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督軍 作者:普祥真人(已完成)

 
Babcorn 2016-10-30 07:39:5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17 246520
Babcorn 發表於 2017-2-8 22:51
第743章 泰西戰場 小事一樁

     風中傳來硝煙與屍臭混合的味道,初來時,對這種味道不熟悉的人,會感到很難受,但是習慣之後,也就覺得這沒什麼。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數,該死活不成,該活死不了。不管是洋槍洋炮,還是洋刺刀,該吃飯就得吃飯,該賺錢就得賺錢——米滿倉如是想著。

    作為一個世代生活在安徽的普通鄉民,米滿倉的家族沒有什麼可誇耀的歷史,祖上既沒出過貢舉,也沒出過將軍。如果書寫履歷的話,他的祖宗幾代,通用的履歷都是兩個字:農民。

    隨著大金國勢一天好過一天,聖明天子一朝勝過一朝,米家成功從自耕農發展為佃農。好在雖然祖業不保,首領總算得全。家中祖輩的睿智,讓他們躲過了幾次致命的災禍。不管是長毛陷安徽,還是後來朝廷大軍會剿安慶,米家總是很幸運的避開兵鋒。雖然在避難期間,難免有幾個子侄餓死,或是被野獸吞食,但是總算能把香火延續下來,比起那種滿門死絕的還是要幸福。

    等到五色旗替代了黃龍旗,米家依舊當佃戶,除了每年需要把更多的糧食交納稅收,欠下更多的債,也沒有太多的區別。唯一的難題在於,米滿倉發現,自己居然沒錢討老婆了。

    雖然自己和父親每天辛勤的勞作,母親也手腳一刻不停,可是自己的日子依舊越過越窮,沒有錢娶親,這是個很嚴重的問題。沒有老婆,就沒人生兒子,沒有兒子,自己米家又該怎麼延續,這可是大事啊。固然窮人家結親的開銷沒那麼大,但是翻蓋房屋,給妻子一口吃食,這都是必須的條件。

    村子裡女人太少,面臨選擇時,肯定會選擇能提供這些條件的,像米滿倉這種,就輪不上。每念及此,他就忍不住抱怨,抱怨村裡人不該為了省一口糧食,就把生下來的女嬰溺死。如果她們長大了,現在不就能嫁人,自己就不至於光棍。雖然他自己的妹妹也被溺死了三個,但那不是沒辦法麼……總之,還是鄉親不好。

    單純的抱怨解決不了問題,還是要想辦法發財。山東據說遍地黃金,但是米家睿智的老輩,卻堅決制止兒孫赴魯。到那裡發財的,要麼是有一技之長,要麼是喝過洋墨水。普通人去異鄉當佃戶發財?這是肯定辦不到的事。想發財,就只有去當兵,那豈不是要去挨槍炮?瘋了才去幹這個。

    就在米家人為著米滿倉如何娶親而苦惱時,機會來了。段總裡不愧是安徽人,果然照顧桑梓,居然把出洋當長工的好事帶到了家鄉。只要給洋人打長工,每月就有五塊銀元的報酬。而且伙食費只扣一元,那就是整整四塊銀元可以落下,一年就有近五十元存下!這可是五十元啊,莊稼人幾時見過這麼多錢?

    米滿倉靠著出色的身體素質,外加憨厚的性子,成功獲得了保薦,接著就是免費的洗澡、剃頭、發衣服,又把他送上了一條開往海外的火輪船。海上航行的經歷並不愉快,一大堆人擠在一個小房間裡,就像個鴿子籠,顛簸的大海,讓一輩子沒坐過船的土包子吐的一塌糊塗。發餿的飲食和水,加上擁擠封閉的環境,讓一多半人都得了病,米滿倉有五個熟人,就在這種環境中永遠離去。

    船上死人,得不到棺材,船員搭起手腳,扔到海裡了帳,誰死誰活各安天數,沒什麼好說的。這種旅行也並非免費,據說所有的船票,都是段總裡私人墊的款,將來從打工費裡扣,但是想想,每人只需要付十元錢,就能從中國到泰西,這票價已經是便宜的不能再便宜。不管飲食怎麼樣,環境多糟糕,反正自己活著到地方了,不是麼?

    直到到了泰西,米滿倉才知道,自己居然是被送上戰場當夫子。修工事、修堡壘、抬彈藥、抬傷員、抬死屍……每天一睜眼,就有數不清的工作等著他們。更要命的是,有些工作是要到戰場上進行的。

    洋鬼子不講理,這是從林公燒鴨片時,中國人就知道的事情。可是卻不曾想,他們不講理到這種地步。戰場上還在打槍放炮,就要他們去修築工事堡壘,有一次,一群洋大兵舉著刺刀甚至衝到了他們所在的工地上。那次衝擊,米滿倉又損失了好幾個熟人。

    本來聽到槍響就跑,是米家祖訓。可是在人生地不熟的泰西,又該往哪裡去?尤其看到洋人軍官毫不猶豫就打死自己幾個鄉親後,米滿倉更是清楚,這回不能跑了。

    他的運氣不錯,不管是流彈還是炮子,都沒能要了他的命,更重要的是,他在這,居然遇到了鄉親。

    沒讀過書的米滿倉,自然說不出他鄉遇故知這樣的話,但是他卻明白一個道理,老鄉總歸是幫著老鄉的,何況,大家還是一個祖宗。

    那是他因為聽不懂洋人的話,差點挨了對方皮鞭時,一個穿西裝的中國人忽然出現,嘰裡咕嚕的跟洋人說洋話,最後,還來了個洋人軍官,三個人說了一大通之後,拿鞭子的人走了,米滿倉逃過一次打。

    他倒是不怕打,做佃戶的,從小就被東家打慣了,這倒不算什麼。但是那個穿西裝的,與他通報姓名時,卻發現兩人居然是小同鄉,而且居然是同姓,對方也姓米,有個很怪的名字:米高揚。

    據說這是大帥給起的名字,米滿倉聽起來,倒也覺得好聽,大米配羊羔,一定很好吃。不過自己這輩子也沒吃過羊,只好做夢想想了。這個羊羔子和自己往上倒四輩,是一個太爺,不過他這一支早就移居山東,後來聽說在蒙陰當土匪,本以為早就吃了王法。沒想到非但還有人活著,這個羊羔子還去花旗國打過仗。沒被洋人的槍子打死,還立了功,得到大帥賜名,這次還跟著魯地民工到泰西來,做什麼管理工作。

    一到泰西,來自安徽的勞工就知道,還有一幫山東勞工在這幹活。對於這些同胞,大家說不上敵對,但也談不到親近。雖然都是中國人,實際卻很少來往,關鍵是,大家想不到一起去。

    勞工需要紀律,就算是挖河也得有組織,不過老輩子規矩,都是工頭說了算。能出來做工的,誰還不明白這些道理?可是山東勞工的紀律,也實在是讓他們看不懂。每天早晨起來出操,列隊,喊號子走隊列,唱歌。搞的好像部隊一樣,自己是來幹活的,又不是來當兵的,何至於如此?

    而且山東勞工穿的比自己好,吃的也比自己好,干的活卻比自己輕,一幫穿西裝的在這竄來竄去,跟洋人喝酒,遞煙,再說些洋話,山東勞工就能分配到一些相對輕鬆,危險性也略小的活。這讓安徽勞工異常憤怒,不患貧而患不均,在這種情況下,誰又能把他們當成自己人了?

    可是同宗就是另一回事,認了同宗之後,很快米滿倉就背棄了自己的安徽兄弟,走了個手續,加入到山東勞工陣營裡。事實上,這也不是孤例,按米高揚的說法,山東勞工派遣局,是中國人的組織,會維護每一個中國同胞的利益,安徽人、山東人乃至其他省份,一視同仁。

    米滿倉搞不懂那麼多,乃至什麼叫山東勞工派遣局,他也弄不明白,一群苦力,怎麼還得設個衙門?這中國人的衙門,在外國能承認麼?洋人可是出名的不講理,還能怕衙門?他只知道,自己這個同宗很實在,跟自己交了實底。比如,山東勞工每月工資是八元,還不扣伙食費,比自己高出一倍。

    再比如山東勞工吃的好、穿的好,是之前跟洋人談判協議中的一部分,自己這邊怎麼沒有?再後來,他又知道,山東勞工在泰西的地位,也是自己拼出來的。他們來的比自己早,當時的條件一樣艱苦,甚至危險。

    那時候據說自己這邊的洋鬼子正在被對面的洋鬼子按著頭爆捶,勞工們每天也要迎接槍林彈雨的洗禮。這些人的軍事訓練,就是在這種環境中,組織起來的自保行為。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對面的普國洋鬼子就可能殺到自己身邊,大家只有組織起來才有可能贏。

    按那隻羊羔子的說法,這些勞工真刀真槍,跟普國鬼子拼過刺刀,表現比自己這邊強多了。他們那次可是打跑了普國人的進攻,雖然付出了很大代價,卻也得到洋人的敬重。不但獲得了伙食上的補貼,也在待遇上,享受到了優待。

    人的命,總是自己掙來的,米滿倉對這點很認同,想想自己聽到炮聲就跑,也就不怪洋人要揍自己。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的安徽人,也開始加入到山東的鍛鍊隊伍裡,學著山東勞工的樣子,走隊列,唱軍歌。三國戰將勇那個北洋軍歌容易學,就算不認識字,聽過說書,也知道趙雲關羽,唱起來很親切。

    只要表現的像山東勞工,就能獲得洋人的高看,這幫洋鬼子也分不清誰是誰。雖然工資上,他們每月依舊只有四塊錢,可是米高揚為他們爭取來了三個月換一次衣服,也為他們爭取來了能吃八成飽的伙食標準,這些勞工對山東勞工的看法,已經越來越好。

    對於風中的味道,米滿倉已經習慣了,而且說實話,這味道比起剛來時,已經小的多。不過是打了幾場不大不小的仗,炮聲槍聲,響的都不如過去密集。

    勞工的隊伍,跟著部隊走。輸贏,他搞不清楚,但是他知道,自己是在朝前走,這大概是贏了吧?對於阿爾比昂,他談不到感情。自己現在跟這幫洋人混飯,當然是希望他們贏,如果普國人贏了,自己的大洋找誰要去?

    米高揚又來找自己個同宗說話,他如同變戲法似的,從身上拿了個扁酒壺出來,送到米滿倉手裡「洋酒……沒喝過吧?拿大力丸,跟阿爾比昂的排長換的。那小子原來是酒鬼,現在變成了大力丸鬼,有大力丸換他老婆都行,他離不開這個了。再嘗嘗這個,羊肉!你不是沒吃過麼,給你嘗嘗。」

    米滿倉聞著羊肉的味道,就不住地點頭「香!真香!我聞這味,就能就下去一個窩窩。那個……我不能吃,我咋能搶你的飯。讓我聞聞味道就窩窩就好了。」

    米高揚一笑「吃你的吧,我已經吃飽了。跟阿爾比昂連長,一塊吃的面包黃油,我餓不著。現在這伙計,還做的慣,要不要給你換換?」

    「別了,咱不能讓鄉親說閒話。雖然你不在家裡住了,可是我還得住在老家。要是讓鄉親戳俺脊樑骨,那就沒臉見人了。現在這活挺好,習慣了,就好。你跟那洋人軍官一塊吃麵包,給說說唄,現在是誰贏?」

    米滿倉一邊往嘴裡塞羊肉,一邊問道,因為吃的太急,險些噎住。米高揚笑著告訴他別急,羊肉自己肯定能搞到,沒人跟他搶。隨後道:「輸贏現在說不準,不過普魯士由攻轉守,你們的危險肯定降低了不少。你沒看,阿爾比昂人吃了大力丸,都跟瘋子似的,普魯士人接不住。下一步就是怕普國兵埋地雷,到時候說不定得用勞工趟地雷。這事到時候得跟洋人交涉,不能拿我們墊背。非逼著你們這麼幹,也有辦法,地雷一響,你們轉頭就跑,阿爾比昂人也沒辦法。有勞工派遣局辦交涉,他們也沒轍。」

    「還是山東好,派了民工,還要設個衙門照顧著,不讓勞工吃虧。你們這才像是人過的日子啊。那……那要是真炸死了,有錢麼?」

    「錢肯定是有,不過到不了你們手裡。安徽畢竟不是冠帥轄區,做事章程也不一樣。連你們這工錢,段歪鼻子都剋扣一半,你想想,人都死了,撫卹金還能發給家屬?」

    沒有比較的時候,對於生活待遇極滿意的安徽勞工,現在卻因為有了山東的同行,對於段芝泉的不滿與日俱增。四元錢除了要還船票錢,寄回國內,也要扣一成匯水,比起山東來實在是盤剝過甚。

    米滿倉道:「是啊,還是山東好,在山東,才是人過的日子。你說說,這冠帥轄區咋就到不了安徽?不成,吃完這塊肉,我得跟鄉親們說說去,大家犯不上給歪鼻子出力,該跑,就得跑。」

    在不久之後,一份阿爾比昂報紙,在難民中流傳開來,上面刊載的內容,在山東事務官翻譯之後,瞬間,在勞工中引發了新一輪的擁趙狂潮。按報紙上的消息稱:共合艦隊抵達廟街,共合元帥趙冠侯親往遼東,主持居民轉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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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4章 自己的選擇(上)

     高大如山的軍艦,停泊在廟街港口,象徵著共合的五色軍旗,迎風招展。在這裡駐紮的,是山東海軍大半分家當。包括隸屬於山東海軍的全部蒸汽軍艦,以及自阿爾比昂僱傭的蒸汽商船、客輪,外加少量山東河防艦隊中,運轉良好的風帆戰艦。由於一省海軍力量終歸有限,屬於共合海軍部管理的部分風帆戰艦也前往壓陣。

    不過,與山東海軍情形相比,海軍部這些軍艦,情況不容樂觀。共合海軍出八閩,整個海軍血液內,都流著福建的血。隨著孫帝像在廣東發佈電報,通電討馮。大批海軍擁護,共合新造風帆戰艦,有超過三分之二造反。

    繼續效忠於北洋的,都是爺爺級的古董軍艦,能從津門行駛到黑龍江,都要算僥天之悻,至於作戰,根本就不能指望。除此以外,還包括了東北的一支水上警查隊,以及各地商人組建的水上營救團,一支拼湊起來的雜牌水軍,構成了共合干涉艦隊的全部。

    但不管怎麼說,這些軍艦看上去,還是很有些威嚴的。那些大炮雖然不一定都能打的響,卻足以給老百姓心靈的安慰。

    在共合正府參與對普宣戰後,徐又錚就制定了一個對外收復主權計畫。包括,向外柔然派出部隊,以武力手段,壓迫柔然王公向共合屈服,放棄自制。同時,對鐵勒進行軍事干涉,保護中國在鐵勒僑民。

    廟街本來是中國領土,但是在前金時代,被一位鐵勒的冒險家強行奪取,原本世代居住於此的百姓,反倒成了僑民。在周邊村莊、縣城,類似的情況還有很多。鐵勒內戰越演越烈,這些中國百姓的人身安全沒人在意,共合正府如果不出面,他們的下場多半不大好。

    馮玉璋對徐又錚甚為不滿,當選總統後,死壓著徐又錚的任命書不簽字,就是不讓他重新擔任秘書長。為了讓段芝泉靈肉分離,馮玉璋乾脆藉著徐又錚的建議,設立名為參戰處的機構。以徐又錚為參戰處協辦,專門負責對外事務,實際就是剝奪了他參與內政的權力。

    徐又錚是個不甘於寂寞的人,在這個位置上,很快就拿出了一個方案。一,編練參戰軍。從共合各省,抽調規模不等的部隊,統一由參戰處管理,進行訓練,作為未來參戰部隊使用。另外自山東、河北兩省招募青壯,編練為新軍。參戰軍初步規模定為八個師,其主戰場地,包括外柔然以及泰西戰線。

    他的胃口很大,於山東調撥的不但是第一騎兵師下屬第一騎兵旅,連帶師長孫美瑤,副師長孫飛豹,都在他的調動名單裡。按照徐又錚的說法,既然都是共合軍人,那麼就該接受陸軍部指揮,不管她是誰的姨太太或是其他什麼關係。軍人以國為先,以家為後,一切都應以維護版圖完整的大局為重。對於這紙調令,趙冠侯覆電只兩字:呵呵。

    第二,為考慮到前往泰西作戰需要,提議將各省海軍,全部歸入海軍部管理。各省份內駐紮軍艦,由海軍部統一打亂重編。並將山東的四艘蒸汽戰艦,編為共合海軍第二艦隊,由海軍部選派留洋歸國的幹員擔任船長,開往津門備戰。

    趙冠侯的回電內容也很簡單:四艘軍艦,或為外購,或為租賃。購者價款未請,租者租金未付。且於山東服役期間,拖欠商人燃料費、維修費甚多。諸項子集合計,大洋一百七十萬元。望鐘央先將欠款補齊,再談其他。

    一連駁了小徐兩個計畫,趙冠侯也做出了讓步,雖然第一騎兵師和海軍都不肯歸正府指揮,但是也願意為正府做點事,就是到關外來保護中國僑民。

    這次山東出動的,包括自己的海軍,以及前往天竺輪戰的省軍第三師以及省軍新編第四師。這兩個師有海外作戰經驗,且在戰鬥中有不俗表現,足以擔當大任。而家裡留下基本部隊防衛,也避免有人趁機再搞什麼鬼把戲。

    徐又錚帶著自西北抽調而來一個騎兵師以及三個步兵師,高調進入外柔然。同時打出超勇王那彥圖以及毓卿的名號,招降部分王公。

    這些王公失去鐵勒以及扶桑的支持,軍火上沒了來源,裝備很是低劣。見到全副武裝的北洋軍,直視為天兵天將,不敢交手,再加上當初趙冠侯一仗打殘陶克陶亥,名聲太響。這些王公不敢和北洋兵交手,紛紛來降,小扇子儼然飛將軍,在草原上一時威風無兩。

    趙冠侯親自來了一次關外,自也不是沒有作為,不過這種作為卻不足為外人道。張雨亭這個奉天將軍,原本與吉林、黑龍江兩省督軍為鼎足而三的關係,內部又有馮麟閣這個綠林同道對他虎視眈眈,總想吞掉他的部隊,處境也不算好。

    自從趙部進入東北,這個局勢頓時為之一變。基於結拜的交情,外加督軍團的誓言,趙軍公開支持張雨亭。先是武力解決了馮麟閣,隨後促成奉天會盟。表面上看,只是三省團結的更緊密,實際上,卻是形成奉張一家獨大的格局。

    現在,整個關外,成了張雨亭一人的天下,投桃報李,他也對趙冠侯的軍事行動鼎力協助。除了派出為數不多的東北水上警查幫忙,奉軍一個騎兵師,仗著人地兩熟,在周邊放火燒屋,驅趕中國居民趕來廟街,為撤僑做準備。

    廟街這片地方,目前被高爾察克和他的叛變海軍所控制,由於安娜的關係,這些軍隊很給魯軍面子。魯軍營地外,前來朝拜的鐵勒將軍、貴族絡繹不絕,包括高爾察克自己,也每天前來,向安娜公主進行參拜。安娜只能像個小大人一樣,迎接著一個又一個大臣的朝拜,給他們鼓勁,許下封官賜爵的承諾,再看著那些人感激涕零的退出。

    十二月黨人,需要一位公主!

    他們雖然得到了武力支持,可是缺少一個夠份量的領秀,力量集中不起來。十二月黨人裡,很有一些大人物,但是這些大人物彼此並不能相容。只有安娜公主這個先王血脈,才能把所有人聯繫起來。

    可是在趙冠侯的教育下,這位公主的天性被解放出來,表現得越來越像個孩子,而不像個公主。對於軍事、正直,她缺乏絲毫興趣。反倒是在山野之間,瘋玩亂跑,放聲大笑。將雪團成雪球,朝趙冠侯丟去,隨後又被趙冠侯把雪塞到她脖子裡為樂。

    一大一小兩個人互相用雪球攻擊,最後弄的一身粉白之後,她的臉上終於有了笑容,像個樹袋熊一樣掛在師父身上,一路返回廟街。

    可是剛剛到達指揮部,她的情緒又變得低落了。在指揮部,已經有一大批衣著筆挺,頭髮鬍鬚梳理的一絲不苟的貴族在等待著朝見。她必須擦去身上的雪,以得體的妝容面見這些將軍,這是她的本分。

    這些或是十二月黨人的支持者,或是對沙皇失望,決心舉起反旗的有力之士。總之,每一個人,都是帝國復興的希望,是帝國未來的柱石。作為明君,必須對每一個人和顏悅色,必須禮賢下士,必須……

    「師父,我好累,怎麼辦?」終於結束接見的安娜,脫下了那身宮裝,換回一身短打練功服,趿拉著兩隻鞋,跑到師父房裡訴苦。

    陪同趙冠侯到東北的,是毓卿、翠玉以及程月。今晚上,是輪到翠玉的日子。這位前金八大胡同出身的秘書處長,於察言觀色上,是個一等一的行家。見到安娜的神情,就微笑著道:

    「怎麼,不想當公主了?我記得你剛到山東時,可是一心一意,學著當個合格的國王,怎麼現在,就跟孝慈她們一樣,成了個小瘋丫頭?」

    「師娘……」安娜耍賴似的拖著長聲,搖著翠玉的胳膊「我確實想要當一個合格的國王,可是……王冠的份量太重了,我還是個孩子呢。我第一次知道,原來當了國王,就要接見這麼多大臣。即使師父教過我怎麼快速記憶,我也記不住他們的名字,更對他們的話題,沒有絲毫興趣。」

    「權力,財富,地位。他們的話題,總結起來就是這幾個字了。還有的,就是希望自己年輕英俊的子嗣,能榮幸的成為未來鐵勒國王的王夫。」趙冠侯冷笑一聲「所謂忠義,不過生意。這麼小,就要跟這些大佬打交道,實在是辛苦你了。其實這是我的責任,我到現在為止,只教了你怎麼活下去,沒教你怎麼成為一個好的領導者。因為,我不想你那麼小,就承擔太重的擔子。欲戴王冠,必承其重,這個份量,未必是你能承擔得起的。去,穿件厚衣服,師父帶你出去轉轉。」

    軍營裡整齊肅穆,哨兵往來巡邏,與大街上點點燈火,彷彿是兩個世界。警備隊在街上往來巡視,敲木梆的聲音,順著風聲,直飄到營帳裡。

    遠方,是鐵勒人的龐大艦隊。現在百分之七十以上的海軍,都選擇了站在十二月黨人一邊。高爾察克手頭的力量,已經具備一方諸侯的資格。一身白狐裘衣褲、白狐皮耳朵帽,彷彿一隻大兔子的安娜,緊隨在趙冠侯身後。看著遠方林立的燈火,知道那是難民們臨時居住地點起的取暖篝火。順著風,似乎都可以聽到他們的哭泣與怨。,她使勁抽了抽鼻子。

    「師父,是不是我太任性了?」

    「丫頭,我還沒罵你,你怎麼就自己承認錯誤了。上次把敬慈乒乓一頓揍,我替他說話時,你還威脅他,說下次再敢告訴家長,就放火燒他的P股。這才是我徒弟的風格,現在可不像你。」

    「不……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讓我看看外面這些受苦的中國老百姓。如果不是我的國家,他們原本是不用這樣的。這些土地是你們國家的,這些居民,他們才是這裡的主人。可是現在,他們反倒要搬離自己的家園,這不公平。如果我成為了國王,這些土地,就可以還給師父,他們就不用去當流浪者。我……應該承擔起我的責任。」

    「那你準備怎麼做呢?」

    「我想向師父學習,學怎麼當一個合格的國王。拉攏誰,信任誰,防範誰,除掉誰。學會公平、冷靜、放棄感情。找一個最合適的勢力聯姻,借助其家族的力量,幫我恢復王位……在我國的歷史上,我將成為凱瑟琳大帝那樣,偉大的君主。」

    「然後呢?你那樣真的快樂麼?」趙冠侯看著自己的小徒弟,伸手在她的額頭上一彈。

    「自作聰明的小丫頭。我教你東西,是想你繼承我的衣缽,不是要你報答我什麼。你以為你答應給我的那些東西,真的能做到?國王,也無非是利益聯合機構的大盟主,並非為所欲為。再說,我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離開共合,你還給我,也沒有意義,還給這個國家的其他人,你又是否犯的上?我帶你出來的目的,不是你想的那些廢話,而是讓你自己決定。是留在軍營裡,接受士兵的膜拜,但也把自己困在這方寸之地。還是想要離開這,做一個自由的人。權力、地位、自由、快樂,你想要哪個?以你師父的財富,就算你像我家敬慈那樣是個小混蛋,也可以一輩子衣食無憂。所以你不用像外面那些人一樣,需要為了生計考慮奔波。這是你比他們幸運之處,你有能力選擇自己的生活,他們沒有。有這個機會,就不要浪費,不管你怎麼決定,師父都會支持你。」

    「我……我真的可以自己決定麼?」安娜怯生生問道:「我是說,很多人為了保護我犧牲了。如果我選擇放棄,他們的犧牲……」

    「不管是侍衛的犧牲,還是你家人的犧牲,都是希望你能夠活下去,並且活的快樂。至於仇恨,不是不報,而是不需要你委屈自己去報。現在鐵勒的情形,就像是坐在火山口上,只要火山爆發,沙皇必定粉身碎骨。我教你的東西,多半用不上,不需要你動手,他和他的家人,也會死的不能再死。所以,你不必執於報仇,你的復仇大業,其他人會為你完成的。」

    「可是,高爾察克司令……還有那些貴族。」

    趙冠侯忽然蹲下,把安娜背起來「小丫頭,現在是到了該睡覺的時候,好孩子到了時間不睡覺,是要打P股的。你這個年齡的孩子,就該安心睡覺,做夢,其他的事,都有師父為你解決,一切有我。

    在師父的背上一起一伏間,安娜閉上了眼睛,等回到自己的臥室時,她已經安靜的睡著。誰夢中,一絲甜蜜的微笑泛起,愁容盡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2 17:28
第745章 自己的選擇(下)

     「公主殿下,會授予高爾察克將軍全面指揮權,所有討伐偽王的部隊,軍事行動都將由高爾察克閣下全權指揮。至於內政和財政事務官,將另外委任。」趙冠侯把安娜手書,且加蓋了鐵勒皇室印章的委任狀放到高爾察克面前時,這位鐵勒叛軍高級將領,於鐵勒軍中,素稱能戰的上將,也控制不住激動的情緒,肌肉微微顫動。

    在這片區域,固然以高爾察克的軍力為最強,但是魯軍同樣不是弱者,可以戰勝扶桑的強兵,並不是以海軍為主戰兵力的高爾察克可以輕易吃掉的對象。且魯軍與奉軍為聯合狀態,對魯軍動手,奉軍隨時可能支援,以高爾察克的軍力,即使能吃掉這兩支部隊,卻也必定元氣大傷,接下來,沙皇的部隊,就能把他解決掉。

    由於軍事力量上的對等,使得火並之類的計畫,注定無法成功。留給他的唯一道路,就是交涉,謀求雙贏。

    當下十二月黨人在軍事領域,取得了一些成功,控制的城市越來越多,包括幾個產糧區,也先後落入十二月黨人之手。軍事上的壓力減少,內部的問題,自然而然的誕生。政變的參與者,都希望在未來的正直格局中,獲得更多的利益,內部拆台、傾軋,乃至拉幫結派的風氣已經形成。

    高爾察克作為給公主立過大功的宿將,當然希望要的更多一些。可是這種話,他沒辦法親口說出來,否則就會成為政敵的藉口。公主給出的這份授權書,不但可以保證他擁有了全面的指揮權,更重要的是,這是未來帝國分蛋糕的最重要像征。他日自己靠著這份詔書,就有機會成為帝國的最高軍事領秀。

    這是多少人求也求不來的文書,自己接下來,就可以召開軍事會議,把陸軍的權柄也奪過來,讓陸軍海軍,都歸自己帶領。討伐偽王,擁立王室的輝煌戰功,將由自己來創造。

    高爾察克的聲音有些發抖「公主殿下……不,我覺得,應該稱呼您為女旺陛下。我想,我們應該找一個時機,為女旺舉行加冕儀式。我想,牧首一定願意為您主持加冕儀式。」

    安娜看看師父,見後者以目光鼓勵自己,心內大定。只要在師父身邊,自己什麼都不用怕。我還只是個孩子,出了問題,也會有大人為我解決的。她如是著鼓勵自己,輕輕咳嗽一聲

    「高爾察克卿……我在中國,還有許多重要的事情沒有完成。包括經費的募集,幾筆重要的軍火合同簽定,還有,共合正府與我,正在商談一件機密。具體內容我無法透露,只能說,與討伐奸佞,有著巨大關聯。所以,暫時,我無法留在國內。我委任你為全權代表,就是希望在我無法履行皇帝職務時,又高爾察克卿代我執政。如果需要的話,我相信你隨時可以找到一個跟我差不多年齡的替代品,代替我發號施令。」

    高爾察克連忙道:「陛下,臣下絕不敢冒犯陛下的威嚴,更不敢讓冒名者,坐上國王的寶座。臣只是認為,當初的山東之行,是躲避篡奪者的暗算。如今,既然已經安全,是否沒有必要留在山東……」

    「這樣的說法,我無法接受!」安娜的臉沉了下來「我國在山東,還有大筆投資沒有收回,一些重要的談判,還需要我本人在場才能完成。這個時候,你讓我回國,是要我拋棄之前在山東的所有努力麼?還是說,卿認為可以替我做出決斷?我想,我或許做了個錯誤的決定,貴官是否有能力掌握全國的部隊,還需要由各位軍官共同研究之後,再做出決斷為好。」

    趙冠侯連忙道:「不能對忠誠的將軍無理。高爾察克將軍是一番好意,你不該隨便發火的。不過尊敬的將軍閣下,女旺陛下說的,也是事實,我想,你是否也能體諒一下,她的難處?」

    高爾察克心內已經在後悔,自己為什麼非要冒犯女旺?她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自己的心性還沒定下來,這個時候正容易被情緒支配做出決斷。一旦那些奸佞小人,借此攻擊自己冒犯偉大的皇帝,結局一樣很不妙。

    算了,既然是個孩子,就沒必要和她糾纏不休,先由著她的心意,將來再慢慢收心就好。正如安娜所說,自己完全可以找個女孩代替她,大多數時候,連代替品都不需要。

    他連忙賠罪道:「這是我的過錯,請皇帝陛下接受臣的歉意。那麼,一切就按陛下的意思處理,軍事的問題由我來解決,與共合的交涉,就要辛苦陛下。」

    「為了鐵勒,我們每個人都在辛苦,不需要特意說明。不過,為了保證中國僑民的安全,我想,我們應該嚴肅軍紀。我不希望再發生對中國百姓的侵害,不管是徵收糧食,還是其他軍事物資,都應以保護中國公民生命財產安全為前提。否則,共合一旦加入偽王一方,對我們的大業將是巨大影響。另外,我需要一些船,把這些僑民,送回山東。」

    高爾察克方一猶豫,安娜立刻道:「山東方面,會為此次航行支付對應的報酬。包括黃金,糧食以及藥品。我發現,我們的盤尼西林儲備量很有限,這對於士兵的生命,實在是太不負責任了。為了這次航行,山東方面會支付足夠數目的盤尼西林。」

    「偉大的皇帝陛下,請原諒臣的冒犯。臣希望,除了盤尼西林以外,還能得到一部分大力丸。這種山東研究的藥品,在泰西戰場上被證實有著非同凡響的威力。如果可以用來武裝我國將兵,一定可以起到逆轉戰局的作用。」

    結束會談之後的高爾察克,不但得到了夢寐以求的授權書,還得到了大力丸的承諾。盤尼西林、大力丸,以及超過兩噸以上的黃金……這些消息裡任意一條,都足以讓他興奮莫名,何況是這麼多加在一起。當離開營房時,他熱情的向趙冠侯發出共進晚餐邀請,他看的出,這個男人對於公主的影響力,遠較自己為大。想要在未來的正壇立足發展,這個人就不能得罪。

    安娜的神色有些複雜,很久以後,才下聲道:「高爾察克卿,是一個忠誠的戰士……」

    「是啊,所以給他他想要的不好麼?他喜歡權力,就給他權力。他先是會找一個女孩偽裝成你,時間越長,他就會發覺,這個女孩比你更方便控制,也更利於他控制局面。等到他習慣做主之後,多半就會忘了把你從山東接回來。作為回報,我會給他提供一部分大力丸,再加一部分青黴素,至於黃金……我說說就算了,別當真。不過這些東西已經很值錢,他得到了想要的,就不會找你麻煩。如果還執迷不悟,我就揍他。」

    「師父……」安娜的眼睛裡,閃爍著某些莫名情緒,趙冠侯伸手,把她的頭髮揉成一堆亂草。

    「幹嘛!別用那種眼光看著我,休想把你骯髒的鼻涕蹭在我的禮服上,這是尊貴的元帥禮服懂麼!你自己放棄了王冠,就是個普通的小黃毛丫頭,不具備把鼻涕甩在本元帥身上的資格。」

    「啊啊啊!我要以鐵勒女旺的身份,宣判你的死刑,把你吊在樹上,足足吊上一百年啊!」

    一大一小,在營房裡打鬧成一團,安娜的笑聲,在房間裡迴響。翠玉走到門首,剛剛要敲門,就聽到裡面的笑聲,自己也忍不住笑起來,小聲嘀咕道:「真是個瘋丫頭……」

    得到高爾察克的協助之後,撤僑工作,就越發的順利。國人固然有故土難離的情懷,但是逃避兵火,已經成為生命中的本能。尤其鐵勒部隊軍紀敗壞,為身家性命考慮,也必然要逃。

    張雨亭在關外名聲頗高,按說是很有吸引力的一支力量,可是當他與趙冠侯放在一個天平上時,就顯的微不足道。

    在關外鼓書藝人的宣傳下,趙冠侯就是天上星宿轉世,山東就是人間小天堂。現在左右也是搬家,到山東,總好過去張雨帥的地盤。再者,自山東到關外闖蕩的人很多,現在回山東,也算是落葉歸根。

    山東並不缺人口,或者說,現在的山東,只缺有錢人。所以對於難民的接納條件遠比東北苛刻,不接受普通農人,只接受包括技術人員,軍人家屬,或者是投資型住客。

    比如證明自己有價值五百元的財產,才享有在山東居住的名額。普通人自然是拿不出這麼多的錢,但是在這一帶做生意的闊佬也有不少。結果第一條移民船上,最早裝滿的,居然都是這種投資型客人。

    至於軍屬,這部分僅限於魯軍,一家裡有一個男叮噹兵,就能把一家人都帶到山東。對於窮人來講,這是最為便捷的通道。可是魯軍招兵條件嚴格,不是想當兵,就能當成兵。

    幾百個小夥子,一上午下來,只錄用了四十幾人,剩下的人,自然就鼓噪起來。尤其負責人還是個女人,他們的聲音就更大,甚至圍起來,不讓這個女人離開,非要一個說法。

    一個脾氣暴躁的男子,幾乎忍不住把手指頭戳到女人臉上

    「你個老娘們知道啥?你懂啥叫兵麼?讓你家老爺們出來說話來,你少出來瞎摻和。你招那幫人都啥玩意啊,一個個的,三棒子勒不出個P來,這樣的能當兵啊?我在村裡干仗,一個能頂四個,憑啥不要我啊,今你要說不出個道理來,別想走!看你那模樣,一準是你家老爺們不待見你,你自己有氣撒我們身上了。」

    女人的嘴緊緊閉著,一語不發,雖然身上的軍裝明顯與士兵不同,但因為性別的身份,並沒引起這些憤怒群眾的注意。關外風氣不比山東,這些人自然無法想像什麼叫男女平等。在他們看來,女人肯定不能騎在男人頭上,這是老輩子留下的規矩,她注定就是個跑腿的而已。

    女人身邊的護衛,早已經把手放在了佩刀上,卻被女人以眼神示意,絕對不可以出手。護衛們的不動,更讓這些青壯相信,這女人不受重視,於是態度越發不馴。

    可就在此時,外面又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幹啥?都在這堵著路幹啥?要造反啊?」

    男人們回頭望去,卻見一個身穿軍裝,姿色俏麗的女子,冷眼看著他們。這女人雖比被圍的女人好看的多,但是身上帶著煞氣,讓人不敢小覷。更重要的是,她身後還帶著整整一個連的步兵,手裡都舉著步槍,閃爍的刺刀,比任何語言的說服效果都好。包圍圈瞬間開了個口子。

    這個美麗的女人來到被圍者面前,恭敬地說道:「太太,大帥找不見你,正在發脾氣,請趕快和卑職回去。」

    太太?這是大帥的女人?

    一干村民的臉色瞬間變了,罵的最凶的男子,嘴唇顫動著,想要說些什麼道歉的話,卻連開口的勇氣都沒有。美麗的女子卻已經朝他走來「聽說你打架一個頂四個?看不出,還挺厲害麼?我看看,你是不是真這麼能?」她邊說,邊將手伸出來,抓住男子的胳膊,接著閃電般的一拗,下一刻,男子發出一聲慘叫,被擒拿手法卸了骨環,疼的啊啊大叫。

    女子冷哼一聲「也不怎麼樣麼,就是掉了環,就叫成這樣?戰場上要是讓刺刀捅了,還不得疼死?我身後的弟兄,就算卸了骨環,也能給敵手一頭槌,被刺刀捅了,就用刺刀捅回去,跟敵人同歸於盡。這才是魯軍要的兵,你們不合格!再不走,全都抓去煤礦做苦力!」

    這句話一出,方才還氣勢洶洶的百姓,很快就四散奔逃,女子轉頭,很有些氣不過道:「你們這些護兵是死人?看著他們這麼欺負月太太,怎麼沒人說話?她還是不是你們大小姐了?」

    「玉竹,別怪他們,是我不讓他們動的。」程月連忙道:「老爺在關外名聲這麼好,如果他的太太動手打百姓,會損害他的名譽。我無非就是被罵幾句,也不算吃虧。他們沒唸過書,不像老爺一樣有涵養,我認了。是老爺叫你來的?我給他燉了湯,這就給他端去。」

    楊玉竹以手加額,暗想著,雖然在學堂的成績優秀,可是程月注定,當不了軍隊指揮官。就這樣的老實頭,又怎麼鬥的贏十格格那種女人。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2 17:28
第746章 女人的戰爭

     這次進入關外的兩個師,與程月、楊玉竹皆有極深的淵源,加之兩人軍校的課程順利結業,就也被帶在身邊,參與了這次關外之旅。

    雖然經過軍校的學習,但是程月依舊不像個軍人,軍裝穿在她身上,也不怎麼威嚴,反倒是閨房裡,經常被丈夫要求穿著這衣服。這也算是她到軍校進修的最大收穫,只要丈夫高興,她怎麼樣都可以的。

    得知楊玉竹是假傳聖旨,只為替自己解圍之後,程月的神色有失望「老爺是和安娜公主在玩,還是……」

    「還能還是什麼?和十格格在一起呢。」同在軍校讀書的經歷,讓兩個女人的關係較為親近。軍官學堂都男人,程月的性子,放在男人堆裡,跟殺了她沒區別,就只有向楊玉竹靠攏尋求保護。楊玉竹卻也正需要一個趙冠侯的女人,來扶持自己的力量,於是兩人順理成章的成了朋友。

    她很有些為這個老實人閨蜜報不平「十格格在關外有一大堆親戚,現在可威風了,三天兩頭有親戚來拜訪她,她就拉著大帥跟她一起見,好像她是大房似的。沒事就往大帥那去,你說說,你的日子都被她搶幾回了。」

    「不……不怪她,我醜,而且生不出兒子。」程月的情緒更低落了,即使淮軍將領依舊是魯軍的中堅力量,淮上子弟,依舊前赴後繼為趙字大旗效死。可是自己生不出兒子,自己不漂亮,這就注定被其他女人欺負。

    她偷眼看看楊玉竹,這個女人依舊明**人,三秦觀音,並非浪得虛名。一身軍裝包裹,更顯英姿颯爽。她的心裡,忽然莫名地動了一下,想起程老太夫人曾對自己說過的話

    「雖然你靠著賣命,得到了丈夫的心。但是,在這麼個內宅裡要想保住地位,就得會邀寵、固寵。在家鄉,得物色個老實本分的年輕丫頭,給你當個幫手。」

    她當然知道這個幫手是什麼意思,可是一般的丫頭丈夫看不上,丈夫能看入眼的丫頭,自己多半管不住,於是這事始終是懸而未辦。內宅裡已經有女人想著要找小姑娘給自己當丫頭,無非是為了將來當通房做準備,自己如果再落在後頭,再過十年二十年,怕是就一年見不到丈夫幾回了。

    這個女人……她承認,自己的心胸實際並不豁達,在心裡,她記恨內宅的每一個女人,包括蘇寒芝。之所以隱忍,是因為從小受的教育,就告訴她,女人必須隱忍,否則就是錯的,何況自己還是個小妾?

    把丈夫推給別的女人,她不會歡喜,但是一想到曾經在內宅裡黑如煤炭的日子,她又只能強忍酸楚,打落牙齒和血吞。

    壯壯膽子,她試探問道:「玉竹……你……你還恨老爺麼?」

    「恨?恨啥?恨他殺了我當家的?你就別犯糊塗了,就算他不殺,也自有人殺。馮煥章在西北,殺的刀客少了?如果我當家的不死,以他的脾氣,早晚也是要死在馮煥章手裡。老爺人不錯,給了他一個體面,換個旁人,多半就是要借他一顆人頭,收買關中民心。死的時候,還不知道啥樣。」

    楊玉竹苦笑道:「你也知道,關中鄉親不是都給我面子。有一批人,見了我就板臉,背後罵我賤貨,說我是表子,我都知道。那些人多是被念祖他大害過的,不是自己遭殃,就是有親戚住在長安、羌白……。總之,他們提起念祖他大,咬牙切齒的模樣,誰看了都怕。念祖他大一向說替天行道,可是被人這麼記恨,這老天爺也不會饒了他。人在做,天在看。這都是報應,我恨老爺,那又該有多少人恨我?算了,想開了,因為趙冠帥在,山東才是個好世界。當初陝西若是能及上山東三成,就沒了那麼多刀客,念祖他大,就不至於起兵造反,就更不用死。如果我恨他,就成了個混人,你放心吧,我分的清是非,不會亂記恨人。現在只想著帶著念祖,好好過日子,把他拉扯長大,我就心滿意足了。」

    「拉扯一個孩子,不容易。不是錢的問題,是說一個女人的問題。山東鼓勵寡婦改嫁,你就沒想過,再找個人?」

    楊玉竹笑道:「怎麼,想給我介紹男人了?先說明白啊,不好的我可不要。我不是什麼三貞九烈的女人,在郭劍之前,我是戲班武旦,說白了,跟武紀差不多。他不是我第一個男人,我也沒想過為他守一輩子。可是找男人,總得找個好的,難不成越找越回去?可著天下,能比郭劍好的,又有幾個?就你們淮軍那些將領,說句難聽的,我找他們還不如找九娃那些老弟兄,好歹還熟一些。」

    程月不似她那般大膽,把找男人說的輕描淡寫,反倒是自己的臉先紅了。直到楊玉竹要走,她才下定決心問道:

    「那我要是給你找一個,比郭劍更英雄的男人,你願意麼?」

    「總算把你這話給等出來了,跟老娘斗,你還差火候呢。」楊玉竹表面羞赧,內心卻在冷笑。程月要跟自己比心眼,實在還差了十萬八千里,算計她,綽綽有餘。

    事實上,她的話並非全對,比如恨意,不管大道理是怎麼樣,仇恨這種私人的情緒,跟大道理是無關的。說不恨趙冠侯是假的,夢裡,她無數次夢到過,成功殺死對方的情景。但是醒來後,看看身邊的兒子,卻又把仇恨隱藏起來。不為自己想,也得為兒子想。

    再者,隨著相處日久,夢裡,自己出手越來越猶豫,再也不像剛到山東時那般果決。或許人相處久了,都會有類似的感覺吧?她如是著勸慰自己。

    可即使如此,她也並非個銀蕩的女人,自郭劍死後,確實想過,再也不找男人。尤其不能找趙冠侯,否則光是劉佩萱那張嘴,就能把自己罵死。之所以改變主意,卻是緣於那干關中鄉親,刀客兄弟。

    自濰坊會戰,到援軍天竺,陝軍付出慘重代價,也立下赫赫軍功。尤其是在天竺,搞回來幾十噸黃金。這麼一大筆錢,陝軍選擇如數上交,而不是瓜分後嘩變,足以證明高級軍官,已經對趙冠侯忠誠。

    但是,相對於陝軍的付出,回報的,實在是太少了一些。固然山東新編了山東暫編第五師,且由楊彪擔任師長。可是整個師的編制,實際只有一個旅,且沒有特種兵,戰鬥力甚至不如憲兵團擴充而來的憲兵旅。

    終歸是隔了一層啊。

    同樣立功,霍虯已經提拔為副旅長,眼看經過軍校培訓之後就能當旅長。楊彪卻只能當個名義師長,實際權力跟個旅長一樣。且在縣、府一級的行政官員裡,山東人佔七成,津門、直隸以及淮北人佔三成,陝西人一個沒有。陝西才子這麼多,難道就沒一個能擔任行政職位?

    兄弟們失望的眼神,背後的抱怨,楊玉竹聽了不止一次。尤其是從天竺回來的部下,私下裡表示過:霍虯能升這麼快,不是他能打仗,也不是那些黃金珠寶的功勞。而是他把天竺的女旺抓了,送給趙大帥當女奴。大帥天天晚上把個洋人女旺大騎特騎,自是給霍虯記功,靠這樣的功勞別說當旅長,將來當個師長都不稀罕。朝裡無人莫做官,朝裡無人莫造反啊。

    楊玉竹的決斷,便是在那時下的。自己雖然在軍校進修,但是結業以後安排職位卻不容易。孫美瑤能領一個騎兵師,是因為她是趙冠侯的枕邊人,得到充分信任。自己如果始終只是他家裡一個高級女保鏢,有可能帶一個師?如果自己不能出來帶兵,陝西老兄弟的前程,又靠誰來保?

    可是要想從女保鏢變成姨太太,也不是自己想就能做到的事。現在大帥府燒掉的求愛信,都有幾麻袋,跟那些年輕漂亮,出身良好的女學生比,自己又有多少優勢?

    程月,是她選擇的突破口。武備學堂不是白讀的,攻擊陣地,不能盲目的衝鋒,一定要選好薄弱環節,集中力量拿下……

    互相都以為得計的兩人竊竊私語,楊玉竹的臉變的通紅,似乎轉身要跑,但是被程月緊緊拉住不放。後者甚至是以哀求的態度說著什麼,直到最後楊玉竹才含羞的點點頭,猛的甩開程月的手,一路跑掉。

    對不起,楊姑娘,就算我欠你一回,將來在內宅裡,我們就是姐妹。

    對不起,程月,你是個好人,就算我欠你一回,將來在內宅,我會照顧你。

    兩人如是想著。

    營房裡,趙冠侯又送走了一位遠路而來的訪客,轉頭看著毓卿「你對他說的怎麼看?拜祖陵,然後去奉天皇宮住一段?」

    「不去!那地方不是我該住的,身份不夠,就算是阿瑪活著的時候,也不夠身份。再說,現在你什麼都沒幹,就有人說你要復辟,要真住了皇宮,還不被他們罵死?」毓卿笑著搖搖頭,拉住丈夫的胳膊

    「你在關外救老百姓,老段那隻怕是以為你要收買人心,跟他爭權。你再去住行宮,他非拿你當仇人不可。」

    「隨他的便,歪鼻子一個後生晚輩,我怕他幹什麼?只要我的好格格高興,怎麼都好了。」趙冠侯笑著攬著玉人香肩「我終歸是沒能把你想的事做成,算是我欠你,下輩子,我再想其他的辦法還你。這輩子麼,只要你不做那件事,其他的事,我都順你的心意。」

    「那我要當最大的,你又怎麼辦?」毓卿也微笑著,靠在丈夫懷裡。「下輩子你說要還我的債,本格格已經記下了。我可是會放印子錢的,下輩子還不清,就下下輩子還我,直到還清了,才許你走。」

    兩人依偎一處,毓卿道:「這些日子,你陪著我見這麼多親戚,很辛苦吧?我也知道,這些親戚多半不成話,腦子裡也裝著許多不合時宜,我與他們也談不到親厚。背後裡,這些人沒少罵我,說我給人當小的,丟光了旗人的臉,在家裡不是挨打就是受氣,連我娘都被罵進去。所以我想讓他們看看,知道我過的比他們誰的閨女都強,我的丈夫是手握重兵的大員不假,可是非但沒打我罵我反倒是寵著我,我這個偏房比他們的正室都舒坦。算是一點小算計,你不許笑我。」

    趙冠侯笑道:「這有什麼了,男人給自己的女人撐場子,不是天經地義的事麼?誰再敢說你不好,我就帶上一個團,到外面來圈武裝巡邏,再請太太閱兵。看看誰還敢說你一個不字。」

    「我就知道我的額駙對我最好。」毓卿得意的一笑「我騎著高頭大馬閱兵……這事我可不敢想,你就照這樣,給我畫副油畫,讓我掛在房裡騙人就很滿意了。」

    「騙什麼人,說閱就閱,等我過兩天安排一下,就這麼辦。畫一定要畫,兵也一定要閱。」

    毓卿心內一暖,族人的譭謗,姐妹間的一些齟齬,到此都覺得值得。放眼共合,即使有懼內之名的督帥,誰又肯對愛人如此遷就?有夫如此,此生無憾。

    她柔聲道:「這些親戚在關外勢力挺大的,有些人弄了不少產業,我回頭想辦法,把他們的錢騙到手再說。誰讓他們罵我來著,不騙他們的錢騙誰的!為了我的額駙,這些親戚,誰都可以犧牲。」

    「可以跟他們談談投資的事,如果有興趣,我來者不拒。這不叫騙,叫風投。格格,到時候就要辛苦你了。」

    趙冠侯邊說邊伸出手去,準備在此先慰勞一下毓卿,以鼓勵一下她大義滅親的想法,不想一名女兵卻在此時闖進來,「月太太突然感覺不舒服,請大帥過去看看。」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2 17:28
第747章 誰是誰的誰

     纖纖玉手,輕輕劃過男人的脖子。因為習武練槍,手指難免生有繭子,好在長期用牛奶浸泡保養,依舊纖細動人。這雙玉手,不但可以撥弄琵琶瑤琴,也能在瞬息之間,終結人的生命。親密溫存,與致人死命之間,相隔也止一線。現在只要這麼一拗,他的頸骨應該會斷掉……

    她的手在男人的頸部微微停頓了一下,隨即順著身子一路向下……男人終於開口道:「我家裡的女人,還沒你這麼大膽的。」

    女人毫無羞怯之意,反而有些放肆的一笑。「你沒聽說過,老房子著火燒的快?我已經好幾年沒有碰過男人,當然不那麼容易喂飽,我還要……」

    程月的不舒服,當然只是個藉口,實際卻是一場邀約。當她紅著臉,說出自己的請求時,趙冠侯第一反應就是荒唐。自己想收用楊玉竹,也不需要程月擔當橋樑。可是就在他起身之時,楊玉竹已經攔在門口,秦川女子可不是江南那溫柔的小家碧玉,發起潑來,比男人都要厲害幾分。

    到底兩人算誰睡了誰?

    看著露出滿意神情的楊玉竹,趙冠侯也有些納悶,怎麼感覺,自己是被強的那個?必須承認,楊玉竹是個很不錯的床伴,自己對她,也並非沒有這方面的念頭。在山東這幾年裡,雖然沒真把她收用,但是開一些處於臨界點的玩笑,乃至偶爾動動手腳,都是常有的事。只是殺其夫而納其妻,總歸有些不作興,再說楊玉竹內心的想法,他也吃不透。

    萬一對方不想,自己動強,那跟郭劍又有什麼分別?至少楊玉竹還不算他非要弄到手不可的那一類,而是屬於放養狀態。沒想到,結果就是楊玉竹主動到大膽的地步,不但是強行把自己拖進房裡,現在的大膽竟是絲毫不遜色於最玩的開的簡森與翠玉。

    程月在外面,已經抹了一晚上眼淚。以她的性子,肯定是做不出進去湊趣的事,可是聽著裡頭的動靜,她卻覺得自己又恢復了程家丫鬟的身份,裡頭的才是小姐。自己只能在小姐不勝繁巨時,吃一口殘羹剩飯。到此時,她才真切感受到,拉一個女人做盟友,遠不像自己想的那麼容易。

    裡面的楊玉竹卻根本不管程月怎麼想。放開喉嚨大聲喊叫,直把幾年間積存的氣力,揮霍一空,才緊緊的纏住趙冠侯不放,不依不饒道:「我這幾天都要……你把房子點著了,就這麼不管不顧的走了,我不會答應。我原本想為郭劍守一輩子的,現在既然守不住了,就乾脆放開。你可以不給我名分,但是必須得照顧我的袍澤兄弟,還有念祖。也不能像對待劉佩萱那樣,想起來就招來耍,想不起就自生自滅。」

    「這麼說,你是為了你的袍澤,才這樣的?那其實大可不比,我對陝軍有安排,不會讓弟兄們白流血,白犧牲。只是這是個時間問題,不可能眼下一下子就安排出來。那些黃金,給分的按規矩我都分了,剩下的,也要應付其他領域,不可能都花在陝軍身上。」

    「這些道理我懂。但是我也明白,陝軍跟你,終究是隔了一層,不夠親。就如程太太之於淮軍,我對於陝軍的意義,也差不多。再說,跟你,也不光是為了手下的弟兄,也為了我自己。」

    楊玉竹的態度很大方,絲毫沒有掩飾「就許你們男人想女人,就不許我們想男人?沒這種道理!我不過是一直沒遇到合適的,既然遇到了,我就不會放過。名分的事我不勉強你,但是你不能讓我這塊地總旱著,該澆的時候就得想著澆,荒了田,我不答應!」

    趙冠侯也同意,自己和陝軍之間,始終缺乏特別好的紐帶。雖然靠著官職,待遇,可以籠絡住這些人。但是有了這種姻親關係,兩者的牽絆才能真正親密起來。他嘆了口氣

    「好吧,我一切都依你。至於名分的事,我來想辦法,不會提上褲子不認帳就是。倒是程月……真沒想到,她會想出來這一招。我一直以為,她是內宅裡最讓我省心的一個。結果,蔫人出豹子。」

    等到次日,趙冠侯巡營時,心細的陝軍發現,楊觀音跟平日很有些不一樣。再看到她和大帥之間一些細微的小動作,就已經明白個大概。等到吃飯時,她更是大方的坐到趙冠侯身邊,大方的將頭靠在男人肩上,所有人就都已經確定,兩人之間的關係已經有了實質變化。

    楊彪的神色有些古怪,與他同來的孫鵬舉卻暗自叫好「這下有指望了!咱們楊觀音也成了大帥的枕邊人,我看霍虯那個忘八蛋,還敢不敢再到我面前充大!再拿自己的心腹身份壓我,看我不揍他個小舅子!」

    翠玉素來精明,這種事不會公開發表意見,問起來,也只是笑笑,隨後對楊玉竹伺候男人的技巧鄙視一番,表示自己才是這方面的專家。毓卿破天荒地沒有罵人,只是想了想說道:「檢閱部隊的時候,起碼要兩個團!楊玉竹領兵,必須給我磕頭行禮,其他隨她便。」

    繼孫美瑤之後,共合又出現了新的女將軍。楊玉竹以少將軍銜擔任山東省軍第五師(暫字取消)第一旅旅長,第二旅旅長程月,第三旅旅長兼炮兵營長孫鵬舉,騎兵團團長耿耀張。兵員由第五師自主招募,從原來的一個旅編制,一次擴編成一個正規師。地方上,又許了兩個縣長,及數個市一級的行政名額。

    一干陝軍將領奔走相告,情緒基本都可以算做喜大普奔。畢竟在魯軍體系裡當一名營團幹部,收入比起在陝西當師長都高,絕對算的上從軍第一選擇。不少人暗自嘀咕著,三太太這是想通的太晚了,要是在疏濬淮河時就睡在一起,濰坊會戰,怎麼會輪到陝軍扛炮子?

    桃紅馬與白龍駒並行,但是桃花馬上的騎士,已經到了白龍駒上。楊玉竹的熱情奔放,讓趙冠侯也歎為觀止。只要沒人的地方,她就會主動上來親熱,一身高明的武藝,加上那身輕功,也給兩人之間增添了無數情趣。

    「我都說過了,老房子著火燒的快。等回了山東,狼多肉少,搶不過她們,先在這過癮再說。」楊玉竹在趙冠侯懷裡大聲說著,沒有害羞的跡象。「蘇大婦是個好人,可是其他人,就沒有幾個省油的燈。我到是不怕跟她們打架,動武,我誰也不在乎。可是,你到時候就難免頭疼。我知道該怎麼當小老婆,該懂的規矩,我都會做,不過現在,我得多要一些……」

    趙冠侯點著頭「我做的事,肯定會承擔起責任,該有的婚禮,你也一樣會有,不會有區別對待。陝軍的情形,你比我清楚。他們是一群好戰士,但是需要訓練和紀律,尤其後者更重要。行政幹部上,現在已經是極限。關中來投的多是武人,秀才還是少啊。南方才子北方將,關中的冷娃排兩行,我現在多看到武將,少見文官,不好安排。」

    楊玉竹卻不滿的哼道:「少看不起人!回頭我派專員到陝西,給你找些秀才來,保證不輸山東文人。別看山東是聖人之鄉,可要說文案夫子,我們關中一樣有人才。早晚有一天,我們要打回關中,把陝西也發展的像山東一樣,那才真對的起關中父老鄉親。」

    「如果條件允許的話,我也沒意見。到時候就讓你掛印,帶著兵衣錦還鄉。三秦觀音,回來救苦救難,多好。」

    說到掛印,楊玉竹想起來,自己的身份,已經是少將。雖然上報的文書還沒批覆,但是領章軍裝,都已經換好了。自袁慰亭死後,魯軍眼裡正府的概念淡漠無比,有事一律先斬後奏,連肩章勳表,自己也一律代辦。不管陸軍部是否批,反正自己先承認了這是少將。

    要是在郭劍身邊……她搖搖頭,不該再想起他了。他不會讓自己做少將,只會讓自己做他的三太太。就像不管多寵自己,也不會讓自己掌兵權一樣。只有眼前這個男人,才會放手讓自己去施展,郭劍眼裡,自己只是他的一件寶貝,這個男人眼裡,自己則是個自由人。

    她忽然在馬上站起,用手指著遠處「那裡有片林子,咱們進去……」

    京城陸軍部內,來自山東的請示電文,與徐又錚在外柔然發來的電報放在一起。外柔然的進展很順利,各路王公都表示了歸附之心,放棄自治主張。當然,這還是建立在共合強大的武力之下。

    如果鐵勒或是扶桑恢復元氣,繼續對外柔然開展工作,還可能存在變數。最好的辦法,莫過於在外柔然駐紮一支強有力的部隊,震懾柔然諸王。

    這支部隊的最佳人選,莫過於山東的第一騎兵師。其不但戰鬥力強,且有著豐富的馬上作戰經驗,與鐵勒、扶桑都交過手,且有著足夠的威望。如果由其駐於塞上,足以鎮服這些草原貴族。

    可問題是,想想也知道,山東根本不會同意這個要求,陸軍部的命令,在山東也等於廢紙。更可慮者,是徐又錚另一份密電裡提到的內容。

    山東與奉張組成秘密聯盟,協助張雨亭一統關外。而張雨亭又把內外柔然視為自己的勢力範圍,對於鐘央派一支部隊經略外柔然的行為極為不滿,多半是想要從中破壞。山東與奉軍配合,恐怕非但不會幫助小徐經略外柔然,反倒可能下黑手,使絆子。

    再者,在徐又錚的佈局中,是希望魯軍留下一個師佈防廟街,等到鐵勒部隊自相殘殺,元氣大傷之後,再以軍事行動奪回廟街主權。可是趙冠侯壓根不聽從他的指示,已經下令部隊做好開拔撤退準備。至於廟街的防衛問題,交由張雨亭的一個騎兵師負責。

    那些鬍子的忠誠度無從保證,尤其是對段芝泉的忠誠,更為可疑。只要有洋人給他們提供經濟支持,他們肯定會和洋人更為親近。這樣的部隊留下,廟街行動的意義,除了救回大批中國百姓外,寸土未得。

    不管是段還是徐,誰也不在乎一二升斗小民的生死得失。他們在意的是版圖疆土。換句話說,如果廟街可以到手,原住民死光也沒有關係。現在局面反過來,徐又錚手上的實力,不足以制約奉魯聯軍,只能向段芝泉求助。

    靈魂尚且不能解決的問題,更不能依賴肉身,事實上,段芝泉拿趙冠侯,一樣沒有好辦法。

    尾大不掉。

    現在的段芝泉,有點理解當初袁慰亭為何對山東既愛復恨,卻又不敢輕舉妄動的心態。自前金時代擔任巡撫的趙冠侯,已經把山東經略的鐵桶一般,外人根本鑽不透,也衝不破。從鐘央簡派一些文職人員到山東,連辦公室都分不到,更別提幹活。自己白墊付旅費,最後只能灰溜溜跑回來。

    至於派軍官下去,山東一律先行考核,基層職位確有能力者會留任,至於高級軍官……考核就沒一個合格的。趙冠侯這個共合陸軍元帥的軍銜,足以把任何一個到他手下擔任旅、團一級幹部的人直接丟回陸軍部,不用給任何面子。段芝泉雖然是共合總裡加陸軍總長,竟是調動不了山東境內任何一支部隊,也任免不了一個官員。

    徐又錚分析山東外強中乾,可是這次廟街撤僑行動,魯軍還是出動了兩個省軍師。在第五師,第三十七師這些基本部隊沒動的前提下,還能出動兩個不滿編的師,讓段芝泉對於山東的實力,也不敢小看。翻臉動武,第一藉口不足,第二,底氣更不足。

    底氣不足,就只好化為脾氣。

    「口口聲聲為國為民,真到了國家利益問題上,還是顧著自己的小算盤。像他們這樣搞,共合什麼時候,才能收復國土,重整舊山河?」段芝泉氣的咆哮起來,周圍的人躲的遠遠的。離開小徐這位靈魂,即使是段芝泉的兒子,也不敢招惹老子,別人勸解更聽不進去。

    段芝泉發火也是有道理的,除了經略內外柔然問題外,國內的情況,也讓不能省心。明明是佔據絕對優勢的南北之戰,居然變的困難重重。這並不是說,北洋兵打不過南方軍,而是北洋內部的掣肘,遠比南方嚴重。

    相對於較為團結的南軍,北洋方面,連大總統都對作戰興致不高,下面的參戰人員,士氣也就高不到哪裡去。戰爭的進行,一如洪憲王朝與共合軍的戰鬥,強不能勝弱,多不能敵寡。

    軍事行動陷入泥潭,段芝泉壓力倍增,再加上電報的刺激,忍不住大罵起來「三位一體,這就是見鬼的三位一體?這個總裡我不當了,連陸軍總長我也不當了。這份見鬼的電報,誰愛批誰批,我是不會簽字的。讓一個陪男人睡覺的戲子當少將,我丟不起這個人!我不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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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8章 暗流

     楊玉竹做夢也想不到,為自己一個陸軍少將的名銜,居然搞到段總裡辭職的地步。雖然由馮大總統堅辭挽留,加上卡佩公使康第的斡旋,辭職沒有真的辭成。可是不管怎麼說,還是讓她嚇出了一身冷汗。

    不管她膽子多大,也不敢想,自己一個小女人,居然會牽扯到這種事裡。曾經的經歷,讓她深知官場險惡,這種爭端隨便一個邊角,都能掃的她粉身碎骨。

    好在,現在有一個足夠寬大的身影,為她遮蔽風雨。趙冠侯對京城局勢略做了解後,只冷冷一笑「歪鼻子不想幹,就不干唄。當初說好的三位一體,這才剛多長時間,就鬧成現在這樣,真不嫌丟人。別怕,你已經是我的女人,誰敢動你,先問過我。不就是一個少將麼,我先准了,我倒要看看,陸軍部怎麼不准我的提議。」

    此時,這一行人已經在返航的船上。雖然徐又錚連發三電,要求趙冠侯留駐廟街,等待其他部隊趕到換防,但趙冠侯依舊以山東軍務為理由,帶著全部人馬撤出。一兵一卒也沒留下。

    「廟街那地方,不是共合現在能爭之地。高爾察克只要把海上通路一封,千軍萬馬,也是個死路。在那駐兵,等於釜底之魚,滅亡只是指顧間事。小徐號稱知兵要,結果還是搞出這種烏龍,此人的用兵手段,實在不值一提。北洋的人才,已經是一蟹不如一蟹,小徐這個謀主,比起前金時代,章合肥,曾文正那些人,實在是差的太多了。」

    趙冠侯冷哼一聲,低頭看著地圖「老段在全國的謀劃上,也同樣拙劣。傅良輔為湖南督軍,引兵入湘,勢必與湖南譚婆婆發生衝突。雖然譚婆婆算不上什麼好人,但是傅良輔名聲更差,湘人絕對不會接受這個督軍。他與譚婆婆的較量,一準吃虧。吳自新查辦四川……這個人的本事我是領教過的,讓他去做四川督軍……袍哥們一亮刀,就能嚇破了他的膽。老段手下四大金剛,只有一個程雲鶚堪戰,卻又得不到重用,這回南北戰爭,不看好啊。」

    翠玉送過一碗參茶,隨即也看向地圖「我看也不光是打仗的事,北軍南下,必要借路。借的,可都是馮總統舊日防地。假途滅國這個計策,連我們女人都懂,就別說那些督帥。南軍兵少,為害有限。相反,段系戶大人多,幾個金剛都想當督軍。比起南軍來,長江三督,怕是更怕北軍。」

    趙冠侯笑著摟住佳人纖腰「我的翠玉也如此精明了,我看,你光管秘書處屈才了,應該來參謀部掛個職。」

    「你可饒了我吧,我管個秘書處就夠頭疼了。還得算計著,哪個秘書什麼時候懷了你的種,到時候得抬舉個姨太太,再管參謀部可忙不過來……」話沒說完,就被趙冠侯以口封口,採取了暴力滅口方式,嬉笑做一團。

    毓卿走進大餐間裡,咳嗽兩聲「你們也別光看這個,不覺得奇怪麼?老段,哪來的錢?對南方用兵,兵費開支很大,他哪來這麼一筆款子,又是辦邊防,又是對南方用武。山東的最近的工作重點在扶桑,情報系統都在扶桑搞破壞,倒是忽略了老段那裡,看來是得好好查查了。」

    趙冠侯笑道:「老段是總裡,手上有權柄,總是能搞到錢的。不過我估計他也就是這一陣子,時間長了,錢總是會花光。所以南北之戰,戰是為和,先戰而後和,是不可逆轉的結局。咱們不管他是戰是和,山東一不借路,二不出兵,三不出餉,其他的,由他們折騰去。」

    山東這次從關外,帶回來超過三千人。其中有超過八百名擁有五百元以上身家的闊老,餘下人中,當兵的大概有一千人,剩下的都是所謂的技術人員。其中既有木工、瓦工等建築體系技工,也有少量在鐵勒工廠裡工作過,會操控機器。最為寶貴的,則是總數接近百人的鐵勒技術人員。

    這些技術員,是在高爾察克控制的造船廠工作,懂得蒸汽船的製造與維修。但是因為出身問題,而受到高爾察克勢力的區別對待。隨著這種對待越來越嚴格,他們所能選擇的,只有逃跑。

    由於出身於擁護現任沙皇的家庭,加上平時愛說怪話。這些人在高爾察克部下的待遇很糟糕。魯軍向來有重視技術人員的傳統,開出的薪水及待遇都極可觀,這些技術人員自然樂於投奔。

    有了安娜公主的關係,高爾察克並沒有在人員流轉上設置障礙。再者,於目前高爾察克自身的力量看,這些技術人員留下,對他的幫助也有限。隨著普魯士在西線的大潰敗,東線不得不抽調兵力回國,於鐵勒復國運動的支持大減。高爾察克現在急需山東的物資援助,於這些技術人員,並不十分看重。

    山東自有艦船加上租借的鐵勒船隻,組成龐大的船隊,經過了海洋及風浪的考驗,成功抵達煙台,登陸之後,乘火車轉往濟南。這一路上,並沒有電報可看,於外界情報一無所知。好在沿途鎮守的地方部隊軍官及正府辦公人員上車拜見,匯報的情況,都證明山東一切正常。

    反倒是毓卿從情報人員處,得到了兩個於北洋正府頗為不利的消息。

    湖南局勢,急轉直下。譚延凱這個出身前金舊官僚的省掌,論起施正手段未必算的上高明,但是論起耍弄權術,絕對算的上行家裡手。段芝泉下令免去其督軍職務,改任省掌後,他就明白,一旦此事做成,自己變成無兵無將的無爪螃蟹。這個省掌也當不久。

    是以在鐘央命令下達後,他就公開表示,督軍是婆婆,省掌是媳婦。自己做慣婆婆,做不來媳婦。乾脆,連省掌也不要做,發報辭職。但是在辭職以前,為了造福桑梓,要做幾件小事。

    一、正府所有辦公人員,工資一律翻一倍。

    二、補齊之前拖欠工資、軍餉。

    三、款項不足之處,以變賣省正府所擁有的公產方式,向商人募集自己。一次想將湖南正府所有的物業全部發賣,所得款項,盡數發給辦公人員及軍人。

    千里為官,只為吃穿,譚婆婆直接打翻狗食盆,大家吃不成,堪稱一手絕戶計。升職加薪,與死老婆為人生三大苦事。湖南官兵人人皆苦,難過的哭天搶地,恨不得譚婆婆多下野幾回,自己也好發幾筆大財。對於傅良輔,自然是熱烈歡迎,只要不削減工資,不改變現任人員官職狀態,我們就雙手歡迎傅督軍。

    可問題是,不削減工資,不改變現任官職狀態,傅良輔又何必到湖南任督軍?他這個督軍,可是陪著段總裡在安福俱樂部打了很長時間麻將,輸掉十幾萬元才換回來的。以段總裡的打牌技術,想輸他十幾萬,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傅督軍這個督軍來的,很辛苦,怎麼可能不收回成本?

    湖南人本就對傅不滿,其到任之後為了表示親民,表示不需要鞭炮迎接。結果被湖南本地居民說成傅膽小如鼠,怕聽鞭炮聲。上下矛盾,可見一斑。加上譚婆婆留下這麼一個爛攤子,傅哪裡接的住。未幾,湖南零陵鎮守劉建蕃,省軍第一師第二旅旅長林修梅通電獨立,南北戰事正式打響。

    北洋軍派出范玉璋、王少甫兩師組成討伐軍,對湖南進行掃討作戰。結果這兩個師本就與馮玉璋關係親厚,並不支持對湖南用兵,加上傅良輔以總裡親信自居,並不給兩位師長面子。在攻陷衡陽、寶山之後,任用的全是自己從京裡帶來的隨員(當然,這些隨員是付了款的,傅督軍不能賴帳),兩個師長沒得到絲毫好處。

    於是,這兩個師從攻南的急先鋒,一夕之間,變成堅定的和平主義者。通電反戰,拒絕執行作戰命令。傅良輔手上的戰鬥單位倒戈,嚇的他與省掌周召祥連夜攜印出逃,做了逃督軍

    湖南局勢,因此徹底敗壞。南方軍正府組成的湘桂聯軍趁機反攻,已經把寶慶、衡陽、衡山、湘潭等地奪取到手。大軍進展順利,氣勢上的差距更為明顯。雖然段芝泉在通令增兵,但是局勢上,還是看不出改觀。

    第二個壞消息,則來自山東情報機構的活躍。他們探聽到一個消息,肅王善耆與小恭王濮偉,又不安分了。

    扶桑的薩長之亂,暫時宣告結束。陸軍依靠強大的武力,終於把三笠宮親王推上天皇寶座,但同時,三笠宮親王又必須指定高松宮親王作為自己的繼承人,以這種方式,換取了海軍的妥協。

    國內的動亂,並未因海陸兩方的和談而結束。貧民與下層士兵的怒火被點燃,就沒有那麼容易壓下,國內的動盪,還要持續相當長的時間。

    但是既沒有了大規模內戰,財閥的資金就不必投到部隊身上。因為扶桑此時自身的削弱,最為擔心者莫過於中國趁機崛起。是以扶桑將目光再次投到共合身上,武力干涉已經不可能,所能採取的,就是迂迴方式。

    因為之前的內亂而生產的大批武器,現在成了無用之物,正好拿來銷售套現。肅王及小恭王眼見南北戰起,認定這是共合滅亡之肇。兩人聯合了一批宗室黨骨幹,抵押了所擁有的礦山、田地股份,向扶桑的幾個財團貸款,以資金購買扶桑的武器彈藥,並聘請扶桑教官,準備訓練一支部隊,趁機起事。

    這麼大的經濟活動,逃不開山東眼線,但是怎麼對付他們,卻不是情報機構能做主的。情報人員裡,有不少自身就是旗人,即使自己不想搞復辟,對於肅王等人的行為,依舊頗為同情,何況還要考慮到十格格的關係,誰又敢隨便下命令處置。

    於湖南的戰局,趙冠侯並沒在意,而是看著有關肅王的情報,皺起眉頭

    「善一上次折騰一回,被咱給收拾了,這次還來?我估摸著,這次再失敗,他就要一文不名了。當初大家關係不錯,還在他府裡喝過酒,吃過飯。好格格,你說這事……」

    毓卿沒有說話,只將纖纖玉指,在幾個名字下面划來划去,似乎一時之間也下不了決斷。過了很久,她才說道:「他把錢都買了軍火,也是破釜沉舟,可惜了,一個忠臣,按說我是該幫他的。可是小寶……胖妞,都需要一個良好的環境唸書。打打殺殺,孩子又有多長時間讀書呢?額駙,情報的事,讓翠玉管一陣,我們兩換個位置,我去管秘書處。你那些沒名分的小媳婦們,得有人教她們點規矩。等過了這一陣,再說。這事的主意,讓翠玉拿。」

    見毓卿起身離開車廂,玉竹頗有些踟躇「這……會不會不大好,要不要追回來。」

    「不用,格格是明白人,她知道我的立場,卻又無法對同胞下手。所以她暫時的放手,對誰都是好事。」

    他看看楊玉竹,忽然一笑

    「玉竹,你在某一方面的本事我是知道了,卻不知道,其他方面的本事如何?像是劫械的事,能幹不能干?」

    楊玉竹一揚頭

    「搶東西?那是刀客拿手好戲,姑乃乃跑江湖的時候,什麼東西沒劫過。你說拿啥,只要說出來名字跟地方,我保證拿的到手。」

    「就是這些軍械,這次,還多了一批扶桑的軍事參謀。東洋鬼子和山東的舊帳還沒清,我不想看到這些人活著到中國來搗亂。再說這批軍火總價超過三百萬元,光步槍就兩萬七千支。你要是能拿到手……分你一萬。」

    「不干!」楊玉竹乾脆利落的回絕「我要一萬五千支。山東省軍第五師有編制還沒軍火,這下正好補上。還有,劫這個械,得有份陸軍部的文件,能搞來麼?」

    趙冠侯一笑,打開車上的一個保險箱,從裡面拿出數十枚印章「玉竹,你要共合哪個部門的印?哪個部門的,我都有,保證比真的還像真的。不過一萬五千支步槍,這胃口也忒大了。光劫械可不成,今晚上,你和程月兩人陪我,一萬支槍是基礎,你們誰伺候的好,另外五千支槍就是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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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9章 又錚妙計安天下

     「張廷秀未曾說話深打一躬,口尊聲二小姐你要細聽:休把我當做了花兒乞丐,我本是你的二哥轉回家中……」

    房間內,煙霧繚繞,來自阿爾比昂的公班土與京城的蓮花白、來自山東的脂粉香水味道混雜一處,土洋結合的古怪味道,熏的人昏昏欲睡。

    房間裡坐著十幾個男子,老少不一,身上衣著考究,年輕人手上,大多帶著金戒指,幾個年老的,或是戴著玉扳指,或是把玩著玻璃胎鼻煙壺。在房間正中,站著兩個年輕女子,身上穿著時下最為流行的魯綢制緊身旗袍,開叉很高,上身開的極大,將半個肩頭露出來,兩人一邊唱一邊用眼神向一干看客賣弄風情。

    北地胭脂不似南國佳麗,生的高大豐滿,於南戲國劇都不精通,大多是唱大口落子,尤其此處地近關外,蹦蹦更為流行。兩個女人所唱的回杯記,於這裡算是極普通的小調,但是對這些外地來客,倒是新鮮。

    年輕人聽得津津有味,眼睛直看著兩個女子走動間露出的那抹白皙。上年紀的老人,卻不住地搖著頭,神態間帶著毫不掩飾的不屑

    「這鄉下地方,就是和京城不能比,大金子小金子,說是這最紅的姑娘,你聽聽,這唱的什麼玩意。荒腔走板,唱東西量調,這要是在京城裡,也就是三等小下處的能耐!還是京裡好啊,有朝一日回了京城,那才是爺過的日子。」

    「您老也就將就些吧,蘇幫的姑娘要麼在京,要麼山東,在山東,這行院的女人可以當議員,誰不樂意去?安心在這的,就只剩這種三等貨。湊合著吧,不看僧面看佛面,總得給哈局長面子。」

    今天的主人,是個四十開外的矮胖男人,制服脫下來掛在衣架上,手槍連帶槍套,也在一邊掛著,身上的白襯衫已經解開,露著顫抖的肥肉。見提到他,連忙朝著老人行禮道:「千萬別這麼說,奴才別看在共合當官,那是沒辦法,一家老小得指望這點俸祿吃飯。奴才心裡,可一直不敢忘了王爺的好處。在您幾位面前,奴才這小小的警查局長還提的起來麼?奴才知道,咱這小地方的人,按說是沒資格伺候倭總管的,可是沒辦法,奴才這也是實在找不來人了。好角,奴才邀不動啊。」

    「算了算了,難得你有這份忠心。我回去跟王爺照實回稟,你只管放心,將來啊,少不了你的犒勞。」

    老人揮揮手,安撫著哈局長。又道:「咱們說是說,玩是玩,正事可不敢誤了,前幾年劫械那事,王爺可是吐了兩口血,在床上躺了半年。這回,幾位王爺傾家蕩產,買了這些東西回來。這裡面是多大的干係,不用我多說,大家心裡有數。咱們都是王府的奴才,稍有人心,也知道該為主子分憂解愁。這回,可絕對不能再出事。」

    哈局長一拍胸脯「大總管,您老只管放心。碼頭、車站,都是奴才手下的弟兄。只要東西一到,咱立刻裝車起運,保證不出差錯。」

    老人點點頭「這洋鬼子賣東西不地道,只給送到港口,不管送到地,就算加運費也不給辦。這就得靠咱們自己想辦法,上次是用大車運,結果遇到響馬。這回咱們買的量大,大車也運不過來,只能走鐵路。這是你的地盤,車站那就得仰仗你了。回頭王爺的事成了,少不了您的賞賜。」

    「您老這是抬舉奴才呢,為王爺辦事,奴才還敢要賞麼?車站的王站長不就在這麼?車站上,就是王站長一句話的事,有他老兄開口,沒有辦不成的事。」

    王姓站長連忙起身抱拳行禮「哈局長過獎,過獎。兄弟不過是在車站做個芝麻官,這幾天讓各位破費,實在是慚愧的很。受人點水恩,當以湧泉報,您各位放心,小的力之所及,肯定盡力而為,絕不推辭。只要哈局長這邊沒問題,車站那裡,兄弟說了算,車頭、車皮都準備好了,腳行那邊也關照好了。一聲令下,保證連夜趕工,以最快速度裝車。」

    老人點點頭「那我就要說聲多謝了,來,這杯我敬你。」

    笑聲透過牆壁,一路飄到旅館裡,最裡首的房間內。房間裡擺著兩張桌子,一張煙榻。一張桌上放著牌九,另一張桌上則是麻將。十餘個年輕男子,雖然穿著便服,但是舉止間,透出一種軍人特有的幹練。幾個人剛剛抽好了煙,正在有一搭無一搭的閒聊。

    「哈局長這幾天請吃請喝請票,花了不少錢,這個人信的過麼?他家是肅王府包衣出身,旗人聽說認這個,如果他要是反水……」

    「他敢?大金國都沒了,包衣主子的,又有什麼用?善一還能把他怎麼著麼?可是敢不聽段總裡的命令,只要一句話,立刻就能把他送進監獄!他這邊,肯定是會為咱們效力,只管放心。」

    說話的人,點燃一根香菸,愜意的噴吐煙圈「恭王府的院子豫王府的牆,肅王府的銀子用斗量。這幾家王府,靠著盤剝咱們漢人,手上著實有些積蓄。這次買的軍火,足能武裝兩個整編師啊。咱們出幾個小錢,能換回這麼一筆大數目的軍火,這怎麼著也是穩賺的生意。這幫子旗人有錢,幾個宗室更有金山銀山,上回買軍火,便宜了魯系打白朗,這回也該給咱們了。有了這批軍火,咱也能練一支強兵,將來,魯軍能打跑東洋人,咱就能打跑鐵勒人!這回在外柔然,咱們的威風,把那些王公都給鎮住了。可是一群土鱉王爺有什麼意思?徐督辦說的好,咱們將來的對手,是鐵勒人,是扶桑人。是那些割走了咱們國土的洋鬼子。這批軍火是第一步,將來,咱們還得干更大的。」

    善耆、濮偉等宗室黨中謀求復辟的中堅力量,這次孤注一擲,以全部家產為抵押,購買的武器數字龐大,對於段系而言,乃是志在必得的重寶。可是,如果在扶桑人在場時動手,又得考慮扶桑的態度,以及因此引發的相關外交問題。是以徐又錚的計畫,就是智取而不強奪。

    警查、駐軍,都已經處於段系控制之下,靠著每天陪吃陪抽陪票以及自己包衣身份,哈局長與幾位前來接貨的王府管事,已經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於軍火抵達的日期,也已經掌握。

    段系方面,派來劫軍火的,是徐又錚在武備學堂中精心挑選的安徽籍年輕軍官。他們年紀輕,身上並沒沾染太多的舊軍習氣,在外柔然走了一回,混身充滿了熱血與激情。

    整個行動,正按著他們的構想,一步步實現。這些亡國宗室手上,並沒有可用的人才,交接軍火這種事,只能用自己府裡的管家,外加上一些曾經的護院。管家們對於吃回扣,以及賭錢抽菸的興趣,遠高於謀求復國大業。當認定哈局長是自己人之後,就把所有的警戒工作,都交給了這個地頭蛇完成。

    來自扶桑的貨輪,如期抵達港口。一隻隻木箱自船上卸下,在碼頭上堆積成小山。大批持槍警查,將碼頭徹底封鎖起來,苦力們並不知道自己要搬運的是什麼東西,只知道今天這批活把頭有話,不能摔破一個木箱,否則家法從事。

    在碼頭上工作的,私貨接觸的多,類似的任務也從事過不少,並不覺得奇怪。見到警查局長壓陣,也無非是覺得這批貨來頭很大,東洋人,局長都親自露面,顯然是值錢的玩意,其他的並沒多想。

    扶桑方面來了超過百名浪人,但是看他們干淨利落地行動就知道,這是訓練有素的正規軍。使者嚴肅地對肅王府管家倭心泉道:「倭管家,基於我們的合約,你們需要現場點驗,確認無誤後,在下就要告辭了。至於這些人,他們將隨同你們一起去見肅王爺,接下來的合作,就與在下無關。」

    倭心泉看看那堆積如山的貨箱,搖頭道:「三上先生,這點驗就不必了。咱們是朋友,我家王爺信的過扶桑朋友的信譽,小人自然也信的過。咱們還是趕快裝車,免得出意外。」

    「如果閣下認為可以交接的話,請在文書上籤字,然後在下就可以告辭了。」

    看著倭心泉拿了肅王的印章,在簽收單行蓋印,扶桑使者的臉上,不自覺地露出一絲微笑。這些宗室,注定是被淘汰的失敗者,應該退出歷史舞台。接下來,該是讓中國陷入強人爭霸的時刻了。根據軍部的情報,共合的段系人馬,正在籌備劫械。

    山東用一份計畫讓扶桑陷入混亂之中,直到現在,還沒能徹底恢復秩序。作為報復,也該讓山東嘗嘗這種滋味了。這次實際發出的軍火,足以武裝兩個半師,擁有這批軍火的段系,必然不安於現狀。不管是對南方用兵,還是與魯軍衝突,都能讓共合陷入內戰狀態。只要共合可以不斷失血,對扶桑就是最好的消息。

    二虎競食之計,成功了。至於肅親王,很抱歉,你們的破產,與大扶桑帝國,全無關係。

    倭心泉並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扶桑人所出賣,回頭就吩咐著哈局長,讓苦力們趕快裝車運貨。來自扶桑的浪人,則由幾個王府管事應酬著,向車站走去。

    火車站已經實施了戒嚴,除了警查,還可以看見不少背槍的士兵。倭心泉有些心虛「這……怎麼還有那麼多兵?」

    「大管家,別擔心,這些弟兄都是自己人。」哈局長打個哈哈,他知道段系的軍官已經部署完畢。只等軍火裝上車,自己就可以完成任務。他敷衍道:「奴才特意跟駐軍打個招呼,借了點兵來,不是防土匪麼?上次王爺吃虧,就是被土匪搶了,這回可不能再吃苦頭。」

    倭心泉點著頭,但是看到這些北洋兵,依舊有著本能的牴觸。苦力們裝車的速度很快,等到中午時分,將全部的物資都裝上了火車,倭心泉擦了擦汗「總算是完事了,接著把車開到山西,我的差事,就可以交卸了……」

    「火車是要開,可不是開往山西,而是開到外柔然!」忽然,一隊年輕的北洋軍官,手扶指揮刀,排成整齊橫隊,向著倭心泉走來。為首者朝哈局長行了個軍禮「你做的不錯,段總裡會對你的愛國行為給予表彰。這批軍火,將為我參戰軍保衛國土,揚威海外,做出貢獻。」

    他又看向倭心泉「至於你,和你的主子,這次又失敗了。共合已經建立,帝制一去不返,任何想要復辟的行為,都注定以失敗告終!你們就不要白日做夢,妄想再讓我們留回辮子,向你們磕頭!」

    倭心泉看向哈局長,用手指道:「你……你這個奴才!」

    哈局長向後退了一步「這……這您別怪我,小的也是要吃飯的。這段總裡,您說誰惹的起?」

    話音未落,遠方,陣陣的軍靴聲響起,聲如春蠶食桑,似有大批人馬,向車站趕來。年輕的軍官眉頭一皺「這是哪來的兵?」

    不等他反應過來,一聲洪亮的「敬禮!」聲,打斷了他的思考。卻見五色軍旗高揚,大批身著天藍色制服的北洋兵,舉著步槍衝進來。不管是警查還是駐軍,都已經放下了武器,乖乖的不敢動彈。

    而在隊伍最前面,是一個身著緊身束腰軍裝的美婦,一手提左輪,一手舉著一張文書,挺著自己高聳的胸脯,走到幾人面前。「你們私自運輸軍火,好大的膽子!奉陸軍部命令,對這批軍火,給予查抄!」

    「陸軍部命令?這不可能!你……你是誰?你有什麼權力查抄軍火!」

    年輕的軍官不知從哪殺出這麼一路人馬,那些原本抱著看好戲態度的扶桑浪人,這時卻發現,自己被幾倍於自己數量的步槍指著,也不敢輕舉妄動。共合有女軍官的省份,只有山東。可是這裡根本不是山東的防區,他們怎麼敢……

    「我有什麼權力查抄軍火?」女人微笑著拍拍年輕軍官的肩膀「小夥子,剛從軍校畢業吧?看看我身後的弟兄,這就是查抄軍火的權力。我還明告訴你,就算這火車從車站出發也沒用,整個鐵路線,都在我們的手裡,你們怎麼把軍火運走?王站長,跟大家打個招呼,跟我們回山東了。」

    王姓站長笑著朝女子行個禮「楊太太,這回兄弟算立功了吧?在大帥那,可要勞您多美言。弟兄們坐的車,也都準備好了。」

    「幹的好,到山東,我讓大帥賞你。」女子誇獎了一句站長,又把手裡的文書,朝年輕軍官手裡一塞「我不為難你,回去之後,拿這個交差吧。告訴徐又錚,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天下的聰明人,不是只他一個。讓他以後多長好心眼,少抖機靈。」

    魯軍已經把值勤的警查與駐軍繳械,槍隨著軍火一起扔上了車。這兩百來條槍,對於草創的山東省軍第五師來說,同樣是寶貴財富,就連段系軍官的佩刀和左輪,也都未能倖免。段系的年輕軍官,沒想到連自己也成了獵物,個個臉漲的通紅,緊握著拳頭,眼睛裡似乎要噴出火來,緊盯著這個煙視媚行的女子。

    女子似無所覺,等到繳械完畢,命令部隊集合,向這些失意者行軍禮「敬禮!向段總裡、徐督辦致謝!告訴你們,我叫楊玉竹,冠帥任命我當旅長,申請交到陸軍部,批文遲遲沒見。不過我不在乎,有了這批槍,比那陸軍部的文件好使多了,回頭替我告訴段總裡,再有這好事,想著點我楊玉竹,有多少拿多少,咱不嫌多!山水有相逢,咱們回頭見!」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2 17:29
第750章 回家

     蔚藍的天空中點綴朵朵白雲,陽光普照,春回大地。按西制時間,這時正是下午兩點,共合的大多數公民,在這個時候,正處於忙碌的工作之中。濟南這座城市,作為時下北方經濟之首,生活節奏按說應該更快,可事實是,這座城市的工業化程度不高,生活節奏也更像是個養老城市而非發展中的經濟特區。

    因為基礎設施及社會服務做的好,山東大多數富翁選擇於濟南居住,導致城市的房價一路走高,城內基本被富翁及中產階級佔據。相應而生,建立了大量的娛樂設施。這些有錢的闊老們,並不需要忙碌生計,午後可以在酒樓茶肆欣賞藝人說書、聽皮黃彈唱的聲調,或是到電影院裡,去看振慶電影公司搞的無聲電影。咖啡與清茶的香氣混雜一處,共同裝點著初夏的濟南。

    大明湖上一艘畫舫在碧波上順水而行,不急不徐,舒緩愜意。船打造的很精緻,但並不張揚,薄幔輕紗阻擋了外間視線。若是有老行家在此,一眼能認出來:這是宮裡造辦處的手藝,提起此船來頭大……

    船艙裡,主人正靠著竹床上,翻動著手中的書頁。這是個美麗而又安靜的婦人,衣著光鮮,卻不追求奢華,一如這條船。但如果仔細看她的首飾,就會發現任意一件,都價值不菲。

    她的年紀剛剛進入三十歲,在後世,這個年齡正是女人的黃金時代,可是在這個時候,就已經可以算做略老。不過她顯然沒有在意過這一點,並沒有選擇濃妝豔抹,試圖挽留住青春歲月,而是選擇了順其自然。或許是這種心態,反倒有利於健康,歲月的斧斫,沒對她造成太多傷害,反倒是在美麗中,增加了幾許成熟。

    對面竹床上,是個年紀她相差無幾的婦人,所佩帶的首飾頭面比之這個婦人,則顯的更為扎眼。她更喜歡讓別人注意到她,首飾五光十色,閃閃發光。身上穿著一身小緊身短打,刻意勒顯身材,卻與那些名貴首飾並不相配。一雙高根鞋穿在腳上,在空中蹬來蹬去,有力的雙腿,伴隨著踢擊,發出破空之聲。

    「姐!」女子踢出一腿,就如同小貓似的叫一聲。得不到回應,就又恨恨地踢出一腳「姐!你不疼我了!」

    「嗯,我聽著呢。有事,說吧。」看書的婦人扶了扶自己的金絲眼鏡,她的視力其實並不需要借助這個,但是自己的愛人說,喜歡看自己戴眼鏡的樣子,那就戴吧。只要他喜歡,就什麼都好。

    踢腿的女子又連踢兩腳「姐,你就是不疼我了。你看師弟喊你一聲,你立刻就過去問他怎麼回事,我喊你這麼多聲,你就不理我。」

    婦人放下書,無奈的搖頭道:「行,我的鳳芝好妹妹,你什麼事啊,說吧。」

    鳳芝雙手托著下巴,持續不斷的蹬著腿「姐,你穿這個是怎麼走路的?我穿它一走道,就要崴腳。感覺跟梨園子弟踩蹺似的,十格格穿那花盆底,是不是也這樣?」

    寒芝無奈的搖搖頭「我不跟你說了麼,不是誰都能穿這高跟的,尤其你,沒個老實勁,冠侯總恨不得找一筐把你扣起來。你穿這個,不是給自己找罪麼,回頭把腳脖子窩折了,還得人伺候你。你還是穿馬靴吧,你看孫美瑤,她穿馬靴,冠侯就很喜歡。」

    「不行……穿馬靴太悶的慌,而且你看你和那個松江賤貨,穿高跟鞋都好看,走起道來擺啊擺的,師弟就錯不開眼睛了。十格格也是一樣,走道就搖啊晃的,看著就好看,我就沒你們好看。年紀越來越大,又沒生出兒子,再不讓自己漂亮點,他就不喜歡我了。其實要是腳折了也挺好,他到時候就到床邊伺候我,傷筋動骨一百天,他陪我三個多月,多好。」

    蘇寒芝撲哧一笑「別做夢了。咱現在有蘇家膏藥和正骨丸的方子,你就算真骨折了,用不了一個月就能好。再說你腳折了,虎妞不得哭死?別瞎想,冠侯對男孩女孩一樣稀罕,喜歡你,和喜歡我是一樣的。」

    「不一樣,就是不一樣!省議會要讓姐當省掌,這不就是他的意思。我這個議員,可是一直沒動窩,哪怕讓我當個體育廳長也好啊。我上次求他給安排幾個老鄉,明明都開了條子了,又被他給否了,搞的我多沒面子。姐你開個條子,還是那些人,就用了,這還不是不一樣?他這回在關外,又睡了那個楊玉竹,雖然知道是早晚的事,可我心裡就是不高興。你看他完事就給你打電報,跟你這道歉,跟我這連提都沒提。這就是不喜歡我了。」

    「別犯傻了,在家裡,楊玉竹的地位,永遠趕不上咱們。咱是跟冠侯一起共過患難,吃過苦的,跟這些後來的不一樣,有姐在,你不會吃虧。你說你悶的慌,姐一個電話,不就把這畫舫調來,帶你出來玩麼。結果你這耍死狗,早知道還不如在家呢。」

    姜鳳芝搖頭道:「沒意思。沒冠侯陪我,去哪都沒意思。我想他……我想他抱著我,給我講故事,我想給他生兒子。姐你說,咱是不是都老了,他以後專找年輕大姑娘怎麼辦?」

    蘇寒芝好氣又好笑的坐到她身邊,「要是那樣,就姐陪著你行了吧?真是的,快把那鞋脫了,回頭真窩折了怎麼辦?等他回來,我就讓他先去你房裡行了吧?」

    「還是姐對我好,到時候姐一塊過來……」

    話沒說完,蘇寒芝舉手做了個打的架式「不許胡說,我是大房,不能跟你們一樣胡鬧。偶爾他使壞,我也沒辦法,但是哪有主動提這事的。我這也就是跟你出來散散心,在家我也好煩,我也想他啊。」

    呆呆的看著窗外,想著自己的男人,可能正抱著新歡縱情歡樂,蘇寒芝的心裡五味雜陳。因為是大婦,她更要在意自己的態度,不滿與嫉妒,絕對不能說出來,否則家裡就會亂套。可是她不說,不代表她不會那麼想。

    她真的想告訴趙冠侯,自己吃醋,而且很生氣,氣的想把楊玉竹打一頓。如果是在前金時代,自己真想找人牙子把她賣了。可是……她永遠只能笑,裝出雍容大度的樣子,接納每一個入門者,親熱的叫她們妹妹。實際上,即使身邊這個妹妹,她也絲毫不想認。她所想要的,是一世一雙人,可是這話,又說給誰聽。

    「姐,你別煩了……我就隨口一說,怪我行了吧。我脫,你看我脫了吧?」鳳芝見蘇寒芝臉色難看,反倒是先害怕的主動脫了高跟鞋,露著一雙白皙的天足,上面塗著鮮紅丹蔻。「師弟說,他喜歡我這雙腳……你說,他們男的不都喜歡三寸金蓮麼?我這大腳片子,他也喜歡?對了,他說沒說過喜歡你哪?」

    蘇寒芝沉默片刻「我跟你說,你不許告訴別人。」見鳳芝好奇寶寶似的湊過來,她才一字一頓道:「冠侯親口跟我說,我身上每一部分,他都喜歡。」

    「哦哦,那還好……」鳳芝沒聽出話裡的刺,反倒長出口氣「姐你可不能輸給那兩個松江賤貨啊。要是輸給她們,咱可就沒地方站了。那個松江太太,實在太厲害了,我怕師弟只喜歡她……」

    蘇寒芝心裡的煩躁更盛,這個女人,算是自己一手安排給冠侯的,因為她知道,冠侯對這個美人是真的動心了。家裡的女子,無一人可以比的上她的顏色,這樣的天仙,冠侯不會放過。與其將來被他納了,還不如自己做個順水人情。

    可是現在這個仙子般的美人,不但沒有被歲月奪去美貌,反而越發動人,自己是不是做了個錯誤決斷?冠侯這次,是直接回山東,還是要先到京裡,去和那兩個小狐狸精幽會?不對,狐狸精這話自己不能說,自己是大婦……早知道,就不該當這個大婦。

    「太太,太太!」負責警衛的鳳喜,從外面猛衝進來,興高采烈的大喊道:「大帥回來了。派了勤務兵來請太太回府。」

    鳳芝不顧光著腳,一下從床上蹦到地上,向外就跑,鳳喜連忙拉著她「鳳太太,鞋!」

    「不管了,趕緊著讓我上岸,我要回家!」

    寒芝反倒是越發的鎮定……不能急著回去,大太太就要有大太太的穩重,越晚出現,越顯得自己的份量。

    她到家時,家裡已經開鍋般熱鬧,連簡森與漢娜都跑出來,一群孩子撲在爸爸身上,隨後又被安娜大喊著師父是我的,把哪孩子逐個打過去趕開。蘇寒芝咳嗽一聲,趙冠侯就鬆開了兩位洋美人的手,幾步衝到她面前「姐,你哪去了?我這好等。」

    「沒什麼,在家覺得無聊,衛生廳也沒事,就去大明湖轉轉。到了湖上,又覺得沒有你,沒什麼好看的,就找本書看,這一看,就看入了迷。以後我要是當了省掌,怕是就沒這個清閒了,你啊,就是會給我找活幹。玉竹,你別拘束過來坐,今後大家是一家人,不要客氣。反正咱們以前也熟的很,今後就按著過去的規矩辦。」

    一家人自有許多的話要說,像是關外的見聞,以及蘇寒芝的省掌任命,幾時才能正式辦妥。一群人湊在一起說著,偶爾趙冠侯還會使壞,讓被自己的太太笑著追打。

    直到吃飯的時候,鳳芝才忽然想起什麼「師弟,你去關外的時候,咱這邊還來了告御狀的。你說好不好玩,有事不去京裡找大總統,卻來找你解決。這又不是咱們山東的事,甚至不是兩江的事,你哪管的了。」

    蘇寒芝眉頭一皺「鳳芝,吃飯的時候別瞎說,你看看虎妞,都不像你似的那麼嘴快。那事……咱不能管。」

    漢娜不懂內宅的規矩,也沒把所謂大婦放在眼裡,反倒是替鳳芝抱不平。「這不公平!為什麼我們不能出來主持正義?那件事的性質非常惡劣,我認為,山東有必要為受害女性主持公道!」

    趙冠侯放下筷子「到底怎麼回事,誰跟我說一聲,我不是很明白。」

    寒芝接過話來「沒什麼……安徽的事,跟咱山東沒關係。一群大兵找不到女人,就衝進了女子桑蠶學校,連校長帶師生,十幾個女人受害。事情鬧大,出了幾條人命。有些女學生莫名其妙,跑到山東來遞狀子。安徽不是你的防區,倪嗣沖不是你的部下,這個狀子遞的沒道理。我給了她們一筆錢,又寫了信,托二哥還有冷荷他們照顧著。我想,有二哥這個總長加冷荷這個女財神的面子,應該有個解決。」

    漢娜毫不客氣的頂撞道:「問題是她們所受的傷害,並沒有得到補償!據我所知,正府雖然派出了調查團,但是得出的結果是查無此事!這種包庇亂兵的行為,等於是強間了那些可憐的女性第二次!」

    蘇寒芝的臉忽然沉了下來「注意你的用詞,這還有孩子!安娜,帶著弟弟妹妹們,跟大媽媽回房間,飯我不吃了,你們繼續。」

    過了不到半小時,趙冠侯即敲開了蘇寒芝的房門。孩子們被安娜領出去,趙冠侯帶上門,滿臉賠笑道:「姐,漢娜是洋人,不懂咱的規矩,你別跟她一般見識啊。她也是有口無心,畢竟是還沒當過娘,說話想不了那麼周全。」

    「洋人,也是家裡的人,總得守點規矩吧?因為泰西打仗的事,三天兩頭和簡森吵,鬧的家裡雞飛狗跳,把孩子都嚇哭過好幾回,簡直不像話。知道的是兩國開兵,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兩人有私仇似的。我再不找機會說說她,就沒人能治她了。」蘇寒芝抱怨幾句,又勉強一笑

    「我不會跟她一般見識的,姐的氣量有這麼小麼?就是讓她別太過分,不能因為她的國家快亡了,大家就沒完沒了的讓著她。當初八國聯軍進京的時候,也沒人讓著咱不是麼?那個桑蠶學校的事,咱不能管……周太太特意給我打了電報,囑咐我千萬不要強出頭。你讓議會推舉我當省掌,總裡已經很不滿了,倪嗣沖又是總裡親信,這次征南,很出了一番力氣。現在前線打的正急,每天都有傷亡。當兵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被拉到前線拼刺刀,很多大兵一想到自己到死還沒有摸過女人,就覺得心裡不痛快,喝了些酒,就闖了這樣的禍。」

    「兔死狐悲,總裡如果處置前線的弟兄,其他的部隊該怎麼想?萬一發生嘩變,南北一統的大計,就要被破壞。總裡的眼睛,看的是整個天下,而不是十幾個女人的清白和性命。畢竟前線每天,都是成百上千的人命,跟十幾個人沒得比。所以總裡只能顧全大局,犧牲一小部分。這官司,學生們打不贏,可是咱們又能怎麼辦呢?咱們又管不到倪繼沖頭上。督軍團是你一手創建,內部啟釁,等於有始無終,這事,也不能做。」

    京城政壇三位一體,馮玉璋的正室周氏,與段芝泉續絃張氏,亦是熟識。兩個婦人交情很好,想來,總裡對山東不滿,以及希望淡化此事的想法,必然是從鐵獅子胡同流出。

    趙冠侯微笑道:「姐,也別把事說的這麼嚴重,你先把她們告狀寫的東西拿來,給我看看可好?」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2 17:29
第751章 桑蠶女校事件

     雖然蘇寒芝嘴上說著不管這件事,但是該做的工作,並沒有疏漏。由於毓卿隨趙冠侯出征,山東社會風俗調查科暫時歸她指揮。在告狀的女學生到山東之後,情治人員就在蚌埠展開調查。

    山東的情報人員能量很大,加上這件事鬧的滿城風雨,想要保密也很困難。犯事者並不認為自己的行為有什麼錯,更沒想過保密,是以很容易就搞清了情況。

    安徽督軍倪繼沖綽號倪大炮,帶兵上手段並不算高明,雖然是老軍伍,但是沒打過什麼硬仗,真正的特長是理財。其在任上,開設工廠,購買地產,所得頗豐,但是這些財政紅利,轉眼就化為倪督軍的私人儲蓄,軍費上依舊艱難。

    因為趙冠侯控制淮上揚州,安徽傳統的創收項目鹽稅的收入就變的極少,只能靠著收食鹽的過境稅斂財。當督軍的目的是為了發財,不是為了散財。既要有錢給倪督軍做積蓄,又要有錢上解正府報效段門,還要養兵,難免捉襟見肘。

    為了節約開支,倪督軍想了個極為先進的方法:減員增效。皖省在前金時代設有陸軍小學,用來培訓基層軍官。可是倪繼沖的安武軍和張員的定武軍,除了辮子之外並沒有多區別,對於讀書的基層軍官沒什麼好看法。

    這些基層軍官需要發餉,又沒有那麼多崗位安置,倪督軍怎麼看怎麼覺得他們的存在,是對安徽納稅人的不負責任。斷然決定,把學校撤消。至於基層軍官……完全可以搞拍賣上崗,看誰給的錢多,誰來當基層軍官,既免去人浮於事,又能增加收入,何樂不為。

    裁撤之後的土地校舍改做了安徽桑蠶女校,原來桑蠶女校在城內的地皮,則成了督軍大人的私人別墅。可見,安徽的經費是何等緊張?督軍大人是何等的大公無私?

    陸軍小學要訓練槍炮,地址自然設在城外。桑蠶女校都是女孩子,且以年輕的女性居多,校舍宿舍都在城外,安全性是有問題的。最後由巡警廳派出一個巡長,四個警查常年駐守。

    這些武力震懾鄉民或許可以,真遇到狠角色,實際是沒什麼用的。隨著湖南戰爭的擴大,安武軍有六個營被拉到了前線,隨後可能還要調撥二十營開拔。安徽保密工作做的很差,本來屬於絕密的軍事部署,很快讓大兵們得知。士兵們對於己方武力有著充分自信,對這一戰,都抱著壯士一去不復還的樂觀看法。

    總歸是要死,死前自然就要放縱一下。預備出征的共合勇士,先是在軍營喝酒,後來就聊到了女人,再後來,就想到了女子學堂。十幾名士兵在夜間衝入學校,打傷巡警,將校長以下師生三四人幹了個爽。

    受辱的校長擔心名譽受損,又怕事態擴大,影響到學校的開辦,一再央求對方千萬不要聲張。事實上,這些士兵的酒勁過了之後,自己也是害怕的。

    倪繼沖帶兵並不算寬鬆,如果這件事鬧大,小頭爽快必然導致大頭不保。如果校長大哭大鬧,這些大兵有可能害怕,她的態度,反倒是讓士兵確定,這是一群可捏的軟柿子。

    幾日後,同樣的夜晚,襲擊者再次來臨。但是這次的人數,卻足有百餘人。在校師生大半受害,投水自盡者十餘人,一時間輿論嘩然。

    在京的皖省學生,以及士紳開始奔走上告,為受害女子討取公道。安徽是總裡桑梓,出了這樣的事情,段芝泉等皖系人物同樣面上無光。代表們提的條件很尖銳,要求正府更替皖督並嚴厲懲處相關人士,以保障皖省數百萬民眾之安寧,西南五省軍政兩界人士,也一致向中央政府發電,要求嚴懲凶手。

    但問題是,現在的正府即使有易督心之決心也無易督之勇氣,馮煥章在武穴發電,反對南北開戰,段芝泉氣的罵娘卻不能制。而馮煥章不過一個旅長,總裡尚且不能奈何,何況一個督軍?

    在湖南戰場上,倪繼沖源源不斷投入兵力去送死,在京城的財政收入中,安徽稅款始終按時上繳。乃至之前,趙冠侯在關外辦移民時,馮玉璋帶一旅人馬突然離京,想要返回江寧。也是倪繼沖親帶人馬在蚌埠劫駕,把馮玉璋武力遣送回京城,免去一場內危機。

    在整個共合的權力體系格局裡,安武軍都是皖系的重要地方力量。對這樣的忠臣如果做出處置,那麼接下來,誰還會效忠?

    調查只能不了了之,學生見不能解決,竟有在金水橋蹈水以求全節者。在安徽,也因此發生了兵變。先是涉事的一營嘩變,然後跟著是二營,四營和八營,附近駐紮的五營士兵看到這麼多營嘩變,乾脆拖槍為匪。現在皖省散兵游勇遍地走,總裡桑梓,已成盜賊世界。

    由於大部隊被拉到湖南打仗,兵變驟然發生,倪繼沖手上無兵,反倒震不住場子。段芝泉裝聾做啞,自然是希望把這件事大事化下,保住皖系的根基所在,把這件事定義為西南軍正府為破壞南北一統下的黑手,誰敢追究此事,誰就是西南五省的奸細!

    蘇寒芝道:「安徽是皖系大本營,如果你干涉那裡的事,等於是和段芝泉公開衝突。這不就是要內戰?我們山東剛打完扶桑人,是該過太平日子了,不應該讓弟兄們再流血犧牲。更何況與段開戰,等於是和北洋抓破臉,我們又如何自處?我當然希望給那些女孩子討回公道,但是那些做惡的亂兵,已經不知道跑到哪去了,就算你現在出頭,也實際解決不了問題。只能找個機會,把倪繼沖找來,勒令他管好自己的兵,不要再犯。再說,倪繼沖對山東向來算是服帖,他比較怕你。如果你把他收拾了,讓其他督軍怎麼想?大家到時候一起對付我們山東,你不就成了孤家寡人?」

    趙冠侯攬住蘇寒芝的腰「姐,你一直是在為我著想,我很歡喜。但是,那些女學生是無辜的,當兵的找不到老婆是自己的事,他們到死都碰不到女人,不是可以亂來的藉口。這件事裡,女子學校的人,是無辜的受害者。她們既然找到山東,就證明心裡有我趙某人。我如果不為她們出頭,不等於是辜負了這些人的期望?我從沒讓姐失望過,對吧?我們也不該讓那些女孩子失望,我們山東連東洋人都不怕,還怕區區一個歪鼻子?」

    「嗯……你是一家之主,大主意你來拿。但是你現在出頭,不等於是幫南方人?恐怕既不能見容於孫帝象,也不能見容於北洋。不是裡外不討好。」

    「姐,你糊塗了。歪鼻子連個馮煥章都不敢招惹,也不敢制約倪繼沖,又怎麼敢招惹我?何況,我也不會讓事態擴大到無可收拾,總之,有理有力有節就好了。」

    見他下了決心,蘇寒芝就不再勸解,復又說道:「那些女孩子來山東喊冤,可不是因為你是什麼趙青天。是因為共合都知道,山東趙冠帥憐香惜玉,最看不得女孩子被欺負。來告狀的女學生代表說,只要你替她們伸冤,她就留下來給你做姨太太。你聽了這話,是不是很高興?」

    趙冠侯搖搖頭「我連人都沒見過,也談不到高興或是不高興。不過女子學校的師生要是願意到山東來,我很歡迎。我們山東部隊也有不少人是光棍,她們搬過來,正好組織個相親會,讓弟兄們成家。至於憐香惜玉,眼前就有現成的,我又怎麼會憐惜別人?」

    於是,這一晚,姜鳳芝鬱悶的發現,寒芝姐食言了。說好讓師弟到自己房裡,最後還是她留下了,惹得她發了幾頓小脾氣才算罷休。

    次日,趙冠侯以共合陸軍元帥兼陸軍部次長身份,正式向倪繼沖提出問責,措辭異常嚴厲。倪繼沖在徐州會議時,算是趙冠侯鐵桿,督軍團的成立,他也是出了力量的。等到三位一體內閣成立後,他又依附於段系,成為段系的骨幹。

    段系現在是整個共合,紙面力量最強的一支人馬,背有大樹好乘涼,趙冠侯的問責他並不怎麼怕。再者,考慮到彼此的關係,他也不認為這種問責會是真實意願。於是他選擇了堅辭否認此事,以共合調查團的調查結果為最終結論,認定此事子虛烏有。

    可問題是,桑蠶女子學校的師生,在災難發生後,少數人自殺或是改名換姓,繼續生活,大多數人選擇了去要說法。蘇寒芝又給了她們很大一筆經費,保證這些女人住在外面也有旅費。當從報紙上看到趙冠侯問責電文後,這些女子,立刻趕來濟南,跪在大帥府門外,扯起了巨額條幅血書。

    山東的記者,把這些照片拍下來,當做頭版頭條來發。在京的魯籍議員,也被趙冠侯發動起來向安徽問責。孟思遠擔任交通總長後,心思主要在修鐵路上,對此並沒太多關注。可是陳、戴、鄒三個女人,對這種事不可能不關注。她們本來就對此案的處理方式深為不滿,這時更不會放過機會。

    山東社會風俗調查科的人,從某位調查團成員那裡,搞到了一份第一手材料,證明了這件事確實存在。一名亂軍,甚至保留了受害人的貼身衣物,準備用來要挾,保持長期關係的。對方也是因此不堪其辱,一死了之。

    小衣,口供,這些第一手資料到手,趙冠侯立刻授意報館刊發。共合輿論嘩然。

    本來南北戰爭的消息是頭版,可是因為北軍進展不利,新聞審查官並不支持報社關注戰爭。報紙是要找賣點,才能賣錢的。既然不能報導戰爭,就只好報導暴力或是逃色。這起共合軍隊醜聞,正是屬於那種有賣點的新聞系列,頓時引起了記者絕大興趣。

    不光是山東的報紙,就連京城的報社也開始跟進。此時共合雖無民住,自由卻很氾濫。新聞審查官的眼睛都快瞪成了鈴鐺,也擋不住記者們如火熱情。今天一個號外,明天一個特刊。記者身兼原告、檢查官、法官三職,在報紙上做出最終裁決,倪繼沖已經成了十惡不赦的代言人。

    這個時候,就由不得倪繼沖不認慫。從堅辭絕無此事,改為自己並不知情,將來一定會認真調查,嚴肅處理。同時給趙冠侯發了密電,希望其別忘了督軍團的口號,北洋各督,應該守望相助,不能自起殘殺。

    段芝泉也知道事情鬧大,自京城向山東發電,重點介紹湖南戰局以及安武軍的表現。最後希望,趙冠帥以大局為重,南北一統大業為重。也承諾,戰爭結束後自然會對桑蠶女子學校事件做出準備。

    於報紙上,段芝泉終於發聲,表示此事一定要仔細調查,既不能放走壞人也不能冤枉好人,將再組建一個調查團,詳細調查此事來龍去脈,避免有南方軍正府的破壞分子藉機生事,動搖前線戰士士氣。最後,又在聲明中大談軍人辛苦,大批士兵從當兵到死,都沒機會結婚,不識女人之香,卻為共合流盡鮮血,最後更是大聲疾呼,共合欠他們一個妻子。

    與此同時,共合文人也開始發力,於報紙上大談軍人守護共合,維持南北一統之不易,復又提及桑蠶女校師生行為亦有不檢之處。比如,為什麼她們穿裙子?如果全都穿上男裝,剪去長發,是不是就不會激起士兵的侵犯念頭?再有,她們是不是太物質,為什麼不能選擇軍人為配偶?更有人提到,師生中有人素日行為放肆,與男人頗有親密往來,並非良家婦女……

    趙冠侯看到報紙,只冷哼一聲,對毓卿道:「又到我們動用白斯文的時候了。把他放出去,準備結束這一切」隨即,公開向安徽覆電:虎兕出於柙,龜玉毀於櫝中,典守者不得辭其咎

    電文發出,共合皆知,未幾,武穴發表停戰電文的馮煥章率先列名附屬,通電響應趙冠侯。隨即,江蘇李秀山通電支持,直隸曹仲昆通電支持,奉天張雨亭通電支持。兩廣巡閱陸干卿,攜廣東督軍譚光明,廣西督軍陳丙炎通電支持,並表示對於這種惡劣行為理應嚴懲不貸。接下來又有湖南督軍譚延凱、雲南唐榮昌、四川劉存厚、周剛、羅佩全等師長並一干南軍師長、總司令等等通電附議。

    一時間共合電報橫飛,各省拖欠電報費千元百元不等。團長一級資金緊張,無力通電全國,只能列名附屬,但聲勢浩大。南方軍正府更是大力稱讚趙冠侯的行為是捍衛司法尊嚴,維護女性地位,實乃人類社會發展之潮流。北方偽正府應該聽取民眾呼聲,立即停止非正義戰爭,在此事真相查明之前,不再向湖南戰場調兵……

    李秀山、陳秀峰以及王子春等督軍,也以北洋軍人需要整頓風紀為藉口,拒絕借道給南征部隊後援部隊通過,只允許物資輜重過境。共合部隊,不能通過共合領土,被共合國民視為賊寇,亦為一大奇觀。

    京城的大總統馮玉璋,在此時刻突然發力,補上了最後的一刀,以大總統身份未經國務園直接發令,查辦安徽督軍倪繼沖,暫停其督軍一職,另擇人署理公務!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3 23:27
第752章 急公好義趙冠帥

     蚌埠城內,已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大街上冷冷清清,行人和攤販都不見蹤跡。民居和商號都選擇了關門落栓,虔誠的信徒,跪在神像前祈禱平安。商號裡,帳房先生帶著夥計,趴在方桌前,在攤開的大紅紙上,一筆一畫的寫著「熱烈歡迎趙冠帥」

    共合的任命,很難真的影響到一省督軍的實際位置。但是山東的表態,卻比陸軍部的委任狀更有力量,當山東要求嚴懲凶手時,倪繼沖就知道,自己這次真的要完了。

    偉大的倪督軍,把安武軍軍軍餉挪用來炒股票、投資房地產、興辦工廠。在安武軍普遍欠餉三月到半年不等的情況下,他自己的財產卻在迅速增加。蚌埠的督軍公府內,佈置裝飾,比起趙冠侯濟南帥府猶有過之。

    但是美中不足者,就是他的內宅,不能與趙家相比。幾位姨太太不像趙家的女人懂得收斂情緒,所有的不滿都寫在臉上,宣諸於口。是以倪家天天可以聽到罵人聲,以及女人的大哭聲。

    尤其現在,督軍公署內忙碌不堪,勤務兵手忙腳亂的摘下牆上倪嗣沖的大幅照片、等身油畫,放到一邊的包裹裡。幾名士兵捲著地毯,不等地毯徹底捲起來,就有人大喊著「讓道,讓道!沒看我們這抬著辦公桌了麼?都躲開!」院子裡,堆滿了搬出來的家具,陳設,彷彿是一家即將倒閉的商號。在這種環境下,家裡的秩序,就更談不到。女人的哭叫聲,從二樓直飄向院落。

    「老爺!你到底管不管啊,老四她把我的床搬走了。怎麼,難道你眼裡,我已經淪落到這種地步了,連床都要給別人?當初給我贖身的時候,你可不是這麼說的!」

    「老爺,你別聽那賤人的,那床本來就是我的!你看,她還敢動手撓人!」

    兩個披頭散髮的女人扯著倪繼衝要公道,滿頭大汗的倪繼沖卻顧不上她們任意一個,只焦急的問著身邊的年輕人道:「東西準備的怎麼樣了?我這腦子都亂了,你替我看著點,還有什麼值錢的沒弄走?」

    年輕人是倪繼沖的兒子倪定武,鬧事的一營,就是他所掌握的部隊。部隊嘩變放搶,他無力彈壓,一時著急中風。雖然在醫生搶救下,總算不至於癱瘓,但是嘴巴還是有點歪,說話也含糊不清。

    「爹,裡(你)放心,都彎(搬)走了……鑄幣局的銅拳(元)我們都裝車上了。」

    倪繼沖這才放心了一些「這裡一草一木,都是我辛苦積攢的家當,哪個也不能便宜姓趙的!他身為督軍團發起人,居然敢率先破壞規矩,同室操戈,這事不能算完!等著我的!我到京裡,我……我起訴他!我要跟他打官司!我要用法律為武器,捍衛我安徽督軍的合法地位!」

    兩個你抓我頭髮,我抓你臉的姨太太道:「老爺,咱們不是把大兵都從前線撤下來了?一萬多弟兄呢,怎麼就不能跟他打一仗?您何必要跑,就留下跟他開戰就是了。咱們這一搬家,我們好多心愛的東西都不見了,這是多少錢啊!還有,這房子,我們怎麼搬的走?」

    「婦道人家懂個球?」倪繼沖沒好氣道:「山東!那是山東!魯軍!我打的過麼?一萬多人頂個球用?張大辮子三萬多人,一槍沒敢開,就乖乖繳械了,這為的什麼,不就是他知道打不過麼?我這一萬多人,比東洋人比的了麼?他們連東洋人都打翻了,我這一萬來人,夠給他塞牙縫的?我不讓他們在前線頂著,我能跑的了麼?」

    馮玉璋下達的罷免督軍命令,在安徽沒得到執行。之前,段芝泉集中數師兵力,試圖解除馮煥章權力,將其送交軍事法庭受審,也遭到對方武力對抗而不得不終止。以堂堂總裡身份,數師健兒,竟不能解除一旅長。總統一道手令,當然不能妄想易督。

    倪繼沖發電拒絕辭職,同時調回前線的安武軍,委任手下大將蔡公沖為總司令,對省內亂兵先行兜剿,一口氣砍了三十幾顆人頭。隨後把刑場的照片發到報紙上,聲稱這些就是當日犯事的亂兵,現已全部處決。根據口供,這些亂兵皆為南方軍正府收買的特務,特為破壞南北一統大局,故意製造事端,敗壞偉大的倪將軍名譽。

    隨即,安徽省議會也在刺刀威脅下,通電挽留倪督軍,表示天不生繼沖,萬古如長夜。我們安徽人,除了倪督軍誰都不認。

    安徽總商會、安徽教育界以及安武軍二十管帶(安武軍奉行舊軍體制)通電挽留倪督軍,又有督軍團十餘位督軍,列名支持倪督軍留任,趙冠侯赫然領銜。電文見報後,各省督軍紛紛通電表示,自己對電文並不知情,何來挽留一說。經電報局調查,支持倪某留任的各省督軍簽名通電,皆發自蚌埠電報局。

    眼看倪繼沖不想交印,趙冠侯的態度就越來越強硬,最後聲稱,將提一旅之師,親往安徽調查此案。馮玉璋隨即在京中發電支持,另以大將南征膽氣豪一詩為贈。南方各督軍,皆稱趙冠侯為今世龍圖,南軍永遠支持這種正義的行為。

    這話不是說過就算,徐州城內,兵甲密佈。山東騎兵師開始進行動員,山東的鐵甲列車,已經進入安徽省境。

    倪繼沖的表態也極強硬,一方面強調自己是共合授予的督軍,安武將軍,即使大總統,在未經國會批准前,也無權革去自己的職位。另一方面,也積極備戰。在山東會戰時,安徽擔心東洋入境,也很修了一堆工事要塞,現在就把這一萬多安武軍都投到要塞裡,又命蔡公沖為前敵總指揮,許以戰後徐州相酬之重賞,丟下十萬元軍餉後,就飛車回到蚌埠,進行決戰的準備:搬家。

    他腦子沒病,自然不認為靠自己的部隊,可以頂的住魯軍。反正蔡公沖跟了自己多年,也到了該送死的時候了。現在自己要做的,就是把這些年聚斂的家當搬走,到津門租界裡躲躲風頭。再以重金打點段系,謀求復起。

    倪定武在路局聯繫了專列,倪家在兩營護兵保護下,大車小輛,前往車站,一路哭聲不絕,加上頭車上放著倪督軍的等身油畫,不知就裡者,以為倪督軍不幸逝世,這支隊伍是在出殯。

    堪堪來到車站時,倪繼沖才從馬車上跳下,幾個箭步,率先沖上藍鋼火車。至此,總算是長出一口氣,自己終於安全了。山東會戰時,魯軍獵兵神出鬼沒,聽說打死幾個東洋高級軍官,萬一給自己來一槍……還是在這安全。

    緊隨倪督軍上車的,自然是其生平至愛,靈魂的伴侶,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另一半:錢。

    成箱的銀元、金條、古董,以及各種契約,再後是家具……直到把地毯都運上車之後,才輪到家屬。一節專門車廂,作為倪家家眷用,等到護兵開始上車時,倪繼沖忽然發現,似乎有什麼不對勁。

    他四下尋找著,努力回憶,自己是不是把哪件古董,或是什麼字畫忘在督軍公署沒拿出來,還是這節專列裡少了什麼東西,為什麼總覺得差點什麼。倪少武忽然大叫道:「爹。六媽……還有小妹,她們怎麼沒上車。」

    倪繼沖這時也終於醒悟過來,原來是差了兩個人。這兩個女人,難道是糊塗到上了護兵那節車?那可是要出大事情的!與四太太打的粉面帶血的五太太不慌不忙點燃香菸「別找了,她們壓根就沒跟出來。」

    「沒跟出來?什麼叫沒跟出來?」

    「老六從昨天晚上,就在房間裡念詩,什麼生如夏花,死若秋葉什麼的。大夥搬家的時候,她對著鏡子正描眉毛呢,這時候,多半已經準備好讓趙冠帥脫她的衣服了。」

    倪繼沖只覺得眼前一陣發黑,一把抓住五太太的胳膊「那我女兒呢?」

    「這你還問?大小姐是你心頭好,為了她,你能打我四個嘴巴,我哪敢管這位大小姐的事?她床頭放著趙冠帥照片,首飾匣子裡,是山東會戰的剪報,你說,她現在在幹什麼?到時候,你這個冠帥的老岳父,說不定還能回來當個顧問……」

    一記耳光,把五姨太打殺豬般大叫起來。這個堂子裡出身的女人並不是善茬,坐在地上哭天抹淚的大罵烏龜王八,直到把車廂裡所有的人都罵了進去,幾個太太立刻還口。車廂內幾個娘子軍製造的動靜,堪比一門大炮。

    倪繼沖被吵的昏頭漲腦,倪少武卻忽然發覺不對勁「車……怎麼還不開車!」

    「開車?急什麼,事沒說清楚,就這麼走了,不合適吧?」車廂門猛的拉開,當先進來的,卻是在省境負責防魯的前敵總指揮蔡公沖。見了上級,他沒有行禮打招呼的意思,反倒是向身後不住的鞠躬「大帥,這邊請,您慢著走……」

    隨後進來的,一男一女兩個軍人。女人眉眼俊俏,魯軍特製女子軍裝,收腰挺胸,格外壯觀。一雙黑色馬靴,光可鑑人,馬鞭子在手裡甩來甩去。看起肩章赫然發現,這個年紀也就三十的女人,竟然已經是共合中將。緊挽著她手臂的,是個高大英俊的男子,一身大禮服,胸前掛滿勳表,手中拿著元帥權杖,竟是此次聲明要嚴懲倪繼沖的趙冠侯。

    在趙冠侯身後進來的,是二十幾名身材高大的士兵,手中的左輪槍指向車廂內眾人,女人們發出一陣尖叫,瞬間停止了爭吵。不用囑咐,自發的縮在了車廂角落。

    倪家父子面色陡變,倪少武剛想摸槍,趙冠侯手中不知幾時竟已經抽出左輪手槍「別動!徐州盟約有言在先,將官免死!不過你要是自己找死,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你……你們……」

    蔡公沖嘿嘿一笑「丹帥(繼沖字丹忱),卑職已經棄暗投明,手下的弟兄,也基本都願意歸順。冥頑不靈的,已經被騎兵消滅,安徽,現在是趙冠帥的天下。你這列車,外面都是魯軍的弟兄,連司機都換了人,兩營警衛兵已經繳械,就別妄想抵抗。只要你們不輕舉妄動,冠帥保證你家小平安,可是少帥這槍……」

    「少武,把槍扔了。」倪繼衝心知,如今已經是絕境,持有武器也沒有任何意義,自己解下配槍軍刀,朝地上一扔。倪少武的手槍,也丟了下來。

    蔡公沖笑著轉身退出去,反手帶上了車廂門。趙冠侯將一份文件,朝倪繼沖面前一丟「這是你那個六姨太寫的離婚申請書,我替你簽字同意了。你說說你也是,人家一個女學生,你怎麼就敢搶回來做小老婆……怪不得,你手下出了這麼一群丟人的大兵。」

    倪繼沖額頭的汗,出了一層又一層,手帕擦起來沒完,最不受他待見的大房,這時朝趙冠侯一點頭「大帥……我想給老爺擦擦汗……」

    「請便,嫂夫人不必擔心,我無意傷害各位性命,只是有些話要交代清楚,你們這麼走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武力搶奪地盤呢。這次出兵,我只為公義,不求私利。丹忱的私人財產,我不會拿一分錢,家眷不會受騷擾。扣車,只是為了他的安全考慮,畢竟這麼多錢,還有嬌妻美妾,如花似玉的千金,萬一兩營警衛心生不軌,豈不是要出大禍?回頭我安排車,送你們走。」

    「我女兒呢?她還是個孩子,不懂事,你……你不准碰她。」倪繼沖緊咬著牙關,形如瘋虎。

    趙冠侯點點頭「你看來還是個好父親,可惜啊,你只愛自己的女兒,不愛別人的女兒,這不好。那些桑蠶女校的師生,一樣是自己父母的心頭肉,你怎麼忍心?倪小姐是我的後生晚輩,我怎麼會欺負她?我的秘書正在和她聊天,保證她的安全無礙。老倪,你在蚌埠劫老馮的火車時,也是這般情景吧。」

    倪繼沖原本還有些懷疑,桑蠶女校事件,自己即使管束不力,也不至於導致今天這種結果。趙冠侯這一說,他才如夢方醒。神仙鬥法,凡人遭殃,所謂桑蠶女校,不過是個藉口,真正的原因,卻還在三位一體身上。

    他苦笑道:「冠帥,你莫非是看上了安徽這塊地盤?這可是芝翁桑梓,非徐州可比。倪某是個廢物,但也正因為我是個廢物,他才放心把這塊地盤給我管理。如果冠帥你要接手,芝翁會答應?」

    「這……我自有安排。不過,共合的地盤,不能交給個管不住部隊的廢物,這是前提。我完全可以不管你,放任你的火車一路上京。至於路上你會不會被部下搶劫,甚至家眷不保,跟我何干?但是看在你在徐州幫過我的份上,我也算還你人情,老倪,該放下了。」

    是日,魯軍鐵騎入蚌埠,前安徽督軍倪繼沖通電下野,於報紙發表聲明,表示自己因身體原因不勝繁巨,主動辭職。魯軍入皖,為自己再三邀請之結果,並非武力侵攻。本人即日起,搬至津門阿爾比昂租界的公寓。名下財產包含不動產在內,共計五千餘萬元。自願捐獻三百萬元,作為對桑蠶女校師生之賠償,另以五百萬元捐獻安徽水利工程。

    隨即趙冠侯於報紙上發表聲明,魯軍入皖,一為剿匪,二為治水。經查,安徽水利工程多為前金修建,不堪使用。魯軍即日起,將調撥一師入皖,興修水利,保衛國民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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