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督軍 作者:普祥真人(已完成)

 
Babcorn 2016-10-30 07:39:5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17 246515
Babcorn 發表於 2017-2-20 22:41
第763章 兄友弟恭

     自岳州通往長沙的官道、小路、田野,被牛車、膠輪大車以及扛著扁擔的挑夫所充滿。沉重的十二磅大炮,在牛馬畜力的拉動下,艱難前行。遇到坑窪難走之處,不需要炮兵動手,穿著短打或是打著赤膊的本地青年,會笑著走上去,在年長者的吆喝聲中發力,把大炮抬出來。汗珠順著古銅色的肌膚流下,落入地面,為大地所吸收。一如散播下名為希望的種子,每一個人都相信,種子很快就可以發芽,收穫為期不遠。

    水路上,各色大小船隻,往來穿梭,如同端午時的龍舟大會。不管是船隻還是車隊,都會在自己的隊伍前頭插上一面旗幟,「討張救湘」四個大字,迎風招展,神氣十足。

    如果說之前,湖南本土百姓,還因為張宗堯的殘忍暴虐,以及強大的軍事力量,對舉起反旗懷有猶豫,隨著田樹章這員張系悍將被消滅,整個旅被吃掉。普通的湖南百姓也意識到,其在湖南的時間已經所剩無幾,自己的仇終於可以報。

    那些鄉紳、族長在湖南本就極有能量,伴隨著軍事的勝利,其號召力更得到了加強。魯軍秋毫無犯的紀律,為自己爭取了足夠的好感,老百姓懷著忐忑的心情與其接觸,發現對方真的不曾覬覦自己的財物妻女之後,終於放心的張開懷抱,接納這支來自異鄉的隊伍。

    積累的仇恨,數年的壓抑,一旦得到了抒發的機會,如同火山噴發,勢無可擋。藏匿的糧食被挖出,主動出售給魯軍。蔬菜、水果,肉食。各種主副食如同流水般送到軍營,甚至不需要從遠方徵調,當地都能給予充足供應。

    漁民撐著小船,為魯軍提供水路運輸,老農則指引著各條不記載於地圖的鄉間小路,間道行軍。義務的嚮導、情報員,為魯軍充當耳目,一部分武裝起來的鄉勇,更是開始獵殺襲擊落單的張部士兵,將其偵察兵消滅於荒山野嶺之間。農夫們走入軍營,自願擔當夫子,輸送軍資。更多的青年選擇投軍,或是加入魯軍,或是加入湖南自己的隊伍。

    自田樹章部繳獲的武器,趙冠侯全部送給湖南本地士紳,靠這批武器,湖南自制軍已經成立了一個師的番號。羅瀟瀟以女兒之身,也在其中掛了個參謀的職位。

    雖然路上人多,但是部隊的行動速度並不慢,有了充沛的輜重供應,更有的足夠數量的夫子輸送,魯軍士兵的行軍難度遠比張宗堯部為小。

    趙冠侯與羅瀟瀟並馬而行,手中還執一面陽傘為其遮蔽陽光,遠遠看過去,彷彿是一對恩愛的新婚夫妻,只有當事人知道,這一切只是個騙局。

    「瀟瀟如果沒有一個丈夫,就難免有人覬覦,單是為了拒絕誰,又如何不傷害他心靈的拒絕,就要傷透腦筋。如果再考慮到利益,以及各家族的關係,事情就更為複雜。反倒是以冠帥為夫,既可以保證那些人不來糾纏,也能保證魯湘一體。」

    趙冠侯見過不少膽大的女子,但是像這樣主動上門求婚,又說明只是有名無實假夫妻的,卻也不算常見。夏日的夜晚,蟬鳴聲聲,羅瀟瀟一身軍裝,月色下楚楚動人。她微笑道:

    「冠帥素來提倡男女平等,婚姻自由,自不會做煮鶴焚琴的勾當,放眼共合,瀟瀟也只能相信冠帥一人不會藉著婚姻名分,逼我做我不想的事情。不過瀟瀟也會有所報答,湖南驅張之後,勢必以魯軍馬首是瞻。救湖南者是趙非段,討民賊者是山東而非正府。冠帥一聲令下,湖南第一師必誓死追隨。山東可在湖南養兵一個師,另外,魯票在湖南可以作為合法貨幣使用,山東商人將是湖南最尊貴的客人。」

    羅重軒有意競選省掌,羅瀟瀟的話,很可能代表著羅重軒的意見。趙冠侯還記得對方當時那掩藏在鎮定之後,實際極為不安的眼神,以及最後認命般的一聲嘆息。「如果冠帥非要得到瀟瀟,我也不會拒絕,畢竟你是湖南的恩人,我也該履行我的承諾。手刃宗堯即我夫君。如果共合連冠帥都不能免俗,更無他人可以相信,一切由冠帥做主。」

    兩人的婚禮還沒舉辦,只是在內部宣佈了一下這個消息,隨後趙冠侯對隨軍記者發佈了聲明,將在長沙迎娶羅瀟瀟為自己的夫人。這個聲明發出之後,三湘才俊多少人黯然神傷,趙冠侯就顧不得,但是羅瀟瀟想要的效果,終究已經達到。

    做戲做全套,既然發表了聲明,對外就得像一點。像是這種小親密,總是要有,否則認為羅才女在趙家受氣,對誰都不好。

    兩人的距離似近實遠,周邊左右的魯軍親衛,也可以聽的到兩人對話。

    「羅小姐,我送你的練兵記要,是我自炮兵團編練開始,自己整理的心得。裡面的東西,不一定適合湖南,總歸還是要你自己領悟。再者,北洋練兵,首重餉銀。湖南屢受荼毒,很難拿出那麼多兵餉,你總得有其他的方法,讓士兵服從命令聽指揮,否則再這麼操練,他們就都跑了。我雖然尊重女性,但是也得承認,不是所有省分,都支持女將軍,女指揮官的存在。如果是你來練兵,我恐怕很難壓住下面。最好的辦法,還是把練兵記要送給自制軍裡,有威望或是當過軍官的人,由他來具體落實。」

    「多謝冠帥指點,瀟瀟很羨慕孫師長還有程、楊幾位旅長那樣的共合女將。但自知此事不能急,所以,我會慢慢來。只要驅逐了張宗堯,湖南人就有了盼頭,湘省位於南北孔道,不管以南伐北,還是以北攻南,湖南都處在風口浪尖。惟有強兵,方能自保,不至於為外省侵吞。今後若是湘軍未成,而外敵以至,還要魯軍弟兄相助。」

    「羅小姐太客氣了,魯湘一體,這是你說的。令尊不但答應山東一師寄食,又願意額外協餉一師,湖南等於山東餉源之一,我們怎麼會允許外人荼毒?你放心吧,我這次打掉張宗堯,接下來自然就會推動南北和談,盡快讓戰爭結束,湖南恢復和平。」

    趙冠侯回頭看看那些夫子,「羅老的號召力確實足夠大,有這麼多鄉民支持,不愁打不垮張宗堯。」

    羅瀟瀟搖頭道:「我父親沒有這麼強的號召力,即使現在和冠帥合作的所有士紳一起算上,也沒有這麼強的力量。是張宗堯自己,把人民推到了我們這一邊。這次與他作戰的,既不是湖南第一師,也非魯軍,而是整個湖南!」

    田樹章以自己的犧牲,為部隊爭取到了逃脫的機會。最後時刻,其帶領衛隊主動衝向魯軍,確保其餘部隊能夠逃脫。畢竟其帶領的是一萬五千軍隊,即使是相當數量的豬,想要抓也要廢一定時間。是以,雖然部隊被打的落花流水,但是依舊有數量可觀的殘兵敗將,向長沙撤退。

    在田樹章旅之後,本應有數支部隊,作為梯次防禦的存在。可是當這些部隊退下去時,卻發現這些部隊,要麼已經不見了蹤影,要麼幹脆豎起反旗,通電獨立、附南,或是乾脆歸魯。這些反亂部隊,開始截擊、收編這些殘兵,給了這些潰兵又一記重擊。

    整個湖南的局勢,已經變的混亂不堪。湘桂聯軍,據說打出了熱烈歡迎張督軍棄暗投明的橫幅,作為宣傳口號。橫幅照片還上了民軍所控區域的報紙,將報紙銷往北方,打擊北軍的士氣。但是這份報紙,又被趙冠侯當做武器使用,將消滅張宗堯的行動,說成代替北洋清理門戶掃清叛徒。有了這個大義名分,即使段芝泉,也不好回護自己的愛將。

    張宗堯之前,與南軍基本是並分南北的趨勢。可是現在,他所能控制的區域,只剩湘潭與長沙這一線,其餘地區,號令皆以不行。

    曾經歸附於他的保安團、警查等武裝,開始公開抵制,甚至於抓捕他的部下,襲擊他派駐的官員。通往長沙、湘潭一帶的糧道,也被這些反亂者所掐斷,從外部獲取糧食的渠道,正在一點點減少。

    僥倖躲過收編的潰兵來到長沙附近時,得知張督帥正在岳麓山誓師出征。這些人馬理所當然地被收容,隨即也來到岳麓山腳下。這裡,聚集了張宗堯剩餘的兵力,以舊有第六師基幹,以及兼併的其他部分北洋軍人組成,附庸部隊不在其中。不管是土匪還是在湖南抓來的壯丁,張宗堯都已經不敢使用,生怕再出現反水情況。

    張宗舜、張宗禹二人,已經被張宗堯解除職務,命令前往扶桑「考察軍事。」整個部隊,全部使用北洋原有軍官擔任軍事主官,張宗堯親自帶隊出征。在部隊裡,他甚至準備了一口棺材,傚法龐令明抬棺死戰,與魯軍一死相拚。

    岳麓山腳下,岳王廟內。精忠帥的塑像,威風而又神聖。張宗堯虔誠的磕頭燒香,默默禱告,隨後,他身後的將領,也一一過來燒香。他通過這種方式,來凝聚部下的忠誠,提升部隊的士氣。具體的效果,誰也說不上,但是氣氛確實搞的很是莊嚴肅穆。

    等到人退出去,長野從外面走進來,也學著張宗堯的樣子燒香禱告。

    「宗堯兄,你該考慮離開了。如果再晚,或許很難走的成。我可以保證,你在扶桑生活的安全,趙冠侯的手再長,總伸不到帝國。只要等過了這一關,就可以捲土重來。」

    張宗堯苦笑道:「怎麼?長野先生也對我失望了,認定我將輸掉這場戰爭?」

    「宗堯兄,你把自己的兩個兄弟派到扶桑,不就是為了讓他們可以活下去?我想,你已經看出這一戰的結果,不需要我多說。保留有用之軀,才能做更多的事,無謂的犧牲,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長野先生,我知道你說的有道理。論用兵打仗,我姓張的不如姓趙的。論手下弟兄的本事,我的兵,也敵不過魯軍。何況現在到處都在反水,顯然,是湖南的那些土佬跟我作對。他們支持趙冠侯,教唆自己的宗族子弟起來造我的反。我手上能控制的兵力,連兩萬人都不到。跟魯軍打,注定會輸。」

    長野點頭道:「你明白就好,這就省了我許多力氣。帝國目前沒有太大的力量幫助宗堯兄,何況,我們在湖南一帶的影響也有限。但是安排一條船,把你安全的送到扶桑,這點帝國還是做的的到的。」

    張宗堯道:「我相信扶桑朋友手眼通天,肯定能把我帶出險境。可是我說過,殺弟之仇,不共戴天。姓趙的不來找我,我也要去找他算帳。怎麼可以逃?讓他白白得這麼大一個便宜,我做不到。你看,這裡拜的是岳王爺,身為武將,大家都敬佩岳帥。敬佩的,不光是他能打仗,更是敬其忠心。張某雖然不講盡忠,但要講手足之義!再說,我好歹也是一省督軍,就這麼被姓趙的嚇走,我不甘心。縱然不敵,我也要讓他付出足夠的代價。」

    他深吸一口氣,又道:「我這次親自督師,不成功,則成仁,誓死與趙賊戰鬥到底!他就算拿下湖南,也要傷筋動骨。我已經想到一個萬無一失的計畫,保證給趙冠侯一個終生難忘的記憶!」

    張宗堯臉上,露出一絲獰笑「他的部隊輜重,距離新牆河並不遠。我帶工程兵炸開堤壩,借水代兵,讓他的魯軍都去喂烏龜。即使我在湖南無法久駐,他也休想待的長遠。」

    長野盯著張宗堯看了好一陣,忽然朝他深鞠一躬,「非常抱歉,最後一段路,不能繼續陪伴宗堯兄一起走。不過請宗堯兄放心,我會替你關照你的兄弟,保證他們在扶桑的生活。這也算對我們友誼的回報。」

    「如此,有勞了。」張宗堯行了個很江湖氣的抱拳禮,與他平日奉行的儒學大為不同。隨即邁開大步,向廟外走去,邊走邊道:「岳爺爺,我來拜拜你,就是想要沾沾你的福氣,圖個旗開得勝,馬到成功。你是兵家,自然懂得慈不掌兵的道理。不要怪我心狠,他強我弱,不想一些辦法,又怎麼得了。將來我會在新牆河那邊建一座生祠,拜一拜那些被淹死的倒霉鬼。有我這麼個督軍拜他們,這些窮鬼總該滿意了吧。張某為同胞報仇,你一定要保佑我,讓趙冠侯全軍死光!」

    天氣連熱了多日,在張宗堯部隊開拔後,忽然就陰了起來,等到下午,便伴隨著驚雷下起了大雨。現在城市裡,最高的長官就是長野。是以他向水利機構要了湖南近三十年的水位信息,以及降雨量,又要了水文信息,把自己鎖在房間裡,仔細觀察著數據。

    窗外,一道閃電劃過,照亮長野的臉,房間裡的東洋軍事顧問,面色猙獰,竟似修羅惡鬼,與平日的溫文形象大相逕庭。看了良久,長野忽然在房間裡大笑起來

    「戰死於山東的護國忠魂,請保佑張宗堯計畫成功,你們的仇,就要報了!趙冠侯,你欠帝國的血債,也該做個了結。張宗堯的智慧,超出我的想像,居然給了我這麼一個驚喜。這真是個天才的計畫,炸燬大堤,放水,把魯軍、平民……最好是整個湖南變成一片澤國吧!加油,宗堯兄,我在這裡,為你祝福。一定要把所有魯軍,都幹掉!」

    窗外雷雨大做,暴雨傾盆,長野確信,新牆水位此時已經上漲到一個非常可怕的高度,如果炸開大堤,不管是魯軍還是湖南,都講受到空前的重創。他們死的人越多,對自己的國家越有利。

    閃電劃過,一道白熾的電弧亮起,隨即,長野的房間乃至整個督軍公署,直到長沙城,全都陷入黑暗之中。
Babcorn 發表於 2017-2-20 22:41
第764章 獨有英雄驅虎豹

     風雨如晦。

    大雨影響了人的視線,也讓本就不怎麼堅固的路面,變的*****雖然是大白天,能見度卻極差,大雨讓人視線模糊不清。不管是槍還是大炮,威力都大為減弱,手留彈也造不成多少傷害。這種天氣裡,部隊通常都選擇停兵不鬥,可是今天,兩支部隊卻在雨幕中展開決鬥。

    士兵往來衝鋒,軍靴踩入爛泥,每一次拔出來,都要額外消耗很多體力。步槍的威力大減,更多時候,彼此只能以白刃相邀請。鮮血混在雨水中流淌,兩方士兵在泥地裡翻滾,用盡一切手段,試圖終結對方的性命。一個又一個的滿身泥濘的鬥士拚殺一處,泥巴遮住了軍裝、面孔、軍帽,連陣營區分都變的困難。

    一方的旗幟開始傾頹,部隊控制不住的後退,氣急敗壞的主官,手舉大刀,一刀將一名帶頭後退的營長斬首。怒吼道:「殺回去!殺光他們!後退者,殺無赦!兩百萬,我出兩百萬買趙冠侯的腦袋。抓住羅瀟瀟,你們隨便玩!」

    一發開花炮彈射過來,轟鳴過後,主官身後的衛隊,都倒在血泊之中,因這一次炮擊全滅。主官自己則在勤務兵的攙扶下,掙紮著站起,過了幾分鐘之後,忽然仰天狂笑道:

    「老子沒事,老子什麼事都沒有。天意,這是天意。你們看到了,連大炮都殺不死我。這是老天在幫忙,你們還怕個球?給我衝回去,幹掉趙冠侯,活捉羅瀟瀟!」

    被這種緊似神蹟的現象所震懾的士兵,竟又重新爆發了士氣,一支數百人的敢死隊,吶喊著逆殺而上。前鋒的士兵,被這種氣勢所奪,漸漸後退。可就在此時,一個纖細的身影,揮舞著軍旗猛衝上來,大喊道:「弟兄們,為自己的妻兒老小報仇,不要放走張毒菌!想想他對我們幹了什麼,還能容忍他繼續做惡麼?」

    女人的聲音,在風雨和雷聲中,傳的並不遠。但是她的身影,依舊激起了三湘健兒骨子裡的血性。一支屬於湖南自制軍的敢死隊衝上來,接住了張宗堯的人馬,雙方白兵見紅,彼此不退。

    刺刀互穿胸膛小腹,彼此扼住對方喉嚨直到同時斷氣的現象層出不窮,戰場上,陷入一片空前的慘烈情緒。共合各省內戰中,激戰一晝夜,死傷十數人為交戰常態,今日護堤之戰,彼此白兵衝鋒,死傷枕籍,勢同敵國者,實為壯烈第一。

    隨著越來越多的部隊,從四面八方殺上來,張宗堯身邊的敢死隊與衛隊,已經漸漸不支。即使張宗堯自己,也手持大刀親入一線肉搏,手中大刀砍到卷刃,換刀復戰。泥、血濺滿了軍裝,臉上也儘是泥漿與血漿,整個人,如同魔神。

    喊殺聲越來越響亮,即使滾雷,都壓不住怒吼。身邊的衛隊急道:「大帥,他們人太多了,我們得趕緊撤!」

    「撤?往哪裡撤?今天,有死無活,有我無他!我張宗堯已經一無所有,只剩這條命。他有本事,就拿去好了!來啊,張宗堯在此,有本事來殺!」他抽出插在泥地上的軍刀,再次衝了上去,沉重的軍靴打滑,差點摔了他一個跟頭。

    他怒罵道:「老天爺,我明明拜過你了,你為什麼不幫我?只差一步!就只差一步而已,為什麼你不叫我成功。你為什麼幫湖南人,不幫張宗堯啊!」

    爆破大堤的計畫功虧一簣,就在張部到達之前,魯軍已經搶先抵達。因為暴雨的關係,雙方的火器威力大為減弱,張宗堯見計畫不成,準備轉移。不想新組建的湖南自制軍發現張宗堯旗號後立刻不顧一切的衝上來拚命,兩下當時就打成混戰。

    戰鬥初始階段,兩下或說勝負難分,可是隨著趙字旗出現,張宗堯部隊就出現了大規模反水、陣前倒戈的現象。先是自田軍裡敗退的潰兵,在隊伍裡率先發難。他們中,混進了一部分都是魯軍乃至情報科甚至警衛營的人,張宗堯的動向,也是由其秘密傳遞而出,保證張部一舉一動,都在魯軍監控之內。

    戰場上,這些魯軍的釘子率先喊出歸順冠帥,足糧足餉的口號。緊接著,又開始殺戮那些忠於職守,承擔指揮作戰任務的張部官兵,原第六師大部分官兵,由於長期拖欠軍餉加上軍糧短缺,不滿情緒極大。現在又是打逆風仗,在聽到口號之後,大批官兵陣前倒戈。

    其老主官李秀山既與趙冠侯是結拜手足,投魯亦同歸李,毫無心理壓力,也不用擔心遭到清算。張宗堯的人馬,被自己人以及復仇的湖南人所圍攻,隊型徹底混亂。

    發現張宗堯爆破大堤企圖的湖南子弟兵,憤怒到了極處,附近除了魯軍,還有數萬人的湖南百姓。如果洪水蔓延,這些百姓盡成水族餌食。張賊既不以湖南人性命為重,湘人也自不與其共天地!

    大雨加上突襲,讓張宗堯的指揮系統瀕臨癱瘓,其能掌握的部隊始終不多。由於擔心清算,以及湖南人復仇熱情太高,俘虜基本都被刺死。一部分士兵在走投無路之下,依舊忠於張宗堯,自發組織抵抗。泥濘的地表環境以及惡劣天氣,從客觀上對於武器居於劣勢的張部更為有利。

    張宗堯身邊的衛隊,都是其心腹嫡系,戰鬥力與忠誠都無可挑剔。有他們在前面硬頂,也起到了穩定軍心的作用,湘軍數次進攻,都被張宗堯生生打了下去。

    忽然,他的衛隊長指道:「大帥請看!那個搖旗子的,是不是羅瀟瀟?」

    張宗堯費力的看過去,正好一道閃電劃過,照亮了灰暗的天空,白光之下,一個窈窕倩影在風雨中艱難的挺直身軀,揮舞軍旗。湖南的健兒,見到這面旗幟,身上就有了力量。即使成排成排的人倒下,依舊前赴後繼,毫無畏懼。

    「多半是她!不管是不是,先抓了她再說,就算我死,也要先玩了她,讓她不能好活著,跟我衝!」張宗堯舉刀前指,他的衛隊,立刻朝羅瀟瀟所在的位置衝過去。

    湘軍畢竟倉促成軍,未經訓練,雖然勇敢,但是缺乏老兵的經驗與素質。第六師的部隊大規模反水之後,主力都在與忠於張的部隊拚命,也沒人注意羅瀟瀟。惡劣的天氣,讓指揮效果大減,也讓當事人,不曾意識到,危險已經降臨。

    刀鋒閃處,一道血線飛起。勇敢的青年,身子倒入泥水之中。他身上穿的並非軍裝,而是短衫,手裡拿的,也是一桿鄉下習武的扎槍。其並非湘軍正規作戰人員,而是附近的村民。張宗堯試圖放水的消息傳開,一部分人選擇了逃走,另一部分則拿起武器,會合湘軍參與作戰。

    這些勇敢的鄉民並不缺乏勇氣,但卻沒有經驗和技巧,與張宗堯這種打老仗的軍官相比,遜色何止一籌。

    羅瀟瀟沒想到,自己的位置站的太靠前了,竟然被對方直取中宮,身邊的護衛要麼陣亡,要麼就是與張宗堯的部下糾纏在一起,隨著那位勇敢鄉民的倒下,她身邊竟已無兵。

    「羅瀟瀟,你終究還是逃不出我的手心!我今天就要你給我四弟償命!」張宗堯大喝一聲,大踏步的沖上去。羅瀟瀟的臉色變的煞白,她的手槍子彈打空了,只能以冷兵器應戰。可是以她女流之軀,又怎麼是這蠻勇大漢的對手。自己並不怕死,可是如果被這些人捉住,面臨的可能是比死亡更可怕的結果。何況,自己身上還肩負著重建湘軍,進而推動湖南自制的重任,又怎麼能死,怎麼敢死?

    她沒有逃走或是退縮,軍靴踩在泥地上,風一吹,她就左搖右擺,好幾次差點倒在地上。以這種狀態,即使逃也逃不掉。既然逃不了,就只能拚命。咬著牙關,手上的旗幟當做武器刺出去,雖然很決絕,在行家眼裡,卻不成章法。

    張宗堯狂笑道:「美人兒,你拿筆的手,又怎麼拿的起這個。」劈手抓住旗杆,下一刻,軍旗易手。他得意的將軍旗向後一丟,軍刀閃處,已經打落了羅瀟瀟的匕首。

    刀如果砍過去,美人的頭顱多半就會落地,但是張宗堯不準備這麼幹。他要讓羅瀟瀟活著,要讓她體會下,什麼叫生不如死。

    猛的抓住女人的手臂,將羅瀟瀟扯到身前,手粗暴的抓向美人的胸前,帶著泥與惡臭的嘴,向女人的臉上頸上穩去。饒是羅瀟瀟拚命的掙扎躲避,都無法對抗張宗堯的力量。

    「小美人!我早就想幹你了!三湘才女,把你弄到床上,一准比那些表子帶勁。可是,就是你,害死了我的四弟,我要讓你生不如死!現在,就算你求著我睡你也晚了。」隨後向身後一推「這個妞賞給你們了,在這動手吧,大家打排子槍,不許弄死。我要她活著,讓她這輩子忘不了你們。」

    衛隊長興奮地大叫道:「多謝大帥,小的先嘗嘗這三湘才女的鮮,就是不知道還是不是頭水……」

    話音未落,一聲驚雷響起,張宗堯只見自己的衛隊長身子猛的一搖晃,竟是沒有接住羅瀟瀟,反被她砸倒在地。一向強壯如牛的衛隊長,怎麼還沒搞,就虛成了這個樣子。其他的衛兵,也嬉笑著過來,一邊解皮帶,一邊問道:「頭,你行不行?看來你一個人制不住這小美人,還是弟兄們幫你。」

    雷聲大做。

    這次的雷聲比方才更急更密,隨著雷霆聲響,衛兵接二連三倒地。張宗堯及剩餘衛士此時也明白過來,這根本不是雷聲,而是槍聲。灰暗的雨天,誰的槍法能這麼準?張宗堯下意識的向旁尋找掩體躲避,卻在一聲槍響之後,只覺得膝蓋一陣巨痛,一個趔趄,單腿跪在泥水裡。鮮血順著雨水流開,不等他站起身,卻又是一槍,他另一條腿的膝蓋也中彈了。

    左臂、右臂……他確信,這不是流彈射擊,而是有目標的處刑式槍擊,他以往在長沙處決犯人時,也會搞這種把戲。今天同樣的方式落到自己身上,這滋味……一點也不好受。

    四肢接連中彈的他,趴在地上,泥水從口鼻鑽進去,嗆的他陣陣窒息。就在他以為,自己就要這麼窩囊的被活活嗆死在泥濘之中時,一雙雨靴出現在面前,隨後有人拎著他的脖領,將他提起來。

    近在咫尺的,是一張英俊的臉,這張臉他記的很清楚。在陝西,就是這個人為了一個表子,斬了齊英的表弟,害其表弟家絕嗣。自己和齊英聯合起來賣陣,也是因為這個原因。自己拚死拚活打仗,還不許玩女人,這樣的兵,還怎麼帶?

    當時他認定,趙冠侯的路不會走的太遠。對部下約束的太過嚴苛,要麼是部隊反水,要麼就是一群大姑娘一樣的兵,根本不會打仗。結果證明,他錯了。這些兵固然沒有反水,戰鬥力也遠比他想像中為高,甚至成為當今共闔第一強師。在山東,戰勝了東洋人,在湖南,殺害了自己的親手足!歸根到底,都是齊斜眼的錯,要不然,自己和他犯不上拚命的。

    他想說些什麼,趙冠侯卻沒心思聽,將人向旁一丟「捆起來。」隨即來到泥濘之中,想要扶起羅瀟瀟。卻見她已經自己站起來。身上臉上都是泥,衣服的扣子不知是被掙開,還是被解開,已經開了兩個。趙冠侯道:「你不比美瑤她們,缺乏白兵戰能力,我發現你的指揮位置太靠前了,想來提醒你,沒想到……沒事吧。」

    雖然沒受害,但是一個三湘才女,平時結交的非富即貴,再不就是共合學界名流,被群丘八摸來摸去差點被輪,怎麼也是個極為恐怖的經歷。可是沒想到,這個泥猴似的女人,卻只用已經髒的不成樣子的軍裝,在臉上胡亂一抹

    「沒事!這是湖南人的復仇戰爭,每個湖南人都要拚命,我也不例外。我的位置確實太靠前了,冠帥批評的對,今後我會注意。現在請把軍旗給我,我要指揮戰鬥了。」

    趙冠侯和他的衛隊,承擔了保護任務,羅瀟瀟奮力地揮舞著旗幟,越來越多的子弟兵,踏著泥濘、雨水、屍體衝上來,殺向張宗堯的部隊。看著眼前高大的背影,如同一面牆壁,替她遮擋著可能的危險。羅瀟瀟的眼睛迷離了,不知道是雨水,還是其他的東西……

    我的愛人,你可知道,你的瀟瀟差一點就不乾淨了。我會為你守著這份純潔,一如守護著我們之間最美好的回憶,天長地久,至死不渝。不管這個人多麼優秀,也終究不是你。我的心已經死了,再也不會讓其他男人進駐,我的未來屬於故鄉,屬於這片土地,不屬於任意一個人。三湘健兒衝鋒,為了我們的家鄉,戰鬥到底!
Babcorn 發表於 2017-2-20 22:41
第765章 毒菌之亡

     戰鬥結束時,雨依舊下個不停。失去張宗堯指揮的第七師,士氣和戰力,本就不算高,加上大部分部隊反水,情況更糟糕。即使魯軍指揮系統並不靈光,參戰部隊也極有限,其失敗的命運,也無可逆轉。

    但是隨著張宗堯部隊被摧毀,一些原本不算問題的問題,現在卻浮出水面。比如,張宗堯那個隨軍的保險箱。

    由於張宗堯戰前,就以保險箱裡的財物為激勵手段,整個部隊,都知道其價值不菲。在戰局徹底崩潰時,一支亂兵逃到後方,搶了保險箱就走。可是那個所謂的保險箱,是泰西最新產品,足有一人來高,自重就很可觀,加上裡面豐厚的家當,在泥地里根本走不快。沒跑多遠,就被另一支袍澤追上。兩支人馬為了搶奪財物而爭鬥撕殺,死傷無數,等到彼此都筋疲力盡之時,一支魯軍從容的出現收割人頭,把保險箱裝上了大車。

    這原本是一件極平常的事,魯軍不派糧派款,不征丁拉夫,戰場繳獲自然歸自己所有。可是這邊戰損戰利的統計還沒結束,另一邊,已經有幾位湖南本土名士找到趙冠侯,開口商談保險箱內財物的歸屬問題。

    「張宗堯的產業,主要來自貪墨軍餉,濫發省鈔,以及搶奪湘人財富。其私產絕大多數,實際是整個湖南的財產,屬於湖南全體公民,不應視為其私人財富。湘人久受塗炭,民窮財盡,正需要這筆資金,作為災後重建的啟動經費。大帥宅心仁厚,自不會坐視無辜百姓傾家蕩產,湖南餓殍遍地。當然,我們也知魯軍作戰辛苦,於軍餉撫卹方面,會設法籌款。未來魯軍弟兄可以在湖南駐紮,軍食軍需,我們一定保證供應。目前的軍糧,我們也會確保供應及時,只是這保險櫃……」

    「幾位叔伯,你們不關心一下湖南子弟的損失情況,就急著來問保險櫃的事,是不是太急了一些?」房間門被推開,身上臉上滿是泥的羅瀟瀟從外面走進來。一向高貴大方的她弄得如此狼狽,倒是把幾個湖南的頭面人物嚇了一跳,費了半天勁,才認出是誰。

    「這保險櫃一直就在張賊的督軍公署,如果各位叔伯想要收回省產,就該在戰爭爆發前自己去取。咱們湖南如果有能力奪回這筆財產,就不至於讓他欺壓這麼多年。現在好不容易,把張氏四賊消滅,長沙還沒有拿下來,距離成功還遠的很。現在就來談這些,我想,未免會讓人產生誤會,覺得我們湖南人重財輕義,這似乎,不大好吧?」

    「侄女,你這話從何說起?」一位老人連忙打著圓場,他一身衣服極是干淨,腳上皮鞋鮮亮,絲毫未沾泥水。連過水坑,都是由僕人背著過來。見羅瀟瀟的狼狽樣子,先用手杖指了指

    「女人家……這樣不好,還是該注意下體面。我們談的湖南財產的事,也是關係著整個湖南所有人的利益,不是為自己著想。即使這些財物我們願意贈送給魯軍,也該舉辦個儀式,請記者來照個相,這樣,也有利於宣傳魯軍的形象……」

    趙冠侯接過話來「您見教的是,請放心,保險櫃我們不會破壞。這是泰西最新科技,就算是用炸要炸,也不容易炸開。炸開之後,也沒辦法復原。再不放心,大家可以貼幾道封條,等到了長沙,舉辦個記者招待會,在會上開箱不晚。瀟瀟現在這個樣子,不好與各位長輩見面,到後面好好洗乾淨再說。」

    「冠帥英明,還是冠帥英明。那我們就不打擾了,告辭。」

    等到這幾個人由僕人撐傘背著出去,羅瀟瀟嘆息道:「這就是我們湖南的未來麼?湘省自制,必然由這些頭面人物出頭牽線,可是他們的出身,不是前金官吏,就是立憲黨人,再不然就是宗族頭領。目光和思維,還停留在前朝,剛剛有一點起色,就開始算計自己的得失。湖南鄉親真能靠他們過上好日子?」

    「過不過好日子我不知道,但是總歸會比張宗堯好些吧。至少我希望是這樣。還有,你現在這個樣子,確實需要好好洗洗,否則羅老爺要心疼的。我吩咐女兵給你預備熱水,我去軍營裡看看。」

    「不……我們一起走,我想去傷兵營,看看受傷的士兵。」

    湘軍第一次打硬仗,雖然最終取得勝利,付出的代價也很大。如果以數字論,很可能陣亡人數還要在第七師之上。傷兵營裡,也放滿了床位,傷號在床上痛苦的叫著,藥味與潮濕的味道,瀰漫在風中。

    蘇寒芝、鳳喜、鳳芝三人,帶著醫療兵,在傷員中穿梭往來,包紮、上藥,擦洗傷口。即使受傷的都是湘人,亦如魯軍一樣照應。

    士兵們知道這些女人裡有三位是山東冠帥的太太,臉都漲的通紅,甚至拒絕治療。蘇寒芝則像個姐姐一樣,訓斥著那些傷員「你們怎麼能拒絕治療,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身體?這是衛生你們懂不懂?受了傷沒關係,只要治療及時,都不會出現大問題。可是不注意衛生,不當做一回事,那是要害自己一輩子的。傷兵營我做主,快點,服從命令。」

    「蘇太太,讓我來吧。」

    對於冷不丁出來的泥猴,蘇寒芝也是一愣,等到片刻之後,才認出是誰。搖頭道:「你還喊我蘇太太?還有啊,你現在這個樣子,我哪敢讓你給傷兵上藥?消毒懂不懂?快去洗乾淨。還有,包紮護理你會不會,不會的話就先打下手,不要好心辦壞事。」

    羅瀟瀟在學校也學過些基本護理常識,幫忙倒是可以的,簡單的洗了手臉,就開始上手幹活。趙冠侯從外頭進來,問了問情況,蘇寒芝小聲道:「受傷的很多,好在我們的藥品足夠。不然,會有很多人殘廢或死掉。」

    「足夠也要告訴他們不夠,這幫人啊,不能只給好臉,否則根本不懂得進退。我知道姐的心眼好,讓你不救人是不可能的,可是也不能那麼容易的救。總得讓這幫湖南鄉紳知道,張宗堯不是東西,我也不是聖人,想讓我白幫忙,還想要分張宗堯的錢?做夢!」

    「天下的財主,大多是一個德行,像二哥二嫂那樣的好人,終歸是少數。你犯不上跟他們一般見識,咱們對湖南,也沒有多少請求,只不過是要糧要餉,其它事也和咱們沒相干。這些當兵的都是苦人,犯不上讓他們受罪,我相信我的冠侯,有的是辦法給那些老財找不痛快。」

    蘇寒芝說著,伸出手摸向丈夫的額頭「你今天把我們留在後方,自己到前線,還去淋雨,真當自己是鐵打的?回頭讓鳳喜給你量體溫,如果發燒了,就抓緊治。還有,聽說你今天很威風,救了羅小姐一次。讓我猜猜,這塊高地,你準備用多久攻下來?」

    趙冠侯搖頭道:「這不是高地,是絕地,攻不下來,我不做此奢望了。活人鬥的過,死人憑什麼斗的贏?我瞭解過,那男人是個軍官,也留過洋,前程無量。為了自己的女人,就行刺張宗堯,也是個爺們幹的事。可惜啊,命不好,不但沒能得手,自己還被打成了篩子。這樣的男人,會一輩子活在她的心裡,沒人可以取代。不過她好歹扛著趙家太太名頭,被男人欺負了,損我的面子,羅翁面上也不好過。再說,她也是我在湖南議會的一隻重要棋子,當然不能看著她毀掉。即使做不成夫妻,做朋友也好。」

    「只是朋友?我可不怎麼相信呢。我的冠侯不管是高地還是絕地,只要想攻,我相信一定能攻下來。」

    蘇寒芝拿自己丈夫取著笑,轉頭看向羅瀟瀟,見她跟隨護士緊張忙碌的樣子,抿嘴笑道:「其實她也挺可愛,聽你一說,倒也可憐。真是難為她,這麼一個纖弱的女子,卻要承擔兩個人的責任。我還想,她個大戶人家的小姐,幹什麼非要混軍伍,原來是為心裡的男人……」

    正說話間,羅瀟瀟也看到了趙冠侯,起身揮手,但是隨即,只見她纖細的身軀搖晃了兩下,以手扶額,隨即,就倒了下去。

    羅瀟瀟做了一個夢。夢裡,她被一群張部匪兵抓住,那些惡棍將她按在泥地裡,脫去她的衣服,任她怎麼掙扎,也無濟於事。就在萬分危急時,他出現了。

    一如當年初見,自己還是名門閨秀,他是新軍的教官。在春日裡相識相戀,他高大威猛,英俊瀟灑,是所有女人夢中完美情人的代表。自己為了他,可以拋棄家族,拋棄自己所有的一切,與他相守到老。

    夢中的他如同天神般勇武,揮舞著軍刀,將那些匪徒一個個斬於刀下。很快,匪徒被殺光,她從泥地裡站起,不顧一切的奔向他,投入心上人的懷抱。他也放下軍刀,張開臂膀,等待著自己。可是距離越近,愛人的臉,就越模糊,時而是他,時而變成那位趙冠帥。就在兩人即將擁抱在一起時,一柄罪惡的軍刀,從後刺透愛人的胸膛,穿胸而過。

    高大的身軀,如同泰山傾頹般倒下,鮮血流滿了一地,屍體迅速化做塵埃。任她如何尖叫,如何哭喊,都挽不回愛人的生命。

    張宗堯猙獰的面容出現在眼前,他狂笑著奔向自己,自己如同受驚的小鹿,沒命的奔跑。泥濘的道路,讓自己跑不起來,腳下一滑,就摔在地上。張宗堯狂笑著朝自己撲來,她嚇的尖叫一聲,人卻從夢中醒來。

    眼前一片模糊,一個穿軍裝的身影在眼前晃動,難道他真的沒死……真的就在眼前?可是當視線終於清晰,卻發現在眼前的並非夢中的他,而是趙冠侯。而陪在他身邊的,是蘇太太。

    「羅小姐,你不要亂動,你發了高燒,要好好休養幾天才行。好在我們軍營裡有好大夫,不然啊,真的要出危險。你的身體不比美瑤她們,不能學她們那樣,在雨天指揮打仗。」

    「是啊,想要當軍人,別想著練兵,先想著練練自己。以後每天去跑步,我讓程月帶著你,先把自己體魄練上去。打仗不是繡花,你這小身板,裝裝樣子還可以,真打起來的時候,躲到後頭去,別給別人找麻煩,再不然就去欺負弱小。真刀真槍拚命,你差遠了,如果你不沖那麼靠前,很多護衛本來可以不用死的。想上陣,先去和我的太太們練練拳,再練練力氣、膽量,最後是練殺人。」

    趙冠侯話沒說完,蘇寒芝就一眼瞪過去「不許欺負我的病人。走開,不要打擾病人休息。」

    「等等,還有個事要跟羅小姐說下。處決張宗堯這事,你有沒有興趣?如果有的話,我可以給你安排,親自執行。這個活很搶手,好多湖南鄉親都想要他身上一片肉來吃,不過我考慮到剮刑太過殘忍,更重要的是,會這個的手藝人找不到了,咱還是槍斃吧。你會開槍,有沒有興趣親手打靶?」

    「羅小姐,別聽他亂說,你一個大家閨秀,哪能親手殺人?這種事,找個士兵來做就可以了,反正張宗堯總歸要死,誰殺都一樣。」

    都一樣麼?羅瀟瀟想起了方才的夢,想起了那具滿是彈孔的屍體。她掙紮著想要坐起來,卻發現自己身上沒有半點氣力,動不了。「我……我要去,親自執行……請扶我一下,我可以的。」

    蘇寒芝又瞪了丈夫一眼,扶住羅瀟瀟「不要亂動,槍斃張宗堯不在一時,等你病好了再說。」

    不管湖南士紳如何內鬥,處死張宗堯,是所有勢力共同的要求。包括之前打出熱烈歡迎張督軍棄暗投明橫幅的南軍,也將橫幅改為,堅決討伐民賊張宗堯,變臉速度之快,堪比其川中盟友。

    刑場上,大病初癒的羅瀟瀟,一身軍裝,親手執左輪槍立於廣場之中。張宗堯綁在木樁上形容狼狽,在監獄裡,顯然已經吃足了生活,精神萎頓不堪。看他現在的模樣,很難相信,這就是之前荼毒湖南,無人能制的惡魔。

    羅瀟瀟雙腿微分,兩手緊握著槍柄,腦海裡浮現的,卻是春日午後,與心上人漫步校園,輕聲低語的場景。

    手指勾動槍機,槍聲響起,張宗堯白色的囚服上,一朵血花綻開。

    別了,我的愛人。你的瀟瀟已經成長起來,再不是昔日溫室裡的花朵。沒有了你的保護,我也可以堅強的活下去,你的理想,我會代你完成。直到我死去,也將與你永遠相守,再不分離。

    槍機再次扣下,一發又一發復仇的槍彈,吸食魔王的血肉。觀看槍決現場的士紳,卻想著另一件事:當初羅瀟瀟曾發過誓,殺張宗堯者即為其夫。如今她親手執行,是否就是為了讓這個誓言無效化?她跟趙冠侯,到底是什麼關係?
Babcorn 發表於 2017-2-20 22:41
第766章 別調獨彈

     「湖南的士紳聰明的很,想必已經有人猜出來,我與羅家的關係,沒這麼親密。這正是我想要的效果,惟有如此,他們才敢於對省掌的職位出手。羅家為了保住這個職位,也得付出更大的代價才行。至少,答應我的事,必須做到。」

    趙冠侯邊說,邊轉動著那個保險櫃的密碼鎖,隨著一聲輕響,鎖應手而開。號稱時下最新科技的保險櫃,礙於時代,在趙冠侯看來,也不過就是個大號玩具。

    士紳以及張宗堯的部下,在不知道密碼,也不準備使用爆破手段的前提下,對這種泰西造物毫無辦法,也認為趙冠侯同樣沒轍。為示信任,連封條也沒貼,趙冠侯也就省了無痕跡揭封條的事。

    這個保險櫃,張宗堯素不離身,行軍時也專門用大車拖拽,不問可知其珍貴程度。其在湖南橫徵暴斂的輝煌戰果,都存放在這鐵箱子裡。

    即使張宗舜、禹兩人帶走了一半的家當,保險櫃裡的財富,依舊可觀。光是金條、珠寶以及外幣,就佔了一半的位置。剩下的位置,則是古董字畫,以及部分有價證券。

    張宗堯很是謹慎,考慮過自己有朝一日被驅出湖南的可能,所以並沒有在湖南購買多少不動產。田產地契,也都是通過手段搶奪而來,並不上心,只佔財富裡很少的一部分。

    幾張存摺,都是正金等扶桑銀行的摺子,粗略估計下,存款加上這些財物,至少也是三千萬元出頭。魯軍這次出征,所費連五分之一都沒有,著實是一筆極合算的生意。

    這種偷開保險櫃的事,當然要絕對保密,只有趙家的女眷以及鄒秀榮在場。見到這麼多金銀細軟,杜小小也不由吐吐舌頭「還是當督軍有錢,比開銀行賺錢快多了。姐夫,這錢你打算和湖南人怎麼分?」

    「分什麼分?我們在打田樹章的時候,繳獲了一大批省鈔,是田用來給部下發軍餉的。張宗堯鈔票印的濫,那批軍餉數量差不多兩億,用省鈔把這個櫃子塞滿綽綽有餘,我把省鈔交給士紳,到時候想分,就分廢紙好了。真金白銀,除了地契不動產外,其他都是我們的。人人有份,大家都有好處,殺了這麼一頭肥豬,這個年過的一准闊綽。」

    鄒秀榮道:「老四,雖然我們有私章和存摺,可是扶桑銀行的款子,很難提出來。這上面的錢數近八百萬,你要有個準備。」

    「不,這部分錢提款估計沒希望,但是存摺有用。張宗堯賣了湘礦和湖南第一紡織廠,我就讓湖南商人出錢,把這些股權贖回來。具體經辦,就由正元和共合兩家銀行負責。到時候把錢收起來,至於買礦麼……就用這存摺付款。讓扶桑人跟扶桑人打交道去,我們不管。」

    「扶桑人會認這個帳?」

    「不認也不行。等到了長沙,我就派大兵把那些礦山一圍,說扶桑商人涉嫌資助南軍,破壞扶桑中立原則。封帳封礦,跟咱們在湖北干法一樣。這樣折騰幾回,那些商人想不低頭,也辦不到,乖乖得按我們的辦法行事。扶桑在湖南的軍事力量並不強,何況現在國內的米騷動仍然層出不窮,看不出天下太平的希望,他們也不會挑這個時候,和共合翻臉。所以這個帳,他們一定會認。」

    蘇寒芝問道:「那湖南這邊,你又怎麼打算?」

    「先到長沙,好生玩幾天。這次帶大家出來,就是來玩的。張宗堯已經被消滅,湖南民軍,只有趙恆易一師三旅,外加些不成氣候的散兵游勇,沒什麼可怕。桂軍雖然名義和湘軍聯合,實際跟我的關係更親近一些。何況還有二嫂的面子在,不會打起來,接下來,就是我們享受的時候了。議會、督軍,我都會安排些合適的人選。湖南本地勢力想玩卸磨殺驢,純粹是白日做夢,我倒要看看,大家是誰笑到最後。」

    姜鳳芝拍著手笑道:「這個好,這個好,我一直聽說長沙有不少名勝,我這次要好好玩玩。那個關公戰黃忠的地方在哪,我去那聽關黃對刀去。」

    楊玉竹咳嗽一聲「張宗堯好歹是四省剿匪督辦,又是湖南臨時督軍,就這麼給殺了,正府那邊,怎麼交代?」

    「正府那,自有二哥去交涉,還有湖南請願團的人馬,放心吧,我就不信,歪鼻子敢為一個張宗堯,與我山東翻臉。咱們現在,就做好準備,好好玩就是了。這上千萬的款子在手裡,大家想買什麼東西只管買,都有張宗堯給咱們付帳。」

    段芝泉再次病倒了,這次病的,比起上一次,可能還要嚴重一些。一連幾天沒有理政,還上了一份辭職信。一如過去,馮玉璋沒批,但是准了半個月的假。給一國總裡放這麼久的假,難免讓人生出,總統是否有意重新組閣的猜測。

    為了養病,安福俱樂部自然不去,鐵獅子胡同的酬酢也暫時停止,下棋成了病中靜養的段總裡當前唯一消遣。陪他下棋的,則只有自己的靈魂徐又錚。

    「鐵珊,你知道我為什麼喜歡下象棋麼?因為規矩,馬走日,象走田,炮打隔山,這是千年不變的古法,沒人可以更易分毫。我是總裡,也不能飛象過河,他是大帥,將軍也不能出九宮。沒有規矩不成方圓,這就是咱們中國人像棋的好處,教人懂道理。我下過洋人的西洋棋,又是王車易位,又是什麼小兵變其他子,簡直胡鬧成一鍋粥,全無章法。」

    「芝翁說的是,每個棋子,都有自己的規矩,每個棋子,也都有自己的使命,誰敢亂來,都得被扔出場。棋盤上,我們每個人手裡,都只有十六枚棋子,誰的多一枚誰的少一枚,都關係巨大。哪枚棋子都關係著全局的輸贏,不管是小卒,還是車,凡是亂來的,都是敗壞大局。」

    段芝泉的馬,踩掉了徐又錚的一個卒。「可惜啊,子自己走錯了,也不能怪被吃掉。棋盤有棋盤的規矩,舉手無悔大丈夫,子落下去,不管對錯,都不能反悔,這就是規矩。這個卒子,對你很重要,可惜它走錯了地方,這就是自取死路。就算你想護住它,也辦不到。」

    「不是辦不到,而是犯不上。如果我用一隻車看住這個卒,芝翁的馬,就不敢動。可是芝翁勢必用連環炮,來牽制我的車,我為了保住這兩個子,又得添子進去,就成了混戰。一場混戰,五六個子力搏殺,起因是為了一隻去了不該去地方的卒子,這就沒有意義。棋不是這麼個下法,規矩不能亂,為了大局,就只能犧牲掉這個卒。不過這不代表芝翁的馬,就徹底安全了。象棋的妙處,在於一步閒棋,可能是十幾步以後的殺招。芝翁信不信,這盤棋,您的馬肯定保不住。」

    「哦?你對自己的棋力如此自信?」

    「並非是棋力自信,而是規矩使然。我的卒子走錯了,如果這匹馬不來踩,我也會動它,讓它回歸正路。這匹馬好端端的出來踏了卒,等於是自己也錯了。卒子錯了要死,馬錯了,又何嘗不要被吃掉?」

    段芝泉一笑「那可不容易,我這盤棋的子本來就少,如果馬再被吃掉,老將就成了光桿元帥,空擁大名,沒有實權。你說,我會不會把這匹馬送給你?」

    「您願不願意,馬都得丟,這是必定之事。光桿將軍,若是安生的在九宮格里,雙士兩相輔佐,或許還能支持一陣。可若是您非要保這匹馬,就連這光桿老將,都留不住了。」

    說話之間,徐又錚的車,果然吃掉了方才踩掉頭卒的馬。段芝泉下棋是出名的許勝不許敗,就連親兒子都懶於應酬老爹的棋癮。可是這回,他的馬被吃,分但不惱,反倒放聲大笑

    「好!吃的好!小徐不愧是我的諸葛亮,下棋厲害,謀劃就厲害。這匹馬完了,接著,就該是將軍了。別著急,慢慢走,這心急吃不上熱豆腐。丟幾個子沒關係,只要將死了老將,我們丟多少子,都值!」

    湖南請願團,與交通總長孟思遠的請願書,都送到了總統府。上面羅列了張宗堯在湖南的倒行逆施,包括勾結扶桑人,盜賣共合財產,侵吞私人財物,縱兵行搶等行為。但是這些罪行加起來,也不如一條罪行來的有用:勾結南軍。

    之前我們的馮大總統,是堅定的南北和平主張支持者。可是自從段芝泉鬧了一回辭職摔紗帽,他自己南下督師,又被倪繼沖堵了回來。就不得不虛應故事,支持對南作戰。等見到南方歡迎張督軍的報紙,以及相關照片後,馮大總統瞬間變成最為強硬的武力一統南北派。對於西南軍務院視為寇仇,大聲疾呼

    「通敵叛國,這是叛變!這種人不處死,我共合法律何存?軍法又何在?槍斃,必須槍斃!如果不能把這種惡人處以死刑,華甫決心辭去總統之職,終身不涉足正界。」

    反正張宗堯人已經被打成了篩子,馮玉璋樂得把誓發的毒一些才好。他這個總統雖然帶了兩師人馬進京,可是依舊處處受段系挾持,不知有多少窩囊氣。趙冠侯在湖南翦除了張宗堯,安徽解決倪繼沖,等於是摘了段系兩條胳膊,他高興還來不及。即使沒膽量硬碰到亂,找點機會噁心他一下,他絕對不會放過。

    在總統公府裡,馮玉璋擺了一桌酒席,熱情招待湖南代表,以及從徐州鐵路指揮部趕到京裡的孟思遠。他先是問了鐵路的情況,聽孟思遠介紹一切順利,而且前景大為樂觀,就連段芝泉也全力支持修鐵路,發下餉糧皆傾力調度,人手不夠,總裡府所有人都要去前面幹活這等豪言,想來鐵路工程是一定可以幹得成的。

    馮玉璋不知道段芝泉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明明現在為了打南方,恨不得把京城全部正府職員的薪餉停發,挪做軍餉。怎麼好端的,又要修鐵路?但是總裡點頭,自己怎麼能落於人後,就只好附和著,只要是修鐵路需要,自己也不會落於人後。

    說完正事,馮玉璋又問道:「孟總長,冠侯和你可有聯絡?他在湖南情況如何?現在共合的局勢,孟總長是知道的。我們利和不利戰,張宗堯既已伏誅,接下來,還是該考慮以和為貴。」

    孟思遠一愣,他沒明白,張宗堯即是因為通南,而罪大惡極,非死不可。何以真正南方軍,反倒要以和為貴。若如此,張宗堯又有什麼罪過?不過他久歷商海,倒是不至於真把這句疑問說出來,笑道

    「冠侯只是讓我代為轉達湖南人的意見,其他的沒有多說。相信,他能夠明白大總統的意思。何況冠侯之前也跟我說過,他對打內戰,是不支持的。」

    「這就好,這就好。打內戰固然是不好,但是不打,也不行。如果這些地盤落入南方軍人手裡,他們的勢力越大,對我們就越不妙。個中尺度,我想冠侯必能掌握。孟總長,你雖然是交通部的總揆,可是軍政大事,該關心也要關心,該過問,也要過問。坐鎮徐州,也該和湖南加強聯繫,電報費用不用省,正府全部報銷。總之,一定要搞清楚,冠侯在幹什麼?」

    之前趙冠侯的消息經報紙揄揚,京裡可以掌握的到,最多就是時間上有所遲滯。馮玉璋也根據報紙,計算著自己的人馬入主湖南可行性。但是自從張宗堯被槍決,報紙上關於趙冠侯的行蹤卻沒有了報導,馮玉璋心內不由疑雲大生,趙冠侯身為督軍團的締造者,不大可能背北而向南。但是,他現在玩失蹤,到底是有什麼意圖?自己,又該怎麼拿捏住他。
Babcorn 發表於 2017-2-20 22:42
第767章 遍地都是張宗堯

     張宗堯授首的消息,對長沙的影響,遠超過昔日金帝退位。大批的百姓,學生走上街頭,揮舞著旗幟,熱烈慶祝惡魔得到應有懲罰。長沙城內的年輕女人終於可以洗掉臉上的鍋灰,穿上裙子,光明正大的走上大街。

    宗堯督湘,路絕人行,所謂名勝,也沒有多少人光顧。自其喪命消息傳開,長沙內外幾處名勝古蹟,被歡樂的人群充滿。大批逃亡外埠的長沙人回歸家園,乃至士紳、名流,紛紛選擇一處風光既好,名聲也大的地方集會。抒發情懷之餘,也要就湖南未來的走向,進行一番討論,順帶思考一下,自己能在新正府裡獲得多少好處,佔據什麼位置。

    岳麓山下清風峽內的愛晚亭,是長沙附近,一處頂有名的古蹟。沿山而下,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大批身穿嶄新藍色軍裝,斜打皮製武裝帶的北洋兵,在四周警戒。幾位約好了來此遊覽的學生被擋了駕,不免有些抱怨,認為共合人人平等,不該再搞這種特權。尤其放哨的是北洋兵,不是湖南兵,一群外省人,憑什麼霸住本省的名勝,不讓本省人玩?

    倒是有個學生腦子靈活「你們看,這些男人後面,還有女兵。這麼多北洋兵,又用女兵放哨,裡面說不定是那位趙冠帥。咱們能過好日子,消滅張毒菌,全都要靠他,讓讓他也是應該。」

    如果他們的視線可以穿過士兵,再穿過樹木枝葉的遮蔽,直入涼亭內,就會發現,在涼亭的,主要是一群美貌的婦人。女人中有博學者,向其他人講述這愛晚亭的來歷。某位身高腿長,一身軍裝的女子,揮舞著馬鞭說要做詩,但隨即,就被同樣一身戎裝的男子給制止了。

    趙冠侯雖然穿著元帥禮服,可是在自己的太太面前,像個服務人員,多過像一個軍人。連制止孫美瑤禍害古建築,也是不住的說好話,許諾著進城以後,先去光顧一下珠寶店,弄幾件專屬首飾,千萬不要把孫師長的大座刻在亭子裡。丟人丟在山東就夠了,不必出省。

    楊玉竹這時已經換好了行頭,穿著長長的水袖,輕移蓮步,在涼亭正中,邊唱邊舞。她一口秦腔名動三秦大地,加上身段優美,舞姿動人,論起戲劇上的造詣,更在翠玉之上。趙冠侯拉了孫美瑤在身邊坐下「看戲看戲,別總想題詩了。咱們孫師長的墨寶,得留在山東,湖南這裡,不要留。」

    被無端破壞詩興的孫美瑤大為不悅,皺著眉頭道:「她這秦腔我聽不懂,還不如聽京戲呢。」

    「好說,等回家啊,我陪你看皮影,聽呂劇。兵行天下,各省戲劇都得聽。現在想聽玉竹吼秦腔,不是件容易的事。要帶兵,唱戲的時間就少,難得這機會,不要錯過。」

    看著楊玉竹眉目含情,藉著唱戲舞蹈的當口,向趙冠侯飛眼,孫美瑤甩脫趙冠侯的手

    「我還是不愛聽,陪姐看亭子去。」

    蘇寒芝卻已經帶著鳳芝走過來,輕輕的為楊玉竹拍著手「三太太……不,應該叫玉竹,看我這記性,總是叫錯。這戲唱的好,身段眼神也好,真不愧是關中名旦。人比景美,我啊,也只看景不看人了。程月姐,這姻緣是你促成的,你可要也好生學著,別讓人把你比下去。」

    程月搖著頭,表示自己絕對學不會這東西,更沒有這種媚態。楊玉竹卻已經拿出渾身解數,乾脆把粉戲的手段使出來,眉眼間的撩人之態更足。

    蘇寒芝坐在趙冠侯身邊,小聲道:「這小寡婦以前在內宅做警衛時很規矩,沒想到一被你弄上手,就變成這樣,真是老房子著火燒的快。你們趕緊著辦個婚禮,總這樣偷偷來往不成話。」

    「我有分寸,會處理好的。」

    「剛才,有女兵過來送了消息,說是湖南軍營裡,發生一點騷亂,如果不是有我們的警衛,羅老爺差點被刺殺。雖然刺客被擊斃,但是是誰指使的還說不好。有人說著,要清除軍隊裡張宗堯餘黨。這種事,必須得通知魯軍,你看看,我們要不要干涉一下?」

    趙冠侯搖搖頭,手在腿上拍著板,眼睛跟著楊玉竹的柳腰轉動。「不必了。這件事,其實我之前有所察覺,但是沒必要干涉。羅家在部隊裡的影響有限,手上掌握不住多少部隊,也就是羅小姐因為舞旗指揮,親臨戰陣,在基層士兵裡很有威望。可是第一師關係盤根錯節,她那點威望,又怎麼夠用?過去打張宗堯,所有的矛盾都被這個大敵壓著。現在大敵解決了,和平在望,大家的矛盾,分贓的不均,就都成了問題。這顯然是有人急著跳出來摘桃子,連暗殺這種東西都用出來,還想要栽贓。讓他們鬧吧,連南軍都服了,他們還能鬧出什麼花樣來?姓羅的不來求咱們,咱們也犯不上管閒事。等到價碼談的差不多,再把這些人挨個敲打一遍不晚,姐,我們一起看戲。」

    在與張宗堯激戰期間,長沙已經換了主人。張宗堯以答應所有條件為代價,希望換取南軍出兵。但是譚婆婆通盤考慮後覺得,與其與張宗堯聯合抵抗魯軍,還不如聯合魯軍,吃掉張宗堯。自己是湖南本土勢力,如果落一個聯合張宗堯的名聲,自己將來還要不要在湖南待下去?

    確認前線的北洋兵大量開拔之後,趙恆易帶三個旅兵臨長沙,由於張宗堯帶走了所有主力部隊,留守的隊伍缺乏組織,也沒有戰鬥力,所以很容易被民軍接管城市。曾經張宗堯奉為上賓的顧問長野,還沒來得及離開,就被民軍抓了俘虜。

    在他身上,除了發現了一大筆錢以外,另外有一份頗為重要的湖南全省礦藏分佈圖,以及其繪製的湖南軍事地圖。憑這些東西,就可以認定其為扶桑駐中國的間諜,而張宗堯與其勾結,自然就是叛徒。

    連同長野及繳獲,都被民軍移交給魯軍,名義上自然是說,南軍希望和平,不想在內戰裡製造殺戮,應攜手對抗外敵。實際上,就是向北軍示好。

    趙恆易名義上的三個旅,實際兵力不足六千,餉械兩缺,連吃掉張宗堯都做不到,更不可能跟魯軍正面做戰。譚延凱出兵前,就再三下達命令:以和為貴,一定要以和為貴。地可以讓,事可以談,就是千萬不要刺激魯軍,別把他們引到湘西來。

    民軍也沒有刺激魯軍的本錢,長沙城遊行的學生,都高喊著趙冠帥萬歲。人心所向,已經不是士紳或幾個財主支持那麼簡單,而是老百姓從心裡擁戴這位魯督。民軍如果站出來跟魯軍作戰,市民和手下的弟兄支持誰,卻很難說。

    像是趙冠侯岳麓山之行,民軍就表示出充分誠意,城裡只留維持秩序部隊,大多數部隊離長沙十里駐紮,以示只是維持治安,絕沒有攻擊的意圖。

    湘桂聯軍中佔主導地位的桂軍,也與魯軍極為親厚。雖然其名義上的盟主岑春宣對趙冠侯並無好感,但是陸干卿在京城和趙冠侯結拜,兩下的往來一直沒停過。更重要者,在山東大戰之後,西南五省沒有哪支力量敢於誇口,有能力從魯軍手上討得好去。這時候,拉關係,自然比動刀子來的要緊。

    陸干卿大力倡導和平,來自廣東撫軍院的特使,已經開始與鄒秀榮接觸,希望以和平的方式,解決南北衝突。和平基本可以確認到來,現在的第一要務,自然就變成了搶蛋糕。

    湖南士紳,因為地域及派系的關係,內部爭鬥同樣嚴重。羅重軒在軍隊裡的影響一般,主要是在學界及財經界頗有名望,於議員裡,也很有些影響。如果重建省議會,他確實是極為有力的那一派,問鼎省掌的難度也不高。

    可是,畢竟剛剛結束戰爭,軍人的影響還是非常大,槍桿子對印把子,有先天的優勢。一些在軍隊裡有關係的鄉紳,並不滿意羅重軒當省掌。尤其是看出,羅瀟瀟這位才女,似乎並不怎麼得寵之後,對羅家的打擊,也開始升級。從會議上的爭權,到這次居然開槍,顯然,有的人已經越來越急於奪取權柄,無所不用。

    蘇寒芝道:「這事,要我說就怪冠侯。你看天天羅小姐去操場上跑步,又跟程月、美瑤她們打拳,還和安娜學開槍。哪還有三湘才女,大家閨秀的樣子。誰一看也知道,你們兩個肯定出了問題。羅家在軍隊裡,主要是靠魯軍的支持,現在沒了魯軍支持,他們當然就敢下手了。你如果不是聽羅小姐胡鬧,搞什麼假夫妻,現在何至於如此?」

    「這又不能怪我,假夫妻也是羅小姐自己提出來的,我得尊重她的選擇不是麼?再說,我們兩本來就沒感情基礎,她心裡有自己的男人,我不勉強。這種事,裝是裝不像的,想要瞞過一堆人精,不容易。再說他們說不定已經打探到,我們從沒同房的事,所以膽子越來越大。」

    趙冠侯自懷裡取出一疊照片,那是些模樣各異,但整體而言,水平都不錯的女人照片。「這裡面既有名門閨秀,也有湖南有名的名伶。只要我看中誰呢,他們就幫我辦。聯姻這種辦法,不是羅家專利,還有人猜測我是不是不喜歡這種太要強的女人,千方百計給我介紹典型的傳統美人,還纏著足呢。保證我打她一耳光,她先給我認錯那種。」

    蘇寒芝飛了一眼程月「家裡有一個,就別再湊一對了。」

    「哪個我也不要。不過,拿來看看總是好的,算是養眼麼。省議會裡,當然是亂一點為好,他們越亂,魯軍才越重要。這幫人,給一點顏色就要開染坊!居然要求第四師中的湖南子弟歸建,還向我要錢!白日做夢。保險櫃是我繳獲的,裡面就算有座金山,也是我自己的東西。吃進口的肉,沒有吐出來的道理!我這回就是讓他們明白明白,沒有魯軍,湖南得變成什麼樣。我啊,就在這看戲,由著他們折騰。」

    魯軍的入城儀式,定在次日,南軍正式向魯軍移交長沙,自己改駐湘潭。斗笠芒鞋的湘軍,與軍裝筆挺,打著武裝帶的魯軍,親切的握手,互稱兄弟。湖南本土百姓,至此,終於確信戰火遠離,臉上露出幸福的笑容。與學生工人一道,在城門至軍營兩側,揮舞橫幅,歡迎魯軍入城。

    趙冠侯騎著高頭駿馬,身穿大禮服,戴著雪白手套,不時朝兩邊揮手。記者的相機,冒起一道道煙柱,拍下這輝煌的一刻。於他兩側,蘇寒芝、孫美瑤、程月、楊玉竹皆身著軍裝,乘騎駿馬,緊隨左右。四名風采不一的女性軍人,也讓這支隊伍多了幾分洋派。

    在其身後,則是湖南本地士紳。再之後,則是執旗步行的羅瀟瀟。軍旗搖擺嚮導,湖南第一師居首,魯軍戰鬥序列居後,魚貫入城,部隊竟是一眼看不到尾。

    鼓號長笛聲中,士兵摔著正步前進,飽滿的精神,嶄新的軍裝,與之相比,趙恆易這個師,就顯的土氣。在歡迎者看來,也只有這樣的軍容,才可稱為正規軍。

    來到城門時,趙冠侯並沒急著進城,而是在城門下,舉著高音喇叭大聲宣佈,長沙軍民兩政,魯軍絕不干涉。把一切權力,歸還給湖南人民,魯軍奉行公買公賣,擅取百姓一針一線者,立斬不容。

    興奮的百姓,滿意的士紳,高呼萬歲的學生,把氣氛推向了頂點。羅瀟瀟放眼望向自己的父親、稍遠一些的趙恆易,以及父親身旁那些士紳、代表。恍惚間,她彷彿發現,每個人的臉都變成了張宗堯,但是轉瞬,又恢復了正常。

    一定是自己眼花了吧?她如是想到。但是,她並不是單純的小姑娘,也不相信,趙冠侯會真的這麼好心。解決張宗堯,自己卻不要任何好處,就這麼容易的把權力交給湖南。

    一絲不祥的預感出現在心頭,這裡面,一定有文章!
Babcorn 發表於 2017-2-20 22:42
第768章 陰招

     「姐,長沙人有俗話,楊裕興的面,徐長興的鴨,德園的包子真好呷。咱們山東雖然也有湘菜館子,但是說到小吃,終究差了一層。在長沙吃大菜,要去玉樓東,掌勺的是譚家菜的當家,想當初給鹽商家主廚,能做正宗官席。可要說吃小吃,要麼去火宮殿,要麼就得去這些小館子,這樣才對味道。」

    不大的飯店裡,趙冠侯一家坐在首席,外面滿都是背大槍的北洋兵,上了年紀的老闆親自動手,預備了一份一鴨四吃。走久了江湖的,看人下菜碟的本事不用人教,不需要吩咐,特意沒按湖南人的口味放太多辣椒,還為一桌貴客預備了玫瑰露,正好可以去暑氣。

    蘇寒芝對這家小吃的手藝讚不絕口,又笑著問老闆道:「我們這麼多人來你這裡吃東西,害你做不成其他人的生意,實在是不好意思。需要多少錢,我們算給你。」

    老闆擺著手「太太,您太客氣了。小的說實話,從心裡盼著您天天到這裡來吃。不但不是開支,反倒是給我省了好大一筆錢。我一說,山東趙冠帥愛吃我的鴨子,不光是多來很多客人,就是那些大兵,也不敢到我店裡攤派了。」

    趙冠侯放下筷子「怎麼?張宗堯死了,攤派沒停?」

    老闆無奈的長嘆一聲「就是這麼個話了。原本以為,姓張的死了,日子會好過一些,市面恢復,可以做生意賺錢。沒想到,張宗堯雖然死了,可是稅卻沒見少多少。子弟兵搶起東西來,一樣不手軟,這日子,還是難過嘍。這是冠帥在這裡,外面還有很多弟兄,才有點安靜時光。昨天為了搶地盤,兩支部隊在城裡面動手,大白天的放槍,那才叫嚇人。」

    湖南省軍第一師,雖然有了編制,但是部隊缺額很嚴重。大批被張宗堯抓進部隊的壯丁,逃跑或拖槍投降後,並沒能返回家鄉務農,而是被第一師強行留用。因為他們受過軍事訓練,會使槍,在部隊裡倒是很受重視,待遇比在張宗堯部下強的多。

    第一師的軍官,大多是士紳、大族的子弟充當,他們的忠誠可靠,但是能力就難說。真正可以用來發揮軍隊職能的,就是這些打過仗,會打戰的士兵。但是湘軍不同於魯軍,成軍的倉促,以及時間的緊迫,導致部隊沒有大規模訓練的時間。

    為了能夠擁有在紙面上足以與北洋正府抗衡的軍力,擴充力量的迫切需求,遠高於對紀律的需要。事實上,不獨湘省,目下共合各省,不拘南北,成軍大抵如此。只要有人,就可以成軍,武器軍紀,都是細枝末節的問題。

    魯軍全面退出軍政,原有張宗堯部下官員,都是用對等的金錢,換取了官位。不是才不稱職,就是聚斂無度,民怨極大。隨著張宗堯的覆滅,這部分官員要麼找到關係,重新留任,要麼就只能捲鋪蓋走人。湖南的權限,被士紳聯盟迅速接管。

    原本潛藏於水下的矛盾,因此爆發開來。未幾,在湖南省內,就出現了十幾個護軍使,完成對湖南利益的重新劃分。每個人根據自己的家鄉、出力,劃分了自己的地盤及勢力範圍。要想維護這些利益,就又需要軍隊。

    雖然士紳們不至於像之前的會黨一樣,搞到湖南一省出現十幾個師的番號,在大街上擺香堂散海底,但是部隊已經有氾濫的傾向。只要抓到籃子裡就是菜,兵員良莠不齊,大批土匪、劉忙、乞丐都被充實到軍隊裡。

    張宗堯部下已經習慣了放搶,發現自己沒受到清算,反而得到重用之後,不管是出於軍餉的需要,還是希望發一筆大財。搶奪攤派,這些在張時代就做熟的事情,又繼續從事下去。

    商人算是最為倒霉的群體,尤其是像徐長興老闆這種小商人。帶著各種名銜,不管有軍裝還是沒軍裝的部隊,只要打出某種旗幟,就可以來派糧派款。還沒從消滅魔王的興奮中走出來的商販發現,新的枷鎖,又套在了頭上。

    長沙的商業,在張宗堯時代幾乎被毀滅殆盡。現在靠著魯軍這數萬人的團體,以及巨大的購買力,又恢復了活力。可是這種攤派方式,卻讓商人感覺無力承受,對比之下,魯軍的形象,也就越發高大起來。

    新招募的湘軍,大多來不及制軍服,很多還是穿布衣短打,加上沒有魯軍那種文明素質培養,罵人打人都是少不了的。比起魯軍來,他們就越發被襯托的像土匪,湘人原本為張宗堯荼毒,抵制所有外省軍隊。現在,卻看魯軍順眼,對本省的省軍,怎麼看怎麼看不入眼。

    請神鎮鬼。魯軍的戰鬥力放在那,連張宗堯都滅了,這些張部的手下敗將,更不具備和魯軍掰腕子的力量。不管士紳們對那個保險櫃裡所存的財富有多少疑問,也不敢明著和魯軍作對就是證據。

    長沙的商人,開始想辦法找門路,給魯軍送錢,請幾個大兵或是軍官來店裡坐一坐。為此,設置在店裡專門設幾個座位,上面貼一張紙寫兩個字「彈壓」。

    只要有魯軍坐鎮的店面,就沒有省軍敢來派款。市面上,已經有黑心商人,開始仿製魯軍軍裝,其用意不言自明。趙冠侯這位大帥如果能給徐長興留個墨寶,老闆免費提供一個月食物,都是只賺不虧。

    遠處,一陣槍響傳進來,老闆搖頭道:「準是又有人馬火並了。這些人不知道怎麼回事,明明都是湖南人,卻為了地盤或是稅收,打的你死我活,這又是何苦?本以為可以過幾天太平日子的,這下,又沒的指望了。」

    等回到公館,鄒秀榮與杜小小聯袂從外頭回來。兩人現在是南北軍和談代表,外加經濟專員,除了與南方部隊談判,就是與湖南人談生意。張宗堯名下的地產,被全部交還湖南本土力量調配,可為了這些土地及上面的所有物,湖南省議會內部,卻發生了嚴重分歧。現在居然有人想要再把地,送給趙冠侯。

    「他們想要我們收下地皮,換取魯軍對他們的支持。畢竟現在議會是打嘴架,一到動槍的時候,誰有魯軍支持,誰就能贏。」鄒秀榮搖搖頭,很為這些士紳感到慚愧,豪門巨室,甚至一部分是參加過葛明的同志前輩,在爭奪權力時,嘴臉並不比張宗堯這種巨匪好看多少。

    「他們還想把手伸進部隊裡,用聯姻的方式,拉軍官過去。好在,我之前下了話,來僧不攆,去僧不留。想要留在湖南當女婿的,我絕對歡送,但是今後,就不再是魯軍的兄弟。和湖南本土聯姻者十不餘一,大多數還是希望把老婆帶到山東。兩下里還在拉鋸,真正談成的不多。不過看這架式,說不定我們前腳一走,後腳士紳們自己就要火並。到那個時候,任升那個師支持誰,誰就一定會贏。他們為了換取支持,什麼條件都開的出。別說族裡的女人嫁到山東,或者做小老婆,更不堪的條件,也不是不能答應。尤其是軍事弱勢的那一方。」

    鄒秀榮笑道:「你是不是在說羅老爺?羅家在部隊裡,可是弱勢的很。宗族子弟想要在部隊裡當軍官,卻被其他家族所破壞。翻出了那幾個羅家子弟一堆劣跡,從三歲偷看女人洗澡到長大了抽鴨片,應有盡有。靠著羅小姐,倒是收攏了不到兩個連,可惜沒什麼用。我聽說,現在軍隊那邊還在開會,要剝奪羅小姐的軍人資格。當然,他們的理由很充分,部隊裡只有羅小姐和幾個魯軍女兵,一旦出了問題,就是惡性事件。一大群如狼似虎的男人,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不成話,湖南禁止女軍人出現。」

    孫美瑤對羅瀟瀟全無防範心理,反倒認為對方是自己文學上的知音,這時一拍桌子罵道:「他乃乃的,憑啥女人不能當兵?山東的女人能編幾個團了,要不要拉出來比比,看看是他們的男人厲害,還是山東的女人厲害。」

    「鬧什麼,冷靜一點。」趙冠侯笑道:「我們說過了,山東不介入湖南內政,就是不介入。說話一定要算數,剝奪軍人身份,還是省掌選舉,我們什麼都不聞不問。等到與南軍的和約談成,我們就退回山東。現在,就可以著手準備,魯軍分批次退入湖北。」

    「退兵?這萬萬是不行的。張宗堯餘部,依舊在民間為匪,他們久經戰陣,戰鬥力強悍,不是民兵所能對抗。如果魯軍撤出,張宗舜、張宗禹打回來,湖南百姓就又該遭殃了。冠帥,軍隊絕對是不能撤的。」

    長沙的羅宅內,羅重軒苦口婆心的勸解,他很有些慚愧地說道:「我知道,一些同僚的表現,讓魯軍弟兄寒心,甚至有人用誣告或是冒充魯軍的方式,試圖破壞魯軍與地方民眾關係。不過,我敢保證,類似事件,絕對不會再發生。」

    兩天前,一夥穿魯軍軍裝的士兵到了鄉下,殺死了男主人,輪了女主人。女方跑到城裡告狀,鬧的輿論很大。省議會以保護魯軍的態度出面,準備賠償一筆錢給女方,把事情壓下來。趙冠侯卻堅辭拒絕,組織了一個小組調查此事,聲明如果是魯軍做的,不管是誰,就地斬首,自己會親自給這個女人磕頭認錯。

    整個調查過程,有記者全程參與,很快發現一個細節,魯軍駐紮於營房,禁止外出。負責採辦貨物,或是彈壓店面的士兵,一律都配有袖標。女人認了所有戴袖標的軍人,根本沒有施暴者。等到情緒平靜下來回憶,又發覺施暴者的軍裝與魯軍並不完全相同,對方的口音裡,還帶著很重的本土鄉音。

    魯軍在湖南招募的新兵,被重新拉來認人,又有人到村子裡去走訪,細緻的偵察下來,發現凶手竟是省軍的一個班。買了假冒魯軍軍裝下鄉。魯軍證明了自己清白,卻對地方上的這套手段深惡痛絕,連帶連彈壓店面的事也不肯做,市面上的秩序,因此更加糟糕。

    羅重軒作為代理省掌,民政的事,他都是要負責的,可是犯事的都是軍人,卻又不歸省掌管理。這種局面就形成了,想要管事的沒權力管,有權力的不但不管還在放縱,對於省掌的不滿聲音越來越高,讓其處境格外艱難。

    他能坐上這個位置,固然有羅家本土勢力的因素,可是魯軍的支持,也是必不可少的條件。如果魯軍現在開拔,留下來的任升未必會認他這個督軍老丈人的面子,湖南的正局,還不知道有什麼變化。

    家醜不可外揚,羅重軒並不想把內部的爭鬥說出來,就只好把責任推到南軍以及張部身上。

    「南軍雖然在和談,可是趙恆易的部隊,就駐紮在長沙附近,一旦魯軍開拔,南軍趁勢奪取長沙,以眼下的省軍,是抵抗不住他們的。彼軍素貧,一旦兵進長沙,必然縱兵放搶,百姓,又要遭難了。軍糧、軍餉上,如果魯軍有什麼困難,冠帥只管開口,我會想辦法維持。」

    「不必了。軍糧麼,還夠吃幾天,軍餉,我自己想辦法。各位老爺既然不相信張宗堯的家當只有省鈔,我也沒辦法。算我倒霉,不該去奪那隻保險櫃,用多少錢,都是我的事。當初岳州八百健兒山東助陣,死傷殘廢,現在還剩不足三百五十人。花名冊都在我手裡,隨時可以讓他們回歸省軍戰鬥序列,不過前提是,他們本人要自願,我無權對他們提出這種要求。」

    「省軍?不不,他們不該回省軍。」羅重軒連忙擺著手「我是想,在湖南編練一支警查大隊,這些戰士,正好可以填充到隊伍裡。冠帥,我可以再為弟兄們籌措一批米糧,軍餉……我想辦法先湊三個月再說。但是軍隊,千萬不要開拔。鄒夫人對湖南第一紡織廠的收購計畫,我本人是沒意見的,現在的問題,都集中在省議會那邊。」

    「爸爸,冠帥,你們好。」房門忽然被拉開,一身素色拖地長裙,手捧一本厚厚書籍的羅瀟瀟站在門口。陽光照進來,讓整個房間變的亮堂,陽光之下,人淡如菊,讓人很難相信,這麼個文靜嬌弱的女子,曾經搖旗吶喊,臨陣殺敵。

    羅重軒笑道:「我老糊塗了,怎麼拉著冠帥不放,跟我這個老頭子,又有什麼好說的。你們年輕人,才應該多談一談。冠帥,我已經吩咐了廚房備席,今晚上務必留下來一起吃飯。我府上的廚師雖然比不了玉樓東的譚大廚,可是在湖南,倒也有些名氣,正好請冠帥點評一二。」

    羅家的後花園很闊氣,漫步於此,芳香撲鼻。望著眼前這個女子,趙冠侯總覺得,她應該執一柄團扇,帶著丫鬟撲蝶為戲,又或者是在鞦韆上蕩來蕩去,才符合她的身份。那個搖旗陷陣的她……總覺得是暴殄天物。

    兩人彼此沒話,直走了約莫十分鐘,羅瀟瀟猛然停住腳步,朝著趙冠侯深鞠一躬「非常抱歉!真的,很對不起!我知道,這種道歉並沒有多少意義,但我還是希望冠帥再救一次湖南的鄉親。」
Babcorn 發表於 2017-2-21 23:19
第769章 信任

     羅瀟瀟的閨房,絲毫看不出大家閨秀的痕跡,書架上放的全是她能找到的兵書,其書目主要是以孫子兵法這一類的古兵書為主,現代西洋兵學著作不多。牆上,掛著一副魯軍使用的湖南地圖,比例不算太高,很多地方有訛誤,現在魯軍正在重新繪製,羅瀟瀟這份,顯然是過時的。

    在地圖上方,掛著一口連鞘寶劍,梳妝台上,放的不是胭脂水粉,而是一支拆卸成零件的左輪手槍。如果不是紅木架子床,湘繡被面,以及那沁人心脾的香味,很難相信,這是個女人的房間。

    羅瀟瀟在桌上,放了幾個木盒「這是我所有的財產以及嫁妝,其中包括存摺以及地契。我知道,這與魯軍的付出相比,算不了什麼。但是我所能提供的,只有這些。我為這段時間,湖南某些鄉紳的作為,向冠帥道歉,也深為自己有這麼一群長輩而羞恥。當然,我知道我爸爸做的一些事,也不夠好,但是……希望冠帥能夠諒解。」

    趙冠侯微笑道:「我諒解不諒解,這無關緊要。那位受害的女人,她能否諒解令尊,才是關鍵。」

    羅瀟瀟面色一變,趙冠侯接著說道:「你們只看到了魯軍作戰能力,都忽視了魯軍的情報能力。這算是我額外教你的東西,兩軍作戰,輜重後勤固然重要,情報蒐集也是決定勝負的關鍵。魯軍正是靠著發達的情報體系,才能對張宗堯的部署瞭如指掌,與他作戰,就像是耳聰目明之人打瞎子,自然是怎麼打怎麼舒服。羅翁玩的嫁禍把戲,想讓我去清洗那些省軍的軍頭,可惜還是被我查到了端倪。我只是納悶,他也是有女兒的人,怎麼可以對另一個女性,下這種毒手。」

    「不……不應該是這樣……」

    羅瀟瀟的胸脯劇烈起伏,臉上滿是難以置信的神色,趙冠侯道:「你可以選擇不信,或者認為我是在污衊,這沒什麼。如果你想看證據,我回頭讓人拿給你。」

    「不用了。我相信冠帥,因為我離開軍隊,也是爸爸的安排。」

    羅瀟瀟目光黯淡,神色很是有些失落,一向疼愛她,甚至為她不惜開罪張宗堯的父親,絕對要算好爸爸的典範。在這個普遍重男輕女的大背景下,他如果把女兒獻給張督軍做小,別人也很難指責什麼。他維護了自己,這並沒有錯,現在做的事,也沒有錯。他固然是為了拿權,但是拿權之後,或許對湖南整體會更好。只有掌握了軍政大權,他才能做出點實際業績,才能遏制住,目前的壞風氣。

    「他希望我被趕出軍隊這件事,能激怒冠帥,從此對省軍敵視。再加上,爸爸認為我在軍隊裡,早晚會鬧出醜聞,到時候冠帥動怒,他的處境就更難。再說,爸爸覺得,我這樣過的更好,更像一個女孩子。不用每天去跑步打拳,不用讓自己滿身是傷,流血流汗。不過我不知道,爸爸為了對付省軍,居然用出這種嫁禍手段……」

    「能走到羅翁現在這個位置,多半是梟雄之屬的人物,不管是對交不出租子的佃戶,還是擋路的人,羅翁都不會憐憫,也沒什麼做不出。當然,大家的立場不同,看問題角度不一樣。羅翁於羅小姐是好爸爸,但不代表他真是個慈善家。如果有更合適合作的目標,他會出賣魯軍也不奇怪。所以,魯軍寄食於湖南,從來靠的不是羅翁承諾,而是魯軍的把握。如果湖南不肯給魯軍糧食,我們就自己動手搬。」

    趙冠侯攤開手,「保險櫃的事,令尊多半也頗有微詞吧?或許,你該慶幸,我們之間只是假夫妻。如果是真正的夫妻,羅翁多半會讓你設法調查,我從保險櫃裡搞到了多少東西,又把它們藏在哪。這不是說羅翁不好,他考慮的是自己,是湖南。我考慮的是我自己與山東,大家本質上是一類人,不過我不習慣用自己的女兒做交易品。」

    「爸爸也不會拿我當交易品!」羅瀟瀟毫不客氣的反駁「至少在爸爸的角度看來,冠帥是個不錯的丈夫人選,認為我們的結合,對我也是件好事。他是個好父親,一直都是。」

    「我相信,就像我相信他會是好省掌一樣。據我觀察,目前湖南自制聯盟的那些士紳,從工作能力上,比羅翁還要遜色。所以,雖然我查出了這件事,但是只當沒發生過。至於這些東西……羅小姐說過,手刃宗堯,即為你夫。你是自己殺了張宗堯,等於你自己替自己贏回了自由身,這些東西你收好。將來遇到合適的男人時,再拿出來當嫁妝。如果不想嫁,自己留著防身也好。只要羅老爺信守承諾,魯軍也會信守承諾,保證不介入湖南內政。」

    羅瀟瀟苦笑一聲「冠帥,此時你還說什麼不介入湖南內政,不是很虛偽麼?我不是爸爸,沒有那麼重的得失之心,自然明白冠帥話裡的意思。所謂不介入,不過是坐看湖南水深火熱,魯軍概不參與。就算你恨爸爸他們,但是湖南百姓總是無辜的。現在的湖南,正在誕生無數張宗堯,這種事,絕對不能發生。還有,南軍也要對我們動手。」

    「南軍?你不是說趙易恆吧?他一共才六千多人,槍的話,連三千條都不到。想對你們動手,怕也未必有這個實力。」

    羅瀟瀟搖頭道:「南軍遲遲不去,實際就是在等,等魯軍離開,等我們兩家失和,他們好趁虛而入。兩下的軍事力量對比,冠帥心裡有數。趙軍的兵力沒有我們多,卻是真正打過仗的軍人,不是省軍烏合之眾能比。一旦開戰,我軍有敗無勝。譚婆婆為政雖然尚可,但是要養六千飢兵,又怎麼可能不搜刮?何況西南軍正府,名下百萬雄兵,光是協餉,就是一筆足以壓垮湖南鄉親的巨大開支。絕對不能讓南軍掌握大權……至少長湘一帶,精華之地,必須保持在省議會手裡。即使他們的為人有這樣那樣的問題,但是湖南自制,湘人制湘,這條路是對的。不能再走老路,再讓鄉親們遭罪。」

    她身為省掌千金,知道的消息,比普通人更多,包括報館不知道的事,她也有所瞭解。一些久曠士兵,自恃現在當了兵,開始把手伸向了湖南女校的師生。

    省軍裡的軍官,也開始盤算著,該娶哪個大家閨秀或是女學生女老師做小老婆。張宗堯一妻十二妾,除去正妻不在身邊,那些妾室都被當成了逆產的一部分,等待會商後分配。如果不是怕趙冠帥中意其中某人,引起湘魯衝突,他們現在就已經動手搶人了。

    「那些姨太太……大多數也是苦命人,我會分她們一些錢,讓她們可以有錢生活,至於未來的路,由她們自己選,是嫁給軍官,還是願意找個老實人嫁了都是她們自己的事。如果有人強迫她們,我會出頭。還有那些女學生,如果你可以聯繫到人,就讓她們來我的公館遞狀子,我保證,還她們一個公道。」

    羅瀟瀟卻並沒有任何笑容「大帥或許能保住十幾個收苦的女性,可以為一些受害者討回公道,也可以保住整個長沙。但是湖南,可不止一個長沙。大帥一口快刀,能斬得幾人?想要保住湖南百姓,最終還是需要一個有力量的正府,外加一個正常的社會秩序。不能再像現在這樣,兵荒馬亂,人人自危。湖南需要秩序,秩序需要強人。魯軍只要明確的支持誰,誰就可以穩定局面,把湖南紛亂的局勢結束。我知道,爸爸不夠好,可是,其他人也很糟糕。軍方的力量,竟然連一個合格的督軍都找不出,只能分成十幾個護軍使。目前看,能有資格做督軍的,就是譚延凱。可是他如果做了督軍,一定會重用趙恆易,屆時,桂軍也必然入湘,那便是第二個張宗堯。」

    她用乞求的目光看向趙冠侯「冠帥,我知道,這個要求有一些沒道理。但是現在,是求活命的時候,道理只能讓位給生存。我們湖南的父老要活下去,大家不能再過苦日子,有請冠帥,主持公道。」

    趙冠侯無言,只將那幾個木盒向羅瀟瀟面前一推「你的報酬……不夠。魯軍明確的支持誰,就等於公開站台。換句話說,就是要替湖南,擋下西南那麼多部隊。堂堂湖南一省之主,這麼一點東西如果就能買下來,未免也太廉價了。等你想到正確的支付方式,我們再來談這件事,羅老爺的菜不知道準備的怎麼樣,我去看看。咱們在一起的時間太久,不好。對你的名聲有影響,今後不要這樣了。」

    酒席從下午開始,一直吃到九點才散。趙冠侯與羅重軒的會談氣氛極是融洽,彼此談著湖南的未來,南北的局勢,乃至整個共合的發展。僕人們已經很久沒見,自己家主人笑的這麼開心。等到酒席結束,趙冠侯剛要離開,羅重軒卻一把拉住他

    「今天老朽特意為冠帥準備了牌局,您就別打算回去了。兩位牌友,都是湖南的財神,他們口袋裡的洋錢鬧著要嘩變,冠帥行行好,替他們收下就是。」

    兩位牌友大概十點鐘才到,一個是湖南現任財政廳的廳長,另一個則是湖南總商會的會長。四人打牌的當口,總商會趁機提出,請魯軍再次派出弟兄彈壓地面,約束亂軍的要求。財政廳也忍不住叫苦道

    「那些大兵,天天到我的財政廳來鬧餉,鬧的烏煙瘴氣。說什麼子弟兵,我看,就是兵痞。張宗堯欠的軍餉,關我們什麼事,憑什麼要替他發餉?這些兵,真的是良心大壞,真該好好整治一下。」

    「也不盡然都是士兵壞,我看,問題還是出在帶兵官身上。如果長官可以約束住部隊,就不會這個樣子了。」

    羅重軒抽著雪茄,不緊不慢地說道:「現在這幾位帶兵官,實在是才具平平,難堪大用,好兵到他們手裡,也會變成土匪。依我之見,還是請魯軍派出專門的軍事教官,指導湘軍操練,並負責維持軍紀。所需費用,將由湖南省正府負責。至於基層軍官……魯軍第四師裡,不正有幾百湖南兒郎,聽說在天竺打過仗,連洋人都不是他們對手。由他們來當軍官,再合適不過。」

    趙冠侯笑道「羅翁,這怕是不方便吧?魯軍說過,不干涉湖南內政。要是派兵彈壓地面,又向湘軍派駐教官,難免給人口實,製造不必要矛盾。」

    「冠帥多慮,這不是魯軍干涉湖南內政,而是湖南請魯軍幫忙。大家都是共合國民,不應有地域之分,哪有什麼湘魯之別?再說,冠帥也是湖南人的女婿,又怎麼算的上外人?」

    三個老人都哈哈大笑著,趙冠侯也只好陪著笑。牌打到凌晨兩點,幾個人都表示體力不濟,難以繼續。天色太晚,再回公館已不方便,由兩個十三四的丫頭,扶著趙冠侯進了寢室。果不出所料,燈下,羅瀟瀟正聚精會神的看著書,見到趙冠侯進來,迎上去接人,兩個丫鬟則道了聲恭喜,就退出去。

    趙冠侯看看羅瀟瀟「怎麼,這就是你想到的報酬?」

    「冠帥話裡的意思,難道我很差麼?」羅瀟瀟大方的坐在床邊「我當然不會想到用身體,來支付報酬這種事。這是爸爸的意思,他不是要用我換取支持,只是認為,名義婚姻,是對雙方都不負責任的行為。既然已經辦了婚禮,就該住在一起,像正常的夫妻一樣。」

    「原來如此。那你還不跑?就不怕我假戲真做?還是當我是做不出?」

    羅瀟瀟一笑「我身在軍營時,冠帥若要不利於我,瀟瀟又何以自保?既然當日不曾用強,如今更不會強迫。我相信你,也相信我的眼光。我只是睡不著,想等冠帥回來聊聊天。」

    趙冠侯搖頭道:「你睡不著,我困的很。趕快走吧,我要睡覺了。」說話間自顧解開軍裝,羅瀟瀟微笑著起身讓開,鞠躬離去。來到門口,望向關閉的房門,她心內微酸:冠帥,你怎麼知道,我今晚上如果回自己的房間去睡,爸爸就會從族裡,再找一個可憐的女孩,硬塞到你的床上。反正,有我一個人受苦就夠了,不要再牽連其他人。

    望向如墨的夜色,羅瀟瀟長嘆一聲,靠著門坐下,雙臂抱膝,就這麼睡了過去。

    次日醒來時,她卻發現自己睡在趙冠侯臥室的床上,身上還蓋著床單,不知幾時被人抱進來的。好在身上衣裙完整,身體也沒有異常。對人體知識頗有瞭解的她,自知無恙,心頭大為放鬆,但還是忐忑的四下看看,房間裡並沒有人,只在桌上放著一份早餐。從窗戶望出去,卻見晨曦之下,一個高大英俊的男子,正在院落裡打拳。陽光照耀下,周身沐浴在光芒之中,雖然看不懂是什麼拳路,卻可以感覺的到,一拳一腳之間,那充沛的活力。

    羅瀟瀟臉上泛起一絲微笑,下床拉開房門,向趙冠侯走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7-2-21 23:19
第770章 炮轟

     「湖南省陸軍第一師,全部基層軍官,皆由魯軍指派,人事任免提拔調動權力,全部由魯軍享有,省軍只有戰場指揮權,沒有平時的干預權。在財政上,會有一個專門屬於魯軍的戶口,用於接濟魯軍一師軍餉。保證專款專用,按時撥發,對外則以自制經費為名義。湖南的礦業,將由湖南本省商人、財政廳與正元銀行共同開發,紗廠也是一樣。另外請山東組織一個專門的考核機構,用於監督湖南官員,避免貪瀆。另外,湖南還將聘請山東的經濟顧問指導建設,參考山東模式,建設全新湖南。大帥覺得,這個代價夠了麼?」

    經過昨天晚上,羅瀟瀟已經徹底放心,毫不介意的與趙冠侯同桌吃著早點。在剛才,她也跟著趙冠侯走了半路拳,雖然拳腳間的力量不足,但是姿態卻很優美,如同仙女起舞,別有風味。

    趙冠侯笑道:「沒想到,你就睡了一個晚上,居然這麼快開竅了。不過這樣的交易,必須令尊點頭才有效。」

    「我明白,我來負責說服家父,現在的局勢,也由不得他不點頭。」羅瀟瀟很坦白「我不是剛剛想到的這些,其實這個方案我已經考慮了很久,只是沒有說出來。冠帥自然明白,這種約定一旦公開,我父女必成湖南公敵。再者,這種條件,湖南實際已經成為山東的殖民地。只是昨天晚上我想通了一件事,那就是做山東的殖民地,或許並不是糟糕的選擇。至少冠帥主正的山東,並不是一個難以相處的盟友,也不會對湖南敲骨吸髓。相反,倒是一些本省的勢力,可能所做所謂更糟糕。」

    她話裡的意思,自然也是指自己的遭遇。昨天晚上,如果換一個男人,她現在多半已經被吃乾抹淨。趙冠侯值得信任,他控制下的山東,亦如是。

    十天之後,天心閣下,大批魯軍士兵荷槍實彈,封鎖交通。西裝筆挺的記者,或執紙筆,或持相機,拚命的想要擠進去,卻被素來以文明禮貌著稱的士兵,無情的以槍托相向。在所有關鍵位置,魯軍的警衛營,都有專人盯防,試圖在這一區域活動的記者或是看客,都會被立即驅逐,甚至當場擊殺。

    對於這種安排,即湖南百姓倒是可以表示理解,如果是在前金時代,現在多半已經鳴鑼放炮淨街。當初張大帥過生日時,可是比這個動靜還要大的多,連大炮都拖出來嚇人。現在天心閣上的人,身份比張宗堯顯赫何止十倍,事件關係,更非大帥生辰可比,又怎麼敢掉以輕心?

    西南軍務院元帥之一,湘桂聯軍總司令陸干卿,與山東督軍趙冠侯在此會談,共商南北和平問題。剛剛穩定下來的湖南省議會以及南北兩軍代表,也在場陪同。這個時候,如果有人射出一發子彈,打碎的,就是南北兩方的和平。位於南北孔道的湖南,必然為軍靴踐踏,永無寧日。

    天心閣上,陸干卿爽朗的笑道:「有人勸我不要到湖南來,說當心是鴻門宴。我當時就在罵他,如果在湖南等我的是段芝泉或是馮玉璋,我確實會擔心一下。可是現在請我的,是我的結拜手足,如果連自己的兄弟都信不過,我又可以相信誰?冠侯老弟一句話,慢說是長沙,就是京城我也敢去。」

    「大哥這話說的豪爽,小弟有時間,還要到桂林去轉轉,大哥到時候,可要做個地主。」

    「沒話說,兄弟你儘管來玩,大哥包你吃好喝好玩好。別看我們廣西的女人大多土氣,可是桂林山水甲天下,好山好水,一樣可以養出好女人。現在還有廣東,廣州的女學生不少,到時候我讓她們排成長隊從你眼前過,隨你挑。」

    「大哥這話說的痛快,來喝一杯。」

    羅瀟瀟端著托盤來到兩人面前,供兩方督帥同飲和平之酒。並沒有想像中的劍拔弩張,南軍的姿態放的很低。包括已經到手的湘潭,也可以無條件退出,並且承諾,絕對不進攻湖北。所求的條件,就是保持現有狀態不變。湖南正局,由南北兩方共同組閣處理,省掌由羅重軒擔任,督軍,則依舊由原湖南督軍譚延凱擔任。

    桂軍承諾不進入湖南,保守原有疆界,湖南部隊,由南軍一師三旅,以及湖南省軍第一師組成。其駐地,維持戰前狀態,譚部以衡陽為根基,控制郴、永兩州,長湘直到岳州這一線,則由羅部駐防。其他地區,由雙方共同商議解決,山東省軍第四師,作為觀察部隊,負責監督兩方停火,並承修湖南水利工程,以岳州為駐地,吳辛田部為第四師收編。

    交涉辦的很順利,羅重軒的省掌職位,得到南北兩方大佬的認可,自可高枕無憂。譚婆婆再次做回督軍,也沒了什麼不滿。唯一的問題,就在於簽字的雙方,實際誰也不是本組織最高權力者。

    西南軍務院的大元帥是孫帝象,共合總統總裡都沒有表態,只有一位陸軍元帥簽字蓋章。

    趙冠侯對此有自己的解釋「我不是代表國務園或是總統公府,而是以督軍團成員之一的身份,連簽署這份文件。眾所周知,督軍團是為了保障各省督軍合法權益不受侵害,而成立的工會組織。南北交戰,生靈塗炭,勢必影響督軍們的生命財產安全。為國家計,為蒼生計,為督軍的合法權益計,我北洋各省督軍,都希望和平,反對戰爭。任何蓄意製造戰爭者,都為我北洋督軍之公敵,天下共討之!」

    幾位被允許進入會場的記者,飛速的記錄下這番言語,攝影師點燃藥粉,記錄下兩方代表簽字的鏡頭。

    等到合約簽定,南北雙方代表,變的更為親切,趙冠侯則拉著陸干卿來到一旁問道:

    「大哥,我的情況你是知道的,簽字沒什麼問題。軍務院那裡,孫帝像是大元帥,還有岑三他們在,你簽字會不會有麻煩?」

    「麻煩?什麼麻煩?孫帝像是個什麼東西,他有什麼資格管我的事!」

    陸干卿提到這個名字,立刻露出不忿之色「他剛來的時候,我是支持他的。畢竟當時大家起來反袁,他又策動了海軍起義,還拖了兩萬條步槍來,這都是好事。可是兩廣,終究是我的地盤,哪能容他一個天天講三皿主義的在我身邊礙眼?每天講什麼三皿,講什麼要選票,不要武人幹政,簡直是妖言惑眾!讓他講下去,早晚搞的人心大壞,大家只要總統不要督軍,我們又怎麼辦?何況他一無資金支持,二無後續武器補充,說來說去,就只有一張嘴,我怎麼會怕他一個空心大老倌。其手下的力量,就是海軍那十條破船,外加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民兵。有老弟你賣給我的魯造快槍,我才不怕他。軍務院裡,大家都不喜歡他,這個大元帥他當不長了。」

    西南軍務院裡,如岑春宣這樣舊派官僚出身的元帥,與孫博士這樣的新派人物,實際合作不到一起,彼此矛盾很大。加上孫帝象空有人望,沒有錢糧部隊,在軍務院裡的實際權柄並不高。

    西南各省督軍,對於北伐缺乏動力,對比體量,也覺得以南伐北,勝算渺茫。現在是北方督軍內部鬥爭,直系不希望皖系借道,又不希望皖系完成一統擴大影響。皖系則希望通過戰爭,消耗直系的實力,兩下彼此拆台,所以前線打成平手。如果真把北軍打的動了真火,西南五省又怎麼招架的住?

    於西南軍務院內部,督軍們的認識都為見好就收,穩固現有地盤,積極發展實力,千萬不要去招惹北軍。萬一真引的北軍南下,大家連手頭地盤都保不住。

    從經濟及軍事角度看,南軍都不具備戰勝北軍的可能,單一個張宗堯都可以跟南軍打個有來有往。現在魯軍兵至湖南,這個時候還要繼續開戰,不是自己找死?與北方和為上,戰為下,有一線機會,絕不放棄和平希望。只要北洋無意吞併自己的地盤,那就維持目前南北對峙的局面,也很不錯。

    岑春宣與趙冠侯有素日過節,看趙冠侯自然不怎麼順眼。但他的問題與孫帝像一樣,手下能掌握的部隊太少。陸干卿算是他的老部下,要賣老長官面子。黎天才是岑春宣衛隊長出身,也願意服從老長官指揮。可這種老交情,也只能維持個表面體面,真要是賣命那是辦不到的。

    桂軍的軍火,很大程度上還要依賴從山東購買,黎天才自己能掌握的部隊也極少,就算岑再怎麼想打,部下不肯用命,實際也是沒辦法的。

    北軍的經濟固然緊張,南方的經濟卻更差一些。即使有兩廣餉源接濟,加上雲南把鴨片一路種進了川,也難以支付高額軍費。早一點和平,督軍們才能早一點發財。

    「老弟,我把面子做給你,對外面場子要撐起來桂軍有三個師打出旗號入湘,實際上每師缺兩旅,每旅缺兩團,一共只有一個旅的兵力進湘。都是嚇唬人的,打仗……哪裡來的軍餉?你也要幫幫老哥的忙,軍火上,麻煩多少接濟一些。日後在湖南問題上,多賣老哥一點面子。我跟大總統,實際也有電文往來,大總統的意思也是以和為貴。大家無冤無仇,何必非要打個生死呢?孫帝象說是要保護約法,維護民住,可我跟黎黃坡又不熟,犯不上為他拚命,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大哥說的話,自然是有道理的。大家打來打去,損失自己的實力,實際也沒什麼好處。光是一個廣東,目前大哥還消化不下來。孫帝像在廣州,你的大帥府就修不到那裡去,所以……我決定幫一幫你。」

    這時,羅瀟瀟卻從一邊走過來,禮貌的朝陸干卿一笑,又對趙冠侯道:「那邊有幾位議員想和冠帥合影。」

    「弟妹叫你,趕緊走,我可不要遭三湘才女記恨。到時候寫點文章罵我,我還當你是誇我,大老粗就是這點吃虧。我自己找樂子,回頭再找你打牌。」陸干卿豪爽的一笑,將趙冠侯推給羅瀟瀟。

    兩人走了幾步之後,羅瀟瀟小聲道:「南軍幾個代表,一直在圍著我打轉,我不想應酬他們。麻煩冠帥幫個忙,送我回家。我還有一些話,想對你說。」

    觀音山,大元帥公府。

    孫帝象面色嚴肅,大聲喝問著「這是誰下的命令?又是誰給的權力?撫軍院沒有下達停戰令,為何前線部隊,擅自做主停火?陸元帥到桂湘交界,說是去指揮戰鬥,為什麼變成了和平談判?我們與北洋,什麼時候又有了談判的餘地?」

    岑春宣不緊不慢道:「大元帥,現在的財政很緊張,前線士兵普遍欠餉三個月以上,士兵士氣低落。士兵不是你的那些興中會員,每月只領二十元省鈔也可以咬牙工作,他們不見錢,可不會開槍。我們要打,也要有經費才行。大元帥在南洋素有人望,如果能從華僑那裡貸款幾百萬作為軍費,或許前線可以考慮開打。」

    另一名元帥唐榮昌道:「我滇軍在宜昌與魯軍發生激烈交火,軍火人員損失很大。前線發電,需要補充武器彈藥,也需要發放撫卹金。可是雲南的財政已經瀕臨破產,這個仗,我是打不動了。」

    孫帝象心知,宜昌方面,確實滇軍魯軍打的很凶,但卻不是部下交鋒。兩方部隊長官聚在一起打麻將,每天雀戰晝夜不停,熬的兩眼通紅,場面確實熱烈。至於說到損失,那最多是損失大量現洋,絕不會是武器兵員。可是兩個元帥擺出這種態度,擺明了就是不合作。自己的葛明精神與人格魅力,並不能感召所有人。

    他強壓著怒火道:「我能理解大家的想法,但是我只能說,這是辦不到的。自前金與袁慰亭衝突開始,我們就該認識到,北洋集團是一個頑固落後,且充滿野心的團體。其與葛明,注定你死我活,我們雙方,是不可能共存的,現在趁其經濟沒有恢復,泰西戰爭仍在繼續,列強無力東顧。正是我們剷除這批頑固的毒瘤,建立一個真正民住自由國家之時,如果錯過這個機會,咱們的勝算就更為渺茫。日後北洋元氣恢復,必會揮師南下,到那個時候,我們會失去最後的容身地。你們想要保有現有的一切,一樣做不到!屬於咱們的時間,不多了。」

    岑春宣抬頭看了眼牆上的掛鐘「大元帥,我的身體不舒服……要到後面躺一會,先告辭。」唐榮昌也跟著起身道:「我也有幾個很重要的電報要處理,事關宜昌前線不能耽誤,請大元帥見諒。」

    孫帝象見兩人說完即走,怒氣更盛,可是自己手上一不掌握財權,二不掌握部隊,對這種軍頭,實際拿不出太好的辦法對付。他抬頭看了一眼牆上的鐘,不知道為什麼,他們看了時間就要走。難道這個時間,有什麼特殊意義?

    多年葛明生涯,與大金的巡捕交鋒無數次,他並不缺乏警惕性。就在他思索著,是否自己也有必要離開時,窗外,一陣急促的鑼聲響起……警報。

    他剛剛站起身,尖嘯聲透過窗戶傳進屋中,接著便是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房間的玻璃被震的粉碎,孫帝象身體一陣搖晃,水晶吊燈來回的晃動,塵土從房頂落下,如同下雪。

    房門被人用力撞開,孫帝象的貼身衛士,亦是俠林中有名的技擊名家飛速闖入,背起孫帝象「大元帥,魯軍蒸汽艦隊正在向觀音山開炮,請大元帥迅速轉移!」

    水面上,屬於魯軍的兵船一字排開,炮口對準觀音山的大元帥府,火炮轟鳴!
Babcorn 發表於 2017-2-23 09:18
第771章 薄命

     「討伐張賊,魔王授首,三湘子弟血仇得報。南北議和,保全桑梓,千萬同胞免受刀兵。護佑故土之恩,保全家門之義,瀟瀟無以為報,只得以清白之身相酬。鴛鴦枕上,並蒂蓮開,連裡之好終成,伉儷之緣已終。他日相見,或為陌路,或為知己,一切遂緣。珍重……「

    書信上,仍留有女子的香氣,長沙城,卻難覓佳人芳蹤。看著書信,蘇寒芝噗嗤笑道:「怎麼,第一次被女人甩掉,感覺如何?」

    「當然是很難過,還用說麼?當我什麼?明明是她主動的,我以為是她真是心甘情願,結果又要玩失蹤,搞的好像是我霸王上弓一樣。我在湖南的好名聲啊,這下毀了一半。」

    趙冠侯無奈的嘆口氣「她一個漂亮女人,能跑到哪裡去?不就是家鄉,再不就是親戚家裡,我想找一定找的到。可是她既然一心躲我,我也不該去幹擾她的生活。早知道最後事情變成這樣,我一定會做一次柳下惠。」

    「她已經決定的事,即使你拒絕,也未必有用。總之,這是她的選擇,包括讓你的名聲受損害,或許也是她設計的一部分,也說不一定。」

    蘇寒芝對於這種年輕漂亮且有著一定知識素養的女人,有著先天的防禦心理,家裡有一個松江太太就夠了,不應該再加一個。何況羅家這種名門,娘家勢力太大,更不得不防。基於立場她不好明著下蛆,不過敲敲邊鼓,大可為之。微笑道:

    「我覺得,我們還是尊重羅小姐自己的意思比較好,她雖然暫時跟你分開,但是在湖南,我們的佈局並沒有受太多影響。我想我們離開之後,她多半就會回來,畢竟湖南的女子教會學校,以及女子師專,都需要她來當校長,教育廳裡,還有她一個位子。她現在不能在軍界立足,就只好轉入教育界,我想,這個機會,她不會放過的。協餉,駐防,該談的已經談好,我們也該回去,看看我們的孩子了。敬慈那個淘氣包,不知道又闖了多少禍,安娜不在,只有阿九可是管不住他。」

    「回去找機會揍一頓,能老實好幾天。」趙冠侯笑著擁住蘇寒芝的腰「姐,你的想法我明白,你放心,我雖然願意負責任,但也不會為了她,就拋棄其他人。我承認,與瀟瀟發生的一切是個錯誤,是我一時把持不住,犯了大錯。大家做朋友的感覺,好過做夫妻。如果她願意進門,我願意給她個名分,好好照顧她。但是現在她已經做出了自己的決定,我也願意她選擇屬於自己的人生。不會為了她,就拋下你們,真的放下一切,去找她回來。」

    「或許你真的這樣做,她就會真的愛上你也不一定。」蘇寒芝笑道:「我會安排女兵去保護她,在她身邊,我會留下一朵曇花以策完全。我們在兩湖獲得的東西不少,是時候該考慮回去,否則,萬一京裡任命你做兩湖巡閱,你又有的煩了。湖南的天氣比山東糟糕的多,我也吃不慣湘菜。」

    魯軍,終於要開拔了。

    除去山東省軍第四師留駐岳州興修湖南水利,省軍第二師駐宜昌,監督湖北與四川和平談判事宜,其餘魯軍分水陸兩途,返回山東。孟思遠通過交通部的關係,給魯軍調撥了大量機車,又僱傭了招商局輪船,山東自己的輪船也著實威風了一把。

    彼時,川軍為了給自己壯門面,調了一支艦隊來宜昌水域,準備震懾魯軍。不想麻將桌上,李虎臣直接對川軍牌友道:「你們那幾條商船,不要總在我們防區裡亂轉。想要販私貨,就準備點小船來,這種大船太扎眼,等到山東海軍一來,是要沒收的。」

    「啥子商船!那是軍艦!軍艦!」自尊心受到嚴重傷害的川軍將領,怒不可遏的糾正李虎臣的說法,後者反倒是比他更憤怒「騙人也不是這麼騙的吧?你當我瓜,沒見過軍艦?就找條舢板上安一門土炮,也要說是軍艦?難不成我們哪天把你這船打沉了,還要賠條軍艦給你,這不是訛人?」

    川軍軍官道:「要是弄沉了軍艦,當然要賠錢。這是我們四川的海軍,一共就那麼幾條船,你們的海軍注意點,不要搞沉,要不然,我們就把官司打到海軍部,你們也要賠。」

    直到後來,李虎臣才搞清楚。四川所謂海軍,就是水上緝私隊,以抓捕煙販鹽販為目標,製造簡易戰艦。其追求為工料便宜,造價低廉,主事人又要從中發財,質量就談不到。川人時言「好個四川大戰艦,從渝到萬才七天,警告江上柏木船,浪沉軍艦要賠錢。」

    連柏木船都可能浪沉的軍艦,在魯軍眼裡,根本就沒有威懾力,唯一擔心的,就是真搞沉了這麼一艘船,川軍會找自己要多少賠償費。好在四川海軍指揮官也自乖覺,山東兵艦還沒開到,就開始沒命的向上游逃竄,並打出旗語:破船舊炮無彈藥,缺糧少餉沒土膏,魯軍做決定前,請仔細計算開支。

    已從寶順輪成功升任魯勝輪軍艦指揮官的夏家兄弟,看了旗語之後,也吩咐著部下「不用開那麼快,這船繳獲了都不夠煤錢,大家轉一圈,意思意思得了。」

    山東靠著洋人技師以及普魯士遺留造船工業製造的蒸汽明輪艦,在共合國內堪稱無敵。即便是八閩海軍,都不具備和山東海軍較量的能力,就更不用說四川海軍。被幾艘蒸汽軍艦用艦炮掃了一圈,川軍就下定決心,與山東只能於雀戰分勝負,不可於疆場爭高低。

    湖南省內,登車上船的魯軍,收穫了無數鮮花與掌聲。大膽的女孩子,甚至去擁抱那些即將離開的魯軍士兵。比起本省省軍,魯軍不管是賣相還是作風,都更容易贏得百姓親近。軍裝筆挺,皮鞋鮮亮,身上帶著金表魯軍軍官,大多收到了本地女子熱情洋溢的求愛信。火車兵船上,都有不少離家出走,帶著積蓄跟心上人遠走山東的新女性。

    士紳們本意是希望,以聯姻的手段籠絡魯軍,使之為己所用。不想美人不及高官厚祿,反倒是不少女孩被山東軍官的豐富外加山東的待遇所吸引,背家而走,被拐回山東去,讓士紳們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

    自慚形穢的省軍,索性都不敢上街,長沙治安,由服裝打扮,與魯軍高度相似的警查大隊負責。這支警查隊,是之前吳敬孚派到山東的那些湘勇,如今都在魯軍任職。總數超過兩百人,接受羅重軒指揮。

    不管怎麼說,和羅瀟瀟做了一晚夫妻,對於羅重軒,趙冠侯也要有所補償。這支警查隊,就是羅省掌直轄武力,雖然人數不多,卻代表了山東的態度,有這個態度在,短時間內,他這個省掌位置沒人敢動,譚延凱也不敢對他下手。

    趙冠侯的車廂內,任升面色嚴肅的聽著趙冠侯訓話。他的第四師,奉命留守,名為興修水利,實際就是寄食於湘。第四師在天竺因為水土原因,損失超過三千人,他為此很挨了一頓批評。後於淮上招兵,又在天竺甚至還吸收了些洋兵進入,現在更是把吳辛田投降的旅以及湖南新招兵,都編入其部下,成員極為複雜。

    好在他生有亂德,並不怕部下亂,以淮上子弟以及第五師補充團為基幹,他有把握,在最短時間內,讓這支部隊完全服從自己指揮。

    趙冠侯素知任升之能,這個出身舊軍的將領,學習能力很強,在山東高級軍官培訓班,成績素來出色,在天竺的表現也極良好。他只囑咐道:「張宗堯部降兵,除原第六師部隊由我帶回山東外,其餘大部分都在河工上當苦力。這些人匪性難馴,要小心他們反咬一口。再有,就是你身邊的吳辛田,他雖然反正,但是卻是共合軍人,不是山東軍人,這裡面的差異,你自己心裡有數。」

    「大帥放心,卑職自當用心提防。」

    「提防就好。跟他們不要太近,但也不要太疏遠。我們現在很受歡迎,是因為我們剷除了張宗堯,又加上來的時間短。隨著駐紮時間越長,地方上對我們的不滿情緒就越高,這就越要需要我們小心謹慎。不要干涉湖南內務,安心修咱們的水利。自從葛明軍興,省內水利多已失修嚴重,這次我向湖南發行水利公債,就為了興修河工,一定要把活幹漂亮,不能讓人戳我的脊樑骨。」

    「卑職明白!」任升行了個軍禮,又問道:「羅老爺那邊……」

    「他那邊,我會派人看著,你不用管,他不管跟你說什麼,或搬出什麼人,你都不要聽。如果需要你幫他,我會派人通知你,沒有我的命令,你就拿他當個普通人就好。當然,如果你想當一把湖南督軍,倒也可以現在和他加強下聯繫。」

    任升道:「沒有大帥,卑職不是餓死在津門,就是死在八國聯軍手裡。不願為督軍,只求追隨大帥,鞍前馬後。」

    「放心,有的是機會。你在湖南,不要和士紳為敵,也不需要為友。最好的辦法,就是做個神仙派,不跟他們來往。誰要是少了你們的糧食軍餉,就給我發電報,我收拾他們。」

    火車發出長鳴,緩緩駛出車站,送行的湖南士紳、市民代表,拚命的揮舞著旗幟,為挽救湖南的恩人送行。

    在站台的角落,一個將帽簷壓得很低的男子,慢慢的放下了手裡的旗,用袖子擦了擦眼睛。身旁,一個嬌小玲瓏的女子笑道:「羞不羞,這麼大人還哭鼻子。你也是的,如果喜歡姐夫,為什麼不和他說清楚呢?不管你和你那個心上人曾經有多相愛,他都已經死了,你得為自己想想。像現在這樣,你們在一起一晚,然後又分開,這又算怎麼回事。」

    杜小小並沒有回松江,興修水利所費不小,除了攤派,主要資金來源,就要靠發行以湖南農稅為擔保的水利公債。雖然聲明專款專用,但是指定由正元發行,這便是一筆很大的收入,杜小小一方面要負責公債發行,一方面也要負責湖南財務監督,短時間回不去。

    她與羅瀟瀟從松江到湖北求救兵,兩人算是很談得來的朋友,加上她一向被陳冷荷關照,並不怕自己這個督軍姐夫,是以連羅瀟瀟逃到她家裡藏身,她也慨然應諾加以保護。

    聽到她的揶揄,羅瀟瀟道:「我沒有……只是眼裡進了沙子而已。我不能為他保持身體的純潔,難道連心靈的純潔哭也要被奪去?你們魯軍太霸道了吧?」

    「瞧你說的,就像是有人逼你這麼做是的,還不是你為了不欠人情?」杜小小笑著拉起她的手「你也是的,還人情的方法很多,非要用這招,萬一有了寶寶怎麼辦?」

    「哪……哪有那麼巧,只一晚……不可能吧?」羅瀟瀟自己說著也沒底氣,但還是咬咬牙「一定是你故意嚇我的!你也真是,看著老實,卻變著法嚇唬人。咱們接下來,還要一起發行公債,興修水利,我要是真有了,看還有誰做你的合作夥伴?」

    湖南自制基已成定案,隨著魯軍的離去,士紳之間的爭奪必將趨於白熱化,並肩驅張的夥伴,在利益面前,卻是毫不留情地對戰友舉起屠刀。放眼四顧,荊棘滿地,除了杜小小這個可愛善良的女孩,羅瀟瀟竟是找不到一個可以相信,不會利用自己實現野心的人。即便是父親……自己那一晚,又何嘗不是父親一心想要看到的結果?

    站台上,有人放起了鞭炮,為魯軍餞行,羅瀟瀟心內卻道,這到底是餞行,還是送瘟神……她拉起杜小小的手「杜小姐,我們還是走吧。」

    「是啊,我們去忙我們的事,總得有人出來,為湖南做些事情。既然男人靠不住,就只好靠我們女人。」

    「京城段正府那裡,到底能不能答應冠帥的請求,允許湖南自制?如果不允許,恐怕還是要打仗。」

    杜小小自信滿滿「姐夫提的要求,正府必須滿足,想要拒絕山東的提議,他沒這麼大膽子。」
Babcorn 發表於 2017-2-23 09:19
第772章 臥薪嘗膽

     南北議和的消息,段芝泉是先看見報紙,隨後才接到的自長沙發往京城的電報。趙冠侯在電報中,大肆強調魯軍水土不服,士兵多有病死者,部隊非戰鬥減員十分嚴重,多部已喪失戰鬥能力。尤其騎兵師的馬匹基本死傷殆盡,無力續戰。當然,魯軍一共也沒有幾匹戰馬入湘,騎兵皆以銀輪為腳力之事,隱過不提。

    除此以外,趙冠侯又特別強調,連年用武,山東經濟緊張,省窮民敝。前線軍餉無著,士兵士氣低迷,思鄉情緒嚴重,存在嘩變可能。為保證共合精華不至於全軍覆沒於湘省,魯軍只能代正府受過,簽定南北和平條約。國會問責,過歸於山東,世人揄揚,功屬於正府。冠侯既為共合元帥,理當代正府承擔責任,此乃軍人之天職。

    這份電報一發,彷彿整個議和,是趙冠侯得到了內閣的授意,主動出面背鍋。搞的一群議員看段芝泉的目光怪怪的,疑心是他與南方達成了什麼骯髒的交易。

    督軍擅自議和,與法理皆不能交待,徐又錚於安福俱樂部發力,在國會裡發起了一波討伐趙冠侯擅自議和的風浪。議員除了安福俱樂部的美酒美人外,對於山東也確實有不滿,他們並不反對和平,但反對未經他們同意而擅自決定的和平。這關係到國會的權力問題,是戰是和,應由國會決定幾時由督軍自己決定?

    但是這個議案剛剛一提及,湖南籍議員立刻破口大罵「你們現在彈劾的很凶,張宗堯荼毒我輩桑梓時,你們又在哪裡?」

    隨即,山東議員加入陣腳,與湖南議員組成湘魯聯軍,共同對抗其餘各省議員。山東理工科學校發展的不好,但是文科學校大興。大批在共合以後,被尊為國學大師,或是文壇首領的人物,被山東重金禮聘,到山東大學授課。加上飛虎團時,趙冠侯建立的圖書館,營救的學生,也都是文科出身。是以山東議員辯才無礙,舌戰群儒,如同諸葛再世,合縱連橫,亞然蘇張復生,以少敵多,不落下風。

    再者,山東議員頗有魯軍的風格。首先精通投擲,魯軍善於投擲手留彈,山東議員善於投擲墨水瓶。其次,倡導肉搏。魯軍以刺刀白兵為看家法寶,山東議員以拳擊為必修科目。最後,則是擅長團隊作戰。三人戰鬥小組,不管是拼刺還是拳擊,都是極為剽悍的陣型。在議會裡往往創造以少勝多的經典戰役。

    當然最主要的因素,還是山東議員發揚山東人傑地靈,金山銀海優勢,善以銀彈解決問題。在拳擊場上不遜山東議員的豪傑,往往在銀彈面前屈服,在魯幣或金條的吸引下,陣前倒戈,坐觀成敗者不知凡幾。

    是以參政兩院內,雖然有安福系同進共退,竟形不成聲討趙冠侯的輿論。彈劾案,遲遲無法通過。到最後投票關頭,湖南議員發明出牛步戰術,從自己的位置走到投票箱前,這短短的距離,居然走了四個小時,兩個議員走完,國會就到了下班時間。

    受到責難的議員振振有辭表示「議會章程裡,規定過走路時間麼?既然沒有,我這麼做,又有什麼錯,我這是合理的利用規則而已,懂不懂?合理!」

    財政部也私下向段芝泉反映「還請總裡見好就收,以和為貴。如果不許湖南自制,則必要浪擲軍費,糜費軍餉。雖然總裡募得大筆經費,但是,前線兵事耗費過巨,如果不能儘早結束戰爭,只怕又將重演洪憲故事。從財政的角度上看,儘早結束戰爭,更有利於我。何況,這份條約洋人也已經認可,如果我們執意推翻,將會被列強認為有意破壞和平。一旦終止貸款……」

    各部門都盼望著正府停戰,把養兵的錢,省下來給自己開工資,至於南北是否一統,正府命令能通行幾地,與職員們有什麼關係?

    如果說這些職員的意見無關緊要,各省督軍的態度,卻是沒人敢輕視的重磅砝碼。

    趙冠侯的通電,如同裁判打響了發令槍,各路督軍在槍聲之後,就開始了自己的表演。之前就在武穴通電反戰,要求和平的馮煥章率先發電響應,稱讚趙冠侯高瞻遠矚,胸懷天下,實乃共合武人之典範。我輩刀槍,豈可刺向同胞胸膛?現在泰西戰火尚燃,無力干涉我共合內政,正應舉國發展經濟,強國強兵,休養生息,南北和平,方不負國人期望。

    隨即,督軍工會的成員,紛紛來電附和,稱讚趙冠侯的建議高明,大談前線艱苦以及軍人不易。又談各省經濟困難,部隊欠餉多日,如果繼續戰爭,則本省經濟有崩潰可能。現在和議既已達成,就該按照和約,幾下休兵罷戰。從此刀槍入庫馬放南山,各省督軍正好免受鞍馬之勞,安心撈錢……不,是安心為共合做貢獻。順帶,請正府補發拖欠軍餉XXXX元,惟盼。

    這些北洋實權督軍,將正府批評一番,順帶大刷存在感的同時,正府權威,自然一路走低。

    這些雞毛撢子的文字未必高明到哪去,但是他們的簽名極有力量,每一份電報的附屬簽名上,都有幾個師長、旅長甚至是團長的名字。這些名字後面,都代表著數字不等的槍桿子。共合正府向來以民住為標榜,議員的話可以不聽,民眾代表可以不認,但是槍桿子的態度,卻必須謹慎對待。

    雖然段芝泉也炮製出幾省督軍堅決擁護正府,誓與南方死戰到底的通電,但是很快,上面的簽名人,就公開發布電文宣稱,自己對此電報並不知情,簽名更非本人手筆。漫天飛舞的電報,為共合報紙增加了無數材料,也為電報局貢獻了大筆收入,提前完成了本季度指標。

    隨著電報事件越鬧越大,段芝泉的臉色就越來越難看。這些督軍明顯不把自己放在眼裡,這次的通電風波,與其說是支持趙冠侯,不如說是,這些督軍們有意看自己的笑話。他們並不喜歡馮玉璋,但也不代表就喜歡自己。如果硬要說他們喜歡誰的話,他們更喜歡自己做主。

    本以為倪繼沖事件後,山東會成為督軍公敵,不想,督軍們對於正府的牴觸情緒更大。在這麼多督軍的壓力面前,即使段芝泉再怎麼不情願放棄征南,也只能屈服。

    京城裡正式的命令還沒下,已經有人開始請戲唱曲,慶祝南北和平,倒逼正府背書。梨園子弟紛紛抵京,應酬大小飯局,或是在戲樓掛牌賣票。徐又錚甚至請了一出楚漢爭,到安福俱樂部來演。

    徽班進京,皮黃定音。安徽與京劇淵源最深,段芝泉本人雖然不好皮黃,但是皖系軍政兩界人士,不乏梨園護法名票,對小扇子的安排大加誇口。聽著外面絲竹陣陣,休息室內的段芝泉忍不住道:

    「你看看,這些人成個什麼樣子?在他們心裡,我看巴不得希望兩下不要打,立刻就停兵,他們才好逍遙自在。連我們自己人都掣我們的肘,這還能做成什麼?趙冠侯安徽易督,湖北奪權,按說應該成為督軍公敵。沒想到,現在各省督軍還是買他的帳,這未免也過不可思議。」

    徐又錚道:「趙冠侯很聰明,他如果真的安排自己人在兩湖做督軍,肯定有人要出來說話。可是保了王子春做兩湖巡閱,兼湖北督軍,從表面上,並沒有動王子春的位置,還讓馮系的地盤,憑空深入到了湖南。這於督軍還是馮玉璋,都沒什麼害處,他們也就不會反對。如果現在執意南征,魯軍絕不會服從正府命令。沿途各省督軍,也不會同意借道,道路不通,我們的兵是過去不的。他們這幾年日子過的太好,已經不想受苦。再往下打,不管是廣西,還是雲南,都是遠瘴之地,一說到那裡當督軍,就覺得受苦。四川雖然富裕,可是現在四川聽說有上百萬軍隊,幾千個司令,好比是一座隨時可能噴發的火山,同樣沒人敢進去。」

    「更可恨的是孟思遠!還有陳冷荷、戴安妮那兩個賤人!」段芝泉恨恨道。他的大男子主義情緒很重,向來不滿意女性為官,更不滿意女人的職位在男人之上。而陳戴兩女不給他面子,財政部幾次和共交兩行商議借款,都被無情駁回。相反,倒為了孟思遠修鐵路大力籌款,就更讓他氣憤。

    再者孟思遠修鐵路,既要人力也要經費。是以在國會上,他多次公開指出,當前中國需要和平,青壯年應該成為工人而不是軍人,寶貴的資金應變為鐵軌枕木而不是槍炮彈藥。山東議員對孟思遠的提案又大力支持,有他在國會來搗亂,征南令也無法通過。

    徐又錚臉上帶著一絲不屑的笑容。「這群督軍,都是些鼠目寸光之輩,他們的思想,還停留在小站練兵時代。有了地盤,發了財,又娶了小老婆,就心滿意足。不大願意為擴大地盤,去跟人拚殺,更不願意吃苦,一聽到停戰當然高興了。再說趙冠侯兵進兩廣,與自己所在的省份,實際是被兩湖切割開,勢成飛地。委任大將怕養虎為患,自己坐鎮,又怕失去根基。井底之蛙,他們的目光……看不到多遠。」

    段芝泉的臉上,隱隱有些發熱,他總覺得,徐又錚這話,半是說人,半是訓己。對於地盤唸唸不忘的,難道不是自己?

    畢竟接收了袁氏遺產的段系,在名義上,控制大批部隊,直接控制的也有模範軍這種強悍武裝,但是卻缺乏自己的基本地盤。雖然在內閣呼風喚雨,但是地方上服從自己的省份並沒有幾個,所以對於地盤的需求,他比任何一個督軍都要迫切。

    接管其他人的地盤,都可能釀成北洋內部的火並,唯一的希望就在南方。可是連徐又錚都支持停戰,部隊又怎麼可能打的出去。他加重了語氣

    「鐵珊,我發現你去了一趟外柔然,整個人的氣質變的很有些不同。你來說說看,我們應該看到哪裡?」

    「整個中國,或者說亞洲!」徐又錚斬釘截鐵道:「芝翁,你不要在意一省兩省的得失。也不要在意一兩個督軍的態度,先有大氣魄,後有大事業。時間和精力,應該用在經略天下上,而不是在國內與這些鼠輩爭鬥。我這次在外柔然草原上,見到一個老牧民,聽他演唱了一段本部落傳奇英雄的故事,感慨良多。」

    他目光望向遠方,那位草原上不幸墜落的狼王,雖然霸業初成,就黯然隕落,但是其留下的故事,也足以震動人心,引無數後人傚法。遼闊的草原,彷彿與蒼天相連,立在馬背上,聽風吹響鸞鈴,看鷹翱翔九霄。或許正是那樣的環境,才會誕生出如此的豪傑。

    「我們的國家,不論土地人口,都應是亞洲第一強國,乃至於世界,也足以稱雄。曾經的中國,可以讓四夷賓服,現在我們卻要看洋人臉色,聽從列強安排,這種命運,不該是屬於中國人的。泰西戰爭是個機會,一個讓中國人翻身崛起的機會。本來,我想過吸收魯軍的力量,讓其變成我們的一部分。可是既然他抗拒,那就先解決他,以及他所依附的馮系。等到把國內的力量整合之後,再去開拓疆土,宣示力量。不管是前金割讓的土地,還是被列強奪去的土地,一寸不少,我們都要奪回來。督軍團一群跳樑小丑,到那時注定是冢中枯骨,一掃而光,又有何足論?」

    「鐵珊,段某也是軍人,何嘗不想國富民強,爭國權,捍國體!可是,現在我們連自己內部都搞不好,你說的這些,又怎麼做到?」

    「練兵!只要有一支足以橫掃宇內的強兵,和平協議或是列強干預,都可以無視。他山東有第五師,第三十七師,所以說話就硬氣。我們如果也有幾個第五師,就比他硬氣。這就是最大的道理。我們只需要一點時間,就足以改變這個天下。這次且讓他一回,不見得每次,都是他贏。芝翁你聽……」

    外面,扮演張良的老生,正在唱著流水「強弱不敵暫避讓……前輩的越王勾踐有志量,要學他臥薪嘗膽,在逆境之中圖霸強……」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Babcorn

LV:9 元老

追蹤
  • 986

    主題

  • 920465

    回文

  • 38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