,八起八坐,那才叫威風。這共合是個什麼玩意?當督軍有什麼意思?你看著吧,就京裡這麼鬧,這個共合的氣數,不長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2-3 20:40
第728章 府院相爭

     自從袁慰亭喪事辦完,京城鐵獅子胡同的段宅,就變成了目下京城裡,第一號熱鬧的所在。黎黃坡雖然是大總統,可是無權無勇,無兵無將,說出的話,並沒有多少人聽。固然不能見容於北洋,也不能見容於西南軍務院。

    雖然梁任公等人,曾經大力宣傳維護舊約法,但是目的在於保護臨時約法,恢復舊有國會,而不是保護黎黃坡。武昌首義,黎被推舉為大都督,本來就是權宜之計,而且他代表的是光復會文學社等組織的力量,與興中會不在一個陣營。

    等到共合初立,黎黃坡聯合袁慰亭,謀殺起義三武之一的張振武,與興中會以及舊日袍澤,產生極大嫌隙。雖然眼下,有一干湖北同鄉支持他,但大多是清談文人,並沒有多少部隊。其所掌握的武裝力量,只有那支並不怎麼可靠的總統衛隊。

    段芝泉這個北洋之虎,不但身為國務總裡,同時還兼任陸軍總長,還有一大批皖系將領支持,手上有一支極為出色的軍事力量。

    雖然如今重新恢復了共合體制,但是老百姓已經看出來,所謂共合,無非軍合,有兵方有權。大總統無兵,總裡有兵,自然是總裡強於總統。君不見,總裡的秘書可以肆無忌憚的闖到總統的臥室,把總統搖醒了蓋印?強弱如此明顯,支持誰反對誰,還用的著考慮?

    共合向來不缺少立場堅定的戰士,這些戰士當選定段芝泉為依附對象後,自然會不遺餘力的向總裡表示自己的忠心。表達的手段,自然離不開早晚問安,無事慇勤,有事幫腔,公府裡每天都要開足十幾桌酒席才安排的開。

    段的秘書是被稱為靈魂的徐又錚,他也是好應酬喜交際的性子,但是段芝泉做了總裡,就得有禮賢下士的樣子,否則又怎麼籠絡人心。所以每天都要親自應酬這些客人,身體去酬酢酒宴,幹活的事,就只能交給靈魂。是以張員將徐州以及自己的頭銜,全部讓給趙冠侯的電報,此時就擺在徐又錚面前。

    電報送到時,徐又錚正在接卡佩公使的電話,只做個手勢,把電報拿在手裡看,歪頭夾著聽筒,與康弟說著話,手裡則拿著筆,批改另一份緊急的公事。一心三用,毫不為難,等把電話放下,徐又錚便一拍桌子

    「簡直豈有此理!我本以為張紹勳活在金朝,卻沒想到他竟是活在漢末。這土地官職,都是國家公器,什麼時候輪到他自己做主了?這還講不講共合,還要不要法律?這個請示,絕對不能批,他既然辭職,就立即開去張員一切職務。同時命令,原參謀萬英式暫時維持徐州治安,長江巡閱使一職,另派他人。」

    他邊說,邊命令總裡公府的秘書謄寫,等到命令寫完,段芝泉還在前頭應酬,徐又錚乾脆自己拿著命令,直奔印房蓋印,隨即上馬車,直奔總統公府。

    黎菩薩是出名的見徐怕,如果見到段芝泉,他還可以周旋幾句,可是見到徐又錚,臉就變的慘白,額頭不住冒汗。之前他的秘書長張國金與徐又錚衝突,結果是兩方同時解職。可是很快徐又錚復職,張國金卻依舊閒任,勝負不言自明。這位煞神又這麼氣沖沖走進來,黎黃坡就忍不住心驚肉跳。

    公文被徐又錚隨意的丟在桌子上,隨後冷冷道:「大總統請蓋印。」

    「這……這是個什麼公文?」

    「總裡已經蓋過印了,大總統不必多問。我的事情很忙,沒有時間跟你解釋什麼東西。現在是責任內閣制,總裡已經同意,總統還有什麼需要問的?我事情忙著,如果件件公文都要對總統詳細說明,那我怎麼還忙得過來?」

    等到黎黃坡取出大印,徐又錚又叫道:「蓋印!蓋印!動作快一點……」

    直到他走,黎黃坡的臉還是陰晴不定,猛的一拍桌子「小扇子,早晚有一天,我要你的腦袋!」

    段芝泉酬酢了一圈,才來到辦公室,找到徐又錚問道:「我聽說張大辮子又發神經了,好端端的唱讓徐州,這八成是聽戲聽多了。你這樣,擬一份電報給他,務必挽留他留任徐州,不可擅做主張。再讓我們派在徐州的代表,好好做他的工作,紹軒有什麼困難只管提,我儘量幫他解決,怎麼能說走就走?」

    「芝翁,電報我已經發出去了,開去張員所有職務,另派幹部接任。」

    段芝泉大吃一驚道:「什麼時候發下去的,我怎麼不知道?沒有我的簽字,你怎麼敢……」可是卻想起,自己的名章都在徐又錚掌握之中,以自己的名義發電報,實在是太容易了。

    徐又錚卻沒有懼色,微笑道:「芝翁,你不要太衝動,聽我把話說完。張大辮子的為人,我們是知道的,這人就是個半吊子,什麼混蛋事都幹的出來。我們的特使在徐州,都攔不住他,一份電報又有什麼力量。說不定這個時候,他已經上了火車離開徐州,我們這份電報發出去,並沒有意義。現在與其挽留紹軒,不如考慮徐州問題來的有用。我先請問芝翁,你是什麼意思,徐州真要給姓趙的?」

    段芝泉搖頭道:「這不可能!他要了一個交通總長,兩個銀行總經理,再把徐州拿過去,乾脆,這個總裡給他做不是更好?」

    段系不同於黎系形隻影單的淒慘模樣,戶大人多,像是以搞當派為能的王一堂,福建曾一朗,河南王印泉等,或屬意於交通總長久以,或是一直想要做財神。更為重要者,兩行在趙氏之手,段系用款,就極不方便。

    而今段是像正客多過像軍人,正客無錢,等於主將無兵。虎符握於他人之手,為將者自然食不甘味,對於趙冠侯的不滿,早已經到了極點。

    可問題是魯軍重兵在手,段芝泉也沒膽子跟魯軍直面衝突。京畿要地,又在曹仲昆部隊掌握之中。投鼠忌器,段芝泉的怒火僅限於公府之內。

    徐又錚笑道:「就是這個話了,這幾個月,魯票充斥於京畿。雖然眼下兩行恢復營業在即,但是以兩行管理人員的名單看,未來的共合、交通兩行,實際也不過是魯軍控制的木偶而已。交通部掌握全國鐵路、航路,孟思遠本人身上,又有著嚴重的南派烙印。依我看,趙冠侯這個人,雖然一手締造了各省聯合會,可是要說他是我們北洋的人,也未必可靠。他跟南方的軍務院的淵源,也不見得淺了。這個徐州,不能給他。」

    「土地、職位為國家名爵,需由公府授予,怎能私相授受。如果芝翁開了這個先例,等於承認各省督軍有權出讓自己的土地官銜,天下將成三國、唐末那等諸侯割據的局面。比起洪憲帝制,更為惡劣。」

    福建人曾一朗早就惦記這個交通總長的位置,不想被孟思遠搶了,對趙冠侯自是恨之入骨。現在也來幫小扇子的腔,在徐州問題上進行阻擊。

    段芝泉搖頭道:

    「問題是現在魯軍多半已經事實佔領徐州,即使不把徐州給他,也得想個穩妥的方式,不能採取強硬對抗的方式。你另派人去接任,這個任命書誰敢接?去的人,不等於送死?再說我們的部隊現在並不佔優勢,如果趙冠侯藉機翻臉……」

    「不會。再說戰爭剛剛結束,人心思和,他如果現在發難,就等於是直接對抗正府,破壞臨時越法,這個罪名他承擔不起。當然,我們也不能指望一紙電文,就把他逐出徐州。這份電文,只是個手段,而不是目的。皇城司胡同那位,早晚就是滾蛋的命,可是接著誰來組閣,這就是個大學問了。」

    總統雖然只是蓋印機器,但是總要用一台順心的機器,才稱心意。段芝泉本來就與黎黃坡不對眼,加上徐又錚的關係,導致府院之間,矛盾極大,驅黎幾成定局。可是現在的局勢,也不允許有人身兼總裡總統兩職,按段芝泉的想法,自己擠走黎菩薩,自當取而代之,至於內閣總裡乃至整個內閣,也該由皖系組成。

    可是這件事說易行難,顯然沒有那麼容易做到。徐又錚也道:「現在人心複雜,敵友莫辨,有些人心懷鬼胎,居心叵測。西南軍務院虎視眈眈,雖然袁項城死了,但是他們又不願意這麼輕鬆的交出兵權。這個時候,非要組一個皖系內閣不合適。即使請神牌,也要先請一尊可用的牌位,穩定北方局面。可是請來的人,必須保證聽我們的話,與咱們步調一致才行。再者,芝老想要有所作為,就必須下面各省督軍聽令效力,山東是個關鍵。這份電報,或者說徐州,就是咱們給徐州的骨頭,也是打他的棒子。至於是棒子還是骨頭,看趙氏自己的選擇決定。他要是願意支持芝翁,我們就再下一道電報,同意把徐州的地盤給他。如果他始終不支持芝翁,這徐州,雖然是魯軍佔據,但是,我們堅決不予以認可。這就沒有法統可言。另外,那封命令上也有總統的簽字……我們可以說,這是黎菩薩的意思。」

    徐又錚面露微笑「現在京城裡,勢力鼎足而三。黎菩薩擁有名位,不管怎麼說,命令總要總統蓋印才能生效,實在麻煩。汪聘卿雖然無權,卻憑空得了北洋督軍都盟主的寶座,白揀了個大便宜。我們不尊重他,就是不尊重各省督軍,也需要小心應付。如果這一次,來個二桃殺三士,挑起聯合會與黎氏的矛盾,讓他們兩下相爭,不管結局如何,對芝翁都沒有壞處。」

    段芝泉點點頭,可是隨後又搖頭道:「聘兄雖然不問世事,可是耳目通靈,怎能不知現在京城正局?他一紙電文,我們這點小心思,不是都用在了空處?」

    「無妨,恩威並行,又錚這裡,還有個命令要下。」

    他新擬訂的,卻是對魯軍將領的提拔命令。復行臨時約法之後,袁慰亭推行的巡按使制度不廢而廢,各省的政體改為督軍管軍政,省掌管民政的體制。山東的省掌始終懸空,這塊風水寶地,同時也是虎狼窩,誰也不敢隨便到那去送死。即使段系的人,也沒有膽子去冒這個風險。

    徐又政的電文,就是正式任命趙冠侯任山東督軍兼山東省掌,洪憲時期所有銓敘封贈,除親王銜於法無據,予以沒收以外,餘者一概承認。其次,於山東設立共闔第一軍,趙冠侯擔任軍長,但同時開去其第五師師長銜,改由張懷之擔任。商全任第一軍總參謀長,兼三十七師師長。

    騎兵師改為共合騎兵第一師,師長委任為馬艮。陸斌的三十九混成旅,改駐山西。另授予蔣雁北中將軍銜,任保定講武堂總教官,李縱雲為京城步軍統領。

    這一系列任命,堪稱眼花繚亂,但核心目的只有一個:削弱魯系。

    雖然從表面上看,這些任命,既提拔了趙冠侯的軍銜,又把共闔第一個軍級編制放在山東。但是趙冠侯不任師長,等於讓他的部下把他架空。其次,騎兵師的師長換成馬艮,就是抹去這支部隊的私人烙印,讓太太軍變成真正意義的共合軍。

    陸斌旅改駐,以及幾員武將的人事調動都是如此,瑞恩斯坦由於是外國人,更是被剝奪了一切職位。徐又錚道:

    「這份電令,等於是武大郎吞砒霜,吃不吃都要死。如果山東明確拒絕命令,我們就可以把違抗正府命令,公然對抗的責任,加之於山東。下一步,自己先站穩了腳步,不管山東兵力如何強,在公理上先就站不住腳。如果他答應任命,那就更是一切由我們掌握,一步一步,削去他的兵權,把山東問題以和平方式解決。總之,山東不能像袁氏當國時那樣,搞成國中之國,那樣,等於是把共合的力量分散,國家又怎麼能強大?」

    段芝泉點點頭「你說的確實有道理,但是趙冠侯心計極重,他能答應?」

    「功名利祿,總可以有打動他的東西。這份電文,我們不能直接發出去,我們去一次山東,當面跟他說清楚。」

    段芝泉道:「去山東?誰去?這搞不好是要吃虧的事,誰有這麼大膽子跑這一趟。」

    徐又錚微笑著一指自己「這個簍子是我捅出來的,我不去,還能是誰?」
Babcorn 發表於 2017-2-3 20:40
第729章 徐又錚的奇幻之旅(上)

     房間裡,虎頭虎腦的男孩,在母親懷裡撒歡大笑。美豔的婦人,抱著兒子,享受著兒子在自己臉上涂口水。在她身旁的男子,則抱著略大一些的女娃,講著些離奇古怪的故事。

    比起共合大多數的同齡人,兩個孩子無疑是幸福的。他們從一生下來,就注定不會挨餓受凍,在同齡人已經開始學著做家務時,女孩則可以穿著美麗的公主裙,坐在鋼琴前一板一眼的學著指法,又或者是用價值不菲的畫筆顏料信手塗鴉。

    雖然父親會為他們安排一堆課程,但是從不考察他們的成績,按照父親的說法,這些只是興趣,想學,固然是好,不想學,隨時可以放棄。自己的兒女,哪怕不學無術,也一輩子有錢花有飯吃,有什麼必要刻苦鑽研?

    母親曾經是這一主張的堅決反對者,對於女兒,她倒不是太在意,將她交給那位同樣嬌慣孩子的大媽媽帶。但是對於兒子,她的要求便嚴格到苛刻的地步。

    雖然幾歲的孩子,還不可能學習太繁重的課業,但是她已經迫不及待的,把一些知識灌輸給兒子。而這些知識或是所謂的規矩要求,對這個年齡的孩子來說,未免太過繁重,且不合天性。

    因為學習達不到母親的標準,又或是沒有像母親要求的那樣得體,男孩很挨了幾次罰,哭的撕心裂肺。被請來當專管的老師,日子也不好過。

    男孩就發現過,那位美麗且溫柔的女教師被爸爸狠狠懲罰過,不但要脫光衣服被爸爸騎,還難過的啊啊大叫。這個發現讓男孩大為愧疚,總覺得自己罪孽深重。在整個大院落的孩子裡,除了名為念祖的同齡男孩,他基本沒有朋友,就算是哥哥們跟他也不親。因為所有人玩耍的時候,他總是在學東西,於是就顯的不合群。

    不過,隨著父母離家一次,再回來時,男孩發現自己得救了。母親也像父親一樣,不再要求自己學什麼東西,就連那位女老師,也被辭退。就是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再不用光著身子挨罰,她哭的反倒更厲害。

    雖然沒有了美麗的老師哄自己玩,給自己買糖吃,但是媽媽的笑臉多了,又會抱著自己親暱,男孩還是覺得很幸福。比他更幸福的是姐姐,被爸爸拋起接住,從小就經歷過這種危險遊戲的女孩,非但不會害怕,反倒是大喊著「高點,再高點。」

    毓卿不敢把兒子也這麼拋起來接住,只抱在懷裡。嘴裡念叨的,卻是丈夫在養壽園,為袁慰亭做的一首弔唁詩。

    「不文不武不君臣,不胡不漢又不新。不到九泉心不死,不能不算明白人。四哥這麼個人物,最後落了如此下場,活著的人,也該引以為戒,學著做個明白人,別到臨了,再醒悟。」

    自見到袁氏夫妻的結局,她復辟的心思,終於淡了下來,主要的精力,又放回了與狐狸精爭奪丈夫,外加帶好兒子這方面。但這不代表,她放棄了自己的本職,山東情報機構,依舊牢牢在毓卿控制之中。

    「我得給小寶多弄點東西,不能讓他將來受了窮。原本我想讓小寶做個人君,可是看看二少,倒覺得,做個紈袴也沒什麼不好。瘸老大心氣挺高,可是也因此受的打擊最重。反倒是寒雲,本來就沒想過權柄,得失幸命,反倒是沒什麼失落。就是不知道,他和小桃紅,是個什麼結果。」

    趙冠侯道:「小桃紅是個能管住他的。寒雲性子太過懶散,媳婦又是怕丈夫的,如果沒個厲害女人,他的日子會很難過。小桃紅正好彌補這方面不足,我相信,將來他過的會很好。再說,還有我照應呢。」

    「嗯,只要過的開心就好。想想四哥一家現在的情景,我也覺得還是額駙有遠見。大總統也好,皇帝也罷,反不如我們山東方寸之間,過的快樂。」

    「誰說不是如此,可惜啊,總是有人想不開,看不透這一層。沒了皇帝,恢復了共合,但是偏偏還不安生。好好的總統和總裡又鬧矛盾,紹軒這出讓徐州,算是給府院之間加了把火,早晚兩下幹起來,他得落個罪魁」

    徐又錚雖然傲氣,但不缺乏社交智慧,見了趙冠侯行晚輩禮,好話說了不少,對於十格格也極恭敬。可是對這個人的看法,注定好不到哪去。毓卿道:

    「不提他,單說咱,徐州問題得不到確認,我們佔徐州,就屬於名不正言不順。雖然可以收稅抽分,但是名義上,總是有所欠缺。將來如果有人覬覦此地,怕是個麻煩。」

    「欠缺也不怕,馮玉璋這個副總統的位子,是我讓給他的。如果我想做副總統,哪還有他的份?我把這麼個名位都讓給他,佔個徐州算什麼。再說,我還是兩江巡閱使,控制徐州,也算天經地義。至於辮子兵的歸屬……小徐看上這三萬人,我是真看不上。我跟他說好了,我挑剩下的,都給他。」

    毓卿道:「張紹軒的辮子兵雖然老舊,但是也是三萬身強力壯,受過訓練的軍人。就算給歪鼻子面子,給他一萬五千人,也是一個師了。你三萬人只留下三千,編成一個補充旅,其他的兵都給老段,是不是太虧本了?」

    趙冠侯搖頭道:「我們不能只看人數,要看是什麼兵。辮子兵素無紀律,這些混世魔王,逐個殺過去一準有冤枉的,跳一個殺,準有漏網的。作姦犯科,劣跡斑斑,在徐州算的上天怒人怨。按我的本心,是想殺掉幾千人,可是又擔心張紹軒臉上難看。這回老段提出收編要求,正合我的心意,把兵給他,我省心了。三萬人裡,選三千精壯,再讓瑞參座細心教練,將來我這三千,要打他那兩萬七。」

    毓卿相信丈夫說到做到,「只要你不吃虧,那就一切都好了。你說,小扇子這人,膽子也夠大,那電報明明就是挖魯軍牆角,他還敢親自來,就不怕你把他扣下?」

    「他跟著伍芳廷一起來的。伍老是合肥相公門下舊人,跟翠玉論,都算長輩。有他老這塊免死金牌同在,我哪敢動小徐一根手指。不過他要說想挖魯軍的牆角……這就是他自己格局不夠了。」

    趙冠侯於電報的內裡機關看的分明,但是在他看來,這種小手段毫無意義。「懷之今天帶了一幫軍官把小扇子包圍了,一幫校官,都是姐夫出殯時,大換三班抬過龍槓的。當時把軍刀抽出來,幾乎捅到徐又錚臉上,就問他憑什麼罷免自己師長的官?張懷之是省軍第一師師長,誰敢調走他,他們就砍死誰。張懷之也說,要是不讓他帶省軍第一師,他就摔紗帽,回家抱孩子,一句話把小徐堵回去了。至於李縱雲……小扇子如果到第五師宣佈這個調令,我覺得得給他安排兩個排的警衛,否則萬一被打死,這事就鬧大了。」

    「那你是說,京城的電報,咱一概不認?」

    「也不能全不認,該認的也得認一部分。蔣雁北調任保定武備學堂總辦,這個是好事,為什麼不去?他到了武備,等於給咱魯軍開了個人才庫缺口。武備學堂畢業的學生,山東全部接收,基層軍官有了來源。陸斌去山西駐防,我雙手支持,但我估計閻易山這當口已經在娘子關駐防,誓死不讓陸部入晉。至於參謀長人選,山東用誰當參謀長,向來是我自己做決定的事,外人幹涉不了。瑞恩斯坦在山東深得軍心,誰也取代不了他。就像是騎兵師師長人選一樣,馬艮如果腦子沒抽掉,自己一準會來辭職,才不會去騎兵師部找難看。任他武功蓋世,還敵的過孫家那麼多宗族子弟?」

    京城裡的陰謀,於山東而言,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伎倆。以趙冠侯對山東的掌握能力,這些謀劃,動搖不了他統制的根基。真正讓他覺得嚴重的,則是共合的正局。

    「府院之爭,越來越明顯。段芝泉認為自己捧了黎菩薩做總統,後者就得對他俯首帖耳,這未免欺人太甚。再加上小徐這種禍根,雖有才情,卻不近人情,如果是在山東,這樣的人,我根本不會委以要職。現在南方的問題還沒解決,自己內部又鬧成這樣,我看這共合離天下太平,還得有一段距離。」

    「我看這樣也挺好,正因為南北紛爭,我們山東才能如魚得水,左右逢源。如果他們真的和平了,說不定還會對咱們下手呢。你看,府院相爭的好處,就是連秘書,都一來來兩個。」

    徐又錚的專列沒到山東時,京裡已經先發出列車,大總統新任的秘書丁世則帶了黎的親筆信來見趙冠侯。先聲明,那份拒絕承認張員辭職的電報,並非大總統本意,就連大印,都是被強迫著蓋的。後又邀請趙冠侯進京,擔任陸軍總長一職,。

    黎黃坡不掌兵權,急需要強有力的地方軍頭支持,對於趙冠侯的條件,也就遠比段芝泉優厚。不但為徐州事件背書,更願意讓趙冠侯以總長身份,兼領山東督軍一職。

    當然,這實際上是做不到的。如果要做總長,就必須長駐京城。即使有電報和火車,也不可能既掌握地方部隊,又管理全國戎政。這個態度,無非是黎大總統的一種表態,黎與趙,共天下。

    兩位秘書在濟南碰面,彼此都有些尷尬,好在兩位秘書都是斯文人,魯軍的警衛不是斯文人,所以兩下絕對打不起來。但是言語上從冷嘲熱諷到互相問候對方女性家屬,都是再所難免之事。徐又錚於趙冠侯面前,少不了又是一番鼓動,大談國家利益與北洋利益,又拿出了自己的規劃藍圖。

    「小徐的心很大,目標看的也很遠,他的眼睛,始終看在全國地圖上,而不是一城一地。按他所說,將來要收復外柔然,藉著這次泰西戰爭,列強疲敝的機會,把鐵勒人奪取的土地,再收回來。從西北出兵,在草原上,收復各路柔然王公,讓廣袤的國土,重歸共合懷抱。話語裡,倒也沒少揄揚你十格格,知道你和超勇王,在草原上頗有聲望。說到時候還要接重你的名頭,讓王公們歸附。到時候山河重整,天下一統。共合有了廣袤的草原,能騎善射的牧民,可以編練數以十萬計的鐵騎。以草原為立足點,繼續北拓,下一步,他就打算對鐵勒進兵。我懷疑,他在京裡的時候,也跟二哥這麼聊過。二哥最喜歡的,就是構建這種雄偉藍圖。」

    「怎麼,你不喜歡?」

    「做夢,誰都喜歡,不過我是督軍,不能光做夢。收復草原,誰出兵?誰出錢?誰出軍火?出兵能得什麼好處?出錢能有多少回報?這些不談,跟我談民族大義,那就趁早哪來回哪去。他如果對外柔然動兵,肯定以騎兵為主,打的就是我騎兵師的主意。說什麼軍隊不能再搞兵為將有,還不是惦記削我的兵權。我又不傻,能把騎兵師借他?到時候藉著好借,還著難還。他講他的千秋家國夢,我過我的好日子。守著我的格格和我的兒子閨女,才是個正辦。」

    徐又錚來一次山東,帶回去一個蔣雁北,外加近三萬名青壯軍人,於皖系看來,算是個極大的勝利。至少證明,趙冠侯對於鐘央權威並非無所顧慮,魯軍與鐘央只會討價還價,但不敢完全無視。

    有了部隊,當然是好事,但是怎麼帶回去,卻出了大問題。徐又錚的專列,怎麼也拉不開幾萬人,待向山東路局要車,卻得到一個冷冰冰的回應:沒有。

    山東鐵路的權力,還在華比銀行抵押著,名義上算是華比銀行產業。華比派出的監督員,權力比共合路局還大,可是華比銀行董事長,都是趙冠侯的洋太太。這要車,不該是很容易的事?

    徐又錚自恃身份,不願意和一個辦事員爭執,轉而想要撥電話,讓趙冠侯派人解決。蔣雁北卻搖頭道:「打電話也沒用,不是路局故意推搪,是真沒車。山東的鐵路確實搞的不錯,可是運力大,缺口也大。車根本不夠用的,現在整車整車的拉人,哪有車拉兵啊。不行的話,就組織一次拉練,部隊徒步行軍到京城,也算是訓練的一部分。」

    「沒車?車到哪去了?」

    蔣雁北協統出身,在山東講武堂任總辦,一干魯地軍官都是他弟子門人,趙冠侯見他也是客氣的很。還是第一次遇到徐又錚這種眼睛長在額頭上的人物,很有些為他的語氣不快,但其涵養功夫到家,表面不動聲色

    「車都去拉老百姓了。山東與阿爾比昂互助協議一部分,就是支持阿爾比昂,對普魯士作戰。」

    「怎麼個支持法?我只知道山東有一個師在天竺打仗,難道還有部隊,在泰西前線?」

    「部隊沒有,但是勞工是有的。泰西前線不但要兵,更要夫子。山東自從打完扶桑,就開始大量徵募勞工,到泰西前線去給洋人做工。前後已經招募了超過四十萬人。現在,還在繼續招募。為此,山東專門成了一個海外人力輸出公司,在海外,又設一個勞工局,就做這營生。你想想,這麼多工人往煙台運,火車能不緊缺麼?不但是火車,就連洋人的船也都緊缺,現在想租洋船運兵,也很難辦到。」

    徐又錚的心思轉了轉,又問蔣雁北道:「山東真用一個師,在天竺幫阿爾比昂打仗?他們練兵的地方,我可以不可以參觀一下?」
Babcorn 發表於 2017-2-3 20:40
第730章 徐又錚的奇幻之旅(下)

     「事實上,不是一個師,而是兩個。實行的是兩師輪換作戰方案,始終保持一個整編師在天竺。前一個師已經回來,新一個師應該已經到了。兩個師裡的軍官,很大一部分,是我的學生。徐秘書如果對這個師有興趣,可以買幾份泰西人的報紙,上面的報導很詳細,而且真實。」

    「我看過報紙,上面說,我們中國的軍隊,幫助阿爾比昂人收復了德里?自鴨片戰爭以來,我國與洋人交鋒,敗多勝少。山東軍隊屢創奇蹟,不但在本土成功擊潰了扶桑陸軍,還在海外取得輝煌戰果,這都是蔣兄的手段。希望在保定學堂,蔣兄能繼續創造輝煌,為共合培養出更多的優秀人才。」

    徐又錚恭維幾句,又看似隨意地問道:「蔣兄,我共合軍人打出這麼好的戰績,不知道傷亡怎麼樣?」

    「傷亡……也很大。」蔣雁北未想其他,反倒是惋惜自己門人的犧牲。「主要的問題,還是天竺的氣候和傳染病,我們先期進入天竺的部隊,雖然攜帶有藥品,但是對於天竺環境估計不足。不少官兵被傳染病擊倒,阿爾比昂對僱傭兵的醫療服務意識太差,讓很多人白白犧牲性命。新一輪入天竺部隊,都是在山東採辦藥品,並帶有醫護隊出發,就是不依賴阿爾比昂人。洋鬼子,靠不住!」

    看蔣雁北的神色,徐又錚估計魯軍第一支入天竺部隊的損失,一定到了觸目驚心的地步,所以才不得不輪換。

    剛剛經歷過扶桑戰爭,即使最終取勝,也是慘勝。現在又以兩個師兵力支持阿爾比昂,在天竺的損失也不會小。趙冠侯目前的處境,實際是外強中乾。他之所以不敢抗衡鐘央,很大可能是自身力量不足。或許,我們都把山東的軍力,估計的過高了。

    蔣雁北在山東講武堂做了這麼久總辦,面子總是有的。有他的關照,徐又錚觀摩山東部隊的請求,很快就得到通過。蔣雁北是帶著一種炫耀,或是自誇的情緒,帶著徐又錚,走進了兵營。

    這是濟南城外的一座兵營,由於一些部隊涉及軍事機密,因此徐又錚也不能進入。他被獲准參觀的,只是省軍第一師的普通營房。在營房寬闊的操場上,單槓、雙槓、籃球、足球場,一應俱全,徐又錚第一感覺是,自己進入的不是軍營,而是某個學校的操場。

    「這是冠帥給下面士兵修來玩的,不操練的時候,可以打打籃球,或是踢踢足球,再不就到這些器械上練一練。真正操練的科目,還得往裡走。」蔣雁北一邊走,一邊為徐又錚進行講解。

    「魯軍軍餉為十四元,四元為伙食費,十元為到手軍餉。每人每天主糧一斤八兩,為脫殼之後,保證攝入。據說這是個洋人的什麼科學家,測算出來的最低食物攝入量。現在太平歲月,不用打仗,當兵的每週休息一天,這也是為了照顧部隊裡的洋人。魯軍的基層部隊裡,有很多洋人擔任軍官,他們都信教,每週要去做禮拜,所以乾脆放假。」

    「日常作息,早上五點鐘起床,晚上九點鐘吹號睡覺。起床後操練一小時,吃飯,然後三小時軍事訓練,一小時軍事討論,午餐,休息一小時,一個小時識字課,一小時忠義宣貫,然後兩小時去玩這些器械。吃晚飯,接著唱歌,開會,檢討一天的訓練。」

    兩人這時,已經來到魯軍操練的操場,除去常見的方隊以及排槍之外,這處操場裡,顯然還多了許多陌生器材。蔣雁北指點道

    「跳遠、跳高、賽跑、爬牆、盤繩、跳繩……這些都是山東軍隊訓練科目,加上投手留彈、拳擊、摔跤、木槍拼刺、射擊,都定期組織比賽。冠軍由大帥賞金表一塊,親自頒發,為了這塊表,幾乎每場比賽都能打起來。大家不是在意這表值得多少,而是大帥親自頒發,殊榮難得。像這個營裡,有個弟兄,家裡世代保鏢,有幾手祖傳武功,在武術比賽上得過三塊金表,接著就被大帥錄用到警衛營去了。所以大家的訓練都很拼,就為了爭一口氣。」

    徐又錚用心看著,努力把每一件器材的形制都記在腦子裡。

    休息室距離食堂不遠,是一排打通了的平房。徐又錚一進房間,目光就被正中巨大的方桌,以及上面精緻的沙盤和兵人模型所吸引住了。這些沙盤模型做工精細,兵人捏的栩栩如生,。微型城鎮、山嶽、要塞、河流、湖泊和橋樑,儼然是個米你世界。

    這種看上去如同玩具的東西,即使是京城陸軍部,也不過如此。有些東西,似乎還沒有這裡來的精緻,而這,只是魯軍的一個營部?

    「大帥和津門泥人張那下了定單,專門給我們做這個。看看這兵人,看看這城池山川,好手藝。」

    徐又錚看著沙盤上那模擬的山河城池,一眼認出,這幅沙盤上演繹的,正是蔡鋒於四川與北洋兵對峙的情景。兩方兵人,分別代表共合與北洋軍。推演者,顯然為蔡鋒加強了補給,使其物資擁有量與北洋軍相若。從態勢上看,雙方顯然已經你攻我守,推演了一番,點頭道:「不是好手藝,而是好用心。普通的士兵,也做這種推演?」

    「是啊,只要他們識字,就可以來此推演,不過一般都是軍官來,士兵推演也演不出什麼花樣。徐秘書請看,那邊,就是我們的識字欄。」

    蔣雁北指的,是休息室的角落。牆壁上,掛著許多筆記本,每個本子封面,都寫有人名,按照本上寫字多少,分為不同的組別。這些學習材料,基本都是忠義宣貫,宣傳趙冠帥是魯軍衣食父母,除了冠帥,我們誰都不認這樣的言語。

    魯軍內部的提拔,在軍官層面,主要參考武備學堂的履歷以及成績,可是決定誰能進入武備學堂,獲得深造資格,除了姻親派系關係外,這個識字成績就是個重要參考項。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有個好親戚給冠帥做心腹或是姨太太,大多數人,還是得靠自己的本領一刀一槍熬上去。

    很快,徐又錚又發現,除去沙盤以及這些識字薄外,休息室裡還有些樂器,以及國內此時十分少見的乒乓球檯。

    「這是阿爾比昂人的玩意,大帥不知道怎麼,也給弄到軍隊裡。不少大兵對這小球都挺有興趣,如果不是徐秘書在,這個時候,肯定有人拿著拍子進來打球了。」

    徐又錚笑道:「我聽人說,山東有位五洋大帥。穿洋裝,說洋話,吃洋飯,花洋錢,睡洋女人。現在看來,應該遠不止五洋這麼幾樣。」

    「不錯,冠帥很多時候,比洋人更像洋人,我甚至覺得,有些洋人還不如冠帥時髦。這也是為什麼阿爾比昂人喜歡和冠帥做朋友的原因之一,別人都是被迫學著洋人的樣子,冠帥則是主動向洋人靠攏,甚至有些時候,比洋人還要像個洋人。就拿當兵的伙食來說,最近還要商量著,給大兵們配白面包。要說這玩意,也不比饅頭好吃到哪去,可是終究是洋物件。以前只有鐵勒大兵和洋軍官開這個伙食,現在卻要普及到全軍。你說大帥又何止是五洋?」

    徐又錚笑而不語,未予置評。他不可能真到軍營裡,去觀察普通士兵的飲食起居,與他的身份不對等,他也不會做那種事。等到視察了食堂之後,便也結束了這次山東軍營之旅。

    由於沒有足夠的車皮,只能由蔣雁北組織一次大規模野外拉練,帶領兩萬七千辮子兵,以長途行軍方式返回京城,徐又錚則先行登車,直奔京城鐵獅子胡同。

    「你說,山東實際沒有我們想的那麼強?」段芝泉看到徐又錚遞交的這份名為絕密的報告,眉頭微微皺起「鐵珊,這可開不得玩笑。」

    「芝老,這並非是玩笑,而是根據學生親自觀察,山東已經落魄到賣豬仔換大洋的地步,其經濟之窘迫不問可知。想想也知道,山東一戰,支出龐大,堅壁清野,傷人自傷。為了恢復膠東經濟,又要支出巨額款項。正府拿不出錢補貼,比利時亡國,華比銀行的貸款,已經不足為恃。之後在京城收兌兩行鈔票存摺,無非打腫臉充胖子,強撐場面。袁氏葬禮,開支近一百五十萬元,除去正府撥款五十萬,其餘部分,也是趙冠侯出錢補足。其財政,又怎麼可能好。」

    「山東練兵之法,倒是有些可取之處,但是總體而言,也是華而不實。士兵養的太嬌貴,不比苦寒之地錘煉出的強師可以忍耐。山東之戰,魯軍公佈的陣亡及殘廢士兵數字,總計只萬餘。這個數字,絕對不可靠。蔣雁北親口承認,在天竺魯軍部隊死傷極大,在學生看來,只天竺損失數字就不下萬人。相對而言,還是扶桑公佈的數字,魯軍陣亡及殘廢人數近十萬,比較貼近真實。」

    「且魯軍奉行高撫卹正策,殘廢士兵榮養終身,陣亡士兵分以田地,且有豐厚撫卹。這對於山東財力,又是個沉重包袱。趙冠侯的在山東推行的正策,雖然為他獲取的大量人望,但同時,也讓山東的財政長期處於大虧空狀態。治淮河修水利,這在前金,以舉國之力,尚且度支艱難,何況如今山東一省?再加上他推行的平價米鹽,糧食保價收購,實際是在賠錢吃糧。這些制度,無一不是取敗之道。所以,山東的錢……沒有那麼多。」

    段芝泉道:「錢的事,我也不大清楚,不過山東的兵,總不是假的。連扶桑人都能打敗的部隊,又怎麼可以小看。」

    「魯軍確實有過人之處,但同樣是用錢堆出來的強兵。其培訓士兵的方法,更像是培養軍官,所費過高,其效未佳。像是這次,他把兩萬七千精壯士兵推出來給我們,足足可以編兩個師。這麼多受過訓練的好兵不要,非要一群溫文爾雅的秀才兵,在戰場上,秀才是打不過潑皮的。他在山東打仗,老北洋的骨幹能剩下多少,誰也說不準。但是學生所見,魯軍所用的番號,多是省軍和騎兵師,真正第五師和三十七師,已經看不見多少。想來,還沒能恢復元氣。」

    徐又錚的目光裡,多了幾分光芒「山東是塊風水寶地,這些年在趙冠侯手上,也積了不少家當。但如果繼續在他手裡,這地方於國無益。不如……藉著這次徐州事件,把山東收回。黎菩薩要他做陸軍總長,我看這個安排不錯。我們也可以安排他做陸軍總長,山東督軍則另委他人,如果魯軍有何異動,我們就以自己的兵力,解決他們。」

    繼承了袁系遺產的段芝泉,因為掌握大義名分,在紙面上,擁有著相當數量的部隊。其在北洋體系內,又是宿將,在武備學堂任教多年,現在帶兵的軍官裡,有不少都要算是段系門生弟子。是以在掌握部隊方面,段芝泉有著過人的優勢,門下很是有一批人,也有一批部隊。

    這些部隊,雖然不一定肯為段芝泉赴湯蹈火,但是要讓他們分肉,總是可以辦到。徐又錚鼓舞道:「學生這次山東之行,可以斷言,山東空有其表,實力大不如前。沒有資金,沒有部隊,魯地已無能戰之兵,已無可用之餉。這場角逐中,我們才是最後的贏家!」

    段芝泉搖頭道「事關過大,切不可妄動。現在南方人還不肯向我們輸誠,北方怎能自亂陣腳?一旦我們動他,引起北方內亂,南蠻子趁機得利,我們不就成了北洋罪人?再說,第三師就駐保定,在西南戰役中,第三師實力有增無損,不但自身兵員沒受損失,還收編友鄰部隊,實力極強。曹、趙、李三督一體,不可等閒視之。阿爾比昂人的態度,也需要考慮。」

    徐又錚仍然有些不服氣,他自入段幕之後,幾時被人用軍刀指過鼻子?此仇不報,氣哪咽的下。「學生在濟南,遇到了總統公府的丁世則。一旦趙冠侯被黎菩薩拉過去,跟咱們作對……」

    「暫時應該不會,督軍團是他發起的,不會第一個出來背叛。我看,只要我們不逼他,他也不會明著跟我們唱反調。山東中立,就是現在最好的結果。再說,一旦和山東大打出手,經濟上也是巨大壓力。兩大銀行外加交通部,都在山東控制之中,我們哪來的錢啊?」

    段芝泉說到錢,就覺得頭隱隱做痛。「財政上,陳錦壽也拿不出好辦法,洋人放款依舊不痛快。西南軍務院雖然答應解散,可是還不見動作,正府的欠薪,地方部隊的欠餉,都是嚴重的問題,這些問題不解決,哪有力量打仗?」

    徐又錚道:「山東賣豬仔,倒是個不錯的辦法。我們也可以學山東,跟阿爾比昂或是卡佩人接觸一下,在安徽招募壯工,到泰西去工作。除去介紹費用外,工人的工資,可以桶一支付給正府,再由正府向下發放。」

    洋人的工資,自然付的是銀元或是外匯,正府以鈔票下發,一進一出,也是筆極大的收入。段芝泉面露笑容,「這個計策妙!跟洋人打交道的事,就由你全權負責,不要讓總統公府那邊聞到味道。湖北人也很多,如果他們出來搶市場,生意就不好做了。事成之後,在安徽設一個勞務局,由你任總辦,先把這筆錢賺到手,再想其他的辦法。」
Babcorn 發表於 2017-2-3 20:40
第731章 群魔亂舞

     向泰西前線輸送勞工,除了賺錢,也是與洋人拉關係的一部分。洪憲終止,共合恢復,只是手段,不是目的。國會重新恢復工作,不代表一切就走上正軌,要想維持整個共合運轉,最重要的東西還是錢。

    段芝泉被稱為再造共合,不是因為他為共合做了多大貢獻,而在於他成功的跟洋人談好貸款,給一干共合棟樑們補發了兩個月工資。誰有錢給,誰就是最大的功臣,所以不要說共合功臣,說他是什麼功臣,大家都沒意見。

    共合與阿爾比昂、卡佩簽定的勞工派遣協議,參照山東標準,每名勞工每月薪十元,伙食由阿、卡兩國負責。但是等到與勞工簽定協議時,薪資標準就變成了每人每月五元,另扣一元伙食費。

    一出一進,每一名勞工每月,可以為共合貢獻六元大洋,這些會呼吸的金礦,成了正府一大財源。雖然對勞工個人而言,利益蒙受了巨大損失,但是為了共合大業,為了偉大的目標,個人受點損失,不是天經地義麼?

    何況每月他們還能得到四塊銀元工錢,還是有收入的。段芝泉相信,這個道理說出來,會有很多人支持自己,所以越發肆無忌憚。而且向阿爾比昂派出勞工,也可說明自己對泰西戰爭的態度,獲取洋人好感。阿爾比昂的好感越強,自己借洋債,也就越容易。

    為了辦好勞工的事,段芝泉在安徽成立了一個勞工局,由徐又錚擔任總辦。這個機構,不負責和洋人談判,為勞工爭取權益,只負責招工事宜。比如在招工中發生的衝突,或是討要工資的勞工家屬,都得由這個局來對付。

    徐又錚被任了這個職位,實際是有些大材小用的,但是這也是沒辦法,饒是段系的靈魂,現在也得避一避風頭。

    這兩萬多名辮子兵,終究鬧出了很大的麻煩。雖然出發前發了一次餉,但是辮子兵靠著頭上的辮子,聽戲坐車玩女人,向來不付錢,幾時受過這麼大的罪。不但火車沒的坐,還要自己靠腿走到京裡去。如果不是蔣雁北靠著自己的老關係,找了沿途保安團持槍押送,這些辮子兵說不定發一聲喊,就此散去為匪。

    即使有部隊押送,辮子兵的行軍,也變成了遠足。還不等到河北,隊伍就散成了若干段蚯蚓,即使山東又派了一個騎兵營過來押陣,還是有超過兩千名辮子兵逃跑。等到進入河北之後,由於第三師接應部隊來的不夠快,而魯軍護送部隊卻已經撤回省內,結果位於全隊最後的幾千辮子兵發生嘩變。

    雖然沒有配槍,但是幾千青壯男子的破壞力,還是相當可觀。而且他們有著陸軍部的命令,地方駐軍不敢幹預。直到第三師馬隊開到時,有不少辮子兵已經大發其財,逃之夭夭。村口路旁,皆是男子屍體,女子舉身赴清池,自掛東南枝者不知凡幾。

    恰逢阿爾比昂記者羅德禮路過,將這些情況一一拍攝,登載於泰晤士報,引起洋人的高度關注。黎黃坡親筆********,要對亂軍一查到底絕不姑息,只是此令未出公府,即為徐又錚奪回撕毀。當面斥責

    「軍隊問題,為陸軍部職權範圍,現在是責任內閣制,大總統也無權替陸軍部做出決定。這種非法的命令,不應發佈。」

    黎黃坡涵養再好,這下也氣的不輕,幾乎忍不住要通電辭職。但在身邊幕僚建議下,還是及時醒悟,揀皮夾子這種事可二不可三。先揀大都督,後揀總統,應該是用光了運氣,現在的受氣只是還債,選擇將辭職信付之一炬。但是菩薩的怒氣,總得有個辦法發散,最終還是把這事透露給了常跑總統公府新聞的記者。

    這名記者同樣是惟恐天下不亂的健將,把總統府來的消息,添油加醋宣諸於報端,直指河北之亂,徐又錚知其事。這一來,就算是小徐想壓蓋子也辦不到。無可奈何地想走個過場,表示要懲辦禍首。不想辮子兵理解不到徐又錚高舉輕落的苦心,聽到消息後,竟是再次嘩變,又引發新一輪逃亡。到最後檢點人馬,因行軍加上逃跑,竟損失了近六千名士兵,輿論上,更是把徐又錚擺在了風口浪尖。

    督軍團原本因為讓徐州的事,擔心著是魯軍想要橫掃海內,席捲天下。但是張大辮子隱居津門當寓公,私人財產分文沒損失不說,山東還送了六十萬元程儀。加上趙冠侯在津門勢力很大,有他關照,張員日子過的十分舒坦。

    幾個督軍的密使私下與張員取得了聯絡,得到的答覆是,讓徐州是出自張紹帥自願,非為強迫,山東對各位的地盤並無覬覦之心。按張員原話則是,爵帥家有廣廈萬間,良田千頃,還能看上你我家裡哪幾塊鹽鹼地?

    有了這個保障,督軍們的心放在肚子裡,隨即就開始覺得徐又錚其心可誅。督軍所能要挾正府者,惟有武力。徐又錚把辮子兵從山東拉到京城,又從山東挖牆角拉人,這不是擺明車馬,與自己這些共合干城為難?這個勢頭不打掉,未來如法炮製,自己又該如何?

    於是隨著輿論的推動,督軍們也開始發言。先是趙冠侯表示,軍人首重紀律,徐州部隊在山東克己奉公,何以一入河北即成大禍?何以總裡秘書包庇亂軍?此事關系軍人榮譽,必須一查到底。

    他開了第一炮,後面的火力,自然不愁沒人跟上。曹仲昆先是自請辭職,以謝民眾。在被正府駁回後,立刻表示,願意由第三師選拔可靠幹部,組成讀立調查團,窮追此事,絕不讓一名亂兵漏網。第三師騎兵團,已經在河北省內對逃兵進行兜剿,現已斬殺逃兵二百有餘,未來將進一步擴大兜剿範圍,另將調撥可靠部隊護衛京畿,確保首善之地安全。

    奉天張雨亭剛剛得到趙冠侯支持的大批軍火,與二十八師對峙時大佔上風,通電也就格外有力。「……我部下三千貔貅,三千虎賁,掃東南或不足,懲亂軍則有餘。雨亭不才,願親提一旅之師,進關剿滅盜匪……」彷彿忘記了自己的出身,比之辮子兵也好不到哪去。

    督軍團成立之初,原本就是各省用來制衡正府的怪物,段芝泉對這群烏合之眾,事實上並沒有給予太多關注。在他看來,這不過是一群跳樑小丑,在戲台上跳跳加官還可以,真到了唱大軸時,舞台上沒有他們的位置。卻不曾想,一群丑角聯手發威,卻是讓台上的正角老生,也難以招架。

    怪獸咆哮著,顯示自己的威能。督軍的電報如同雪片,讓共合報社和電報局,都欣喜若狂。督軍團成員如同定好了暗號,一人發動其他人立刻跟進,除了安徽督軍倪繼沖外,其他督軍全都開始譴責正府的作為,並表示,願意派出部隊,協助正府抓捕亂軍。

    這些省份中,除了山東以外,大部分省份的軍人紀律,比之辮子兵也未見得強到哪裡去。他們也並不真的在意,河北的老百姓受到了怎樣的侵害,又蒙受了何等損失。他們要的,只是炫耀武功,向正府展示肌肉。

    自洪****興導致的地方督撫權柄日重問題,至共合更加嚴重,督軍們最怕的,就是正府把權力收回。正府所擁有的部隊越多,對於地方的壓力就越大。攪黃正府新軍,破壞練兵計畫,是所有人都樂見其成之事。這些辮子兵如果是派給地方做補充兵,人人都很歡迎,段芝泉想直轄,那他們就自然是萬惡之源,不殺不足以平民憤。

    當在野當的最大好處,就是可以隨便嘴炮不用承擔責任。如果讓督軍們自己到總裡的位置上,未必能對這些辮子兵想出太好的解決方案。但是站在路人的角度,大可指手畫腳,批評正府過失,指出其處置的各種不當,最後歸結於正府是廢物,國會全通賊,聯省自制就是好這樣的觀點上去。

    雖然靠著汪士珍的人情面子,外加給各省補發欠餉之類的承諾,勉強把這股督軍抗議加派兵抓賊的風波給壓下去,但是段芝泉也已經頗感吃力。共合不怕輿論,也不怕民意,但不能不怕軍人加洋人。

    一幫雞毛撢子加上洋鬼子都對小徐的包庇表示出憤怒,友邦驚詫,事關重大,段芝泉就必須做個樣子。他當然不能承認整件事是自己的靈魂引起,只能把鍋甩在土匪冒充北洋兵犯罪身上。徐又錚則因為工作態度問題,需要做出深刻檢討,並免除總裡秘書長職務。

    有了這場風波,徐又錚趁山東無兵,採取果斷處置的提議,也注定落空。他自負才學,並不因此沮喪,他只要三樣東西,一權,二錢,三武器。有了這三件東西,他有把握,把這兩萬被解除武裝的乞丐,變成一支真正意義的強兵。有了強兵,下一步,就可以實現強權,再接下來,那些雞毛撢子就得乖乖地聽話。

    可是不管是權還是槍,段芝泉都沒有。他收編辮子兵的目的,是為了給自己擴充武力,藉以對抗駐紮保定的第三師。但是給這些部隊什麼編制,又以什麼名義給編制,這就很成問題。議員對辮子兵恨之入骨,再說現在共合財政如此艱難,南北又要和平,正在裁撤軍隊的大背景下,正府還要擴軍,這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

    打仗,只有打仗,才能擴軍。靠著戰爭的名義,再加上家國這種大帽子當藉口,才能讓議員通過這個方案。可是,打誰?

    內戰肯定是不能打,否則洋債就借不到,不能對內,就只能對外。派出勞工只是第一步,第二步,就是該正式對普魯士宣戰。

    有腦子的人都知道,共合向普宣戰,也不可能真的派部隊到泰西戰場送死。但是有了這個由頭,大可以參戰軍名義編練部隊,各省督軍也沒有合適的理由抗議。共合有的是人,兵源不成問題,唯一的問題是錢。

    一想到錢,段芝泉的頭就開始疼。在袁慰亭時代,共交兩行掌握在梁財神手裡,兩行雖為國有,實際就是袁氏金庫,用款即提。現在兩行都被趙冠侯拿過去,就連交通部這個創收部門也拿走了,自己到哪去搞錢?

    他忍不住摸向了自己頭上的白翎帽。雞毛撢子本來是該用來清掃垃圾的,可是當這些雞毛撢子自己成為垃圾的一部分時,又該靠什麼清掃?想著督軍團的上竄下跳,再想著各省督軍想要自制,搞小王國的嘴臉,以及成立這個組織的倡議者趙冠侯。再想到,現在連正府發工資都不得不發魯票,山東人的店面在京城越開越多,共交兩行對自己的提款要求一點面子不給,他忍不住道:

    「趙冠侯、陳冷荷,你們給我等著瞧!這事,咱們不算完!」
Babcorn 發表於 2017-2-3 20:40
第732章 目標瓜廖爾

     「冷荷,看看,這寶石你喜歡不喜歡。」小別墅裡,趙冠侯手中舉著一枚足有鴿蛋大小的紅寶石,獻寶似的捧在手裡,讓陳冷荷看。寶石透體無瑕,色澤圓潤,一看可知,乃是不世出的珍品。

    可是冷荷卻只掃了一眼,隨意的應了一聲,注意力,只放在懷裡那對雙胞胎身上。逗逗這個,親親那個,細聲細語道:「叫媽媽……媽媽」

    「我發現,自從咱家兩個寶貝丫頭降生,你看我的時間越來越少了。現在連寶石都不看了。」

    「是啊,因為你和寶石加起來,都不如我的寶貝好看。寶貝,你們說對不對?」冷荷逗弄著兩個奶娃,良久之後,愁眉苦臉的看向趙冠侯

    「都怪你啊,給我安排個共合銀行總經理,加財政次長,我一去工作,寶貝怎麼辦?要不然,我辭職算了。」

    趙冠侯將寶石隨手放到一邊「當然可以啊,我給你爭取這個總經理,本來就是為了成全你心願的。你不是一直想要給女人爭取權力、地位,正好,讓你管共合銀行,再在財政部裡為你保住一個席位。未來,還要你當共合的財政總長,女人當了總長,還有人敢說沒地位?可是如果你不喜歡,我也絕對不會勉強。我不反對女人工作,但也不會逼迫女人工作,一切自願。尤其我自己的女人,更是如此。」

    「你這麼一說,我如果再賴在家裡,就成了辜負你的好意」冷荷放下孩子,長嘆一聲。「算了,既然要做女強人,就要有所犧牲。原來我說不生的,就是怕今天這種情況。現在果然,雄心壯志,都被兩個小囡給磨滅了。你們兩個小東西,快點長大多好,你們長大了,媽媽就可以去工作了……如果我去京城,兩個孩子,就交給寒芝姐帶吧。家裡的女人,我就相信她,交給別人,我怕小囡會被欺負。」

    「敢!我家裡閨女最大,誰敢欺負我閨女,我不會答應的。你放心,對你有意見的人,肯定是有,但是孩子這麼可愛,沒人會找她們麻煩的。」

    陳冷荷對此也不否認,自己不住在帥府而住小別墅,對自己有意見的人不是一個兩個。但是她們也是聰明人,知道趙冠侯底線所在,不會去挑釁。將兩個孩子哄的睡了,她又看了半天,才懶洋洋地拿起桌上的財務報表翻動

    「安妮倒是真能幹,這麼快,就把兩行的財務情況理出來了。共合、交通,兩行的財務情況,比我想像中好的多。你之前用魯票兌付的方式,收購了大批兩行債券以及存摺,倒也不一定是賠本生意。不過他們的鈔票發行的太多了,這是嚴重的通貨膨脹。即使魯票六折兌付,也是個很大的貴金屬缺口,好在有天竺輸血,否則這次,怕是連我們都要完蛋了。」

    「梁財神拚命的印鈔票,結果肯定是今天這樣,我收購債券,兌付鈔票,本意也不是想發財,只是儘量降低造反的可能性。給老百姓一口飯吃,讓他們有活下去的希望,他們就不會起來造反,我們的日子才能過的舒坦些。把老百姓麻醉的越久,我們就越有時間享受。好在,最後這個盤子護住了,安妮很辛苦……以後,你也會很辛苦。」

    冷荷將身體靠在趙冠侯身上「自己人,說這些做什麼?難道,你還要跟我客氣?安妮和你的事,我是點過頭的,不會怪她。雖然……你們走了以後我哭了好幾次,總覺得把老公送到好姐妹床上,心裡很不是滋味。可是想想寒芝姐跟我說過的事,我又覺得,我不能輸給她。她能為你做的事,我都能為你做到,她做不到的,我也能做到。」

    她輕撫著趙冠侯的金甲套「你為她斷了手指,也為我挨過槍彈,她可以成全你和鳳芝姑娘,我為什麼不能撮合你和安妮?總之,我不要被她比下去。現在安妮和我各掌一行,也都是為你出力。兩個銀行的財務,我們會在最短時間內理順,盡快恢復運營……順帶,把其中的優質資產分割出來,化為己有。軍人在天竺幫你賺錢,我難道會輸給那些士兵?」

    趙冠侯保舉兩個女財神的目的,當然不是做慈善,而是看中了兩行所擁有的龐大產業,以及其中的優良資產。雖然共合財政始終不好,但很大程度上,要歸咎於兵費過高,以及稱帝前後巨大開支。

    從袁、郭兩位洪憲總管身上,拷掠出財富超過一千萬元。其中既有古董,也有宮內藏珍,也有鄉間地產,洋行存單。高昇拿出了全部的手段,現在還將兩人關在濟南模範監獄,把他們當成金礦。以每隻雞五百銀元,肘子八百銀元,蔥燒海參一千元的合理價格,促進山東餐飲業發展。

    兩位總管的財富,就不比袁慰亭的財富少,洪憲其他臣子的錢,又怎麼會少。正是這些人的富貴,讓兩行原有的盈利,變成了虧損。

    現在兩行關門重開,人事上必然要有重大調整,大批的吸血者被砍掉。重新安排的人,操守未必強於前任,但是忠誠和管理制度雙重保證下,贏利收益,能更多的落到管理層以及國庫。

    陳冷荷有正元的經驗,理財有道。用不了多久,就能讓財務情況轉好,對公也會有個交代。再下一步,自然是把賺錢的部分,劃歸正元或是四恆所有。等到她再把銀行交出去時,那才真正是神仙難救的局面。這就是專業管理人員搜刮,與外行劫掠之間,最大的區別。

    她看看那枚號稱來自某位天竺土王寶冠上的紅寶石,微笑道:「當兵的只會動槍開搶,手段太拙劣了。如果是我出手,既能讓老公發財,還要讓人說你是共合功臣,這才叫本事。」

    不久之後,陳冷荷就發現,自己犯了個極嚴重的錯誤,那些大兵如果找對了目標開搶,或許收益,並不比她這個銀行家來的差。至少在短期,她還真的比上這些士兵。

    「老子跟大帥快十年,從在騎兵哨的時候,大帥就是我們的哨官。那時候我就知道,大帥將來一定了不起,結果現在一看,應驗了不是?大帥那時候,跟我們住一個號棚,有我,有袁家弟兄。大帥總跟我說啊,霍虯啊,咱們是弟兄,將來不管到了哪,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吃的……」

    天竺的夜,一樣熱的要命,不過行軍依舊要點篝火。一堆士兵圍在篝火旁邊,忍受著火焰的炙烤,聚精會神的圍在霍虯身邊,聽他大談特談與冠帥的交情。除去大兵,火堆旁附近,幾名高級軍官,也聽的同樣入神。師長商震帶著副官遠遠的看了一眼,並沒靠近,自己回了營帳。

    在另一處帳篷裡,住著副師長楊彪。經過濰坊會戰,楊彪重新在軍校進修,這次算是對課業的檢驗。在他身邊的,包括這個師的炮兵團長孫鵬舉以及山東鐵甲列車創始人耿張耀等一干陝中刀客出身的將領。

    由郭劍降兵為主要兵源組成的山東省軍第二師,在濰坊會戰中表現出色,立了很大的戰功,但是自身戰損也十分嚴重。部隊承擔了最大的傷亡,戰後,由陝西移民中招募兵員補充,又從鎮守青島的省軍第三師裡緊急抽調部隊填補,恢復了一萬八千人的最大建制。在任升部隊回山東之後,由第二師入天竺與其換防。

    這支部隊成分很複雜,主要兵力都是刀客,但是最高指揮官,則是正規軍出身的商震。且在補充兵力後,又加入了大批北洋兵,以及陝西招募的良家子,與原來的刀客香堂體系大相逕庭,軍官之中,自然就因為出身來歷,分成幾個派系,彼此很難融洽相處。

    「霍虯這娃,欺人太甚!自己也就是個副旅長,眼珠子長在腦瓜上,壓根就沒把九娃放在眼裡。不知道,還以為他是副師長咧。要不是商震壓的住,這個師,怕是他就要篡位。」

    「沒辦法啊,誰讓人家是大帥心腹,從警衛營長,直接放到團長,沒幾天就提拔到副旅。說是來打仗,實際不如說是監軍。前次任升發了大財,運回國金山銀山。這次咱們去打……人家不放心啊。」

    楊彪道:「這也不怪人家不放心,咱的弟兄,自己也要管的住自己。霍虯的兵裡,包括一個連的憲兵,干的就是找毛病的活。要是弟兄們自己手腳不淨,就別怪人家看不起咱。我這話放在這,既要對的起自己的軍裝,也要對的起陝西人的名聲。誰要是破壞團體的名譽,我第一個不饒他!現在群雄逐鹿,陝西獨立,陳蕃那娃,有啥能耐坐江山?我看他在陝西待不住。有朝一日大帥要是看中咱們,借一支人馬讓咱打回家鄉,說不定咱就能開府一省,造福桑梓。可要是自己把自己名聲壞了,大帥可不敢把兵權交給咱。就算打回去,也是北洋那幫人的事,沒咱們的好處。」

    幾名軍官點頭同意,孫鵬舉道:「九娃說的是,這回我把命令傳下,誰敢壞陝軍的名頭,二話不說,一刀兩段!」

    天竺兵遠不如天竺蚊子戰鬥力強這個事實,已經成了公認。同時,另一個事實就是,天竺土王,實在是太富了。殺進土王的家中時,呈現在他們面前的,就是一片耀眼金光。。同時出現在他們面前的,還有土王的姬妾女兒,家中眷屬。

    天竺女性地位極低,比起前金時代的女性還多有不如,甚至被男人侵犯之後,都會被認為是自己的過錯。任升的部隊由於成分比較複雜,雖然可以管住錢,卻沒管住士兵搞天竺女人,,不少人在這交了桃運,一人帶兩三個婆娘,或是留下不知幾個私生子都是常有的事。

    為此,孫飛豹不得不成立了一支執法隊,光人頭就砍了不下五十個,才算遏住這股風。加上因為傷病減員,導致回魯部隊不過一萬三千人,任升兩罪合一,做了幾次深刻檢討,在魯軍內部挨了個嚴重記過處分。如果不是有程月的關係,說不定連師長的位子都保不住。

    參考前軍教訓,霍虯這次光憲兵就是一個連,自己這個團,也主要不承擔戰鬥,而是維持紀律。

    陝軍大多是窮人,光棍又佔了大多數,所以在財色兩項,都容易出問題。霍虯表現出的態度,讓楊彪認定,只要陝軍在這兩方面犯錯誤,對方就肯定趁機打壓陝軍一脈。

    內宅如同官場,派系靠山,哪個都要講。霍虯雖然不像淮軍舊部,與程月的聯繫那麼密切。可他一向自稱,自己認識大太太時,趙家還得大太太親自下廚房呢。有這麼層關係在,對於陝軍這支床上沒人的部隊,向來是不怎麼看的上。

    「我們在濰坊流了那麼多血,死了那麼多弟兄,不能因為管不住自己的手或者褲腰帶,就全毀了。各營、團都必須成立執法隊,誰敢違反軍令,就地正法。大帥有令,娶婆姨可以,必須得對方點頭,真娶回家裡當婆姨養。誰要是亂來,就別怪他不認兄弟。至於銀子,戰利品按比例分配,也不會虧待誰。我楊彪發誓,自己不取一文,如違此誓,天地不容!誰要是私拿一針一線,也別怪我不客氣!」

    孫鵬舉道:「光是這樣也不行,咱得為自己打算打算。弟兄們拚命的事,從來沒落到誰後頭,可是論功行賞的時候,就總是低人家一個頭。說到底,還不是咱不是嫡系?騎兵旅擴編成師,孫家人把著整個師的官帽,耿老弟天大的能耐,也提拔不上。第五師是從龍重臣,以後的待遇沒的說。咱要想打回家鄉,首先得是大帥的心腹,否則,憑啥把咱給派回去。」

    幾人都點點頭,表示對孫鵬舉的話完全同意。楊彪道:「這不能怪大帥,現在老家裡,還是有老弟兄上門,想要拉隊伍跟他們走。要不是山東軍餉高待遇好,說不定就有弟兄要走。這種情形,誰能放心麼?總得成了自己人,才能回家。」

    「對,成了自己人,大帥就會放權。」幾人異口同聲。

    楊彪尋思道:「要成自己人,不是件容易事,現在先不要想那些,先把眼前這關過了再說。幫洋鬼子打仗,大家都沒啥勁頭。可是為了咱陝軍露臉,為了跟淮軍別苗頭,咱也得拿出本事來。要拿的那個城,叫什麼瓜……這洋人起個名字也不會起,哪有城市叫瓜麼,聽著就瓜。聽說首領是個女人,打仗惡的很。」

    孫鵬舉笑道:「惡能惡的過楊觀音?就是洋鬼子太孬,這幫天竺兵,就是群豆腐,弟兄們把刺刀擺起,他們立刻就得完蛋。我看這個什麼瓜城,也沒什麼大不了,咱們就是跟洋鬼子比快,不能讓他搶在咱頭裡就是了。」

    事實上,商震這個師進入天竺後,著實沒遇到幾個像樣的對手。天竺兵的士氣,已經在之前被打廢了。雖然集結了大部隊,但是一遭遇,就會被打的潰不成軍。商震甚至有些懷疑,為什麼阿爾比昂人不自己上,非要把戰功和戰利品留給魯軍。

    其所不知道的是,在泰西戰場上,雖然普魯士進攻的速度,已經不像戰爭剛爆發時那麼迅速。在揚基的斡旋下,兩方都有回歸談判桌的趨勢。可是隨著撒丁、羅馬尼亞兩國正式宣佈加入同盟國,局面又變的對協約國不利。

    在鐵勒內部,十二月黨人的同情者,又開始起來叛亂,這次,他們得到了普魯士的支持,變的極難對付。

    主戰場勝負難料,羅斯將軍雖然一次又一次詛咒司令部的人都是白痴,但還是得把寶貴的兵力抽調往泰西前線,手上能用的部隊根本不足以震懾天竺人。

    天竺以及周邊地區的僱傭軍,雖然戰鬥力略好於反亂軍,但是在戰場上的表現,總是不能讓指揮官滿意。而其他殖民地現在都盯著天竺這裡看,一旦天竺的起義變成拖延戰,那麼其他地區的自治呼聲就會變高,阿爾比昂的殖民地,可能發生可怕的多米諾骨牌效應。

    這個時候,經濟帳必須讓位給正直帳,全球的佈局,比什麼都重要。魯軍就是阿爾比昂人快速結束戰爭的法寶,何況,現在要對付的敵人,可是讓阿爾比昂人很吃過幾次苦頭的狠角色,更是要交給魯軍這把快刀解決。

    「親愛的菲利普,願你的靈魂,在天國可以永享安寧。可恥的殺人犯,暴亂者的首領,就在瓜廖爾,接下來,就由我來終結這一切。我以祖先的名義發誓,必將親手送那個謀殺你的碧池上絞架,看著她一點點被絞死。」

    向老友在天之靈完成了承諾,羅斯拿起鵝毛筆,飛速的書寫著,隨後大喊道:「傳令兵!交給****少校和赫倫多少校」

    這份命令書,在很多年後,被某位中國收藏家所得,讓後人得窺瓜廖爾攻城戰的一段公案。

    「在中國部隊奪取城門後,步兵第三十五營,龍騎步兵營立即進入城市,必須在魯軍之前,佔領神廟以及王宮,並對其實施封鎖,禁止中國部隊進入。為了女王陛下,不惜一切代價,與魯軍賽跑,在他們之前,控制這座城市的財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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