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督軍 作者:普祥真人(已完成)

 
Babcorn 2016-10-30 07:39:5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17 246521
Babcorn 發表於 2017-3-7 22:17
第803章 開戰

     「快撤快撤……」

    胡亂放槍的士兵,伴隨著驚慌失措的大喊大叫,幾面旗幟放倒在乾涸的大地上。散亂的軍陣,邋遢的儀容,無不說明,這支部隊的狀態:兵敗如山倒。

    趙儻此人,嚴格意義上,並不算段或趙任何一系的支持者,他在督軍團裡掛名,但只為享受督軍財產神聖不可侵犯,以及將官免死的福利,而非趙系嫡系。他沒想過攻打其他省,只求其他省不要來侵犯自己就鵝米豆腐。不論魯貨橫行,把河南的本土工商業壓榨得奄奄一息,還是魯票把河南省鈔搞的幾成廢紙,趙儻全都不聞不問。反正自己花的是現大洋,鈔票的問題於自己何干。

    其既沒有攻打山東,分一杯羹的野心,也沒有助魯倒段的念頭。趙督軍永遠支持正府,誰是正府,他就支持誰。對於這一仗,他的態度始終是河南嚴守中立,宏武軍不參與任何衝突。

    邊防軍兩個混成旅在河南駐紮,他不反對,河南賣米給河北,他也支持,只要記得給他回扣就好。至於下面部隊是否會因此挨餓,普通百姓餓死多少,跟他就沒多大關係。

    查封山東在河南產業的命令,他不會執行,反之,山東要他查封段系在河南產業的事,他也不會幹。一切與自己無關,何必參與。這種態度自然引起了段芝泉的極大不滿,加上要籠絡馮煥章及其部下的幾萬虎狼之師,河南易督,也是情理中事。

    趙儻對於打仗沒有興趣,但是對於督軍寶座極有興趣,是以正府甫下易督令,他就下令召開省議會,用一個連封鎖會場,要求代表全票通過挽留趙督軍的提議。等到山東電文一發,趙儻腰桿為之一硬,隨即下令,河南加入直魯聯邦。緊接著又命四弟趙傑,大將常得勝率領宏武軍截斷鐵路,構築工事,試圖以武力驅逐邊防軍兩旅。

    劍拔弩張的雙方,因為河南問題而正式開戰,後世對於趙儻這個無能督軍的記憶,大多是直魯皖戰役導火索,其他就沒印象。宏武軍的無能,比之安武、定武等軍沒強到哪去。與邊防軍甫一交鋒,就潰不成軍。

    經受嚴格訓練,且裝備精良的邊防軍,對上舊軍改制而來的宏武軍,一如快刀切黃油。不管是單兵素質,還是整體水平,兩下實在不在一個層次上。宏武軍甫一對陣,就如潮水般潰散下來,邊跑邊道:「打光了打光了,實在頂不住了。」

    原本坐鎮洛陽指揮全局的趙儻,得知前線戰報之後,立刻下令斥責其弟趙傑作戰不利,剝奪其指揮權轉交給常得勝。隨即召集本省商界人士,闡述了一番生命與金錢誰者重要的大道理後,成功募得軍餉二十萬元,又宣佈將親臨前線,與邊防軍血戰到底。

    等到督軍火車出發,才有人發現督軍參戰心切,犯了方向錯誤,火車不是開往前線,而是開往山東。隨即又發現,河南省銀行的金庫被不明人士洗劫一空,連銅元都搜刮殆盡,府庫空空如也,糧倉粒米皆無,始知督軍使出了三十六計中最高明的一計,已經帶著小姨子絕塵而去。

    失去指揮的宏武軍,並沒因為易帥而逆轉戰局,河南大半土地,皆成為邊防軍控制區域。忠於趙儻的部隊,在邊防軍凌厲的攻勢面前,被打的潰不成軍,只能作鳥獸散。由大批軍校學生擔任指揮官的邊防軍年輕氣盛,得理不饒人,擺出直殺入山東的態勢,頂著烈日酷暑,拚力進攻。

    眼看潰軍敗局以定,追擊一方的營長高舉戰刀吶喊道:「交槍不殺!」

    潰兵看著四下撲上來的敵人,大部分人都舉起雙手,把步槍丟在地上。少數人雖然拿著槍,但是也沒了繼續射擊的勇氣。

    營長冷笑著看著眼前的失敗者,用袖子擦了臉上的汗「一群廢物!老子在西北打過柔然人,打過鐵勒人,還怕了你們這群散兵游勇?不是想逃到山東去投魯麼?去啊!就算是魯軍在,也和你們一樣,得當老子的俘虜!」

    話音剛落,樹林裡忽然響起一聲槍響,隨即,密如爆豆的槍聲炸響,營長的身體劇烈搖晃了幾下,怒睜雙眼,帶著不可思議的眼神看向森林。這位曾在柔然縱馬馳騁,讓叛亂王公跪下來重新歸附共合的戰鬥英雄,頹然倒地,死不瞑目!

    「殺!」

    大批伏兵自森林內殺出,裝彈速度和準頭,都非河南省軍可比。幾排槍打過去就投擲手留彈,隨即便是白刃衝鋒。這套攻擊流程,讓邊防軍產生一種莫名的熟悉感,有人驚叫道:「魯軍!是魯軍!魯軍越境了!」

    「你說對了,老子就是魯軍!」指揮官大叫著,將面前的敵人劈翻在地,大叫道:「虎嘯林在此!你們不是說要抓魯軍的俘虜麼,我倒要看看,你們有多少本事!」

    「龍揚劍,我叫龍揚劍!」另一名指揮官自側翼壓上,以絕對優勢的兵力,將追擊的邊防軍攔腰斬斷。彼此能力或許不上下,但是數量上的優勢,足以決定勝負。魯皖兩軍初次接觸,以山東騎兵師下騎兵一團兵力伏擊邊防軍一營,邊防軍全軍覆沒,魯軍進佔歸德告終。

    從整體局勢上看,歸德遭遇戰,只是一場無關痛癢的小規模戰鬥。虎嘯林的這次跨省出擊,並未得到聯軍司令部授權。而是坐鎮于歸德的常得勝本人,私下向虎嘯林發報求援。

    兩人在前金時代,有些交情,歸德城裡,又囤積了大批軍事物資,其中最重要的,是常得勝為了發財,私自扣留的一批應發往陝西的軍糧,數字超過三千石。

    眼下糧食比黃金還要值錢,虎嘯林為了這批糧食,擅自做主,越境支持。原本於其而言,也不過是想著虛應故事,搬光歸德走路。卻不曾想到,直魯聯軍與皖軍全面戰爭的打響,自己竟是導火索。

    濟南城大帥府內。鳳芝、程月、玉竹、孫美瑤等人,都已經裝束整齊,家中女子半戎裝,卻也頗有一番風味。這次趙家的女人大半要出動,陳冷荷這樣不諳武事的,則負責調度軍資,也閒不住。十格格與翠玉坐鎮家中,負責留守。兩下的任務,很難說誰輕或是誰重。

    趙家大女兒孝慈帶著一眾弟妹,為父親母親送行,她已經有了幾分大孩子的樣子,一板一眼的唱了一段穆桂英掛帥以壯行色,敬慈則先是被爸爸抱起來,在爸爸臉上親了兩口。隨後趴在父親耳邊小聲道:「爸爸,把小扇子留著我來殺,這樣福滿姐姐就一定會給我做小媳婦了。」

    濟南城,袁寒雲的小別墅內。小桃紅將一碗冰糖蓮子羹,重重地在袁寒雲面前的桌上一墩「我說我的二爺,我托你點事,就辦不了是麼?我小桃紅的面子,敢情就這麼不值錢?我可告訴你,我跟阿鳳姐那都說了大話了,這份討段檄文,你一準能寫。這都幾天了,你寫了麼?我知道,你是大才子,寫的都是道德文章,不寫這個。我呢,也不敢逼你,愛寫不寫,我還不要了。冠帥知道你的性子,不會逼迫你什麼。可是我小桃紅是個要臉面的人,拉不下臉來在山東吃白飯。如果你不想動筆,我就動手好了。」

    「動手?你能做什麼?總不成你到女兵營裡去當女兵。」

    「我找阿鳳姐去,她現在江蘇為冠帥奔走,去說服那些軍官投魯反齊,我也可以去。再不然,我就去山東女子救護隊,女子宣傳隊。我小桃紅不比別人少手少腳,別的女人能做的事,我也能做。抬傷員,洗被單,我什麼都能幹,總之,我不能在師父家白吃白住。」

    袁寒雲搖頭道:「你啊,總是有好話沒有好說,每次都要嗆我幾句才舒坦。我呢,也是注定要被你嗆,否則總覺得少了點什麼。你不懂,檄文之利,不遜刀槍,不能倉促。我總得好好籌措才好,你看這不就寫好了麼?」

    他將案頭的宣紙遞到小桃紅面前,拉住她的手「這幾年苦了你,跟著我這個大少爺,過的日子,跟那些普通人家的婦人,也沒什麼不同,枉擔了一個闊太太的虛名。我已經很對不起你,怎麼能再讓你去受征戰之苦,不管救護隊還是洗衣婦,都不是你該去的地方。你要強,我也要強,不過比起你去救幾個傷兵,洗幾件衣服,我的筆才真正有力量。就憑這份檄文,師父就能管咱們一輩子的飯。」

    小桃紅見他果真動筆,才撲哧一笑,「你啊,就是這麼個脾氣,你要早說,我至於發那麼大脾氣麼?這字太多,我認不得,你給我念。」

    「我的字,你還不認識?」袁寒雲也笑了,張開嘴,直到小桃紅喂了他兩口蓮子湯,才清清喉嚨道:「可著天下,也就是你現在還能支使我。要不然,我能幹這俗務?我的筆,也是寫這些東西的?聽著啊」

    「各省督軍、省掌、議會、各團體、報館均鑑:****段芝泉者,三玷揆席,兩謀元首,舉外債數億萬,魚爛諸華,募私軍十師團,虎視朝左。更復匿嬖徐又錚,排逐異己,嘯聚安福部,劫持政權。國會可去,總統可去,而挑釁煽亂之徐又錚,必不可去;人民生命財產,可以犧牲,而彼輩引外殘內之政會,必不可以犧牲。凶殘如朱溫董卓,而兼鬻國肥私;媚外如秦檜、石敬塘,而更擁兵好亂。綜其罪惡,罄竹難書。古人權奸,殆無其極徒以世界弭兵,內爭宜戢,周旋壇坫,冀遂澄清。而段某狼心不化,鷹瞵猶存,亂源不清,若和奚裨。山東趙冠侯,直隸曹仲昆等,洞見癥結,痛心國難,直魯諸軍,為民請命,為國鋤奸,南北初無二致也。乃段某怙惡飾過,獎煽奸回,擅戕總長,首構兵釁,以黷武之政策,戕其同袍;以不許對內之邊軍,痛毒畿輔。天命不足畏,人言不足恤,但知異己即噬,不惜舉國為讎。道路傳言,僉謂該軍有某國將校,陰為之助,某氏顧問,列席指揮,友邦親善,知必謠言,揣理度情,當不如是。然慶父不除,莫平魯難。今者直魯諸軍,聲罪致討,大義凜然,為國家振綱紀,為民族爭人格,揮戈北指,薄海風從。軍府頻年討賊,未集全勳,及時鷹揚,義無反顧,是用獎率三軍,與愛國將士,併力一向,誅討元兇。其有附逆兵徒,但知自拔,咸與維新。若更徘徊,必貽後悔。維我有眾,壹乃心力。********,其建厥勳。褫奸雄之魄,毋或後時,抉郿鄔之藏,相偕飲至。昭告遐邇,盍興乎來!」

    「老四啊,真是好大面子,袁二公子這號人,當初就算是項城在日,想要勞動自己兒子大筆,也不可得。沒想到,今天居然能得二公子給寫一份檄文,寫的好,寫的好!裡面一大半的字我都不認識,這一看就是好東西。」

    直魯聯軍司令部內,曹仲昆拿著檄文,臉上滿是喜色。司令部設在保定,當初直隸總督的行轅,後來成了帥府,現在當仁不讓成了司令部所在。曹仲昆心腹為二,軍事依賴吳子玉,行政則依賴內寵李彥青。雖然兩個心腹關係並不融洽,但好在曹仲昆能從中轉圜,不至於讓雙方真衝突起來。

    曹仲昆學問有限,這檄文還是靠手下幕僚翻譯後,才勉強看懂。一邊品著味道,一邊吩咐著李彥青

    「你這個軍需,一切行動,都要聽鄒太太的話,不許擅自做主。記住,山東為主,我軍為輔。你的差使,就是伺候好老四,他高興你就算成了,他不高興,我就保不了你。老四不抽大土,而且帶著女眷來的,常用的那套,都不要準備。十格格是個有脾氣的主,把她惹毛了,沒你的好果子吃。但是,在吃上不能含糊。老四除了喜歡女人,就是喜歡吃,給我找保定最好的廚子伺候著,一品官宴不能停。十格格那是什麼人,前金的御宴都吃膩了,你要是酒席伺候的不好,我可不饒你。」

    「仲帥放心,卑職不敢怠惰。」

    吳敬孚道:「仲帥,眾寡懸殊,不可輕敵。何況現在正在災年,我們在這大肆鋪張,要考慮影響。卑職聽聞,馮煥章與部下同吃同住,戰時能得部下出死力。冠帥這種鋪張法……」

    「他是他,馮煥章是馮煥章,兩人的路子不一樣,沒法比。老四要不為了吃喝,他才不當官呢。現在你不讓他吃,那是辦不到的事。再說,這仗打不打的贏,也不是看誰吃的好壞。子玉,我信的過你,打仗的事,你和冠侯商量著辦。」

    吳敬孚咳嗽一聲「仲帥,我軍已經完成總動員,第三師全體將士,誓死效忠仲帥。可是這一戰,仲帥為總司令,您把最高指揮權交給趙冠侯……」

    「你不要說了。」曹仲昆打斷吳敬孚的話「你的心病我知道。你第一不喜歡他與宗室牽扯太深,身邊又是十格格,又是承振。二不喜歡他這次為了報仇興兵。但是我要說一句,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我就是一個人。冠侯是我兄弟,也就是你的兄弟,咱們這次直魯聯合,跟以前和人搭伙打仗不一樣。是實心實意的合兵作戰,我的能耐我知道,這種仗我打不贏。所以,你可以替我拿主意,但是必須聽老四的,這沒的商量!」

    見曹仲昆說了狠話,且部隊軍餉糧食,都依賴山東接濟,吳敬孚也只好行了個軍禮「卑職一定服從命令。」

    「那就好。」曹仲昆嘆了口氣「我們哥四個,現在就剩兩了。我們兩要是你防著我,我防著你,那這人就忒沒意思了。我信的著我兄弟,他不會坑我,就像信你一樣。你們就聯起手來,好好揍那幫王八蛋!」
Babcorn 發表於 2017-3-7 22:17
第804章 初陣不利

     京城,段芝泉看著來自河南的戰報,眉頭微鎖。戰事終究還是不可避免的打響,從之前的情報看,山東在這兩年時間裡,於省內大量修建工事要塞,以此推斷,戰役發展,應是皖攻魯守,於山東省內為主戰場。卻沒想到,雙方衝突的焦點,居然是在河南,魯軍居然主動在外線作戰,難道真的欺我皖系無人?

    「我邊防軍第一混成旅,在歸德一帶,與山東第一騎兵師爆發激烈衝突。我軍遭遇三倍以上魯軍攻擊,浴血奮戰,敵戰場遺屍七百有餘,我軍亦傷亡兩百餘人……」

    段芝泉看著這電報,又看向徐又錚「鐵珊,這戰報是真的?咱們一個旅,可以打他一個騎兵師?」

    「真假,並不重要,我們只要明確兩點就夠了。一,山東部隊確實進入了河南,二,他們並沒有跨過歸德直指開封。那麼從大勢上看,就是我軍佔據主動。即使我們兩個混成旅吃不掉他的騎兵師,再加上西北軍以及陝軍,靠著絕對優勢的兵力,總歸能把這個麻煩解決。而魯軍騎兵師長孫美瑤,為趙冠侯愛寵,她一旦陷入險地,魯軍必不惜一切代價來接應。歸德現在就是個絞肉機,魯軍只能把自己的部隊,向絞肉機裡放,不管是西北軍得勝,還是魯軍得勝,都是兩敗俱傷的局面,於我皆有利無害。」

    「奉軍先部已過山海關,後軍很快將陸續抵京,其二十七,二十八兩師可以為我充當前鋒,斬將奪旗。以奉軍先沖魯軍前鋒防線,我軍損失能進一步降低。」

    段芝泉道:「我對這兩個師,有些不大放心。張雨亭與趙冠侯也拜過把子,趙這次為金蘭手足興兵,於公無名,於私則有義。而奉軍為收編土匪為基幹,帶有濃厚的江湖習氣。一旦奉軍因為支持魯軍做不肯為我所用,或是變起不測……」

    「那也無需擔心。」徐又錚胸有成竹道:「我們在徐州收編的兩萬辮子兵,經過這麼長時間的訓練,足以對抗兩師奉軍。張員其人,有勇而少謀,我們以一個陸軍次長的位置,足以收買他。再說,他不是喜歡復辟麼,我答應他,如果戰勝山東,他可以回徐州,繼續做他的前金巡撫,不怕他不為我所用。以此張敵彼張,以辮匪敵奉匪,既無損我之根基,亦足以牽制奉系。張雨亭不論是否為我所用,都不足以為害。再說,等張雨亭進京,向我們索取軍餉時,還可以採取果斷行動,奪取奉軍指揮權。」

    徐又錚指向地圖「山東檄文寫的好,是沒有用的,戰鬥總要靠軍事力量說話。直魯聯軍四面受敵,勢成孤窮。南方,齊英部與陳秀峰開戰,我已電令,由吳新帥帶領共合艦隊及松江盧振河部共闔第四師配合齊英,攻取江西。浙江朱端內部矛盾重重,其掌握不住部隊,無足為患,長江流域很快,就會歸我所有。羅重軒率部反魯,為我攻打西南之橋頭堡,等到解決魯軍,長江軍團可以揮師向南,兩廣雲貴,幾可傳檄而定,一統中華,成就不世功業,希望就在眼前。」

    炮火隆隆,波濤翻滾。一名泰西老人身著山東海軍軍服,揮舞著手杖,高聲發佈命令「射擊!」

    雖然四艘軍艦全部懸掛山東旗幟,但操作者,超過半數以上都是泰西人。如果有人知道幾名指揮官身份的話,就更要驚詫於,這支艦隊的真實來歷。

    四艘軍艦前身,皆為普魯士海軍所有,指揮官更是在東非讓阿爾比昂人頭疼無比,卻又無可奈何的巴森斯以及被陽光曬成半個黑人的小李曼。這四艘軍艦關鍵位置的操作人員,以及炮手,都是跟隨其在東非打過仗的舊部,以及部分原普國海軍袍澤。

    戰敗後的普魯士,經濟已經宣告破產,即使曾經的戰爭英雄,生計也很艱難。相反,山東能提供優厚的待遇,舒適的生活,更有在戰爭期間保護普魯士僑民的舉動,對於普軍而言,看法並不算差。到戰後,仍舊有數百名普魯士陸軍為山東效力,且大多擔任軍官職位。

    在千金馬骨的感召下,巴森斯從祖國招募人手非常容易,只要給管理人員幾根金條,或是一些大力丸,就可以順利的完成出境手續。是以山東海軍名義上雖然有山東字樣,實際上,是半國際性質軍隊。

    之前的魯鷹號加上這四艘蒸汽艦,與共合海軍的較量,結果就是兩個字;屠殺。

    段芝泉購買新船的計畫,被趙冠侯成功破壞,導致共合海軍只能由泰西戰爭中淘汰的老舊風帆戰艦組成。這些堪稱祖父輩分的舊船,甚至不敢進行一次齊射,對上這些蒸汽船,下場比靶子並不好多少。

    但是共合海軍依舊表現出了過人的頑強,全體海軍成員,駕駛著這些古董,英雄的衝向魯軍。旗艦打出旗語「莫忘高麗之恥,誓死捍衛共合榮譽,全軍隨我衝鋒。」以亡命的態勢,直衝海鷹號。

    炮彈在海鷹號四周,濺起一道又一道水柱,船身陣陣晃動,賽金花的身軀,幾次險些栽倒。在這個女人手上都吃過苦頭的夏家兄弟,已經不敢打狀元夫人的主意,但卻怕她出了好歹,自己承擔不了責任,連忙扶住她道:「二姑,咱還是退吧?這幫海軍瘋了,還是得讓洋人對付他們。」

    「胡說八道!你們兩兄弟怕死自己走,我才不要走。不把他們打趴下,就別叫我二姑!山東海軍,不能讓洋人看不起,給我好好打!打沉一艘船,我自己拿錢,獎勵他十根大黃魚,再找個姑娘陪他一晚上!」

    巾幗如此豪勇,男子也就沒了退縮的理由。夏氏兄弟點點頭,「既然二姑都不怕,我們更不怕,拼了!迎上去,看看誰怕誰!」

    一小時之後,松江鎮守使司令部內。吳自新看著面前笑靨如花的賽金花,面如死灰。

    「賽夫人,您聽我說,咱們之間都是誤會……」

    其麾下共合海軍,殺身成仁,成為直魯皖戰役中,第一批全員殉職的部隊。自戰爭打響到結束,不到一小時的時間,全部軍艦盡化為破木碎帆。山東海軍魯鷹號受創嚴重,需進行大修。但是在海戰分出勝負之後,原共闔第四師師長陳樂山發動兵變,囚禁松江鎮守使盧振河以及吳自新,隨即宣佈第四師加入直魯聯軍,接受趙冠帥指揮。

    這一點,其實也不難理解。畢竟正元總行就設在松江,山東在此經營數年,力量強大。駐軍的軍餉開支,又大量依賴正元調撥,被滲透的千瘡百孔,也是意料中事。原本因為力量不明處於觀望中的官兵,見到那些高大如山的軍艦,以及魯鷹號戰後,直接由阿爾比昂人帶入船廠修補,就明白了列強的立場,反水就更無猶豫。

    作為東南經濟明珠的松江,正式歸附於山東。原本打算到松江發財獵美的吳自新,轉眼就成獵物。即使見到豔名早著的狀元娘子,也沒了其他心思,一心只求活命。

    賽金花看著他,冷笑道:「伊就是吳自新?我聽說,伊跟人講,要把我抓起來,玩上三天再說。現在人就在你眼前,伊倒是想要怎麼玩法?」

    「賽太太……誤會,這絕對是誤會。沒有的事,這是有人誹謗,是造謠!」

    「是不是造謠,不重要,我只問你,現在你打算怎麼辦?你是想死,還是想活?孟總長在下面,還少幾個人陪他工作,我看吳新帥你下去,給他打打下手很不錯啊。」

    吳自新連連搖著頭「不……我不去……別讓我去!賽太太饒命,只要別殺我,咱們一切好商量。」

    賽金花猛的掄起胳膊,一記響亮地耳光甩在他的臉上。

    「孬種!那些戰死在江上的海軍,不知道遭了什麼瘟,居然跟了你這麼個無能的司令。你到下面,只配給孟總長擦皮鞋!想要不死,那也容易的很,把段芝泉做了什麼,還有他現在的軍事部署,都跟我說清楚。再寫一份自供狀,交代清楚你們段系的問題。只要你做的好,我就可以留你一命。否則的話,共合法律不殺你,三金公司種荷花的事做了不少,要是能把長江上游總司令也種了荷花,漕幫的老頭子們,也得給我挑個大拇指!」

    原本魯系控制之下的報紙,於段系的指控,是以當事人的口供為憑證。可靠性並不能說差,但是存在指鹿為馬的可能,百姓對此,也是信疑參半。可是吳自新不但是段系干城,更是段芝泉內弟,身份特殊。當報紙上,刊登出他的口供,承認東陵盜案以及鐵路公債案,皆為徐又錚,段芝泉等人所主使。二十一條,金佛郎條約,也是由其一手推動之後,段系所有的解釋,都顯的蒼白無力。隨著吳自新的聲明發表,自孟思遠被捕至被殺,所牽扯的一系列案件,大多已真相大白。

    在這一巨石激起的巨浪掩飾下,就連共交兩行的問題,也被掩蓋下去,不再惹人注意。

    輿論嘩然。

    比之輿論更讓段芝泉擔心的,是松江的歸屬,以及共闔第一艦隊全滅。北洋六鎮中,第一鎮本就是充數不討論,第二鎮被王子春給帶的成了廢軍,第六鎮大部為魯軍所接收。第三鎮,第五鎮組成直魯聯盟,與自己作對。現在連第四鎮都反了,傳統六鎮,竟已都站在對立面。苦心孤詣打造的共合艦隊,亦全軍盡沒,魯皖之戰初次正式交鋒,皖系竟是開門失利。

    打擊接二連三,不等段芝泉把這記耳光消化掉,另一記耳光又落在臉上。參謀總長汪士珍掛冠請辭,把辭職信放在了他的案頭。
Babcorn 發表於 2017-3-7 22:17
第805章 騎虎難下

     「大哥,你這是什麼意思?如果你想辭職,不如我陪你一起辭職,咱們一併退歸林下,過安生日子。這個總裡做著裡外不是人,我也沒什麼興趣當下去。可是眼下,山東公然叛亂,我軍首役不利,你這個時候辭職,不是助長叛軍聲勢?折了我們自己的威風。就算你對我有意見,對菊翁,你總沒意見吧?還是大哥對我軍如此沒有信心,擔心魯軍他日追究?」

    汪士珍搖頭道:「我對你和菊翁,都談不到意見,對魯軍更不會擔心。大家都是北洋舊人,誰對誰又有什麼過不去的仇恨?但是,這個官我是不好再做了。我是直隸人,跟曹趙二人都是大同鄉,自己也是督軍團的首領,頭上還頂著魯奸的帽子。那些逃出京去的議員,也有不少人拿著我開的條子。陸軍部已經不讓我參與軍事計畫策劃,我這個參謀長,除了每天假裝上上班,拿拿干餉,還有什麼用?這種虛官,我在前金做了很久,現在麼……不想再做了。我雖然不是大富之家,但是生活不成問題,你總不能看著我這個老朋友餓死,正好讓我落個清閒不好麼?」

    段芝泉心知,這一准又是徐又錚惹出來的亂子。直魯聯省自制之後,就開始在正府裡裁減河北、山東兩省職員,改以安徽人充任。可問題是,京城因為地理原因,大量河北人在部門任職是不可免之事。

    倉促間的裁員,讓正府的行政能力大為削弱,很多部門幾近癱瘓。現在,不少部門裡的職員,甚至是剛畢業的年輕人。但是為了作戰需要,這部分情況不好追究,搞到汪士珍頭上,這就未免太難看。

    他連忙道:「大哥,這一定是下面的人,搞出了紕漏。小弟可從不曾懷疑過大哥什麼,您這就回陸軍部,小弟隨後打電話過,我看看誰還敢不讓大哥管事。」

    「不了,就算你讓我管,我怕是也管不了。這種大仗,我哪有能力指揮,到時候出了紕漏,豈不是做實了魯軍探子的罪名?算了,人貴有自知之明,我沒有這麼大的本事,正好把位子讓出來,交給有能之人。再說,即使不說職權的事,就說輿論,我也扛不住了。」

    他指指外面「芝泉,勝負兵家常事,一兩戰的勝負,並不能說明任何問題。但是你應該多到外面走一走,聽一聽。現在京城的處境,你是知道的。商人罷市,學生霸課,工人霸工。整個京城市面幾近癱瘓,就算鐵珊用軍隊維持秩序,也無非是讓那些人不敢上街,可是沒辦法讓市面繁榮起來。京城首善之地,向來是紙醉金迷的銷金窟,可現在到好,蕭條到什麼地步了?糧行米價一日三漲,中卡合作銀行發行的鈔票,每天都在貶值。我的家裡,也接到不少父老的請願書,希望我能發揮作用,制止內戰。我自知沒這麼大的本事,只好不做官。芝泉,聽我一句勸,你的名聲向來不差,可千萬不要做第二個袁慰亭。二十一條,金佛郎案,皆為喪權辱國之舉,我輩且不可妄為……」

    段芝泉被說的臉陣陣發燙,心裡也在百感交集。隨著吳自新的指認,這幾件事已經不可能靠混賴來矇混過關。扶桑的二十一條可以傚法山東的普魯士貸款,事成之後不予認可。可是金佛郎貸款事件已成定局,固然皖係獲得了大筆資金,可是國家損失更大。事情鬧大之後,即使本系統內,也有人多生不滿。查封共、交兩行,更讓自己站在了百姓的對立面上。

    事實上,山東並不怎麼幹淨,可是老百姓評判是非的標準,更多是基於自身得失,而非公義。正元如何轉移兩行資產,從兩行身上吸取血肉,對於老百姓來說,並沒有太大意義。

    普通百姓關心的,只是自己在兩行的存款能否保證,兩行發行的鈔票,又是否能在經濟領域流通。自己是否可以繼續使用便宜好用的魯貨,以及買到山東提供的糧食。至於誰在兩行做了什麼,魯貨行銷,於民生的影響,跟他們又有什麼關係。從魯票兌共交票開始,山東在保證利益同時,也在百姓中間獲取了極好的名聲。現在,這種播種到了豐收的時候。

    與山東相比,正府的公信力反倒大不如山東。倒是正府方面,不管是查抄山東資產,還是廢止魯票,都受到了來自民間以及正界的阻力。共合不是一個軍國主義國家,正府又一向控制力不強,導致真想推行一個政策下去,實際也不容易。

    中卡合作銀行雖然也在發行鈔票,可是不管是信用還是能力,都不足以對抗共交兩大行,王叔魯號稱高才生,可是才能這種事,確實存在高下之分。即使以段芝泉的能力,也看的出,王與陳冷荷根本無法相提並論。前線需要資金,可是其所能想到的辦法,只有多發鈔票一條,這與洪憲時代,濫發共交票給前線發軍餉如出一轍。

    飲鴆止渴。可以想像,這樣搞下去,中卡銀行發的票子,很快就會被百姓棄用。而為了對直魯聯軍作戰發行的統一公債,以山東的資產作為抵押,本以為可以成為搶手貨。不想甫一發行,即遭冷遇,財經金融界人士無人問津,除了強行攤派以外,竟是賣不出去一毛錢的公債。

    作為前金時代的官僚,段芝泉對於輿論戰並不十分重視,在他看來,不管說的天花亂墜,最後都是要靠實力來決定勝負。可是,在輿論戰處於劣勢之後,他不得不承認,千夫所指的滋味,一點也不好受。

    國會已經名存實亡,安福俱樂部的成員,不少人已經公開反水,聲明與安福系劃清界限,不再出席國會。國會開會,連法定人數都湊不齊,會議根本開不成。國會癱瘓的結局,就是總裡真正實現了乾綱獨斷,議員投票成為擺設,一切事務,都由總裡做主。可是,一手締造共合的功臣,現在成了國會裡的讀裁者,這顯然不是他想要的。

    解決山東,一統天下,最終的目的,還是把共合建設的像一個強國。可是從當下處境看來,事情的走向,與他的想法正好相反。共合與直魯聯軍開戰,固然勝負未可定論,但是京城的霸工罷市,已經影響了正常的社會生活。

    京城的糞工、鐵路工人以及工商業工人的霸工,讓一座城市的功能徹底癱瘓。總裡府的下水道都因為缺乏維護而堵塞,內閣首揆的住宅,一樣被排泄物的臭氣,熏的人直欲作嘔。新鮮蔬菜水果,越來越難購買,京城物價騰貴,首善之地,盜賊橫行,民間的不滿情緒日增,老百姓對於這場正義的戰爭,似乎並不支持。

    由於資金優先劃歸軍用,正府職員的薪水要麼拖欠,要麼是以統一公債代抵。這又導致正府工作人員的不滿情緒極大,差點鬧了幾次正府霸工。安福俱樂部內,笙歌暫停,俱樂部的一切設施,都用來招待邊防軍將領。即使安福系裡,依舊效忠於段的閣員,也有很多不滿聲音。

    他們中不少人在四恆或是共交兩行有大筆存款,查封調查一天不停,他們的存款就取不出。加上鄉黨或是家族的關係,這些人從沒停止過向段芝泉說項,希望他解除封鎖令,停止對幾個銀行的調查。

    事實上,現在想查,也不大好查。共交兩行轉移資產的案子,已經牽扯到皖系中幾位要人身上。他們顯然在這些交易中收了好處,並推波助瀾,給這些行為提供了便利。如果再查下去,就要變成自己查自己。

    京城裡的亂局,表面上是學生、工人自發,實際上,能把局面鬧這麼大,背後自有大佬指使護法。而這些幕後主使者,甚至有一些,是安福系的要員。

    大家的態度已經很明確:不想打。

    不光是老百姓不想打,安福系內,同樣有大批和平論持有者。雖然因為懼怕徐又錚,他們不敢把這些話明著說出來,但是偶爾透露出的意思,也把自己的心思說的很明白。

    查抄山東產業的命令,只在京城得到執行,即使在段芝泉的老家安徽,這條政令都沒實施下去。山東如同一棵大樹,根須與地方勢力盤繞交織在一處,想要動它們,就要帶起無數泥土,這個代價太大了。

    汪士珍道:「芝泉,你是個聰明人,很多話不用我說,你自己心有數。我們不考慮戰場勝負,只說京城,國會裡安徽籍議員,一樣在對魯宣戰案上投反對票,人心向背,不言而明。雖然人死不能復生,但是覆水,也未必難收。只要當下決斷,或許還可挽回。」

    段芝泉當然明白,對方話中之意,是要自己捨棄徐又錚,換取山東的諒解。只要兩下和解,不管是經濟的壓力,還是民怨,都可以平息。但是……想到現在兵力的對比,戰場的局勢,誰又能在一把好牌的時候,主動認輸?

    經濟的問題,可以靠軍事手段解決。只要打贏直魯聯軍,所有問題,都不是問題。

    他深吸一口氣道:「大哥,我也知道,百姓對和山東開戰有牴觸情緒。但是,這枚毒瘤不除,咱們的國家就不成樣子。各省的經濟,都被山東搞的疲憊不堪,我們不打掉這個源頭,國家又怎麼可能發展?你相信我,只要九十六個小時,我們就能佔領保定,三個月時間,我們就能解決山東問題。只要三個月,所有問題都能解決,一切都會變好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7-3-7 22:18
第806章 河南戰局

     硝煙遮蔽了太陽,雖然天氣晴朗,但是戰場的天空,總是灰濛蒙一片。戰馬與士兵的屍體混雜一處,鮮血橫流,讓乾涸多日的大地,終於可以暢快的享受澆灌。死屍的服色十分接近,粗一看上去,會以為死的都是同一陣營之人。但是仔細看,就會發現,一部分死屍身上的軍裝上多一條武裝帶,軍裝質地,也較沒有武裝帶那部分死屍為好。

    邊防軍指揮官張鼎勳高舉著望遠鏡,觀察目標情形。雖然是以多打少,但是戰鬥進程並不算順利,歸德城頭依舊飄揚著魯軍戰旗,守軍神色鎮定,絲毫不亂。

    方才一陣,守軍弱勢兵力,居然出動發動攻擊,以騎兵發動突襲,與進攻方打了場對攻。邊防軍指揮官,皆為軍校畢業的學生,其操典中,並沒有相關介紹,一下子被打亂了手腳。雖然靠著兵多,依舊控制戰場,但是架設炮兵陣地的計畫再次落空,連炮兵都死傷慘重。這些神出鬼沒的魯軍,天知道把騎兵佈置在哪,明明是一個混成旅又一個團的部隊,竟是始終不能有效控制戰場。

    張鼎勳搖頭道:「山東騎兵師,果然名不虛傳。根據情報,他們明明只有一個團的武裝,我們這麼多部隊,竟然吃不下他。河南一省,現在不能全靖,就連我們控制的地盤,都呈現不穩趨勢,洋人軍官對我們的表現很不滿啊。」

    「他不滿個球!但凡他要是有魯軍那參謀長一半的能耐,仗也不至於打成這樣。」張鼎勳的副手齊樹銘,與他是軍校同學,雖然一主一副,但是說話不用在意什麼禮節。在剛才的遭遇戰中,齊樹銘親臨前線,胳膊上被砍了一刀,纏著繃帶,導致他乍看上去,倒像是帶孝出征的魯軍。

    人受了傷,脾氣就不好,顧不得身邊還有其他人,一邊抽著香菸一邊罵道

    「明明是在西北練了這麼久,又在外柔然跟馬隊見過陣,這回不知道是怎麼了,全都變慫了。魯軍的騎兵一沖過來,咱們的人就只知道跑,砍了幾個,還是按不住。要不是他們人少,咱們怕是要吃大虧。那些鐵勒指揮官,平時眼睛長到天上,拿的軍餉比我們高,要吃要喝要娘們,追著大姑娘小媳婦跑,到了戰場上除了會喊烏拉,讓弟兄們向上衝,我也沒看有什麼了不起的本事。騎兵衝過來時,他們跑的也一樣快,還有什麼臉罵我們。」

    張鼎勳看著老同學,無奈道:「蔣校長當初說過,魯軍善戰,我們還都不信,今天一看,果然名不虛傳。現在抱怨是沒用的,我們得想個辦法。咱們在河南只有兩個混成旅,原本解決宏武軍不成問題。可是現在,因為歸德拿不下,原本打下來的地盤,也出現不穩態勢。邦翰兄現在成了救火隊,到處去剿匪,咱們的幹部派下去徵糧派款,都不順利。士紳還有農民,都在看我們的笑話,不拿下歸德,怕是鎮不住河南的場子。」

    「怎麼拿?魯軍的防禦戰,就像教科書記錄的一樣,根本找不到破綻。我們現在火力也不夠,很難壓住他們。再說,他們在歸德城裡不但存放了大批物資,還能獲得外援,不卡死他們的糧道,這城不好攻。」

    歸德之所以始終拿不下,魯軍善戰固然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邊防軍對面的部隊根本就不是一個團。這個時候打仗,很大程度上依賴鐵路,歸德作為重要鐵路節點,交通便利。靠著鐵路之利,至少五列火車先後駛入城內,天知道上面拉的是軍事物資,還是援軍。

    反過來,進攻方雖然擁有兵力優勢,可是物資補給卻很緊張,糧食嚴重匱乏,擔任攻擊的主力部隊,也只能吃六分飽。

    河南的高溫,讓部隊體力消耗很快,物資補給接濟不上,仗就打的有前勁沒後勁。趙儻在河南人望不高,同他打,老百姓於邊防軍會給予協助。可是魯軍很得人心,加上鐵勒軍官為非作歹,讓邊防軍名聲大壞,邊防軍拉夫征丁極為困難。即使用刺刀逼著農夫運輸,對方也會消極怠工,效率極差。

    物資運不上來,前線缺少彈藥糧食,部隊的進攻不了多久,就得下來休息。

    相反,歸德城頭的魯軍,依託鐵路,從後方得到包括西瓜在內的蔬菜瓜果補給,不但能據城死守,還有餘力發起反突擊。邊防軍這支新銳,自主官以降,都缺乏打這種堅固要塞的經驗,一時也想不出好辦法。

    更令張鼎勳擔心的問題是,這幾天的交戰,暴露出部隊反應速度慢,只會按操典打仗缺乏應變能力,以及白刃戰能力低下的問題。這些問題,嚴重影響著部隊的戰力,而有些問題,原本是不存在的,

    邊防軍注重刺刀訓練,在外柔然,這些士兵可是敢向奔騰而來的外柔然馬隊挺起刺刀,以白刃邀擊的好漢。可是到了歸德,面對魯軍的馬隊,他們只能遠程對射,等到魯軍近身,往往就潰不成軍。

    個中原因,他其實也猜的到,邊防軍在西北沒有負擔,可是現在,卻不敢拚命了。畢竟當兵的多是窮人,與這些一心報國,想要軍事救國強國的熱血學生軍官不同,大多數基層士兵,當兵只是為了軍餉。國家大義之類的大道理,說了,他們也不會聽。他們在乎的是軍糧軍餉,還有保障體系。

    邊防軍對現役軍人的待遇很高,可是一旦不能上陣,卻不會恩養。失去了生活來源及能力,回家很可能就要淪為乞丐甚至餓死。在段芝泉下令,對前來討要安置費的老兵以馬刀白刃相向之後,這些勇士變的怯懦,也是情理中事。

    張鼎勳與他手下的幹部一樣,都是保定武備學堂速成班畢業生,這個學校是徐又錚興辦的,這些人算是天子門生,待遇極好。加上大多讀過洋書,有思想有抱負,並不把魯軍太看在眼裡。以優勢兵力,和魯軍打成僵持,讓這些天之驕子心裡大為不滿。尤其得知,對面的指揮官,有一個還是旗人,就更覺得面上無光。一個滿編制混成旅,又加強了一個團,難道還打不過一個旗人?

    齊樹銘狠吸了兩口煙:「歸德城裡的部隊,全靠鐵路獲得接濟,我們不如把鐵道給他炸了。」

    「不成,我請示過上峰了,上級命令,不許破壞鐵路,否則必定軍法從事!」

    「為什麼?這鐵路路權我們不是贖回來了?咱炸自己的鐵路,礙誰事了。」

    「你知道什麼,路權那是前總長孟思遠贖回來的。現在槍斃了孟思遠,對他的正策就得改。曾一朗一當上交通總長,就又把路權,壓給了洋人。靠這筆抵押,給咱們發的軍餉。現在這段路,是阿爾比昂人所有,誰敢動一塊枕木,都要當心阿爾比昂的嚴重抗議。要是影響了貸款,京裡的大老爺,可不會饒了咱們。」

    齊樹銘沉默了,作為段系培訓的軍官,效忠段系是起碼道德。可是作為一心報國的軍人,他又覺得,自己的選擇似乎存在什麼問題。他扔了嘴裡的半截香菸,軍靴在煙蒂上用力的碾,似乎這樣,才能讓心情平復。

    「乾脆,用看家招數,招募敢死隊吧。」齊樹銘咬著牙道:「我親自帶隊衝鋒,你集中所有炮火掩護我,拿不下歸德,我就不活著回來。咱們的部隊,目前只能控制河南要點城市,整體局勢上,我們還不能有效控制省分。一旦讓趙儻的人反過手來,大家都沒好日子過。」

    不等張鼎勳下命令,一名傳令兵自後方打馬而來,邊催動坐騎邊高喊道:「旅座,京城急電!」

    齊樹銘接過電報,只看了一遍,臉色瞬間就變的如同黑鐵,怒道:「豈有此理?我們眼看就要全取河南,憑什麼現在讓我們讓出去?那三個西北騎兵師是什麼東西,無非是穿制服的馬匪。殺人放火搶東西無惡不作,我早想消滅了他們,現在要我們讓出防地,還要我們移交物資,哪有這種道理?」

    「沒辦法,這是正直仗,不是軍事仗。」張鼎勳已經看出端倪:「孫新帥跟趙冠帥在陝西一起打過白朗,算是有交情。他這次肯站出來支持正府而不是直魯聯軍,已經是萬幸。現在派兵來,當然一切要照顧他的情緒,否則其背正府而投魯,咱們的處境就不妙。歸德城內,囤積了大批物資,那些西北騎兵都是武裝乞丐,打歸德就為了發財!」

    軍令在幾個團長手裡轉了一圈,這些軍校畢業生,在軍隊裡受的最多的教育就是服從,沒人有膽量違抗上級命令。即使意見最大的齊樹銘,也只能恨恨道:「他們既然想打,那就讓他們來打。但是物資,不能移交。好用的大炮全都拖走,一門也不要留給他們。糧食,我們自己也不夠吃,更不可能拿來接濟這些人,我倒要看看,這些窮鬼,拿什麼攻城。」

    歸德城內,部隊的建制實際混亂的很,如果僅看番號,守軍的兵力實際遠在進攻方之上。除了龍揚劍、虎嘯林所帶領的一個團,還有常得勝及部下兩個團,趙傑的警衛團,河南潰軍番號足有十三個團,再有山東省內自發來支援的保安團、屯墾團、警查大隊等雜牌武裝。實際人數上,如果把這些人馬拼湊一處,也有將近三個團的人數。

    但是,客觀講,實際戰鬥力,依舊只有龍揚劍的一個騎兵團為基幹,山東次級部隊擔任輔助,至於河南本省武裝,就只能當夫子。常德勝是前金時代的武將出身,亦是軍界前輩老軍伍,原本也不大服氣,讓龍揚劍一個後生晚輩總管全局。可是等看到魯軍實力之後,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帶的兵,也就只配當夫子用,連預備役都不夠火候。

    雖然打仗不頂用,但是趙、常兩人的身份,還是很有些用處的。兩個混成旅的部隊,不能有效控制整個河南省,加上西北軍三個騎兵師因為生活習慣包括信仰的差異,視河南如敵國,兩下矛盾極大。原本中立的力量,開始和忠於趙儻的武裝合流。

    他們不具備正面對抗皖軍的實力,但是在趙傑號召下,大批被打散的部隊,開始向歸德附近靠攏。其部隊戰鬥力並不值得依賴,勝在人地兩熟,打打游擊,騷擾一下皖軍的後方,這些工作都還可以做。

    趙儻當初在歸德存物資,實際是準備以官方身份走私,向雙方出售軍用品發財。後來常得勝以這批物資為條件,換取魯軍出兵,也是保全自身無奈之舉。畢竟有土斯有財,只有保住河南,大家才能繼續發財。

    虎嘯林無令出兵,也是抱著發財的目的,可是仗打到現在,實際已經變成賠本仗。為了保住歸德,魯軍源源不斷運來的兵員物資,價值已經超過歸德物資的價值。虎嘯林心裡清楚,自己這回撞到鐵板,如果不能打出一些成績來,即使有十格格關照,自己怕也是要革職。

    必須把仗打大!他心內默默下了決定,竟是狠心變賣家當,以自己的私人財產,給部隊發了一次軍餉。靠著這筆錢,守軍士氣被提升起來,他又利用歸德的電報局,向山東發了電報

    「歸德城外,發現大批皖軍部隊集結,似有重大軍事行動……」

    等到電報發出,虎嘯林暗自咬牙:是龍是蟲,就看這一把了。

    邊防軍的撤退極有章法,即使龍揚劍判斷出,對方收縮陣地可能是要撤離,卻也不敢追擊,畢竟手頭的本錢實在太少,大批部隊都是湊數吃糧的,真能打的就是自己的骨幹部隊,拿出去也拼不過對方。

    但是經過山東軍校培訓之後的龍揚劍,倒也沒單純拿這些部隊當廢物看。這段時間戰鬥裡,他有意識的把部隊混編,以骨幹帶動僕從,並從中選拔有潛力的骨幹,加以重點培養。

    魯軍糧餉兩豐,於這些部隊也極有吸引力。河南的省軍,也願意接受魯軍指揮,魯軍的訓練系統,於訓練新兵大有成效。龍揚劍準備利用敵軍交接期間,抓緊時間訓練,在敵人新部隊到來之前,爭取先讓這些僕從軍,能成為合格的炮灰。

    就在三天之後,龍揚劍在操場上操演著這些士兵時,虎嘯林臉上帶著興奮的神情,猛的衝進了操場。

    「好消息,保定來電,師座這次親自上來了!」

    「你說什麼?」龍揚劍和這個旗人合作的不錯,面上也是一喜「你是說,師座?」

    「沒錯,這是保定的電報,不會有差。師座親自帶著騎兵師的弟兄來了,證明不但不追究咱們擅自跟皖軍開打的責任,還要給咱們撐腰呢!這回要打大仗了。」

    孫美瑤能親到歸德坐鎮,這是連趙傑都想不到的事,聽到消息之後,他第一個想法,就是自己該走了。一山不容二虎,既然孫美瑤到了,指揮權就該讓出來。反倒是常德勝阻止了他的行動

    「魯軍再強,也是客軍,在河南我們是主。你現在走,人家還以為你是使性子,撂挑子,那反倒不美。留下吧,山東需要牌位,我們就當好牌位,給魯軍打好這個下手。局面你也看到了,山東得了河南,咱們還能保住富貴。如果是皖軍得了勝,我們就連家產都保不住,該捧誰,不用我多說了吧?」

    保定,直魯聯軍指揮部內,一身戎裝的毓卿,將手頭情報送到趙冠侯面前。「孫美瑤對面,是兩個混成旅,三個西北騎兵師,外加五萬陝軍。就算她的騎兵師渾身是鐵,能打多少釘子?把她派出去,你也真捨得?」

    趙冠侯道:「那兩個混成旅和三個西北騎兵師,美瑤都能包打,真正難對付的,反倒是五萬陝軍。不過,我不是安排了援軍麼?」

    「省軍第五師,以陝西人為主。鄉黨對鄉黨,你就不怕他們陣前倒戈?楊寡婦跟孫美瑤未必和睦,萬一她有意坑人,孫美瑤可就為了。即便加上第五師,人馬也還是不夠啊。吳子玉對你的安排意見很大,認為你是在輕擲人命,正建議組建西路軍司令部,在河南打一場大規模會戰。」

    趙冠侯搖頭道:「在那會戰沒意義。那些都是皖系附軍,打光他們,對皖軍也沒有多少損失。我們的敵人,是正面的皖軍。他們十二個邊防師的編制,才是我們心腹大敵。萬馬軍中斬元戎首級,餘者不戰自潰。再說,我給玉竹帶了秘密武器,平滅陝軍,指顧間事。我們的目標只有一個:佔領京城!」
Babcorn 發表於 2017-3-7 22:18
第807章 四照堂點兵

     於皖系而言,壞消息似乎有些多。先是松江兵敗,隨即又是汪士珍辭職,緊接著,山東兵艦殺向湖北的消息讓川軍大呼:速發海軍,否則有全軍覆沒危險。

    湖南的局面,也遠不似想像中那麼好,羅重軒、吳辛田反魯,只能用虎頭蛇尾甚至有頭無尾來形容。徐又錚對於吳辛田雖然沒抱太大希望,但是想來,在聯合了扶桑人之後,至少也可以拖住魯軍手腳,給川軍入鄂製造機會,沒想到,實際情況的發展,竟是如此糟糕。

    從吳辛田發佈命令,到其全部被殲滅,前後只用了不到一個小時。隨即,南軍趙恆易部雖然也開始對魯軍展開進攻,但是效果很差。湖南本土軍民,更支持魯軍而非子弟兵,更何況山東省軍第四師裡,又特意招募了不少湖南人。

    原本是譚羅想要共驅魯軍,平分湘省,竟變成了魯軍拳打羅重軒腳踢譚延凱的結局。南軍潰敗至沅水一帶,部隊損失大,內部又因此分裂。郝雲鵬自任督軍,通電反譚,趙易恆部下,號稱佛將軍的唐愚生亦通電全國,聲稱退出戰局,保境安民,實際亦是不服從指揮的表示。湖南省內,暫時已經找不到可以與魯軍較量的軍力。

    除去戰場失敗外,更大的問題在於,扶桑聯絡官也被魯軍活捉。根據其口供,段芝泉主持向扶桑貸款,用這筆款來訓練邊防軍,準備武力解決西南以及山東的計畫,被全數曝光。輿論嘩然,京城的報紙,紛紛轉載南方及山東的報導,輿論的壓力,對於段系已經非常不利。

    刺刀和軍靴,無法戰勝報人的筆。面對開在租界裡的報館,共合正府實際沒有太好的辦法。而段芝泉和扶桑簽定的條約,嚴重侵害了西方幾國在華利益,引起東交民巷方面極大不滿。雖然經過泰西戰爭後,這些洋人未必能有多少實力來干涉中國內政,可是控制本國財團不與共合貸款,這還是做的到。

    失去海外輸血的共合,財政日漸艱難,雖然靠著扶桑的貸款,暫時經濟可以維持。但是如果不能消滅魯軍,靠戰爭紅利補平虧空,這次戰後,恐怕共合正府將面臨財政破產的巨大危機。在這種壓力面前,不管有多少人出來倡導和平,段芝泉也只能跟魯軍戰鬥到底。

    戰場的變化,同樣也讓段芝泉頭疼。湖北戰場,段系借刀殺人之計未成。王子春雖然對魯軍侵奪省權大為不滿,但是一來自己的號召力太弱,二來,魯軍只搶奪地盤,還給他留些好處,段系連孟思遠都敢殺,自己的性命又怎麼保的住?因此在孟思遠死後,王子春反倒公開站台,支持山東,湖北力量一致對外,與川軍開戰。

    李虎臣的省軍第二師表現神勇,川軍作戰接連失利,王靈官似乎也有些鎮不住場子。固然魯軍不能打進四川,但是川軍也不可能打進湖北。再加上山東海軍的加勢,川軍這一路基本已經不能報希望。

    江蘇戰場的表現同樣不如人意。齊英雖然成功暗殺李秀山取而代之,並偽造了其自殺的事實。但是隨後,江蘇省內,就出現部隊大規模嘩變。數座城市的領兵官,指揮部下反水,齊英指揮軍隊討逆,卻不能取勝。

    他的才幹並不在領軍,而在於搞人。部下人心不穩,連內部都管理的不順,就該更別想對江西用兵。等到魯軍全殲共合海軍第一艦隊,順利佔領松江消息傳來,齊英部下開始成建制嘩變叛而歸魯。齊英連江寧都已經丟了,更別指望其控制江西。

    原本預料的長江三省,非但未成皖系囊中物,反倒歸入山東囊中,於東南佈局可稱徹底破產。眼下奉軍雖然大舉入關,可是張雨亭對於出戰動力不足,每天只是不停的發電報,要錢要糧。

    段系內部,除了河南一路頗有指望以外,南方各戰場接連失利,讓人很有些氣餒。一些段系成員,私下裡更是提議,不如與山東和談。

    勝利,現在惟有一場大勝,才能振奮人心,鼓舞士氣。

    四照堂內,段系要員以及山西、陝西、西北等軍派來的代表濟濟一堂,電燈將房間照的雪亮。徐又錚代替段芝泉,草擬軍事計畫發號施令。於北方而言,皖軍實力仍遠強於聯軍,只要在北方打一場大勝仗,一切就都能逆轉。

    他的作戰計畫擬的極為詳細,不但本部人馬,就連友軍也都做了安排,一份軍事計畫,涵蓋了數十個師,幾十萬大軍,史稱「四照堂點兵。」

    「我軍,分為東西兩路。西路軍總指揮為段香岩,率邊防軍曲豐同、陳文運、劉旬、魏宗翰、李進材等五師又一混成旅,並奉軍二十七師,於涿州、固安、淶水一線佈防。其中以邊防軍曲豐同師為主力,集中於良鄉——琉璃河——涿州一線。東路軍由兄弟自認總指揮,率邊防軍程雲鶚、宋子揚、宋光耀、譚金方、張國棟等五師及奉軍二十八師佈防於廊坊、落垡一帶。西路軍主力沿京漢鐵路南下,直取保定;河南邊防軍兩混成旅,並西北騎兵師,陝軍三師,同時東進,晉軍自娘子關出擊,兵取石家莊,配合西北部隊,圍殲直魯逆軍主力於中原。東路皖軍以津門為攻擊目標,交戰得手後南下,沿津浦路南下,直取山東。安徽三師一旅攻打徐州,自徐州北向山東,攻打魯軍後方,斷其歸路。」

    隨著指揮棒在地圖上的移動,行軍路線,清晰的出現在各軍官面前。徐又錚又道:「直魯逆軍倒行逆施,背叛國家民族,必將受到應有處罰。此次出兵,皆以攻取山東為目標。進魯之後,按各自實際控制區域,劃分防地。防地之內,一切軍政,皆由軍事主官自行決定,正府不加干預。」

    這話的意思,顯然就是縱兵肆意行動,幾個軍官都聽的兩眼放光,摩拳擦掌。軍需官忽然起身道:「秘書長,那軍糧補給方面……」

    「這一點,我已經想到了。」徐又錚微笑道:「所有部隊出發前,一律發四個月軍餉為恩賞。至於軍糧……我向扶桑洋行訂購了大批面包,讓弟兄們也嘗嘗這泰西軍糧的味道。現在天氣炎熱,行軍艱難,這我是知道的。大家下去跟下面的弟兄說好,這次出兵,正府全程提供荷蘭水給弟兄們飲用!」

    共合的大兵行軍喝荷蘭水,這怕是自小站練兵起,就沒有過的規矩。一干將領皆面現喜色,精神大為振奮。一旁,張員一身前金袍褂,顯得與所有人格格不入。從一開會,他便合著眼睛,不發一言。此時忽然道:「我軍大舉出征,京城留守問題……」

    「這便要有勞紹帥了。」徐又錚道:「紹帥與江提督,皆是前金名臣,熟悉輿情,由你們負責京畿衛戍,最為合適不過。原徐州部隊,皆歸張紹帥指揮,我相信,有你們二位坐鎮,京城自可穩如泰山,萬無一失。」

    奉軍方面使者,正是昔日八角台讓位的張景輝。他起身道:「秘書長,我們奉軍遠路入關,餉械兩絀,懇請正府,先補齊奉軍欠餉惟盼。另外,我軍軍餉皆由四恆銀行代辦,現在京城分行為正府查封,奉行用款大為不便。我們的軍餉錢款,將如何安置,還請明示。」

    「請轉告貴軍張雨帥,徐某在奉天所做的承諾,始終有效。奉軍弟兄,將得到足夠的軍餉以及軍需。在明天天亮以前,我會派三百萬的款子給奉軍,作為開戰經費,足以滿足奉軍需求。至於奉軍委託四恆代辦軍費,可向山東四恆總號索取。只要奉軍在山東登陸,以貴軍之能,籌款不成問題。關外不久之前組建了海軍,正好可以揮師南下,直取日照煙台,長驅直入。魯軍主力集中於保定一帶,後方空虛,只要一個旅入境,何愁不能犁亭掃穴,屆時山東一省財帛任取,貴軍糧餉何須擔憂?」

    陝軍聯絡官起身道:「秘書長,卑職出發前,章帥再三提醒,務必向正府說明,我軍目前不利處境。陝西大旱,顆粒無收。目前我軍軍食既缺,軍餉全無。請求正府能夠一視同仁,將軍餉軍需予以發放。另外,自河南進山東,兵站補給設於何處,也請示下。」

    徐又錚搖搖頭「此戰,我軍河南戰場,鞭長莫及,因此不設兵站,不成立補給處。自前金時代開始,補給糧台,多成為個人謀取私人利益的藏污納垢場所,於軍事無補,反倒會滋生無數弊端。貴軍章帥,治軍甚嚴,最得民望。何況直魯聯軍擅興刀兵,民怨極大,陝軍入魯,沿途士紳必簞食壺漿,以迎義師。何愁沿途補給軍食問題?據我所知,山東向來注重糧食安全,於省內大修糧倉。只要進了山東,就不愁沒有食物補給。至於在河南作戰的開支……就請山西方面,予以發放。晉陝一體,同器連枝,相信閻督軍肯定願意支持這次作戰,不會吝惜軍糧。」

    說到這裡,徐又錚站起身,揮手道:「天色不早,今天就到這。拿命令書來。」,

    侍從遞上命令書,徐又錚龍飛鳳舞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最後一筆剛剛落下,大廳裡忽然變得漆黑一片。所有電燈,同時熄滅。京城電力工人總罷公,開始了……

    保定,臨時司令部內。

    趙冠侯也站在地圖前,下達著命令。

    「我軍東路以子玉為總指揮,率所部第三師,直隸第三混成旅蕭光北部,山東省軍第一師駐守楊村。西路由我親自指揮,以共闔第五師,第三十七師,山東省軍第三師在易縣、淶水、涿州、固安一線佈防。大哥率領直隸守備大隊二十個營,坐鎮保定,擔任總預備隊。西路軍主力沿京漢鐵路北進,與皖軍主力決戰;駐歸德山東騎兵師以及省軍第五師北上,佔領開封,進佔洛陽,解決敵河南部隊;東路在京奉鐵路線與皖軍對陣,另以山東憲兵旅坐鎮德州,相機接應。」

    吳敬孚道:「冠帥……河南方面,陝軍就有五萬人,再加上西北騎兵師,以及敵兩個混成旅,我軍兵力是否太單薄?末將願意派部下彭辛壽,帶一旅擔任預備隊,前往接應。」

    「刺兒彭是你手下第一號猛將,還是留在正面戰場吧。你放心,我既然派了兩個師,自然就有把握,至少,他們不會輸。或許,河南部隊,還是各軍中,最先打開局面的也不一定。此戰,我軍首重破敵,不重殺傷。彼此都是共合軍人,不必以殺戮為要。只要打掉段芝泉,對其部隊以吸收改編為上。魯軍作戰首重補給,我軍行軍線路上,皆修有倉庫,儲存物資,另於要點城市設立兵站。我任命,鄒秀榮為此次直魯聯軍總軍需,李彥卿居次,負責物資調度。寧可部隊不前進,也不能無補給。必須保證下面的士兵吃飽飯,拿足餉。所有參戰部隊,發兩月津貼!」

    簡森、陳冷荷、戴安妮三人,此時都在保定坐鎮。有共合三尊女財神坐鎮,錢款上不成問題。聽到有大筆軍餉下撥,沿途亦有物資補給,與會的軍官大多面面笑容,心內先有了三成把握。

    吳子玉看著地圖,卻很有些不放心。

    「敵我對比眾寡懸殊,正面戰場更是以少敵多,邊防軍素稱能戰,我軍處境艱難。且敵安徽部隊,可以攻打徐州,直取山東後方。另有海軍,可沿海而下,登陸煙台,冠帥……」

    趙冠侯擺手道:「子玉的見識不錯,我們的防線,看上去存在很多漏洞。但是抓漏洞,首先需要的是實力。兵力的多寡,不是決定勝負惟一因素,何況,真論人數,也未必是皖軍佔上風。直魯聯軍身後,是共合無數百姓,這一戰,確實是眾寡懸殊,不過是我眾,彼寡!大家拿出精神來,等打完仗,在座諸位,有不少要開府一省,身掛帥印。拿出精氣神,好好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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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8章 隱形實力

     魯軍的部隊,並沒有全部駐紮在保定,乘列車自山東向河北運輸,分駐不同防區。於保定城外的軍營裡,駐紮的是其幾支核心部隊,尤其是山東的僱傭兵,都被帶到了戰場。

    三千餘名已經在山東成家立業的鐵勒籍山東人,在謝苗諾夫帶領下,集合成隊,他們的旗幟已經從過去的鐵勒鷹旗,換成了山東的五色旗。這些人雖然依舊保持鐵勒國籍,但是家已經回不去。

    泰西戰爭結束,並不意味著和平的到來。鐵勒國內,高爾察克、沙皇以及揭竿而起的農民、工人、前線士兵,形成了三股勢力互相角逐。舊有的秩序已經分崩離析,龐大的帝國,陷入無休止的戰亂。這些人如果回國,只會被皮鞭驅趕著走上戰場,與不知道來自何處的敵人作戰,最終戰死。

    相反,山東不但給了他們極高的薪水,還有相關的福利保障。由於安娜公主的原因,這些鐵勒大兵大多享受山東普通公民福利,也可以憑藉票證,買到便宜糧食和鹽,山東還單獨給他們提供符合自己口味的鐵勒飲食。隨著時間的推移,其中很多人,甚至成了山東女婿。其骨子裡,已經把自己當成山東人看。

    這次出戰,並不是義務,而是一種自願,拿起武器保護自己優越的生活,這些人責無旁貸。安娜騎著趙冠侯特意為其挑選的小馬,在陣前放馬奔馳,其精湛的馬術,贏得士兵陣陣歡呼。在幾次歡呼之後,安娜勒住韁繩,舉起喇叭大喊道

    「鐵勒的勇士們!是誰,給了你們避風港?是誰讓你們免於受到叛國者的殺戮?是誰,讓你們不用每天在戰火中輾轉,也能過上安逸的生活,拿高額的薪水?是誰給他們白面包和伏特加?你們在山東擁有家庭,擁有事業,未來還會有退休金和福利。可是,很不幸,這些東西很快就要沒有了。因為段芝泉要求山東實行全國各地統一標準,不能發放過高福利,而把這部分資金拿出來上解正府。他們要拿走你的伏特加和白面包,還要把你們遣送回鐵勒,我們該怎麼辦?」

    「殺死他們!誰也不能拿走我的伏特加!」謝苗諾夫拔出軍刀,朝天大吼。緊接著,怒吼聲如同雷霆,滾滾而來「山東是我們的,誰也不能讓我們離開!」

    安娜點點頭「很好,我需要你們拿出自己的能力,證明鐵勒勇士,不是任人欺凌的懦夫!我要你們以祖先的名義發誓,永遠忠於冠帥,摧毀所有試圖挑戰冠帥權威的人,一個不留!只要你們可以做到,我將給你們提供足夠的伏特加,還有白面包!」

    「還有,你們知道,普魯士人也成立了僱傭兵,由漢娜那個女人和她的父親所組建,人數與我們相當。可他們卻聲稱,一個普魯士人,可以頂五個鐵勒人。他們的僱傭兵,會打出我們五倍的戰績,你們說,應該怎麼辦?」

    「消滅所有敵人,讓普魯士人在我們的後面吃灰!」鐵勒士兵骨子裡嗜血好鬥的天性被激發,更何況,輸給普魯士人,面子往哪裡放?將來普魯士人拿走自己的福利,自己又該怎麼辦?為了維護自己優越的生活,為了保證不回國受罪,他們也要拚命了。

    另一處營地裡,瑞恩斯坦則看著眼前,總數也超過兩千名的士兵。這些人來自五湖四海,泰西諸國。年紀都不算輕,但是精神十足。他冷冷道:

    「鹹魚們,你們在本國,都是被淘汰的垃圾,應該上軍事法庭的雜種,可恥的殺人犯,逃兵。回到國內,你們都給被絞死,或去當苦力。在山東,你們卻可以待在指揮官的位置上,命令一批又一批的戰士去送死。只有在這,你們才能像個體面人一樣,過上等人的生活。如果山東的正權發生變化,你們將被打回原型,繼續到酒館裡去乞討。所以,該怎麼選擇,不用我多說。如果我們之中,有人試圖背叛……你們說,應該給他什麼懲罰。」

    「挖出他的心臟,喝****的血!」僱傭兵異口同聲道

    「為了僱主,為了金幣,拿出你們所有的本事。我不需要你們像鐵勒人以及普魯士僱傭兵那樣去衝鋒,只需要你們在自己的崗位上,發揮應有的作用。記住我們的口號,只要僱主不拖欠工資,僱傭兵就必須忠誠!」

    來自阿爾比昂、揚基等國的援助,也在相對隱蔽的前提下,進入山東。雖然表面上,泰西各國奉行中立原則,不允許本國人介入中國內戰。但實際上,商人們私下已經得到首肯,不被發現的走私,就不違反命令。

    自山東會戰之後,阿爾比昂、揚基在山東都有大筆投資,即使段芝泉正府再三表示,這次中國內戰,不會影響各國在華利益,但是卻沒幾個人願意相信。隨著二十一條的曝光,更讓這些國家發現,扶桑人對於中國的野心之大,以及段芝泉在外交上,存在全面倒向扶桑,放棄利益均霑的傾向。

    隨著羅德禮擔任這次直魯聯軍的隨軍記者,朱爾典的態度就很明顯,其他各國也就有樣學樣。卡佩在金佛郎條款裡佔了便宜,全力擁段,別調獨彈,但是也只能管住本國商人。像是泰西戰爭中最後出手,隱約表露出強大國力的揚基,他就約束不住。

    這些國家在中國的軍力,並不足以影響戰局,但是經略多年,搞些小手段,則是綽綽有餘。於是,為了維護自己的利益,大批糧食、以及泰西戰爭後淘汰的武器彈藥,被秘密運往山東。其各自在中國的勢力,也在悄然發揮作用。

    這些商人本來就不缺乏冒險精神,敢到中國做生意的,都是些膽大妄為之輩,又有外國身份護身,即使被段芝泉發現也不會怎麼樣,最多就是抗議。所以,走私商人,也就越發活躍。

    徐州車站內,幾名衣冠楚楚的揚基商人,面對負責接洽的魯軍聯絡官,介紹著車上的貨品。

    「豬肉罐頭八萬個,保證沒有過期,麵粉兩萬袋,防暑、防瘧疾藥品、消毒液、酒精……」

    魯軍聯絡官看著長長的貨單,不住點頭,商人看著車站上,大批光著上身,或是只穿短褂的苦力,不需要皮鞭和木棒,主動上去搬貨,頗有驚訝

    「朋友,你們是怎麼做到的?趙元帥的魔法,越來越讓人覺得不可思議。你要知道,我在京城的朋友向我說了那裡的情況,那裡的搬運工人,在鬧霸工……SHIT!為什麼中國也會有這種事!即使有人出到每人一塊大洋,也招募不到足夠的人手搬運他可憐的罐頭。他們的人數有多少?你們又出了多少錢?」

    軍官得意地一笑「我如果說,我們沒有支付任何報酬,你相信麼?」他自豪的指向這些工人「他們,都是自願前來擔任輸送兵,沒有索要一分錢報酬。他們都是徐州的百姓,不希望徐州離開山東管理,為了維護山東的利益,他們自願來當夫子。其實如果您能到前線,就會發現更多的百姓,用牲口和推車,幫魯軍運送軍需品。」

    「上帝啊,你們的元帥,一定是本世紀最偉大的巫師。我相信,這次的戰爭,你們一定是最後的贏家。這與兵力或武器無關,公民已經做出了自己的選擇,勝負,已經很分明了。我要給我的朋友發電報,讓他帶著他那該死的罐頭來山東投資,而不是和京城的搬運工人繼續扯皮。」

    與這名商人的從容不同,徐州城的氣氛,實際頗為緊張。安徽三師一旅的部隊,陳兵於蚌埠一帶。原山東設立的鹽務稽查處被取締查封,連帶揚州設立的兩淮鹽務稽查局,也被迫關門。

    傅良輔通電全國,聲明誓死維護共合體制,討伐不臣,並要求徐州特別市歸屬安徽管轄,原有官員一體留任,待遇不動,但必須服從正府指揮。徐州特別市市掌,是張員的參謀長萬英式,但其並未追隨老主投段,反倒是公開發表聲明,徐州只知有冠帥,不識總統,安徽督軍命令,與己無關。

    兩下打了幾通筆戰,傅良輔對上這個前金文人出身的萬英式,在筆頭上是討不到便宜的,就只好想要用槍頭來找場子。畢竟安徽集結了大批部隊,比徐州的守軍多出幾倍。而且,原徐州駐防部隊,也被調去保定前線,換防的,則是魯軍臨時動員的退伍兵。

    那些退伍兵,不是年齡大,就是身體有殘缺。可是萬英式亦隨著張員多年,是經過行伍的人,並不敢小看這些老弱殘兵。那些人身上的氣勢,如同一柄淬煉多年的刀,只要出鞘,怕是就要見血。他手上雖然有兩個營的警衛兵,可是自問,這些小夥子真打起來,卻未必是這些老卒的對手。

    除去這些人以外,之前在徐州維護治安的警查、保護鐵路的鐵路兵,負責在海州一帶墾殖的屯墾團,都已經實施了戰時動員。原本就是士兵的他們,拿上武器,很快就可以走上戰場。以弱勢兵力非但不守,反倒主動進攻,前鋒部隊主動出擊,在號稱亡命將軍蘇文虎的帶領下,兵進江蘇,佔領了海州。

    按照魯軍軍官的說法,這叫做積極防禦,不能悶頭挨打。在萬英式看來,這其實應該叫驅利防禦,為了發財而戰。畢竟海州鹽利天下聞名,魯軍的鹽務稽查處不久前被強行關閉,這些大兵現代打到海州,純粹是為了發財。

    海州雖然是江蘇地盤,可是在那做食鹽貿易的,大多是安徽鹽商,人人都有著豐厚的身家。原本這種地方的部隊,也不會沒有戰力,但防衛海州的軍官,居然是小阿鳳的痴迷者,被她一番言語策反。部隊一到,立刻繳槍開城,這些士紳一個沒能跑掉,都成了魯軍的座上賓。但是這個座上賓當的可不輕鬆,每人不掏個三萬五萬餐費,多半是不能回鄉。

    能做鹽生意的,自是有關係,不少鹽商手眼通天,關係可以通到段芝泉身邊。傅良輔面前,也有不少士紳來哭天搶地的哭秦庭,請他趕快發兵,先把商人救出來再說。

    自倪繼衝下野,傅良輔接任督軍寶座,又帶了兩個師的部隊護駕,威風自然是有的。朱家保的才幹班輩,都在傅良輔之上,但是不能掌握部隊,所以很快就被傅良輔擠兌的辭職。

    傅自認督軍兼省掌,權柄不遜於當日倪繼沖,但是其膽量,卻遠比倪大炮還要小,軍事上,全都依賴洪憲十三太保之一的雷震冬。

    來自正府的決戰令,他已經收到了,部隊也在向邊界集結,氣勢擺的很足,可是要說到打,他卻心裡沒底。海州鹽商遇到麻煩,基於鄉誼,是不好意思不鼎力相助的。問題是,助……卻也不那麼容易。

    「老雷,你跟我交個實底,跟魯軍打仗,你到底有多大把握。」密室裡,傅良輔一臉真誠的拉著雷震冬,按身份地位,洪憲失敗之後,雷是罪魁之一,反對派欲得其首領而後快。

    如果不是段芝泉相保,他的腦袋都得搬家,跟傅良輔這個段系四金剛,相去不可以道里計。對方肯這麼折節下交,他理應感激涕零才對。可問題是,這個問題已經反覆問了十遍,雷震冬的耐性再好,也不免來了火氣。

    「佐帥,你難道要我寫個軍令狀給你?」他的聲音也不由變大了「我已經派兵偵察過了,佔據海州的,只是魯軍一個營,咱們三師一旅,還解決不了一個營?丟人不是這麼個丟法吧?徐州一線,魯軍只有老弱殘兵以及二三線部隊,戰鬥力很差,以我軍目前兵力,解決他們不成問題。」

    「是啊……我相信雷將軍的能力,解決魯軍不成問題。可是……」傅良輔又咳嗽兩聲「可是,萬一打敗了……後果不堪設想啊。我們現在維持部隊,可以和魯軍對峙,萬一前線戰敗,魯軍趁勢反擊,我們可能要失去安徽,那個責任太大了。再說,我們背後,還有魯軍的兩個師……」

    他指的自然是湖南湖北分駐的魯軍兩師,雷震冬道:「四川方面,集合了幾十個師的番號進攻宜昌,魯軍兩個師就算一起上,也未必守的住,哪來的餘力攻擊我們?兵貴神速,遲則生變,萬一魯軍得到支援……」

    「是啊,你也說了,萬一魯軍還有支援,那我們的進攻不就成了冒進?」傅良輔果斷抓住了雷震冬話裡的語病

    「此次會戰,事關重大,牽扯各省友鄰部隊,將來分潤時,勢必產生利益衝突。誰的本錢越多,誰的聲音就越大,咱們手上是段系家當,不可浪戰消耗。依我看,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和魯軍對峙。用我們的部隊,牽制魯軍部隊,使其不能增援正面戰場。只要正面戰場我軍得手,咱們就可以放心大膽的進攻,咱們從徐州進山東,肯定比他們快。到時候我們損失最小,獲利最多。記住,咱們既要消滅魯軍,更要保存實力。如果我們現在沖上去,很可能讓友軍得利,這種事不能做,通知前線,按兵不動,等待上級下一步指令。」
Babcorn 發表於 2017-3-7 22:18
第809章 後院失火

     「這就是徐又錚給咱們的軍餉?」駐兵於京畿的奉軍司令部內,張雨亭看著部下領來的軍餉,面色鐵青,雙目如火。饒是這狡黠如狐的關外之主,事先已經在心裡有所準備,但也只是想到,皖軍會剋扣或是中飽。卻沒想到,自己領到的,居然是這種軍餉。

    徐又錚於四照堂點兵許諾撥給奉軍軍餉三百萬,他確實說到做到,非但沒有剋扣,反倒多給了一成,奉軍最終領到手的軍餉,足有三百三十萬。但問題是,這些軍餉既不是鈔票,更不是銀元,而是面額三百三十萬的南北一統公債。

    負責領取軍餉的,亦是張雨亭麾下猛將,黑龍江馬匪出身王永清。他恨恨道:「媽巴子的小扇子,簡直欺人太甚!大帥,你是不知道啊,我們的人一到地方,他的人就把槍架起來了,看那架勢,要是我們跟他講理,他就許開槍打人。咱們領了這堆破紙片子,他反倒是要我在一堆文書上籤字。說不簽字,就不給錢,我又不認字啊,最後只能畫押。我也不知道,他一共讓我簽了多少錢的字,反正讓簽就簽了。咱在關外,可沒吃過這麼大的虧,大老遠進關,要吃沒吃,要燒沒燒,跑這受氣來了!而且吧,軍糧上還墨墨跡跡的,他們自己人先給,咱後給,給的都是啥玩意啊。」

    奉軍於關外屯兵,糧食充足,在今年這個災年,一樣靠向山東出口糧食及大木賺取利潤。可兵進關內,鐵道又不通,運補困難,軍食自然要由段系負責。

    自皖軍手中領到的面包,數量既少,其口感也讓士兵大吃苦頭。這些採購自扶桑的面包,還是扶桑鐵勒大戰時置辦的軍糧,硬的可以當做防身武器,必須要用鋸子才能將其切碎。面包裡摻的木屑、鋸末,讓奉軍的進食變成了一次大冒險。吃到肚子裡的面包,同樣會對胃進行第二輪摧殘,相比而言,在開過洋葷之後,士兵們普遍爆發了強烈的愛國情懷,無比懷念家鄉的苞米和粉條,認定國貨就是好,洋貨都該倒。

    張雨亭臉色陰晴不定,思忖良久之後,揮揮手,「永清啊,你也別想太多。跟我老張干,啥時候讓你們受過窮。董經理不是跟咱們在一塊麼,有他在,就不會讓弟兄們餓肚子。那些公債都留著,回頭我跟老段慢慢算帳。我把董財神請來,軍餉的事讓他想想轍。」

    打發走王永清,時間不長,勤務兵將董駿請了進來。於關外開拓事業的董駿,如今已成了東三省炙手可熱的銀行家。奉軍武強文弱,以馬賊為主要軍事主官的部隊,沒有幾個人懂得財政,是以張雨亭以財政廳副廳長相許,與關外才子王用江兩人合作,共同掌握奉系錢袋。

    從一個差點破產的商人,到現在成了奉軍財政要人,即使京城四恆被查抄,關外四恆分部亦可以自主維持。其中種種,自離不開山東的協助。但是這種協助細算起來,卻又與某個家族中女性長輩與趙冠侯的私密關係不可分割。乃至到現在,自己名義上的庶母,依舊在山東為魯軍調度軍資,坐鎮濟南。兩下的關係,實際甚為尷尬。

    張雨亭指了幾張公債「財神爺,關裡人看不起我們奉軍,說咱是一腦袋高梁花的土包子,啥都不懂,好糊弄。你瞅,這不就是糊弄咱麼。要了半天軍餉,給了一堆破紙片子,這玩意能當錢花啊。」

    董駿一笑,「大帥讓我瞅啥?在關外這幾年,董某早從個山西商人,變成扁腦勺的關東老客。咱們關外的爺們,認的是直理,不講彎彎繞。這次進關,本來就是想要從徐某手裡搞一大筆錢,再搞一批軍火充實自身實力。關外三省,是我軍根基,關內大好山河,我軍何不能分一杯羹?直魯皖三系混戰,正是我們進入關內的好時機。段系練兵多日,邊防軍在關外的表現也素稱優秀,所以我們不該和他起正面衝突,總要兩敗俱傷後才好動手。但是眼下看來,我們不起衝突,怕也是不行。董某這一計未成,還要向大帥請罪。」

    「這請啥罪啊!不就是騙點錢沒騙來麼,這不算啥,常事!我老張當紅鬍子那時候,三天兩頭砸窯沒砸動,那要請罪還請的過來麼?別在乎這個,我原本是想著,等兩下掐出個眉目來,再做計較。現在看,小徐是逼著我,跟他表態度啊。我正琢磨著,是不是該進趟京,跟歪鼻子當面說說。他要是認頭給點鈔票,我奉軍就假裝跟他一條心。要是他肯給點大洋呢,我們就先不動,總之進關不能白進。」

    這時,一聲報告傳來,副官自外走入「回大帥的示,段總裡給您下了請貼,請您今晚,到安福俱樂部赴宴,務必賞光。」

    「老段請我吃飯?嘿嘿,這倒有點意思啊。這是覺著給我這公債不合適了,要跟我當面說合說合?」

    張雨亭看著請貼,臉上皮笑肉不笑,「為免驚擾地方,警衛部隊以一連為限,望我兄諒解……有點意思,我帶多少護兵,跟他有啥關係。眼下的京城,五行八作都霸工,聽說連段芝泉家裡,都是馬葫蘆冒漾的味。我帶點兵,他怎麼就驚擾地方了?」

    董駿道:「大帥,不可大意。段芝泉或可相信,徐某不可理喻。連堂堂總長都敢擅加殺戮,若是於大帥不利……」

    「沒事,我在關外綁肉票的時候,他小扇子還是好學生呢,我怕他幹啥玩意。財神爺啊,魯軍的匯款怎麼樣了?」

    「回大帥的話,前天已經到帳,一百四十萬的款,分毫不少。」

    張雨亭點點頭,「還是把兄弟靠的住啊,我一說軍餉困難,立刻就給我匯過來這麼一大筆款,就不擔心我,拿了錢不辦事,或是還跟他開打。在關外初見時,我就知道,兄弟這人夠爺們,可交!這錢都是四恆代辦的吧?」

    「正是。」

    「那你覺得,咱該怎麼著呢?你是咱的財神爺,現在打仗首重軍餉,所以我得先聽聽你是個啥意思。」

    「大帥過獎了,董某是個商人,不懂軍事,亦不敢幹涉軍政。只是大帥既以卑職司度支,卑職不敢不盡力。段系所付者,皆為公債,山東所給者,為魯票銀元。山東廣有糧秣,皖軍卻只能啃那些泰西石頭,且今,魯無害我之心,皖有謀帥之意。何去何從,何需卑職多言?」

    張雨亭哈哈笑道:「行啊,財神爺,你這說的不懂軍事,哪句話說的都挺在點上啊。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媽巴子的,小扇子以為,有東洋人給他撐腰,就能不把我老張放眼裡了?也不想想,現在小鼻子都什麼德行了,他還能把老張怎麼的。關外我待膩了,本來想進關,等到兩邊打完了,我們弄幾塊地盤玩玩。魯軍不招我,我也不跟魯軍為敵,皖軍不惹我,我也不跟他們作對。小扇子要對我下黑手,那就別怪我對他不客氣!」

    「大帥,眼下皖軍重兵集結於京畿,我奉軍四面受敵,眼下公開翻臉,恐於我軍不利……」

    張雨亭冷笑道:「我現在不理他,可是他也不敢惹我。通知隊伍,全軍後撤,告訴他,咱們沒飯吃活不了,回關外了!」

    奉軍原本駐於關外,得到正府手令後,才得以進入山海關,於入關之時,已經對山海關沿線險地及軍事隘口進行控制。奉軍名義上是撤回關外,實際上,根本不會放棄山海關等險地。其情形,如同一隻野狼,緊盯著皖軍後方,稍有機會,便會撲上來,狠咬一口。

    望著收拾營帳,即將大規模撤退的奉軍,董駿心內暗道:這次山東只匯來二十萬,其餘一百二十萬,都是關東四恆自己籌措,以山東匯款名義支付。算是用四恆的錢,收買了這支土匪軍。錦姨,董家虧欠你的,四恆虧欠山東的,這次也算是還清。以後關東四恆與山東四恆,還將是最好的生意夥伴,但是再不會有私交。至於你將來的結果,就自求多福,即便人老色衰,落魄潦倒,自己也不會再施以任何形式的援手。恩怨都不存在,剩下的,就只有利益。

    鐵獅子胡同內,兵甲森森,埋伏的數十名槍手,並沒有等到人,反倒等來了奉軍退出內戰,返回關外的消息。段芝泉心知,斬首行動肯定是被對方看破了關竅,這下便是親家做不成,只能做冤家。

    徐又錚倒是未見有何懼意,「奉軍並不能成為我們的對手,其所部一共只有兩師,且為胡匪改編,素質低下。只可打勝,不可打敗,一遇逆風仗,必狼奔豕突,不堪一戰。其即使控制山海關,也不敢主動對我軍發動進攻。眼前,我們的敵人,就是直魯聯軍,只要打掉他們,奉軍不戰自敗。」

    目光回到主戰場上,東西兩路分兵,從紙面情況看,邊防軍數量遠超過直魯聯軍。從武器彈藥儲備,以及兵員素質看,皖軍也不落下風。但眼下的局勢,卻逐漸被直魯聯邦扳回。從外交上看,直魯聯邦已獲得兩湖、江西、江蘇、浙江、河南等省支持,號稱八省聯盟。

    東陵盜案及二十一條案發之後,察哈爾、熱河兩都統也以調查總統死因,誓追兇手名義,加入八省聯盟隊伍。眼下情形,京城孤懸於四方包圍之中,段芝泉心裡,已經有了幾分怯意。

    徐菊人下了停戰令,但是效果並不明顯,各省軍隊,都沒有停下腳步的跡象。除非安福系總辭職,否則此戰再所難免。

    徐又錚道:「敵之包圍,其勢雖強,其力卻弱。我軍兵力雄厚,且擁有內線優勢,集中力量於一點,可以打掉任意一支包圍我們的力量。而各省聯軍,名義上雖有聯盟之名,卻無聯軍之實。我們的敵人,自始至終,就只有直魯聯軍而已。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萬馬軍中,斬將奪旗!只要干掉魯軍,敵人不戰自亡。我們東西兩軍裡,東路軍由我指揮,芝老直管放心。倒是西路軍……有些問題。」

    段芝泉也知,西路軍主力部隊共闔第十五師劉旬部,實際為馮玉璋帶進京的警衛師。原本其部進京,是以武力對抗段系。但是段系依靠經濟制約手段,控制第十五師軍餉,又以收買等手段,拉攏軍中中高層指揮官,導致整個師反被皖係爭取過來。在馮玉璋死後,這個師被皖系吸收,成為主力。現在山東大力營造輿論,聲稱馮玉璋之死有隱情,這個師的態度,就有點令人懷疑,萬一陣前倒戈,也確實會造成惡劣影響。

    徐又錚道:「學生說的,不只是劉旬,還有曲豐同。芝老別忘了,他可是山東人,有鄉誼在,他的立場,我們可是猜不准。」

    「豐同……這不可能!」段芝泉搖頭道:「我相信他的為人,也相信他武人的操守,不會做出背主負義之舉。再者,西路軍總指揮段香岩……他用兵的能力我們都知道,可是梁財神一干人,很買他的帳。如果不讓他擔任總指揮,西路軍的軍食軍餉,都成問題。他的本事差一些,就得有良將輔弼,如果你撤掉豐同,又由誰來擔任主將?」

    徐又錚心道:西路軍對面,只有吳敬孚一員悍將,餘者只有山東省軍和蕭光北這種人,又有什麼可怕?反倒是自己面前,有魯軍兩大王牌,必然是塊硬骨頭。如果繼續加強西路,難道要把功勞做給段香岩?但是這種話,不能說出來,他只好笑道:

    「芝老,學生當然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兵家大事,不可大意,學生特意在兩人身邊,都安排了我們的耳目,保證他們可以不脫離我軍掌握。」

    段芝泉也知,徐又錚仿照山東,也在共合建立了情報機構,並且請扶桑人提供了從技術到經濟方面的指導。可是畢竟成立的時間還短,主要用來對內,而非對外。但是在重要將領身邊放暗子,一旦事發,也是件不小的麻煩。他問道:「人可靠麼?如果事情做不好……」

    「芝老放心,這些人是學生一手培訓出來的骨幹,工作能力和操守,都值得信任。有他們做耳目,劉旬、曲豐同,都逃不出我們的掌握。另外,我們的人,在山東還要放一把火,讓趙冠侯嘗嘗後院失火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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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0章 破敵

     濟南城隨著移民越來越多,地皮越來越貴,房子也就越來越密集。眼下誰能在濟南城裡擁有一處小院落,便是身份與財富的象徵。

    馬艮的院落雖然不算很大,但卻十分幽靜,於鬧市之中,擁有這麼一方靜土,卻也只有山東各軍武術總教官,才能有這樣的身份待遇。其一身技擊術極為高明,但是在軍界的影響卻有限。畢竟眼下大家都用快槍,就是肉搏戰,也是成百上千的人舉起刺刀互捅,個人武力高低,很難起到什麼作用。山東向來重養將官,他在幾次重大事件裡,站隊都很正確,所以級別待遇始終不差。每天在家裡練練拳腳,倒也是一番樂趣。

    與他素善的,就是京城俠林遺老,前金時代便以名動江湖的大刀王五。雖然此次直魯聯軍對皖,可是王五並沒得到差遣,依舊留在濟南。

    小院內石桌前,兩人邊飲茶,邊談論著格鬥技擊上的見解。他們的修為都極高,已經不需要真的去對打,只靠講就足以明白彼此的意思及高下。王正誼年事雖高,精神和體力卻依舊健旺,其於武技的研究,也令馬艮甚為佩服。

    王正誼對於馬艮的武功,也甚為讚許,兩人極是投緣。談過了武藝,又不免談到戰局。馬艮道:「王老,您對這一戰是怎麼看。邊防軍兵多將廣,且有大義名分在手。我軍不管怎麼說,都是以客犯主,兵家大忌。各戰場上,都是我軍劣勢,而敵人優勢,這似乎不大妙。我總覺得,大帥這次是糊塗了。我們在山東修了那麼多工事,只要依託堡壘,據險固守即可,何必大軍出征,鬧的後方空虛。咱們濟南城裡,除了警查,怕是沒有幾個兵了吧?」

    王五笑道:「馬老弟,你如果說武藝,那是沒的說,可要說到軍事,我卻不佩服你了。你說敵眾我寡,依我看,反倒是我眾敵寡。你不能只計算雙方的兵力,我們山東的民夫數量你知道有多少?河北、河南、山東三省,乃至蘇北百姓皆全力輔助魯軍擊皖。幾下合力,人數怕不有幾十萬,你說誰眾誰寡?以濟南城的情形來說,民兵、消防隊還有治安軍,這些兵力就算不提,現在如果有人想要造大帥的反,濟南父老,又會不會答應?」

    「造大帥的反?這……怕是不能吧?」

    「這話難說,總是有不怕死的人在。德州那邊,就有人試圖讓保安團叛亂,但是保安團裡,連他們安排的棋子都反了,聯絡人就地逮捕,應該已經正法了吧。」

    馬艮握杯的手一度握緊,整個人在瞬間彷彿一張拉滿的硬弓緊繃起來,可是王五依舊氣定神閒,鎮定自若,於是馬艮的氣勢,也鬆懈下去。

    他苦笑了兩聲,放下茶杯「我一時糊塗,王老英雄別見笑。大家彼此的手段,心知肚明,你一刀在手,我未必是你敵手。何況山東拿人,向來以多為勝,想來外面已經有不少前金內廷高手候著我。就算我今天是霸王再世,也殺不出這十面埋伏。」

    王五笑道:「馬老弟,你不要多想。我來,只是想和你說說話,聊聊天。畢竟能談的來的人不多,武技如你者,更少。至於抓人,那是十格格那邊的事,我不會出手,但我也勸老弟別出手。大家只是想要談談,沒人想和你翻臉。」

    「德州那邊的事都發了,還不想翻臉?」

    「德州那邊,雖然打著是你的旗號,但是十格格的人已經查的很清楚了,你並沒有參與其中。只是嚴守中立,不揭發也不支持。只要沒有反對大帥的行為,十格格就不會趕盡殺絕。大家去喝個茶,聊聊天而已,一切很快就會結束。」

    皖系畢竟擁有大義名分,山東省內,也有一部分力量支持正府,反對趙冠侯。這些力量包括軍政兩界,雖然換了幾次血,加上引進外省才俊,但是不可能所有幹部都是趙系鐵桿,心懷異志者是最正常不過的存在。

    但是山東以自己的高福利,成功爭取了廣大基層的支持,以至於同情皖系者,很難真的去做成什麼破壞,包括一些以為無人所知的小動作,實際也早在山東情治機構的掌握之中。

    山東風俗調查科對外的能力或許還不夠強,但是對內的掌握力度,遠超出人們的想像,這些人的行動,從沒逃脫過山東掌控。是以,山東省內幾起兵變或是破壞,都以失敗未遂告終,連帶皖系在扶桑支持下,在山東搞的情報網也徹底癱瘓。

    如果毓卿在事發之後大肆拿人,這些人在自危之下,確實可能造成新的後果。可是這次山東實行的是息事寧人態度,只要沒有公開反魯行為,就可以達成諒解,網開一面。是以如馬艮這種人,實際沒受到什麼損害,也就不會自己找死。當然,監視居住,又或是一些必要的管理,還是再所難免。

    於社會風俗調查科的秘密監獄裡,毓卿看著這位武術教官,頗為不解問道:「山東對你的待遇不好?還是冠侯對你,有哪裡不夠尊重,你為什麼要保護那些人,不向山東說明?」

    馬艮道:「冠帥對我恩重如山,以馬某一勇之夫,自知才具不堪大任。雖然徐又錚許以一師之長之職,但是我自己卻從沒想過真能統帶貔貅。我只是覺得,冠帥非領軍將兵之才,這次卻一怒興師,發傾省之兵,勝負實難預料。馬某既不想背魯,卻也不想殉葬……」

    毓卿點點頭,「話雖然不好聽,卻是肺腑之言,你不想跟著受牽連,但也不想謀反,所以來個兩不相幫。這也不叫錯,冠侯有話,不想為魯軍出力不叫罪過,只要在山東不作姦犯科,依舊可以過生活。不過魯軍的武術總教官一職,只能換人。今後好自為之,只要奉公守法,你就還是山東的優秀公民。打仗的事,我懂得不多,但是我相信,冠侯這一仗,不會輸。」

    「大哥,我相信,你這一仗,不會輸!」

    津門,登瀛樓今天被包了場,整個酒樓不對外營業,全用來招待直魯聯軍元帥趙冠侯,以及他宴請的賓客。以趙冠侯的身份,不拘是各國領事或是津門政要,乃至前金遺臣,都可以成為其邀請對象。但是今天他招待的,卻非這些達官縣貴,而是百十來號,窮富不一,貴賤不等的漢子。

    這些人中,固然有津門警察廳廳長侯興這樣的要員,卻也有一些穿著短打,露著身上刺青的混星子,讓人頗有些納悶,這幫人怎麼會成為冠帥的賓客。只有這些客人心裡清楚,在前金時代,在座者無一例外,都是小鞋坊一帶的混混,曾經與這位共合元帥,在一個鍋伙裡討過生活。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曾經的關係,對於這些人的幫助很大。除了少數人在山東混了個體面工作外,大多數人雖然仍留在津門,但靠著趙冠侯關照,總體生活都不大壞。混的最慘的一批,也是混混裡的頭目,手下有幾十號人馬,吃一兩條街面,用不著自己去喊打喊殺。

    然而身份越高,對於尊卑二字的看法,也就越清晰。雖然趙冠侯今天沒穿軍裝,但是只一想起他的身份,這些舊日朋黨,大多選擇離開一些距離,連說話的聲音,都放低了幾分。只有侯興,敢離趙冠侯近些,舉杯敬酒,交談無忌。

    「大哥,你現在是一軍統帥,不是要跟皖軍開戰麼?不在前線,陪弟兄們喝酒,這耽誤不耽誤公事?」

    趙冠侯搖搖頭,「我這個統帥,有名無實,指揮權,我已經交給我的部下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不要總想著,把什麼權力都拿在自己手裡,那樣實際是自討苦吃。這次吳子玉駐兵楊村,與皖軍交戰,兵火難免影響到津門,我這也是給各位老少爺們,哥們弟兄賠罪。」

    「大哥,你這話就說遠了。自打前金開始,咱津門也沒少打仗,不管誰勝誰敗,總歸是老百姓倒霉。不是攤派,就是出苦力,誰又想過,給咱們賠過不是?這次,是咱哥們自己的事,不就是皖系麼?打他個王八蛋的。連孟東家那麼好的人,說殺就給殺了,這還有好人走的道沒有?大哥,我跟你說,我跟津門的各路碼頭打過招呼了。皖系的船,一艘不卸,支差一律不應。直魯聯軍的物資,就算是連軸轉,也得保證供應。一千二百輛大車,都預備好了,保證前線要什麼有什麼。人不夠,我親自上去背大包。如果皖軍突破楊村,我就帶著警查,頂到前線上跟他們較量較量。」

    「沒錯,皖軍要是趕上來,咱們就跟他比畫比畫。沒嘛了不起的,咱連東洋人都干躺下了,還怕他一群皖軍?」

    一干混混們舉杯碰撞,趙冠侯也舉杯回應。看到這些人口內都是讚美之詞,他的心,略微舒坦了一些。看來,大家並沒因孟、李二人之死,而遷怒於己。即使是李家老當家,也對自己沒有半句怨言。至少自己的心裡,還可以好受一些。

    侯興忽然問道:「大哥,聽說河南那也在打,十幾萬人打魯軍兩個師,這是不是有點懸?再說帶兵的,是嫂夫人。咱這地方,很有些吃不上飯的苦力,只要您一句話,兄弟我去招兵,招不上來就抓,湊一個師不成問題。」

    「那樣的部隊,又有什麼力量?」趙冠侯搖搖頭,一指桌子「吃菜。你放心,那幫人在我眼裡,也就是這些菜,不管有多少,都是我嘴裡的食。我之所以把我的女人派到河南戰場,就因為在三路戰役裡,河南那一路,是最容易有戰績的。我給她們帶了法寶,你們啊,就等著看好戲吧。」

    隨著孫美瑤親到前線,山東第一騎兵師,除去一個騎兵團留在趙冠侯身邊擔任機動外,其他部隊都到了河南前線。這個師雖然是特種兵師,但是實際編制比普通步兵師都大。步騎輜工炮,各軍兵種齊備,裝備精良程度,與第五師不相伯仲。

    與之相對的三個西北騎兵師,卻是真正意義上的騎兵師,全師只有騎兵,沒有其他兵種配合。孫新遠在西北五省只是名義盟主,實際控制力有限,這次出兵,大半用心還是借刀殺人。派出的部隊,都是自手下桀驁不馴的地方豪強處強令抽調人馬組成。三個師的編制下,實際兵力與山東第一騎兵師相差無幾,裝備奇劣火力孱弱,三師合計,只有兩磅炮八門。

    這些部隊搶劫的能力遠高於作戰能力,自入河南,便大肆掠奪,民眾稍有反抗即以白刃相加。是以河南本地百姓視其為寇仇,紛紛背皖而投魯,若干年後,親歷此役的騎兵師老人回憶此戰,一致反映:第一騎兵師其時軍紀,已不若當日血戰東洋之時,然依舊能在河南深孚人望,全靠同行襯托。

    雙方交戰自歸德開始,西北騎兵本以為可以佔據主動,不想魯軍騎兵根本沒打算防守,一開始就主動進攻。歸德城外,騎兵師陣列嚴整,以師屬炮兵團猛擊西北騎兵陣地。榴彈加榴霰彈彈發如雨,要知孫美瑤為趙冠侯愛寵,享受優先補給。孫鵬舉指揮炮兵猛烈開火,根本不用考慮成本,炮擊持續時間長達兩個小時。

    這三個西北騎兵師的炮兵剛一擺開,陣地就被摧毀。這三師指揮官腦子裡的騎兵,還是擺開陣型,揮舞馬刀衝鋒。卻不想山東騎兵居然不懂規矩,不肯較量馬術,一味傾瀉火力,有這麼多大炮加開花彈,還有臉叫騎兵?再說這麼開炮,不怕敗家麼?挨了這樣一通悶頭爆捶之後,便被山東鐵騎那高大的泰西洋馬,呼嘯著從殘破不堪的軍陣上碾過。

    三師殘存部隊連呼自己遭遇了假的騎兵,狼狽潰散,魯軍趁勢兵進開封。但此時,偵察兵已經傳來消息,馮煥章五萬陝軍兵進河南,前鋒以達洛陽。吃過了開胃菜,正餐該上席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3-7 22:19
第811章 法寶(上)

     養壽園,這座袁慰亭花費重金修建的私人莊園,在洪憲失敗之後,依舊作為袁氏產業,而受到督軍團保護。在趙儻督豫期間,逢年過節,也要來此給大公子請安,另撥兩連護兵專司護衛之責。

    可如今,物是人非,這處袁氏私宅,已經變成馮煥章的臨時指揮部。陝軍入河南,本意就是為了擴大地盤,改善自軍不利處境。馮煥章出發前已下嚴令,全軍嚴守軍紀,不得有絲毫擾民行為,否則就地正法。

    西北潰散的騎兵,為龐大的陝軍所吸收、吞併,一部分人被拉出去砍頭,平息地方民憤,其隨身攜帶的劫掠所得,也成為陝軍的戰利品。

    從目前的局勢上看,陝軍的兵力雄厚,士兵中多有技擊健兒,是河南目前最強的軍事集團。但是河南本地的情形,遠比馮煥章預料的更為糟糕,這支以開疆擴土為目標的勁旅,首先要面對的敵人並非魯軍,而是貧窮。

    趙儻的才幹只在於聚斂搜刮,不在於建設。加上乾旱,讓河南的財政情形並不比陝西好多少,部隊面臨的重大問題,就是缺糧。

    四照堂點兵時約定,陝軍軍糧由山西調集。閻易山自葛明之後,督晉有年,在幾次大風波中,皆獨善其身,讓山西成為一方自有天地。據傳說,山西這幾年建設的成效斐然,財政情況良好,足以支持陝軍開支。以山西之富,結合陝西之勇,晉陝聯軍足以成為魯軍大敵。

    但問題是,閻易山是貔貅性子,有進無出,從其手裡要糧,一如虎口奪食。自陝軍入豫,軍糧軍餉,給的一直都不痛快。

    臨戰發餉,是自前金時代軍隊裡留下來的規矩,這次皖軍開戰前,各發四個月軍餉,而直魯聯軍也發三月恩餉,用以激勵士氣。馮煥章帶兵要決在一個窮字,自己打扮的像個老農,部下也一樣窮的要命,一直以來靠著官兵一視同仁,保證部隊的忠誠度。士兵沒有軍餉,主官也沒有,既然大家一起窮,也就沒人能有怨言。但是不管怎麼靠待遇平等來聚攏人心,部隊總歸還是要軍餉維持。

    陝西財力枯竭,進河南的軍費,就指望山西,可是到現在為止,陝軍所能領到的軍餉,就只有山西的省鈔,見不到一塊大洋。軍糧更是嚴重不敷使用,陝軍全軍上下,已經很久沒吃過飽飯了。

    山西鐵路與外省鐵路軌道寬度不同,導致火車也不一樣。山西物資外運,必須在車站換車。可是河南鐵路工人響應山東、京城鐵路工人號召,進行大罷工聲援孟思遠之死。

    河南鐵路系統基本癱瘓,所有物資運輸只能靠大車。即使靠著刺刀的勸導,陝軍可以搞到足夠數量的大車,但運輸效率也比不了火車。加上之前西北騎兵對於河南的破壞,導致大批牲畜損失,百姓逃離,大車和夫子的徵集都極為困難,軍糧運輸就變成了一項異常艱難的任務。

    陝軍要活下去,就只能靠自己。

    自從當刀客開始,這些陝軍漢子,實際就習慣了在各種惡劣環境下生活。沒有糧食,沒有軍餉,就只能靠自己的力量去奪回一片天地。何況,現在的陝軍,比起曾經的山堂刀客,無疑更像一隻軍隊,他們相信,靠著自己的力量,一定可以活的比過去更好一些。

    忠於趙儻的地方武裝,在陝軍的進攻下不堪一擊,如同洪水面前的蟻穴,一沖即潰。靠著從地方上的繳獲,勉強可以維持部隊,但是想要實際控制河南,就必須得想辦法。

    打垮魯軍。

    在馮煥章看來,開封的魯軍,就是自己最大的補給點。魯軍素有重視物資,強調兵站建設的傳統,所到之處,必囤積大批糧餉。加之趙儻在河南聚斂的大量財富,目前很大一部分在魯軍手裡,只要打掉魯軍,錢糧就有著落。而魯軍的領兵官,又是兩個女人……女人。

    楊彪的名聲,在陝軍裡頗為響亮,是個知名的狠角色。但是他只是名義上的師長,真正的當家人,是趙冠侯私寵楊玉竹。這位三秦觀音,人緣是沒的說,但是領兵……

    馮煥章從不掩飾自己對女軍人尤其是女軍官的牴觸,在他看來,女人帶兵,就是兒戲。不管孫美瑤還是楊玉竹,都沒資格將兵,由她們統率的部隊,一如由綿羊率領的獅子根本不能算做敵手。

    部隊要想拚命,首先就得吃飽,要想吃飽,就得殺頭肥豬,養壽園袁家也就成了首選目標。遺憾的是,袁氏子弟精明的很,大兵未至,人已遠遁,家裡只留了幾個僕人,金銀細軟以及存摺都被帶走,剩下的,就是些粗笨物件,以及一些不便攜帶的古董。眼下戰事一起,古董沒辦法變現,陝軍雖然拿下養壽園,卻也得不到多少實惠。

    一干陝軍軍官進入養壽園後,就被那雕樑畫棟的建築以及房間裡的陳設晃花了眼睛。那些來不及帶走的古玩、陳設,要麼是笨重,要麼就是不太值錢的物件。但是對於窮怕了的陝軍軍官來說,這已經是在夢中都夢不到的天堂。

    即使河南乾旱,莊稼大片枯萎,養壽園內的花草,依舊生長旺盛。聞著陣陣花香,望著假山怪石,人造噴泉,不少軍官小聲道:「這才是人過的日子……」

    可是馮煥章的心情,就遠沒有部下那麼好。這些古董家具,奇花怪石,在他眼裡,都是一錢不值的廢物。既不能吃,也不能做軍餉。相反,倒會消磨自己手下的鬥志,一旦這些軍官開始喜歡享受,喜歡玩古董,脫離官兵,不能和下面一起吃苦,那還會有誰跟著自己一路打到京城,擦去五色旗上的污垢,建立真正的共合?

    兩天時間裡,他已經接連處罰了手下數名重要將領,包括幾個師長,都因為偷拿古董,或是飲食超出標準而當眾挨了他的鞭子。馮部用兵,重兵輕將,這些軍官挨打,都是當著自己部下的面前,絕沒有半點面子可講。

    問題並未因為主官的挨打就解決,軍隊的糧餉,依舊無法解決。即使攻破了河南第一號大寺廟,得到了一批救命糧。但是五萬陝軍就像是蝗蟲,一座寺廟的積蓄,遠不足以滿足開銷。晉軍的軍糧供應,一直被陝軍所詬病。其在開戰之後,先是送來一批咸牛肉,對於陝軍來說,能吃到肉,自然認為是恩賜。可是等拿到食物後,才知道為什麼老西會這麼大方。

    那種可怕的咸牛肉據說是採購自阿爾比昂,馮煥章因為學習神學,所以懂一些阿爾比昂文字。根據他對裝牛肉箱體的觀察,這些牛肉的生產日期,大概比自己的祖父還要大幾歲。

    當他聞過著東西的味道後,饒是一向以吃苦耐勞為標準的馮煥章,也忍不住嘔吐了好一陣。他在當天的陣中日記中記載到:「它一定是從天主創世之初就被放在木桶裡了,當它被燒煮的時候,你所能聞到的那種味道就像一具乾屍所散發的味道」。

    很快,陝軍給它取了個別名叫做鹽骨頭,因為它很鹹並且硬的像骨頭一樣,廚師們不得不用斧子和鋸子來對付它。陝軍發現,他們得到的咸牛肉,有一塊雕刻成一艘泰西三桅戰艦的外形,用砂紙磨光,而這種戰艦退出服役都已經超過兩百年。

    當這批牛肉被陝軍鐵胃陝軍消滅之後,他們發現,新的食物並沒有好到哪去。軍需官一大早就來訴苦,山西新近送來的軍糧,是整整兩萬箱軍用餅乾。這些餅乾還是在前金時代從洋人手裡採購來的,由於保存的不好,大部分餅乾已經變質發霉,一看到上面那些綠毛或是斑點乃至蛆蟲,就沒人敢把它放進嘴裡。可是不吃這個,又吃什麼?

    馮煥章這次出征,並不算順利,在出發之前,一心為兄長井俠魔報仇的麾下大將井秀岳,準備與妻妾們打八圈餞行麻將。哪知牌打到一半,井秀岳胡了把大牌,興奮之下將手槍碰到地上,手槍走火,井秀岳先問幾聲「打到誰了?」無人回應,隨即卻發現,中彈的竟然是自己。

    戰場上中槍是常有的事,井秀岳於此事,也是害臊遠多過擔心。但未想人送進醫院裡,很快就傳出病危的消息,在馮煥章大隊出發時,竟傳來噩耗。這位陝軍猛將,就這麼莫名其妙的死在了出征之前。

    有不少迷信的軍官認為這是個不祥之兆,馮煥章卻覺得,這遠比不祥之兆可怕。在醫院裡,殺害一名陝軍大將,這恐怕是山東情報機構的又一戰績。自白朗之戰起,山東就在陝西布有大量棋子,雖然自己督陝以來,努力尋找這些棋子並清除。但總會有一些人,留在隊伍裡,製造破壞。

    尤其是自己這次對糧食的分配方案,肯定會引來大批陝西地方士紳不滿,有他們的配合,那些山東特工會更為活躍。這次的餅乾門,恐怕也和山東情治機構脫不了干係。

    陝軍漢子,大多是窮苦子弟,沒幾個人吃過飽飯。在飢餓時,大家吃樹皮、草根、觀音土,也會吃人。相比這些,發霉的餅乾,也不是什麼不能接受的食物,現在為了些發霉的餅乾大驚小怪,在馮煥章想來,理由只有一個:魯軍特工人員的煽動。

    河南的百姓,已經出現大規模餓死的現象。有辦法的人去逃荒,沒辦法的只能等死,這個時候,有發霉的餅乾總比餓肚子好。再者,山西方面的軍糧,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運來,現在的出路,只有一條:迅速出擊,打殘魯軍!

    應對士兵不滿情緒的方法很簡單,馮煥章集中了陝軍所有高層軍官,當著士兵的面,將一批發霉最嚴重的壓縮餅乾吃到了肚子裡。這種軍用餅乾烘焙時,只有麵粉和水,不添加任何調味料,發霉的食物,彷彿一把小刀,在食道和胃裡瘋狂的戳攪。但是比起戰場,比起老百姓正受的苦難,這種折磨又算的了什麼?

    看到大帥帶頭吃下發霉的餅乾,再沒有人,能發出怨言。士兵含著眼淚,狼吞虎嚥的吃掉了自己手上發霉的食物,隨即在指揮官帶領下,殺向開封。馮煥章得意地對身邊副官道:「我們的軍官,可以和弟兄們一起吃發霉的餅乾,魯軍高層軍官,卻要吃小灶。以此為證,此戰勝負不問可知。」

    只是當天晚上,陝軍高級軍官無一例外都奔波於休息室與廁所之間,川流不息,所有廁所都人滿為患,實在等不及的將領們,只好就地解決,為那些花草樹木添加無數肥料。

    關中男兒的鐵胃,也敵不住病毒的威力。因食物中毒,導致大批士兵脫水嚴重,加之河南乾旱,補充飲水困難,只能喝污水,病情進一步加重。不少心懷大志的豪傑,還沒來得及與魯軍作戰,就先被友軍的餅乾奪去生命。

    吃的少,或是身體確實比較強韌的那一部分,熬過了發霉食物的折磨,硬拖著病體,向魯軍發起猛烈進攻。其悍不畏死的作風加上數年練兵的成果,在此時有了回報。

    虎嘯林部首當其衝,遭遇陝軍一旅猛攻。望著魯軍手上嶄新的魯造米尼步槍,陝軍軍官朝著自己身後的徒手兵喊道:「看到對面那些好槍了麼?誰搶到就是誰的,想要好槍的,衝啊!」

    虎嘯林曾經打過郭劍,自問還算是對陝作戰專家,但是陝軍這次的表現,依舊遠出他意料。激戰半日,就不得不放棄陣地撤退,事後向孫美瑤報告時,也表示,自己並非不能再多堅守一段時間,但如果是那樣,傷亡就很難控制了。

    控制傷亡。這是孫美瑤來之前,趙冠侯給她的命令。河南戰場的目的,除了殲滅馮部以外,還要佔領河南、陝西兩省,如果部隊損失過大,未來控制省份就比較困難。再者,一旦魯軍露出頹勢,東洋人怕是又要不甘寂寞。是以,虎嘯林之退,也在情理之中。

    印象中,有勇氣無紀律的陝軍,現在已經脫胎換骨,具備了做魯軍對手的資格。而且,得到宋邦翰、張鼎勳兩個混成旅支持的陝軍,在炮火上得到了極大加強,可以和魯軍展開正面炮戰。

    雙方在重火力方面,差距並不太大,陝軍雖然缺乏重炮,卻大量製造了價格便宜,威力蹩腳的劈山炮。這種造價只需要八元一門的土炮,在魯軍眼裡只能算玩具。可是配合上邊防軍的炮兵,就讓魯軍大為頭疼,至少要分出一批槍手專門負責壓制劈山炮。

    魯軍這兩年時間,已經大量設置參謀,孫美瑤身邊,也跟了二十幾個山東講武堂高才生組成的參謀團,內中還有幾個是自己的堂姐妹。眾人分析了一番之後,得出結論,騎兵師如果與對方硬打,並非沒有勝算,但是要有付出巨大傷亡的代價。而這個數字,將會觸目驚心。

    「必須得等楊玉竹了。」孫美瑤無奈的承認了這個事實,省軍第五師裡,陝西人數量也極多。兩下頗有些淵源,她原本對其並不信任,加上楊玉竹這寡婦手段太多,儼然內宅裡一個大敵,她也不希望其得功。可是現在,為了自己手下的弟兄少流血,就只好放下身段求這個賤貨。

    楊玉竹的援兵,來的速度極快。河南鐵路霸工是有選擇的,直魯聯軍火車不在抵制範圍內,因此極順利抵達前線。一下火車,楊玉竹就得意的拉著孫美瑤的手「孫師長,我這次,可是帶了當家的給的法寶來的。他答應了,等打完陝西,就讓我去當一回陝西督軍。這回我們第五師負責打馮煥章,你負責打皖軍兩旅。等打完他們,我就到陝西去做督軍去。等你來陝西,我招待你聽大戲,吃餃子宴!」

    這是示威麼!

    孫美瑤恨的牙根發癢,這樣的賤人,有什麼資格開府一方?家裡的女人要說開府,怎麼也要自己是第一個,別人誰都不行!她恨恨地想著,但是臉上強擠個笑臉,「這麼說,倒是要說聲恭喜了。法寶?不知道啥法寶,我咋不知道?」

    「你看,後面火車上的,不都是法寶?」

    「你說的法寶,就是這些?」

    望著車站上堆積如山的「法寶」,孫美瑤頗有些目瞪口呆。大米、白面、羊肉、鈔票、香菸,大土……數以百計的廚師,還有幾百個模樣可人的紀女。冠侯要靠這個,守住河南,打進陝西?
Babcorn 發表於 2017-3-7 22:19
第812章 法寶(下)

     「魯軍在山東會戰時,曾率先使用列車炮。戰後,各國都對這種武器進行了仿製,雖然河南鐵路上,有魯逆駕車投魯。但是我們手裡,總還控制著幾列車,並對此進行了改裝。針對列車炮,我這次用的就是列車對列車戰術,讓他們看看,咱陝軍也不是拿幾件新式兵器來,就能打趴下的軟柿子。」

    馮煥章由於誓師時,吃的餅乾太多,病情極為嚴重,足躺了一週,才脫離生命危險。但身體依舊很虛弱,不適合到前線指揮,只能坐鎮養壽園發號施令。

    當年袁慰亭開缺時,曾於此設電報房,用以接收各方情報,掌握朝廷動向。此時當做指揮部,也十分便當。自開封前線得到的軍情,魯軍方面似得到了大批增援部隊,且有多量列車進入開封。想來,魯軍多半要祭出自己的列車炮這一殺手鐧。

    這種武器用的一多,就容易找到反制手段。比如破壞鐵路,就能讓這種武器立刻失去作用。眼下即使不能破壞這部分鐵路,馮煥章也想到了應對,以列車炮對列車炮,至不濟也用機車撞毀對方機車,同歸於盡。只要有三兩輛機車壞在路上,這列車炮也就沒了用處。

    對於自己的安排,他頗為滿意,與身邊幾名參謀人員反覆磋商多次,皆認為,這個計畫萬無一失。兵法雲,置之死地而後生,陝軍這種慣於打逆風仗的部隊,需要把自己逼到絕境,才能發揮出真正的力量,眼下正是反殺的大好時機。

    陝軍的糧食已經沒了,就算想吃發霉的餅乾也吃不到。發往山西的求援電報如石沉大海,沒有回應,也不見山西發來糧餉,要想生存,就只能靠自己努力。前線的將領,除了北洋心腹,就是刀客裡慣於打苦戰爛仗的狠角色,加上兩個混成旅的皖軍,馮煥章相信,自己的部下,一定能打出一個讓天下人驚訝的戰績,逆轉戰局。

    事實證明,他的想法是正確的。戰局發展,著實出人意料。英勇的陝軍士兵,衝破了魯軍的重重障礙,長驅直入,大踏步的衝進開封城內,只是目標並非各要害機構,而是「陝西軍人招待所」。

    楊玉竹帶來的那些法寶,在開封城內,建立了大小軍人招待所幾十個。還有兩列火車改裝而成的,流動招待所。招待所內,不限量提供香菸、大土、美酒、美食、美人。陝軍幾時見過這種陣仗?個個拿出渾身解數,乃至癱軟在各國女人的肚皮上,尤自打著酒嗝道:「再來一個!再給我來個女人,我就帶著我手下的人投誠!」

    通過鐵路運來的大量飲水及白面,送到了馮部軍營裡,讓這些餓瘋了的關中大漢,著實吃了頓飽飯。軍官都能看到肉,級別越高,吃的肉越多。馮帶兵奉行官兵一體,士兵吃什麼,軍官就必須吃什麼,魯軍則實行按級別定待遇制度,讓這些陝軍軍官第一次享受到了級別的對應福利。

    送食物進去的,還有大批山東省軍第五師官兵。兩下里雖然各為其主,但是卻往往有著師門、山堂的關係。提起門派班輩,又是一家人。以這個名義送飲食過去,或是兩下軍官酬酢,在陝軍中下層軍官裡,也未覺得不妥。至於原屬共合系的高級軍官,倒沒有這些江湖作風,其表現的,也比這些從刀客綠林改編而來的軍隊,更為紳士,更像個軍人。

    「你們山東這些手段是沒用的!這種計謀,只能糊弄那些腦子不清醒的刀客,可騙不了我們北洋軍官。咱們說句痛快話吧,我們帶人過去,你們開什麼價!」

    韓向方、石冠章一干馮門太保,於開封城內,依舊保持了極高傲的態勢,並未向美酒大土低頭。比起那些衝進八國聯軍,即邁不開腿,或是乾脆被香菸美酒放倒的同袍,不知高到哪裡去。不拿出足夠的大小黃魚,休想達到目的,北洋軍官,就是這麼正直!

    楊玉竹、孫美瑤二人與其對坐,孫美瑤冷笑道:「少廢話。現在是什麼局勢,你們也看的出來。咱們真要拉開了打,你覺得陝軍能有幾成勝算?如果我所知不差的話,你們現在,連發霉的餅乾都吃不上了吧?而這大米白面,可是我們魯軍的日常供應。怎麼著?真想打的話,你們就回去集合部隊,咱們打一仗了,看看有多少人,會跟著你們一條道跑下來!」

    楊玉竹則表現的更為溫和「幾位都是馮章帥部下名將,耿耿忠心天日可鑑,誰也不敢懷疑幾位的忠誠。不過我們可聽說,馮章帥脾氣越來越壞,甚至為了些許小事,就在大兵面前,鞭笞主官。常此以往,官不成官,兵不成兵,你們還怎麼馭下?我家男人素來重視軍官利益,幾位到山東來,保證你們的待遇地位,比現在要好。至於鈔票……說句不怕幾位笑話的話,我一個寡婦改嫁圖啥?還不是他有錢麼,只要你們真心來投,每人十萬塊,保證是現大洋。不是省鈔。接待處的那些洋女人,你們可以隨意挑兩個帶走。」

    孫美瑤道:「你們兵臨開封以近四日,寸功未立,如果不做決斷,只怕你們的章帥,又要請你們吃鞭子了。是打是降,給個痛快話,別這麼墨跡!」

    韓向方思索片刻,一拍大腿道:「洋娘們俺要四個,還要在山東當個團長。不答應的話,我就跟你們拼到底!」

    幾位馮門太保,經過一番激烈搏鬥,捍衛了自己對主官的忠誠,成功將自己的身價抬高了一大塊。帶著勝利的喜悅,衝向「陝西軍官招待所」,揚我國威,力戰洋夷去者。

    孫美瑤看看楊玉竹「這幫人的胃口太大了,你也真敢答應,不怕將來喂不飽他們,反過來咬自己一口?」

    楊玉竹得意地一笑「我答應的,又不是大帥答應的,怕什麼。我的名聲本來就有了賤貨這一條,也不怕再多一條言而無信。只要能減少傷亡,多花點錢怕什麼,等把他們的部下拉過來,光桿司令,還不是任咱們拿捏?再說,也不能光給甜棗,該給棒子也得給幾棒子。」

    「你是說?」

    「陝軍裡,本來就有我們的棋子,這回也該讓他們動一動。誰敢反對帶隊投魯,就先割了誰的腦袋!」

    「十格格一向對她的一畝三分地看的很緊,這次這麼大方,連她的人,也借給你用了?」

    因為面對大敵,不得不暫時合作的兩個女人,關係比過去變好了不少。不過這不代表不會吃醋,尤其是一想到這女人未來是陝西督軍,孫美瑤就忍不住來火。自己連兒子都生了,也沒見那死鬼,給自己安排個督軍來玩。等打完這仗,自己也要當督軍!

    楊玉竹一笑,

    「這還不容易,咱家那位一家之主發話,她又有什麼辦法?別忘了,這可是為東陵的事,才鬧成這樣,她也得出力。美瑤姐,我跟你說句實話,你跟他時是大姑娘,我是個寡婦,我怎麼跟你比?你給他生了兒子,我這個兒子可是姓郭的,說好聽了我是太太,說難聽了,其實我就是個陪房丫頭。至於說督軍啥的,就是他哄我玩的,說到底我也是他的女人,哪能長住外地。到時候還是要在他身邊時候多,督軍就是掛個名,實際差事輪不到我。我也就是想著,當一把督軍,騎著大馬,到家鄉轉轉,跟老鄉面前也威風一回。讓他們知道,當年的楊玉竹,已經不做表子,改當督軍了。可是這個念想能不能成,還得看美瑤姐肯不肯多幫襯,等打進山西,咱的男人,還少的了姐一個督軍?到時候陝西有難,還得指望著姐幫襯呢。」

    聽她這麼一說,孫美瑤反倒頗不好意思,撓撓腦袋笑道:「說啥呢,俺才不稀罕當督軍呢,事情那麼多,想想頭都疼。有這工夫,多生幾個娃帶著才好。再說,山西那地方聽說離不開醋,吃什麼都是酸的,我可吃不慣那口味。」

    楊玉竹暗笑道:「你這種醋罈子,不是正到那裡才好?果然乃子大腦子就小,幾句好話,還不是把你哄的團團賺。不把你糊弄住,又怎麼借重你的騎兵師,幫我踩平邊防軍?等我真的過了把督軍癮,再慢慢收拾你,讓你知道我這個寡婦的厲害。爭位子,爭男人,我楊玉竹都要贏你。」

    兩日後,馮煥章於養壽園接到前方急電,前軍發生大規模嘩變,自己的部下竟向邊防軍開槍,兩軍發生激烈衝突。馮大怒之下,急令部下備車,準備親往前線坐鎮指揮。

    車尚未發,前線已有潰兵逃來,至此馮煥章才知,自己苦心孤詣訓練的五萬陝軍,未敗於戰陣,而敗於享樂。在見過袁家奢華之後,又因為平日吃苦太過,陝軍中高級軍官在魯軍的美酒、美食、大土、鈔票攻勢下迅速瓦解。

    大半軍官陣前倒戈,部隊思想混亂,彼此互擊,連邊防軍也被波及進去。兩下亂殺成一團,軍隊成了一盤散沙,魯軍趁勢發動突襲,前軍已徹底崩潰。

    劉鎮華及昔日鎮嵩軍部下,正向養壽園一帶攻來,顯然是要以舊主人頭邀功。一度坐擁關中,擁兵近十萬的馮煥章身邊,此時只餘百餘衛隊可用,連自身安全都大成問題。

    前進固然不能,失去大部隊之後,回陝也等於送死。無奈之下,只能揮淚上馬,帶部隊直投山西閻易山。人不等到山西,閻易山已經派出特使,專程迎接馮煥章入晉,態度異常恭順。

    馮為人警覺,反倒不敢輕信,再三詢問之下才知,閻易山有兵無將,急需大將帶兵,特請馮煥章到山西主持軍事。

    晉軍在山東身上是吃過大苦頭的,當日魯軍入晉,把山西禍害的損了幾分元氣。這次伐魯,很有些臥薪嘗膽大報仇的意思。各省之中查抄魯產,以山西最為出力,出兵也自全力以赴,無所保留。自葛明時期起,屢次受山東盤剝的仇恨,準備借這次出兵一舉洗刷。閻易山孤注一擲,動員了三個省軍整編師的兵力,一水裝備太原兵工廠自制槍炮,決心不可謂不足,投入亦不可謂不大。

    但是山西有兵無將,沒有像樣的軍官指揮部隊,特從陝西借了大將胡雲翼典兵,並委以陣前最高指揮權,臨行時閻易山親以「大將出征膽氣豪,腰橫秋水雁翎刀」一詩為贈。胡雲翼也確實想要以這三師本錢,打進山東,做一把齊魯之王。

    其部下三師大軍方出娘子關,兵進亂石口,見兩側都是懸崖峭壁,胡雲翼急令停軍。問道:「這行軍路線誰規定的,怎麼走到這種地方?」

    左右答道:「這是司令部的命令,為防不測,我們沿途所有行軍路線,都是司令部規劃,直接交給我軍。放心吧,這一帶是走熟的,沒事。再說我們的行軍路線,魯軍也不知道……」

    話音未落,左右殺聲大起,陸斌的三十九混成旅自左右殺出,數十門大炮對準山下,晉軍能守而不能攻,對於出省作戰興趣不高,何況見到這種規模的伏兵,不用胡雲翼吩咐,就已不敢開槍反擊。

    兩側山上復有人大喊道:「胡四娃,大家都是山堂兄弟,何必分個你死我活,讓外人看笑話,大帥有令,交槍不殺!你們行軍路線都被我們知道了,你就算想打,又拿什麼打?」

    胡雲翼以客將典兵,本來就不為晉軍中下層軍官所接納,此時身臨絕境,這些人也就不會出死力。魯軍素有厚待俘虜名聲,且陸斌這個旅,和山西淵源很深,部隊裡有大批山西人,和山西地方紳士的交情很厚。

    三個步兵師裡,本就有支持山東或者乾脆就是山東耳目的人在,即使他想要部下搏命也不可能。三師大軍未曾交戰,就將所攜帶武器悉數上交,乖乖住進戰俘營。時人將閻易山餞行詩改為「大將出征膽氣豪,交槍不用打收條」

    眼下陸斌打出山西自制的旗號,揮軍兵發娘子關,閻易山拉著兩車皮省鈔,親自到前線坐鎮,但是手下並無能戰將領,於能否守住地盤全無把握。馮煥章素有知兵之名,是北洋軍中慣能打戰的將軍,自然是希望入晉指揮。但是馮煥章心內,卻無反敗為勝的把握。

    他明白晉軍內部怕是已經被滲透的千瘡百孔,連總司令部裡,都被魯軍安了釘子,不管是胡雲翼被伏擊,還是自己得到的那兩萬箱發霉餅乾,以及遲遲得不到給養,恐怕都是山東做的手腳。

    查抄魯產,讓山西商人損失甚大,而山東對待士紳的政策,又遠比山西來的優厚。這些士紳裡,怕是有不少人背晉向魯。再加上防守部隊是倉促成軍,山西的戰局,怕是已經無力回天。

    一月之後,共合大小報紙刊出重要消息,原陝西督軍馮煥章,近來鑽研神學,大有所得,追思前事,大為懺悔。無意政壇,更無意於國人相殺,通電下野,投身慈善事業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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