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韓警官 作者:卓牧閑(已完成)

 
Babcorn 2016-10-31 15:51:24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53 485814
Babcorn 發表於 2017-9-8 10:23
第一千零三十八章 雞蛋不會放在一個籃子裡

        部署調整之後,摸排效率明顯提高。

        在兩百多名分局治安民警幾輔警的努力下,一份份業主及租住人員名單雪花般彙總到現場指揮部,再上報到搜捕指揮部,馮錦輝立即組織研判組、治安組和查證組根據之前掌握的情況及線索,甄別有可能與顧思成有關係的內地人。港澳聯絡科李科長負責把香港人的名單給香港警方,由香港方面負責甄別。

        時間一分鐘一分鐘流逝,眼看快凌晨3點,進展卻不大。尤其香港方面,不知道是「太負責」需要反覆「斟酌」,還是大半夜警力不足,幾小時過去了名單上還有一大半沒被排除。

        顧思成昨天下午放飛第二架無人機,顯然是為再次確認。

        他沒時間,不敢再等。

        如果不出意外,天亮之後他就會採取行動。

        「大哥,一公斤炸-藥威力有多大?」關星偉有些焦急,既擔心家裡的刑警和特警,也擔心他去年剛買的新家,在會議室裡轉了兩圈回到位置上。

        他急!

        韓博比他更焦急!

        可光焦急是沒用的,現在唯一所能做的只有等。

        不過他這個問題問到點子上去了,這個世界上沒有常勝將軍,搜捕工作進行到這一步,必須做壞打算。

        比如一直在楠山區蹲守的刑警已按命令接上杜茜和余琳,正在把二人送完前線指揮部的路上,一旦控制不住局勢,就讓杜茜和余琳出來規勸;比如刑偵局技術處的刑事技術專家,這會兒正在按照指揮部的命令反覆計算一架無人機能掛載多重的炸-藥,計算各種情況下有可能造成的財產損失乃至人員傷亡。

        又比如市局消防支隊副支隊、楠山區政法委副書記和一位副區長,大半夜仍在消防隊和萬港國際周邊的幾家醫院「視察」,一旦生最不想看到的結果,能及時組織醫護人員趕赴救援。

        「一公斤T-n-T炸-藥-爆-炸,理論上可產生42o萬焦耳能量,按照1焦耳等於o.1o2公斤每米計算,一公斤T-n-T釋放出的能量可以把一個一公斤的物體移動42o公里,或者把一個1oo公斤的物體移動4.2公里。當然,這是理想狀態下,也就是所有能量都轉化為動能。」

        「我物理不好,大哥,能不能打個比方?」

        「好吧,實際中,一個76毫米高爆炮彈的裝藥大約一公斤,可以把一個二樓的小房子化為碎瓦礫;一個手榴彈的裝藥是5o克左右,爆炸後在1o米範圍內沒有生存,也就是說一公斤就相當於2o個手榴彈同時爆炸。」

        威力這麼大!

        關星偉嚇一大跳,緊盯著韓博欲言又止。

        「好在他手裡的不是T-n-T,甚至不是正規廠家生產的民用炸-藥,而是非法炒制的銨-油類炸-藥,從貴省同行繳獲的同批炸-藥上看,威力遠不能與T-n-T或c4那樣的高爆炸-藥相比。但他手裡有六公斤,就算威力不是很大,也足以把你家炸成一片廢墟。」

        「無人機就那麼大,別說六公斤,掛三公斤都不太可能。」

        「三公斤已經很可怕了。」

        韓博抬起頭,凝重地說:「先,我們無法確認他有沒有尺寸和引擎功率更大、掛載能力更強的無人機。剛才上網查過,國外有尺寸較大的民用無人機,只要捨得花錢就能買到,並且操控大無人機和小無人機沒多大區別;其次,以他那小心謹慎的行事,不可能沒有備用方案。」

        「大無人機,就能買到也不一定運得進來。」

        「打擊走私夠嚴吧,這麼多年了,海面上依然有『大飛』,走6路的『水客』更是連年遞增,有內地人,也有香港人,每天夾帶各種走私物品往返於兩地,絡繹不絕。」

        搜捕到這一步,誰敢再小瞧顧思成?

        剛剛過去的這些天,各種反偵查手段層出不窮,令人眼花繚亂,如假包換的高智商加高技術犯罪。

        想到他能一次又一次避開圍捕,現在更是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公安布下天羅地網的包圍圈,明知道他躲在那一片卻不知道具體位置,關星偉禁不住問:「他能有什麼備用方案?」

        「我也在想。」

        說到這裡,韓博驀地站起身,緊盯著昨晚剛掛上的地圖,「如果我是他,不管有沒有能掛載大炸-彈的無人機,我都不會就這麼一炸了之。」

        「他會跟電影裡一樣『評估』爆炸威力,確認有沒有『清除』掉曉蕾和你這兩個目標?」

        「有這個可能。」

        韓博指指地圖,用幾乎肯定地語氣說:「搞無人機投襲擊,玩高科技,確實出人意料,但不管他有多狡猾在這方面終究是個外行。事實上不光他,真正能利用無人機技術實施精準襲擊的人並不多,需要經過專業訓練,這樣的專業人才在部隊也是鳳毛麟角。

        現在能確認的是他不可能擁有軍用無人機,既不容易買到,買到他也不會用;同樣能確認的是,不管在前期準備中有多少人有意無意地幫過他,在動襲擊時他應該是一個人,或許連接應的人都沒有。換句話說,他不可能同時操控兩架無人機。」

        關星偉反應過來,下意識說:「無人機或許能同時掛載航拍器材和炸-彈,他能躲在遠處實施襲擊,但在炸-彈爆-炸的一瞬間他會變成瞎子,不知道引爆之後的事。」

        「一旦生爆-炸,現場會一片混亂。如果我是他,我會考慮混進去,確認有沒有成功,如果沒成功並且有機會,完全可以實施第二次襲擊,比如再安放一顆炸-彈,趁亂跑到安全處遙控引爆。或者乾脆用槍解決,再趁亂潛逃。」

        「亂,他會在亂字上做文章!」

        關星偉一點就透,不禁倒吸口涼氣:「如果我是他,我會在其它地方再安置幾個炸彈,裝藥量不需要大,能遙控引爆,能製造混亂就行。還要留一個大的給自己,以便被團團包圍時挾持人質沖關逃-港。」

        「我們還忽略了一點,無人機掛彈遠程引爆是相對安全,但具有太多不確定性,無人機突然生故障掉下來怎麼辦?雷-管失效怎麼辦?遙控裝置失靈怎麼辦?可以說這個看似最安全的襲擊方式其實最不靠譜,顧思成什麼人,他會犯這樣的低級錯誤?」

        韓博越想越認為有這種可能性,一刻不敢耽誤,拿起手機再次撥通指揮部電話:「老馮,顧思成不會把雞蛋放一個籃子裡,我敢肯定他有備用方案,或者說有一套『雙管齊下』甚至『三管齊下』的方案。為確保萬無一失,建議你們立即組織力量,在不引起顧思成警覺的前提下,對萬港國際方圓兩公里內秘密進行一次搜爆,動作一定要快,必須在天亮前完成!」

        局黨委能讓已退居二線的馮錦輝接替韓博擔任搜捕行動總指揮,能讓他臨時領導那麼多副支隊長,成為深正市局現在實際權力最大的人,不只是因為他對案情瞭解得比較全面,更多的是出於組織指揮偵辦大案要案的經驗豐富考慮。

        「他就算不去新豪花園,也要想辦法潛逃,想方設法全身而退!」一提「搜爆」,馮錦輝便聽出韓博的言外之意,頓時覺得後背涼。

        「所以我認為他會製造混亂。」韓博憂心忡忡地確認道。

        除了使用炸-彈,顧思成還能通過什麼方式製造混亂?

        想到具有這一可能性,馮錦輝的頭更大了,緊閉著雙眼,使勁地掐著鼻樑,邊掐邊分析道:「城市不是農村,尤其囉湖區,人流量大,人口密集,東西不能亂扔亂放,否則就算城管、環衛沒注意到也會被乞丐翻走。換句話說,他不可能提取很長時間安放炸-彈。

        動手時安放太晚,夜裡安放最合適,但晚上人少車少,出來反而容易暴露。何況我們在新豪花園周邊部署那麼多警力,他只要敢露頭,哪怕戴著『人皮面具』,也很難不被我們的偵查員現。白天,如果他真想搞這一出,只可能在白天或傍晚實施。」

        「我也是這麼想的,」韓博接過話茬,冷冷地說:「安放太遠起不到製造混亂的作用,而且遙控引爆也是一個問題,如果他真這麼幹,炸-彈不會安放太遠,肯定在新豪花園附近。」

        「這個範圍也很大,搜捕行動又不同於其它行動……」

        「商場關門前會檢查,飯店打烊前會打掃衛生,想把炸-彈安置在沿街商舖難度太大,扔垃圾桶裡最不保險,不光環衛工會在天亮前清理垃圾,就算沒清理也會被撿破爛的人翻走。新豪國際那樣的住宅小區倒是個安置炸-彈的好地方,但樓高了,不利於引爆。」

        「新豪花園周圍的衛生死角?」

        「先搜搜看,警犬隊不是有幾隻小型搜捕犬嗎,可以讓帶犬民警裝作夜裡遛狗,在新豪花園周圍搜一遍。」

        時間不多了,一刻不能耽誤。

        馮錦輝應了一聲是,立馬結束通話去安排。
Babcorn 發表於 2017-9-8 10:23
第一千零三十九章 浮出水面

        關星偉聽得一頭霧水,忍不住問:「大哥,安放遠了,安放在小區裡,怎麼就不利於引爆?」

        韓博舉起剛掛斷的警務通,解釋道:「定時引爆最穩妥,安放之後就不用管,但這麼幹相當於把動手時間確定死了,如果在動手前現不對勁怎麼辦?相比之下,手機引爆最靈活,用手機製作遙控炸-彈對他來說也不難,但這個辦法太不靠譜,因為一個手機號一旦激活使用就有可能接到廣告營銷甚至電信詐騙電話。至於垃圾短信不是有可能收到,而是百分之百會收到。」

        「遙控引-爆,他只能用遙控器引爆?」

        「不管什麼遙控器,信號覆蓋範圍終究有限,而你家那一片的地形地貌對無線信號的影響又很大,所以他真要是這麼幹,那麼他只可能把炸-彈安放在距你家不遠的較為開闊的街道兩側。」

        ……

        韓博提出的不只是一個擔憂,同樣是一種找到顧思成確切位置的可能性!

        馮錦輝給錢大海通報完局領導的擔憂,給警犬教導大隊下達完命令,立馬轉身道:「周處長,請你立即組織視頻組調看昨日上午8點至晚上8點新豪小區周邊的所有監控視頻,其它工作全放下,集中圖偵力量重點研究分析,動作一定要快,必須在凌晨4點前完成任務。」

        「是!」

        剛才聽得清清楚楚,調出視頻要看什麼刑偵局政秘處周處長不需要馮錦輝再交代,應了一聲立馬跑出會議室,去樓上的視頻組坐鎮。

        這裡是「客場」,其它事幫不上忙,看視頻沒問題。

        朱千里和馮朝陽對視了一眼,也不約而同跟了出去。

        視頻分析組集中了視頻警察支隊和刑偵局技術處幾乎全部的圖偵力量,周處長的命令一下達,3o多名圖偵民警便再次忙碌起來。

        過去幾天,新豪花園周邊的交通、治安和部分民用監控視頻信號6續被技防支隊的便衣民警接入唯一新豪花園物業的監視室,同樣轉接到搜捕行動指揮部。

        視頻資料全部存儲起來了,無需連夜去現場調取。

        同志們很默契地進行分工,一個人負責一個路段或一個時段,該快進的時候快件,該慢放的時候慢放,該回放的時間回放,連朱千里和馮朝陽都用u盤拷貝了幾段視頻,插在剛安裝的專業播放軟件上仔仔細細分析。

        「陳隊,這輛車形跡可疑。」

        「什麼車?」

        視頻警察支隊的一個副中隊長不認為能分析什麼,畢竟這些監控視頻全來自現場指揮部,新豪花園周邊早在幾天前就已布下天羅地網,顧思成能在那麼多戰友的眼皮底下去安放炸彈。

        一驚一乍的,周處長和來自貴省的兩位領導都抬起了頭。

        副中隊不禁狠瞪了部下一眼,走過來俯身問:「怎麼回事,現什麼?」

        「陳隊,你看這輛貨車,司機下來時手裡有一個包,」這絕對是一個重大現,之前居然給忽略了,年輕的圖偵民警哪裡知道副中隊長臉上不對,點點鼠標,快進了2o幾秒,用鼠標上的箭頭指指著畫面:「看,從樹陰裡回來時兩手空空,爬上車就走。」

        「不是顧思成!」

        「不是,肯定不是,體型步態都不像。」

        視頻裡的司機往樹陰裡跑的度很快,看上去有點像尿急,可是誰撒尿會提著一個包?

        難道指揮部誤判了,顧思成有同夥?

        副中隊長意識到這是一個大疑點,看看顯示器角上的時間,再看看畫面攝像頭所在確認位置,立馬跑到左邊第三排的一個民警身後。

        「老陳,看看前天下午3點36分之後視頻。」

        「好的。」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懸掛兩地牌照的箱式貨車的行動軌跡極為可疑,從前天下午3點34分11秒至3點46分58秒的短短12分鐘47秒內,居然在新豪小區周圍的豪江路、沿河路停過三次,每次下車時間極短,每次下車都提著一個包或一個黑色塑料袋,且回來時都兩手空空!

        緊鄰口岸,每天在那一片經過的兩地車輛太多,臨時停車很正常。

        許多司機尤其夾帶物品往返與兩地的「水客」也喜歡在那一片歇腳,有些「水客」甚至在那兒明目張膽的送貨接貨。形跡可疑的司機選擇的,又全是設伏民警不太注意的死角,看上去真像尿急跑路邊隨意小便的。

        馮錦輝接到匯報真嚇出一身冷汗,當即命令道:「小劉,趕緊聯繫邊防和海關,查這輛貨車的入境記錄,搞清貨車司機身份。」

        「是!」

        「周處長,你上樓繼續組織分析視頻,以現其形跡可疑的位置為原點,抓緊時間搞清楚其活動軌跡。」

        「好,我上去催他們搞快點。」

        看著周處長跑出門時的背影,馮錦輝一邊示意值班民警給前線指揮部送疑似爆炸物所在的位置,一邊用對講機喊道:「錢局錢局,我馮錦輝,韓局判斷精準,顧思成果然有安排,很可能指使他人極可能是香港人,在我們眼皮底下安放了三顆炸-彈,具體位置送過去了,視頻組正在調看監控查貨車的活動軌跡。」

        特麼的,姓顧王八蛋也太狡猾了,居然在那麼多民警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覺地安放了三顆炸-彈!

        錢大海氣得咬牙切齒,吼道:「我立即組織警力協助武警排爆,立即命令反恐突擊小組準備行動。」

        「先排爆,行動要等確認目標之後才能展開。」

        「明白。」

        ……

        參戰幹警忙得焦頭爛額,韓博不能輕裝上陣,只能在安全得不能再安全的花園酒店保安部會議室「拾遺補缺」。

        之前的推測得到驗證,他只是稍稍鬆下口,並沒有欣喜若狂。

        「如果老錢那邊確認是炸-彈,這說明什麼問題,說明顧思成和陳安妮聯繫過,這個司機是陳安妮派來的,不可能是別人。」

        「路中才到現在都沒消息,他到底在幹什麼!」關星偉越想越窩火,忍不住起牢騷。

        「陳安妮的社交圈說大不大,說小不也不小,既要查她的社會關係,又要從剛傳過去的名單中甄別出與顧思成及陳安妮可能存在關聯的人,他們肯定忙得焦頭爛額,對案情又沒我們瞭解,這事真不能怪他們。」

        正說著,筆記本電腦傳來一陣急促的通話聲。

        武警排爆分隊匯報剛找到並確認一顆炸-彈,正想辦法在不引起顧思成警覺的前提下先轉移,等送到較為偏僻的地方再想辦法拆除上面的雷-管。

        第一顆是,第二顆和第三顆到底是不是幾乎沒任何懸念。

        就在錢大海打算用環衛部門的車掩護轉移剛搜到的炸-彈之時,周處長、朱千里和馮朝陽三人衝進會議室,周處長更是欣喜若狂地說:「馮大,找到了,顧思成的落腳點就在萬港國際,那輛貨車下午1點11分進去的,3點24分從萬港國際東門出來的!」

        「錢局錢局,我馮錦輝,那輛貨車進出過萬港國際,那輛貨車進出過萬港國際,顧思成極可能就藏匿在萬港國際,現在就看你們的了,動作一定快,動靜一定要小!」

        「收到收到,只要他躲在萬港國際,我絕不會再讓他從我手上跑掉的!」

        錢大海指指地圖,示意反恐突擊大隊姜副大隊長按計畫準備行動,旋即拿起另一部對講機:「三組三組,我錢大海,我命令你們立即調看萬港國際前天下午3點24分之前的監控視頻,搞清剛剛通報過的那輛香港貨車尤其貨車司機在小區內的活動情況。」

        「錢局,我三組,您是說逃犯躲在我們這兒?」

        「是的,極可能躲在你們那兒,抓緊時間行動。」

        「是!」

        時間一分鐘一分鐘過去,線索越來越多。

        早就給邊防和海關打過招呼,深正邊防總站和深正海關有專人在待命,隨時可提供協助。

        馮錦輝讓值班民警給他們打電話不到十分鐘,邊防和海關相繼有回覆,車輛信息和司機的身份很快搞清楚了,甚至可確認幫顧思成安放炸-彈的香港籍男子郭興當日下午就從囉湖口岸回了香港。

        港澳聯絡科李科長立即給香港方面通報,請求香港同行協助調查。

        與此同時,正在萬港國際摸排的現場指揮部治安組第三小組匯報,不僅從小區監控中看到了香港嫌犯郭興,而且看到了顧思成的身影,甚至從監控視頻上看他潛入萬港國際6號樓21o4室之後再也沒出門!

        住宅小區不是商場,大多樓層沒按攝像頭,只有電梯裡裝了。

        顧思成沒乘電梯下樓,不等於不會走樓梯。

        追查到這個份上,不光馮錦輝變得格外冷靜,錢大海也很冷靜。

        「小王小王,我錢大海,請你們協助確認目標,請你們協助確認目標。」

        「國能(反恐突擊大隊副大隊長),我們該換地方了,」下達完命令,錢大海套上防彈背心,拔出槍檢查彈藥,旋即拉開門鑽進一直停在物業門口的面包車。
Babcorn 發表於 2017-9-8 10:23
第一千零四十章 確認目標

  論無人機,國安的無人機比顧思成用過的那兩架先進。

  論操控無人機,國安的技術民警比顧思成不知道專業多少倍。

  顧思成夜裡不敢放飛,放出去就是「盲飛」,飛到什麼地方、撞到哪棟樓上都不知道。國安不存在這些問題,夜裡照樣放飛,無人機上的夜視攝像頭傳輸回來的實時畫面格外清晰,且在開著幾輛大貨車在萬豪國際周邊不斷往返的公安民警配合下,噪音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不過他們跟公安不是一個系統,裝備雖然先進但也沒先進到能把視頻信號實時傳輸到搜捕指揮部的程度。

  馮錦輝看不到,韓博更看不到,只能聽聲音。

  「指揮部指揮部,我天眼,陽台窗戶緊閉,裡面窗簾拉上了。」

  「指揮部指揮部,主臥窗戶緊閉,裡面窗簾拉上了。」

  ……

  國安的無人機在2104室前後左右轉好幾圈,什麼也看不到,既不能確認目標在裡面,同樣不能確認不在。

  不過沒關係,視頻分析組的圖偵民警已經出發。

  萬豪國際同樣是高檔小區,各樓層沒幾個攝像頭,樓下的攝像頭不少,尤其小區的大門和兩個側門,只要有人走就不可能避開監控。圍牆也沒什麼好擔心的,上面裝有紅外報警裝置,如果有人翻牆,就會自動觸發報警,而過去很長一段時間沒發生過這樣的警報。

  視頻分析組之所以緊急趕過去調看視頻,也正是因為小區攝像頭太多,儲存的監控視頻加起來太大,通過網絡傳輸太慢,不如趕過去就地調看。

  只要確認顧思成進去之後沒再出去過,那麼他肯定在裡面。

  「關局,這次應該不會再撲空,反恐突擊大隊已做好攻擊準備,老錢親自指揮,等視頻組確認顧思成沒跑就採取行動。」

  這些天韓博吃不好睡不香,關局心裡同樣七上八下一直不踏實。

  儘管這個電話是凌晨4點32分打來的,擾了關局的清夢,但關局依然很高興,坐起身笑道:「韓博,我早說過再狡猾的狐狸也鬥不過好獵手,好,幹得漂亮。上半場你打得很漂亮,下半場就看錢大海的了。」

  「老錢那邊問題應該不大,幾個突擊小組已到位,可以同時從正門、陽台、主臥窗戶、次臥窗戶發起攻擊,正對著的三號樓和後面的12號樓天台上有六個狙擊小組。總之,他膽敢負隅頑抗,就將其當場擊斃!」韓博從未如此憤怒過,連給上司匯報都擲地有聲。

  這樣的行動是關局遇到的第一次,想想還是不太放心,把手機夾到脖子裡,一邊翻身下床穿衣服,一邊不無擔憂地說:「從陽台、主臥和次臥窗戶發起攻擊,就是用繩子繫著從樓頂撲下來撞進去。21層,那麼高,很危險啊。」

  「特警支隊剛給老馮匯報過,相應的安全措施他們全考慮到了,他們有決心有信心完成任務。」

  「這就好,這個,這個為什麼不能試著一舉撬開防盜門?」

  「關局,顧思成不是一般逃犯,他知道他身處險境,睡覺估計都不敢脫衣服,完全有可能在門後做手腳,萬一他真在門後安裝炸-彈,就會給我們的特警造成傷亡。相比之下,從陽台和前後窗發起攻擊反而安全一些。」

  「也是,他很狡猾,而且手裡有炸-彈。」

  關局系好皮帶,扶著手機又問道:「他怎麼會躲那兒去的,我們的治安防控尤其外來人員管理,難道真有這麼大漏洞?」

  「關局,這個責任不能記到治安頭上。」

  韓博與呵欠連天的關星偉對視一眼,解釋道:「從搜捕指揮部剛查到的情況看,他應該是前天潛入萬豪國際的。他沒有親自出面,房子是讓一個叫郭興的香港籍司機幫他租的,並且是從外面的房產中介手裡租的,進小區時聲稱幫業主拉東西,業主也是香港人,還幫著給物業打過電話,保安沒起疑心,就讓郭興把車開進去了。

  一人開車進去的,一個人把車開出來的,保安自始至終沒看到躲在車裡的顧思成。電梯裡倒是有監控,但保安不可能24小時目不轉睛盯著電梯裡的監控畫面看。物業既不知道3號樓2104室租出去了,想不到裡面會有人,自然想不到上樓敲門登記顧思成的身份證,去問顧思成有沒有居住證。」

  「這麼說之前沒摸排出來?」

  「繼續摸排也摸排不出來,畢竟他手裡有炸-彈,我們不可能挨家挨戶入室盤查。」

  「那是怎麼發現他行蹤的?」

  韓博簡單匯報了一下來龍去脈,關局心有餘悸,「這混蛋,也太狡猾了,到處安放炸-彈,試圖製造混亂便於他行兇,便於他潛逃,幸好你想到了,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關局,我可不敢居功。他是衝我來的,如果我沒調到深正工作,就不會發生這麼多事,上上下下這些天就不會這麼提心吊膽,同志們這些天也不會這麼辛苦。」

  「話不能這麼說,這又不是什麼私仇,你當年是秉公執法。就算是私仇,就算你韓博不是公安局副局長,案子就不破了,逃犯就不抓了?」

  「關局,您說的這些我知道,但心裡還是很過意不去,很歉疚。」

  「不說這些了,你那邊能不能走開?」

  「能。」

  「沒事回單位,我也回單位,一起去指揮中心看看,這麼大行動,不親眼看看不放心。」

  「好的,我這就回去。」

  韓博剛掛斷電話,正準備管在酒店執行安保任務的警衛處同志要一輛車,關星偉的手機突然響了。

  「路Sir,你不給韓Sir打電話,打我這兒來做什麼,讓不讓我睡覺?」老同事這次太不給力,讓不再穿警服但依然以曾為警隊服務過為榮的關星偉很沒面子,裝出一副不快的樣子問。

  「關總,你睡不好覺,你以為我睡過?把電話給韓Sir,他電話剛才佔線沒打通。」

  「好吧,你跟他說。」

  「路Sir,我韓博,不好意思,剛才打了個電話。」

  「韓Sir,抱歉,直到幾分鐘前才查到本港男子郭興是陳安妮生父那邊的一個遠房親戚,他們平時幾乎不走動,甚至沒通話記錄,知道他們間關係的人很少,所以一直到五分鐘前才查出眉目。」

  警察是人,不是神,不可能什麼都知道。

  何況陳安妮的情況太過特殊,她的生父早不去世了,很小的時候就改跟繼父姓,連親身哥哥現在都下落不明、杳無音信。

  韓博一邊往電梯走去,一邊笑道:「路Sir,什麼好抱歉的,這是你們在幫我們忙。」

  「客氣話不多說,先說正事。」路中才不知道內地同行幾乎已鎖定極其狡猾又危險的逃犯,回到原來話題:「郭興在一家經營水果的商行開車,不送貨不進貨時就在商行裡幫忙,商行在三娘街附近有一間零賣水果的門店,CIB的跟蹤記錄顯示她三天前去那家店買過水果。」

  「這就對上了,這說明我們之前的推測沒錯。」

  「但我們到現在依然沒搞清她是怎麼和顧思成聯絡的,」路中才頓了頓,又不無沮喪地說:「入境處的記錄顯示,郭興兩日前已從香港機場出境,乘國泰航空的航班去了澳洲。」

  「跑了?」

  「跑了。」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韓博揉揉眼睛,低聲道:「其實我們早該想到的,顧思成怎麼會連累陳安妮的親戚?跑就跑了吧,反正沒跑你們也不會把他移交給我。」

  相比遊走在法律邊緣、專門幫人討債的趙冬,郭興才是真正的同夥。

  不僅幫顧思成找地方藏匿,甚至幫顧思成安放過三顆炸-彈,如果能把他抓捕歸案,一個無期肯定跑不了。但他是香港人,幫顧思成安放完炸-彈後就跑回香港,只要在香港沒犯罪,香港警方沒理由抓他,不可能把他移交給內地執法部門。

  路中才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好,乾脆沒再開口。

  關星偉和韓博一起走進電梯,和韓博一起來到樓下大堂,但沒一起出去沒上市局警衛處的車。

  他不是內地人,現在連警察都不是,覺得跟過去不合適,韓博沒勉強更沒時間勉強,在大堂裡道了個別,就匆匆趕回闊近20天的單位。

  車開進市局大院時,天已經濛濛亮,關局離的比較近一些,已經趕在前面到了。

  「關局,我回來了。」

  「坐,錢大海剛剛匯報,視頻分析組確認顧思成沒離開小區,考慮到安全起見,他們打算再等十五分鐘,等天再亮一點採取行動。」

  市局指揮中心的三面液晶大屏,有兩面顯示的是現場畫面。

  這會兒外面說黑不黑,說亮不亮,如果早幾十分鐘,一片漆黑,執行突擊任務的特警可使用夜視裝備,現在使用等會兒天突然亮了反而會影響視線,不如再等會兒。

  韓博點點頭,緊盯著大屏裡顧思成藏匿的那棟樓睡意全無。
Babcorn 發表於 2017-9-8 10:23
第一千零四十一章 行動!

        時間一分鐘一分鐘過去,錢大海組織便衣刑警在小區物業的配合下,把整棟樓的居民一家一家悄悄疏散至地下停車場,再從地下停車場轉移到臨街的一個大型市。

        群眾全疏散走了,挨家挨戶檢查過,絕不會有遺漏。

        他跑上天台,確認樓頂的三個突擊小組已做好攻擊準備,又回到21層,走進21o5室。

        「怎麼樣?」他輕輕走到兩個蹲在牆根兒邊的特警身後,用儘可能低的聲音問。

        「在裡面。」

        這兩位真是在聽牆根兒,不是直接把耳朵貼在牆上聽,而是用儀器設備聽。

        高個子特警摘下耳機,在手繪的平面圖上指指,同樣壓低聲音但語氣很肯定地說:「在書房,就在這堵牆後面,睡得很死,正在打鼾。」

        不去主臥睡,也不在兩個次臥睡,而是選擇在距防盜門最遠的書房睡覺。

        書房有一扇窗戶,窗外是通風井,通風井裡有許多安裝空調外機的設備平台,如果小心一點,如果有足夠體力,如果沒有恐高症,他一旦現不對勁真可能從通風井潛逃。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書房不僅距正門最遠,且隔著兩堵鋼筋混凝土澆築的承重牆,這說明什麼問題,說明防盜門後面極可能做過手腳!

        錢大海暗罵了一句王-八-蛋,抬頭看了一眼窗外,旋即躡手躡腳走進西北角的衛生間,帶上門,拿起半小時前拉進的有線電話。

        「各組注意,各組注意,確認目標位置,確認目標位置,做好攻擊準備,現在開始倒計時,1o……9……8……7……6……5……4……3……1,行動!」

        哐啷!

        話音剛落,隔壁幾乎在同一刻傳來玻璃破碎聲。

        就在錢大海猛地拉開門跑向隔壁之時,21o4室的書房、陽台、主臥和次臥的窗戶玻璃全碎了,閃出一片刺眼的強光,緊接著是震耳欲聾的爆響。

        嘭,嘭嘭!

        平地驚雷,連2o13室和2o15室的幾個窗戶玻璃都被震碎了。

        正在睡夢中的顧思成被突如其來的巨響驚醒,猛地睜開雙眼,不睜沒關係,一睜眼前一道強光。

        砰,砰,砰……

        又是接二連三的巨響,他失明了,剛才那刺眼的強光眩得兩眼生疼,眼前全星星別的什麼都看不見,後面12號樓和前面3號樓天台上的狙擊手卻看得清清楚楚。

        只見早借助安全繩悄悄滑到2o14室窗戶上端的戰友,雙腿猛地一蹬,借助這一蹬之力,像老鷹般騰空而起,眨眼睛,利用慣性撞開已被擊破的窗戶撞進去了。

        「不許動,警察!」

        「客廳安全!」

        「次臥安全!」

        「主臥安全!」

        顧思成不僅看不見也聽不到,兩眼全是星星,耳裡嗡嗡作響,只知道公安衝進來了,突然「啊啊」地咆哮起來,邊咆哮邊伸手亂摸。

        突如其來的襲擊,打了他個措手不及。

        他的反應度遠沒反恐特警行動度快,剛爬來剛摸到一個遙控器,還沒摸到枕頭下的槍,後背像被重物擊到一般,緊接著兩眼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

        「摁住他,摁緊!」

        「手,他的手!」

        「控制住了,小劉,檢查防盜門!」

        「指揮部指揮部,確認目標,確認目標,目標就是顧思成!」

        ……

        參與行動的全是反恐突擊大隊的精兵強將,第一波撞進來的六人中有兩個中隊長和一副中隊長,特警中的特警,裝備也是最先進的。

        頭盔上全有攝像頭,整個行動過程很快就傳搜捕指揮部和市局指揮中心。

        只是畫面一直在晃動,看得不是很清楚。

        不過對關局和韓博而言清不清楚不重要,重要的是突擊行動非常成功,反恐突擊大隊在短短14秒內控制住極其危險的逃犯,乾淨利落解決戰鬥。

        「小徐,問問第一個衝進書房,把顧思成撞飛的特警是誰。」關局對反恐突擊大隊的表現很滿意,不僅露出會心的笑容,還抬頭給秘書交代了一句。

        「是。」徐秘書當然知道領導此刻有多高興,很羨慕能被領導問起名字的特警,不過也只是羨慕,人家是實打實的功勞,是拿命去拼的。

        韓博笑而不語。

        關局點上支菸,笑看著大屏問:「顧思成怎麼不叫也不動了,像條死狗,不會真被撞死了吧?」

        確認身份時特警刻意看過臉,大屏上出現過十幾秒「特寫」,顧思成被第一個沖書房的特警撞飛,額頭撲通一聲撞到牆上,頭破血流。

        「好像昏迷了,雖然流了點多血,生命危險估計不會有,撞那麼重,可能會造成點腦震盪。」

        「昏了好,幫他治就幫他治吧,雖然麻煩點,總比狗急跳牆引爆炸-彈好。」

        關局並非「幸災樂禍」,而是顧思成太危險,在現場搜查的特警現他不僅有槍,而且是兩把!全是美式軍用手槍,一把藏在枕頭底下,一把擱在床頭櫃上,子彈全已上膛。

        更讓人心有餘悸的是,防盜門後面果然有爆炸裝置!

        一塊電路板用黑色膠帶固定在一個不鏽鋼飯盒上,一根鐵絲系一頭系在門上,一頭系在固定在門上的炸-彈電路板開關上,門一開就接通電源,就會引爆這個看上去很醜陋但殺傷力估計不會小的炸-彈。

        陽台上有一個炸彈,其中一個竟綁在一個大號無人機上。

        書房裡摔碎的那是一個引爆炸-彈的遙控器,之所以沒生爆-炸,不是因為遙控器摔碎不能用,而是在特警行動之前武警支隊排爆分隊就採用技術手段屏蔽了樓裡的無線信號。

        也正因為信號被屏蔽了,錢大海才用有線電話指揮天台上的特警行動,而整個行動視頻也是在行動結束屏蔽解除之後才傳到市局指揮中心的。

        總之,別說只是把他撞昏迷,只是造成點皮外傷,就算當場擊斃上級也不會追究市局責任。

        韓博陪著關局說話,不會越級指揮。

        馮錦輝如釋重負,癱坐在椅子上,看著液晶顯示器裡的現場畫面,同樣不會越級指揮。後續行動依然是錢大海指揮,看不見他人,只能聽到他的聲音。

        「排爆分隊從主臥窗口進入,突擊組派兩個同志接應,注意安全,小心設備。」

        「治安組治安組,繼續做3號樓居民工作,等防盜門上的炸-彈拆除,等所有炸-彈全轉移走之後再組織居民有序回家。」

        「查證組查證組……」

        該上的上,該安撫的繼續安撫,該撤的撤,該收隊的收隊,一切都在他的指揮下有條不紊的進行。

        直到排爆武警把最後一個炸-彈的雷-管順利拆除,把幾顆引爆裝置全被拆除的炸-彈從樓梯小心翼翼送到樓下,被等候已久的排爆車運送走,關局才站起身,掏出手機,給市委、市政府及省公安廳領導匯報。

        韓博同樣沒閒著,先通過指揮中心的電台給馮錦輝下達了一道命令,旋即掏出手機撥通杜茜的電話。

        他一夜沒睡,大晚上被公安接到新豪花園斜對面的這家賓館裡,杜茜和余琳一樣沒睡。

        炸-彈雖然沒爆,抓捕行動搞出的動靜也不小,萬豪國際方向傳來好幾聲巨響,像是炸在杜茜心坎上,一直魂不守舍,坐立不安。

        「韓博,他……他……他現在怎麼樣?」

        「落網了。」

        落網就意味著沒死,杜茜稍稍鬆下口氣,抬頭看了一眼比她更擔心更緊張的余琳,又忐忑不安地問:「別人呢?」

        「就他受了點皮外傷。」好幾天沒給她打過電話,她打過來同樣沒接,韓博不想也沒必要隱瞞。

        「這就好,這就好,沒死人,沒人受傷最好。」

        你以為沒造成人員傷亡顧思成就能保住小命?

        性質惡劣,罪孽深重!

        要不是在最後關頭想到他不可能把雞蛋擱一個籃子,這會兒不知道已造成多少人員傷亡,造成多大財產損失。

        在這個問題上韓博同樣不想瞞她,意味深長地說:「杜茜,你要有心理準備。」

        杜茜心裡咯噔了一下,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哽咽地問:「沒死人,沒人受傷都不行?」

        「沒死人,你知不知道差點死多少人,就差一點點!」韓博深吸了一口氣,五味雜陳地說:「抓緊時間跟余琳道別吧,堅強點,我知道你行的。」

        最擔心的事沒生,最擔心的事也全變成殘酷的現實。

        杜茜放下手機,淚流滿面。

        余琳意識到接下來要面對什麼,她不是怕坐牢,而是怕生離死別,淚水滾滾而流,緊摟著杜茜一聲不吭,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

        二人就這麼相擁而泣,不知道什麼時候,房門從外面被打開了。

        進來兩個男的和一個女的,兩個男的不認識,女的杜茜有印象,好像姓常。

        「余琳,我是深正市公安局刑偵局民警常彩燕,這兩位是我同事,這是我們的證件,你涉嫌故意殺人(未遂),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之相關規定,現依法對你執行刑事拘留……」

        常彩燕宣讀完拘留證,掏出手銬把她銬上,又掏出筆讓她在拘留證上籤字,旋即撕下給家屬的那一頁,轉身道:「杜女士,很抱歉,您不是嫌疑人的直系親屬,我們不能把這個交給您。我衷心地希望您能盡快回南非,離開這個對您而言的傷心地。」

        「常警官,交給我吧,我幫你們通知……通知她家人。」杜茜擦了一把淚水,強忍著悲痛哽咽地說:「這裡,這裡確實是我的傷心地,不過我現在不能走。」

        她果然不想走,她接下來肯定會請最好的律師幫顧思成和余琳辯護,只要能讓顧思成保住命,只要能幫余琳爭取到輕判,她不會在乎花多少錢。

        一個好人,怎麼跟一幫壞人搞一塊兒去了,而且感情還那麼深。

        常彩燕暗嘆口氣,低聲道:「好吧,交給您,麻煩您簽收。」
Babcorn 發表於 2017-9-18 18:44
第一千零四十二章 「是不是男人」

富田區,市公安局監管醫院,這也是一家不對外收治病人的醫院。

住院部鐵門鐵窗,攝像頭隨處可見,走廊裡不時有民警巡視,與看守所的監區別無二致。206病房的安保比平時更嚴,兩名刑警和四名特警守在門口,荷槍實彈。

「顧思成,別裝了!」

醫生說沒什麼問題,逃犯卻躺在病床上裝昏迷,錢大海的話他充耳不聞,朱千里忍不住用東萍話怒喝道:「把眼睛睜開,看看我是誰,看看這什麼地方!」

正如醫生所說,顧思成早醒了。

眼睛雖然沒睜開過,耳朵一直沒閒著,雖然不知道昏迷了多久,但很清楚現在的處境。

公安動作太快,快得讓人來不及作出反應。

顧思成不怕死,雙手被銬在病床上,雙腿戴著腳鐐,房間裡至少有四個警察,外面估計會更多,他同樣沒奢望能逃脫。

成王敗寇,事到如今,只能願賭服輸。

從恢復意識想起早上發生的一切到現在,他一直在反省反思到底哪個環節出了岔子,一直在想公安是怎麼神不知鬼不覺地追到萬豪國際3號樓2104室的。眼睛不睜不是怕面對現實,而是不想跟公安廢話,確切地說不想被沒完沒了的訊問。

這時候,外面傳來「吱呀」的開門聲。

頭很疼,能感覺到縫合包紮過,進來的估計不是醫生就是護士,就在他懶得睜眼繼續苦思冥想時,耳邊傳來一個之前從未聽過的聲音。

「顧思成,我們終於見面了。」

誰?

說話的是誰?

顧思成正猶豫是不是睜開眼看看,剛剛進來的韓博坐到床邊的椅子上,拉家常一般不緩不慢地說:「杜茜回來了,回來了好幾天,這些天一直提心吊膽。余琳刑事拘留,正在看守所。想見杜茜機會還是有的,其實她也想見你。想見余琳機會不是很多,想見也要等到將來在法庭上見。」

肯定是「笑面虎」,除了「笑面虎」沒別人!

顧思成只見過照片,從未見過真人,緩緩睜開雙眼,光線太強,一時半會無法適應,又下意識閉上了。

果然是在裝。

韓博暗罵了一句,抬起胳膊看看時間,抬頭道:「從現在開始你想忙也沒得忙了,接下來有的是時間思考人生。我不一樣,這些天因為你耽誤了很多工作,沒時間陪你在這兒拉家常。之所以來這兒,是因為我們也算故人。有什麼話快說,有什麼事快問,給你一分鐘考慮,沒什麼事我就走了。」

報仇失敗,但不能連仇人的樣子都不知道。

顧思成再次睜開雙眼,眯著眼,側過頭,緊盯著坐在椅子上韓博,盯了好一會兒才舔舔嘴唇,用普通話問:「韓博?」

「你不是見過我照片嗎?」

「見過,化成灰我都認識你。」

都成階下囚了,態度還如此囂張!

錢大海很想警告一下讓他老實點,考慮到這混蛋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換作別人問不一定會開口,話到嘴邊又嚥了下去。

朱千里和馮朝陽對視了一眼,站在牆角裡沒吱聲。

「顧思成,你這句話只說對了一半。」

韓博抬頭環顧著病房裡的環境,冷冷地說:「化成灰說對了,就你幹的那些事,不管杜茜幫你請多厲害的律師,不管你怎麼狡辯也難逃一死,從現在開始該論天過,最多一年半你就會化成灰。但化成灰都能認識我,這不科學,你既不會變成神仙,也不會變成鬼魂,怎麼認我?」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顧思成用殺人般地眼神緊盯著韓博,咬牙切齒:「姓韓的,勞資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行,我等著,等你變成鬼再來找我。

「等等!」

見韓博起身要走,顧思成脫口而出道:「韓博,要弄死你的是我,跟別人沒關係。男子漢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當,有什麼你儘管衝我來,別冤枉余琳,別冤枉好人。」

「余琳是好人?」不怕你囂張,就怕你死不開口,韓博再次坐回椅子上,似笑非笑地說:「她如果是好人,如果是一個遵紀守法的人,怎麼會幫你打掩護,又怎麼會在網上發帖給你傳遞消息?」

「我騙她的,她什麼都不知道!」

「你說她不知道她就不知道了,你說不知道我們就會相信?」韓博反問了兩句,沉聲道:「公安機關辦案看的是證據,余琳的所作所為事實清楚、證據確鑿,她估計也會對犯下的罪行供認不諱,憑幾句話就想把她摘出來,你當我韓博是誰,當公安機關是干什麼的?」

「姓韓的,你敢拿余琳來威脅我!」

「我是就事論事。」

「你敢!」

「我們辦案是以事實為依據,以法律為準繩。什麼叫威脅,又有什麼敢不敢的?」

作為市局副局長,韓博沒必要親自來這兒審他。

作為當事人,韓博要避嫌。

之所以親自出馬,之所以不再避嫌,是因為武警排爆分隊匯報只繳獲十一枚電雷-管和大約5.32公斤炸-藥,而東萍市公安局查實錢小勇和宗浩共非法購入十二枚電雷-管和6.1公斤銨油類炸-藥。

還有一枚電雷-管和0.8公斤炸藥不知所蹤,而這些沒追繳到的爆炸物,足以用來製作一顆威力不小的炸-彈!

他是落網了,不可能再跑出去引爆。

但誰也不知道他還有什麼陰謀沒被公安機關掌握,誰也不知道這顆炸-彈會在什麼地方、什麼時候爆。就算他沒有陰謀,爆炸物只是被扔在什麼地方,同樣是一個重大安全隱患。

當年在南-港市局工作時,韓博就遇到過一起類似的爆炸案,嫌犯把炸-彈藏在空調外機裡,空調外機被盜,轉了幾手最終安裝在一個活動房上,結果因為一個民工在施工時不小心把水澆到空調外機,無意中將其引爆,造成三人死亡、十幾人受傷。

「韓博,你是不是男人?」顧思成大致猜到韓博的來意,很憤怒、很擔心、很緊張,從牙縫裡崩出幾個字。

「顧思成,我跟你們這不是第一次打交道,郝英良當年雖然同樣是打擊對象,但必須承認我對他、正如他對我一樣真有那麼點惺惺惜惺惺,如果他沒有違法犯罪,如果我不知道他涉嫌違法犯罪,我和他真會成為好朋友,事實上我們後來相處得很融洽。」

韓博點上支菸,往他嘴裡一塞,讓他抽了兩口,又把煙遞給站在一邊的錢大海。

顧思成躺在床上,雙手全被銬在床上,不幫他拿著他不好開口說話,更沒法彈菸灰。

看著他若有所思的樣子,韓博接著道:「你是聰明人,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干之前肯定做好了最壞打算,也很清楚我韓博是什麼人,我們公安機關是做什麼的,現在說什麼是不是男人,你不覺得很幼稚嗎?」

「你瞧不起我!」

顧思成冷不丁冒出這麼句話,錢大海等人被搞得啼笑皆非。

韓博示意錢大海讓他再抽兩口煙,緊盯著他雙眼確認道:「不是瞧不起,是非常瞧不起!你剛才問我是不是男人,其實我更想問問你是不是男人?余琳本來在礦區過得好好的,雖然不是很開心,但也沒什麼可擔心的,至少在經濟上過得比大多數人好。

杜茜好不容易走出陰影,重新開始,有事業有家庭,儘管家庭不是很完整,但臉上有了笑容,對未來充滿憧憬;錢小勇、宗浩雖然因為錢中明和宗永江的事對我懷恨在心,但可以用一個不是很恰當的詞來形容,他們是有賊心沒賊膽。

時間能淡忘一切,結果因為你,余琳進了看守所,要接受法律制裁;杜茜的傷口剛癒合,卻被你重新撕開還在傷口上撒上一把鹽,為你們提心吊膽,終於以淚洗面;錢小勇和宗浩的處境也好不到哪兒去,他們既聽不懂更不會說泰語,又沒有合法身份,被泰國警方逮著遣返回來是早晚的事。

還有對你一往情深的陳安妮,因為陳安妮而幫助你的郭興,二人全上了公安機關的通緝名單。只要立案偵查了,公安機關就會追查到底,從現在開始她倆會提心吊膽,隨時有可能被公安機關從境外或香港抓回來受審。這些人的親屬,尤其餘琳、錢小勇、宗浩的親屬會有多擔心可想而知。一切全因你顧思成而起,你竟然好意思問我是不是男人!」

這番話如同一把利刃,深深的刺在顧思成的心坎上。

他緊咬著嘴唇,緊閉著雙眼,一聲不吭。

「你拿郝英良當榜樣,處處跟他學,可惜只學到他的精明,沒學到他的為人,至少沒像他一樣事事先替身邊人考慮。如果他活著,如果他站在這裡,會比我韓博更憤怒更瞧不起你,或許會控制不住給你倆耳光!」

顧思成沉默了良久,突然道:「琳琳什麼都不知道,琳琳是無辜的。」

「那就證明啊,交代清楚犯罪事實,證明她是無辜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7-9-18 18:44
第一千零四十三章 「不死不休」

顧思成的心理防線一舉被擊潰了。

事實證明,對付他這種連死都不怕的「滾刀肉」也只有攻心。

他處處學郝英良,落網了都想保住一點可伶的尊嚴,不想被韓博這個仇人瞧不起,有問必答,一五一十交代犯罪事實。

他不交代不知道,一交代眾人嚇一跳。

他果然製作了六個炸-彈,最後一個安裝在一台「懶人減肥機」裡,讓早已潛逃的香港籍嫌犯郭興以李曉蕾的名義,交付給一家快遞公司,讓快遞公司送到市公安局。

公安民警一樣是人,一樣會網購。

尤其在深正這個以創新而著稱的城市,網購幾乎成了人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早幾年總有快遞寄到單位,領導可能會不太高興,影響可能會不太好,現在變的很正常,每天西門傳達室能堆半屋子快件包裹。

這混蛋,竟然像國外的恐怖組織一樣搞個「郵件炸-彈」,更讓韓博恨得牙癢癢的是,他還算好時間,要快遞公司在自己生日那天前送到。

不過搜捕指揮部之前同樣想到了,早給市局傳達室和韓博在楠山區租住小區的物業打過招呼,發現快遞包裹必須立即上報,要由武警排爆分隊確認是不是爆炸物。

有準備不等於就會很安全。

最後一顆炸-彈的引爆裝置不是定時的,也不是遙控的,而是觸髮式的,開箱就會引爆!這樣的炸-彈最不穩定,快遞公司在分揀、運輸包裹時動作又那麼「粗暴」,極可能沒送到市局就在物流運輸途中爆了。

錢大海一刻不敢耽誤,立馬走出病房組織刑警和武警排爆官兵追繳炸-彈。

「余琳的事我們會查清楚的,我們不會放過一個壞人,同樣不好冤枉一個好人。」

不管之前做過什麼,他此刻的態度還算可以,韓博再次點上支菸,送到他嘴邊讓他又抽了幾口,慢條斯理地說:「杜茜會幫你請最好的律師,也會申請探監,你的案子說複雜挺複雜的,說不複雜也不複雜,調查取證工作早開始了,估計很快會移送檢察院,在檢察院提起公訴、在法院開庭之前她的探監申請應該能獲批。既做了就要去面對,我希望你不要避而不見。」

正如韓博所料,顧思成現在最怕見到的就是杜茜。

他一連猛吸了幾口煙,再次保持起沉默。

話說到就行,見不見是你的事。

韓博沒時間再和他扯淡,起身道:「就這樣了,我先回去,如果將來有時間,我會去法院旁聽庭審。其實這對你也是個解脫,至少不用再提心吊膽,一看見警察、一遇到警車、一聽見警笛就以為是去抓你的。」

「等等,我不怕死,但不想做糊塗鬼,就算死也要死個明白。」

「什麼意思?」

「你們是怎麼找到我的,怎麼知道我躲在萬豪國際的?」

原來還是不服氣,確切地說是不服輸。

韓博覺得有些好笑,回頭道:「我們是先找到炸-彈,再順藤摸瓜找著你的。至於為什麼能找到隱藏得算比較隱蔽的三顆炸-彈,原因很簡單,因為你很聰明,不光疑神疑鬼,而且做事滴水不漏,絕不會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用無人機發動襲擊具有太多不確定性,所以你肯定會有其它計畫。」

「就這麼簡單?」

「就這麼簡單。」

「原來我是聰明反被聰明誤。」顧思成輕嘆口氣,又閉上了雙眼。

「能想像到為找我報仇,你做過多少準備,學過多少反偵查手段,應該知道『作案規律』這個詞,你自認為很小心很謹慎,又是行蹤不定,又是放煙霧彈,試圖迷惑公安機關,誤導公安機關,認為沒什麼規律,其實這就是規律。」

難怪書上說準備越充分,計畫越周密的犯罪,反而最不安全。

顧思成想了想,又忍不住問:「你們怎麼知道我會去新豪花園的,趙冬是不是早被你們抓了?」

「剛才說的是規律,這個問題涉及到效率,就像你說的,趙冬早落網了。你把他坑成那樣,他當然會配合,對了,他那場戲演得不錯,即興發揮,本色出演,估計換作我一樣會深信不疑;當然,你的反應也可圈可點,居然想到打賓館房間電話,以此確認趙冬位置,確認他有沒有落網。」

自認為滴水不漏,結果一切盡在「笑面虎」掌握中。

顧思成嘴角邊突然勾起一絲笑意,顯然在嘲笑自己。

點到為止即可,韓博沒再落井下石,同正準備正式訊問顧思成的朱千里和另外兩個刑警微微點點頭,敲敲鐵門,讓守在外面的人開門。

送走老領導,朱千里回到早上臨時搬進病房的辦公桌前,敲敲桌子:「顧思成,我們開始吧,姓名。」

明明知道勞資名字,還問姓名!

除了韓博,顧思成誰都不想搭理,又閉上雙眼一聲不吭,又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雖然事實清楚,證據確鑿,完全可以「零口供」辦案,但有口供終究比沒口供好。

老領導那麼忙,不能再讓老領導和普通刑警一樣親自坐這兒審訊,朱千里臉色一沉,再次敲敲桌子:「顧思成,你這是什麼態度!你以為我是誰,以為我身邊的這位是誰?」

「你是誰,你又是誰?」顧思成睜開眼,斜看著朱千里和馮朝陽,一臉不屑。

這混蛋,太囂張了!

朱千里啪一聲拍案而起,掏出警察證:「看清楚了,我是東萍市公安局刑警支隊長朱千里,這位是東萍市司法局調研員馮朝陽同志。你的案子在深正,韓局或許要給杜茜幾分面子,但你今天在深正,不等於明天還在深正。我可以明確告訴你,你既是東萍市公安局追捕的嫌犯,也是東萍市司法局的逃犯,東萍市公安局和東萍市司法局對你的案子擁有無可爭議的管轄權!」

言外之意再清楚不過,不老實就把你押解回去,你不是擔心余琳嗎,余琳會受到什麼樣的懲處,東萍市公安局和東萍市司法局的意見很重要。

顧思成突然發現上當了,上了「笑面虎」的當!

被「笑面虎」拿余琳的安危一嚇唬,竟然把什麼事都說了,他越想越憤怒,一邊掙紮著一邊面目猙獰地咆哮道:「敢騙勞資,你以為勞資栽了你就贏了?槍斃我顧思成,還有後來人!小勇不會放你的,小勇就算一樣栽了,小浩也會來找你,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我們不死不休!」
Babcorn 發表於 2017-9-18 18:45
第一千零四十四章 贓款

逃犯落網,繳獲所有槍支和爆炸物,上到市領導下到參與搜捕行動的普通民警全松下口氣。

剛剛結束的不只是深港兩地公安的聯合行動,也是兩省公安乃至司法行政部門的聯合行動,隨著顧思成落網,案件管轄權問題被再次提上日程。

兩省公安廳和貴省司法廳的態度驚人一致,都說按程序辦,由深正市公安局、東萍市公安局及東萍市司法局協商解決。在搜捕過程中三家全出過力,也全投入經費,又全是對榮譽感最看重的執法部門,涉及到繳獲,涉及到評功評獎,這種事怎麼協商?

關局和周副局長的態度也令人啼笑皆非,讓韓博全權負責與貴省的同志協商。

一邊是老單位,一邊是新單位。

老部下做過大量工作,現在的部下出過大力。

剛過去的二十二天,從刑警、經偵、技偵、網警、視頻、特警、治安等支隊及各分局的上百名幹警誰也沒睡過好覺,好不容易把案子破了,好不容易將逃犯抓捕歸案,尤其反恐突擊大隊的特警,在執行抓捕行動時真冒著生命危險。

付出就要有匯報,如果連最起碼的榮譽都沒有,怎麼鼓舞士氣。

韓博很想「避嫌」,但作為局領導在這一問題上不能避嫌,必須據理力爭。

面對比他更尷尬的朱千里和馮朝陽,韓博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可問題終究要得到解決,只能苦笑著說:「二位,從身份上看,顧思成是如假包換的逃犯。按照相關程序及司法實踐,人應該讓你們押解回去,暫時羈押在東萍市局看守所,由司法局向法院提請收監。

至於其失聯脫管期間犯下的罪行,應由東萍市局立案偵查,由東萍市檢察院提起公訴,交由法院再審再判,對一般犯罪嫌疑人是判刑,對顧思成這樣的應該算加刑。總之,人是你們的,案子也是你們的,和我們深正市局關係不大。」

領導在電話裡雖然沒明說,但意思再清楚不過。

這個案子不僅驚動了省委,甚至驚動了中央部委,如果不把罪犯押解回去,上級肯定會以為貴省公安機關和司法行政部門什麼都沒幹。

包機過來參與搜捕的新陽市公安局特警回去了,東萍市公安局的十三名特警依然在深正,顯然是為了把顧思成押解回去。

馮朝陽同樣為難,一臉尷尬:「韓局,顧思成膽大包天,闖下的是滔天大禍,要不是深正市局全力以赴,要不是您在關鍵時刻洞察先機,後果真不堪設想。他失聯脫管期間的主要罪行是在深正犯下的,搜捕工作也主要是深正市局做的,按理說我們不應該把人押解回去,但上級有上級的考慮,上級有上級的難處。」

「韓局,我們確實身不由己……」朱千里點上支菸,一臉為難。

在領導人視察和重大外交活動中,八局主要協調指揮主要協調指揮被視察省市區的警衛局(處),保障首長外出時的安全及緊急事件的處置。在領導人或外國領導人來華訪問期間,一般負責外圍警戒安保;

九局雖然掛在公安部,但事實上直接歸中-共-中-央辦公廳領導,正軍級單位,局長是中-共-中-央辦公廳第一副主任,主要職責是警衛黨中央領導和軍委領導,平時只承擔政-治-局常委、中-南-海等處的警衛工作,並負責與公安部八局的工作聯絡。

在中央首長外出活動時,公安部八局(警衛局)及其下屬各省、自治區、直轄市警衛局(處)全要受九局(中央警衛局)調遣。在安全警衛過程中,八局的警衛人員基本上都在首長身邊,也稱為內線或貼身保衛,也就是影視劇裡的「中-南-海保鏢」。

中央首長來深正出席「高交會」,中央部委和省委省政府領導來得更多,深正的安保工作準備得怎麼樣,存在哪些安全隱患,必須如實向公安部八局(警衛局)和公安部九局(中央警衛局)匯報。

顧思程的事不是驚動了公安部,而是驚動了中-南-海!

細想起來他們確實有他們的難處。

因為這件事,貴省第三監獄從監獄長到管教民警,共十四個人受到處分,監獄管理局一個副局長因此退居二線。儘管顧思成在服刑期間的表現符合提請假釋條件,並不存在受賄、以權謀私等違法違紀情況,怪只能怪顧思成偽裝得太好,怪只能怪他們的運氣不好。

東萍市司法局一個分管社區矯正工作的副局長受到處分,萍北縣司法局局長調離,顧思成出獄後去報到的那個司法所,所長和社區矯正民警一個被免職一個受到處分。

公安這邊同樣要追責,主要集中在民用爆炸物管理和重點人口管理上。

錢小勇、宗浩去購買雷-管-炸-藥的那個縣,一個分管治安的縣公安局副局長受到處分,治安大隊長免職;顧思成戶籍所在地萍北縣的公安局分管治安的副局長、治安大隊長、派出所長及管段民警,不是被免職就是被調離,要麼受到處分。

雖然已經做了這麼多,但想挽回惡劣影響光追責是遠遠不夠的。

林書記即將卸任,韓博不想讓老領導失望,同樣不想讓現在的領導和戰友們失望,略作權衡了一番,沉吟道:「二位,這個案子說複雜不複雜,說簡單也不簡單,尤其在取證方面,不僅需要我們三家密切配合,還需要香港方面移交證據。後續工作很多,堪稱千頭萬緒。」

光把人押解回去有什麼用,同樣需要證據。

朱千里反應過來,急忙道:「是啊,取證工作才做了一半,還有許多細節需要查實。」

「我們分下工,其實一直是這麼做的,深正這邊由我們負責,香港那邊的證據我想辦法。購買槍支、爆炸物這些由東萍市局負責。違反社區矯正規定,失聯託管這些由東萍司法局負責。我們就這麼分別向各自上級匯報,爭取把聯合搜捕變成聯合偵辦,成立一個名副其實的聯合專案組。」

老領導太給力了,只要能成為現實,不管那邊對上上下下都能有個交代。

馮朝陽不禁笑道:「韓局,太感謝了,我覺得我們這邊應該沒問題。」

「只要能把人押解回去,在東萍審理,我們這邊問題估計也不大。」

公安工作繁重,檢察院和法院也不閒,尤其法院,一個法官一年要審理多少案件,把人交出去他們最高興。

對深正市局而言,在哪兒審理顧思成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讓同志們累死累活甚至冒著生命危險到最後連評功評獎的機會都沒有。

韓博笑了笑,接著道:「只要有利於辦案,上級應該會同意的。現在只剩下一個繳獲的問題,顧思成手裡有一筆贓款,這筆贓款可不太好分配,甚至不能分配。」

功勞可以分,錢不好分。

法院在判決時只能判「沒收所有財產上繳國庫」,不可能把贓款分成三份兒,一份兒在深正上繳國庫,一份兒在東萍上繳國庫,剩下一份兒由東萍市司法局上繳國庫。

讓韓博倍感意外的是,朱千里竟愁眉不展地說:「韓局,這個問題可能不是問題,這幾天我和錢局幾乎天天去看守所提審,顧思成其它全交代了,唯獨一提到贓款就死不開口。」

「他不擔心余琳?」

「這一招對他不管用了,或許覺得就算我們揪住不放,余琳將來也不會被判得很重。」

「他知道他在幹什麼,知道公然挑釁公安機關有多危險。如果不出意外,在給我們下戰書之前他就把錢的事全安排好了。」

「肯定是這樣的,他現在真是要錢不要命。」

「不是要錢不要命,是非常清楚就算把錢交出來也不一定能保住命。」

「我和錢局是沒辦法了,韓局,要不您去試試?」

「我去一樣沒用,事到如今,估計誰去都沒用。」

馮朝陽欲言又止地問:「能不能讓杜茜去做做工作?」

「杜茜肯定願意,估計去了作用也不大,」韓博輕嘆口氣,倍感無奈地說:「他是從苦日子過來的,知道錢有多難掙,錢小勇、宗浩是他送出去的,宗永浩那些老兄弟有些過得很清苦,有些還沒出獄,他不可能不有所考慮,至少在錢這個問題上會像郝英良一樣安排得面面俱到。」

「這麼說追不回來了?」

「也不是這麼絕對,畢竟錢很可能是陳安妮在實際控制,反正想把她抓回來很難,她也不會傻到來內地,我跟上級請示一下,看能不能來個『辯訴交易』。只要她認罪,只要她積極主動地把贓款交出來,我們就不追究她的刑事責任,她今後也就無需提心吊膽。」

「郭興呢?」朱千里忍不住問。

「跨國追逃沒那麼容易,所以大多跑到境外的嫌犯是勸返的。」

明知道不可無而為之那是傻子,朱千里豈能聽不出韓博的言外之意,沒再說什麼。

送走他們二人,韓博撥通關局電話。

關局同樣理解貴省同行的難處,一口同意聯合偵辦的事。至於追贓,關局同樣認為可以試試「死馬當活馬醫」。

領導點了頭,韓博給香港警務處聯絡事務科黃警司打了個電話,叫上刑偵局港澳聯絡科李科長一起去香港,快到囉湖口岸時黃警司突然回了一個電話。

「韓sir,只是見見,只是談談,當然不會有什麼問題。但現在情況發生一些變化,西九龍重案組報告陳安妮不知所蹤,她的海景樓已經過戶到別人名下。入境處的記錄顯示,她昨日上午已搭乘新加坡航空的班機離開了香港。」

跑了!

韓博一時間真難以接受,下意識問:「黃sir,刑事情報科後來沒跟?」

「抱歉,根據香港法律,從顧思成被你們拘捕歸案的那一刻,他對香港就不再構成威脅,我們就沒理由再讓cib跟蹤監視,更沒理由限制她出境。」

難道顧思成所托非人,難道陳安妮攜款潛逃了?

這幾天市裡有好幾個重要活動,來了許多領導,甚至有一位領導人,一直忙著協助周局、王局他們確保「高交會」等活動的安保,沒顧上詢問審訊進展,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

韓博追悔莫及,想想又問道:「目的地什麼地方?」

「航空公司的記錄顯示她去了新加坡,到新加坡之後有沒有轉機去其它地方就不知道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9-18 18:45
第一千零四十五章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農村遠沒有深正那樣的大都市繁華,一到晚上8點,絲河鎮的最熱鬧的南北街就變得冷冷清清。

沿街商舖紛紛關門,只剩下唯一的一家超市亮著燈,不過裡面也沒幾個顧客。只有通往敬老院的拐角處,有十幾個住上鎮上、平時不以務農為生的婦女在跳廣場舞。

今天是婆爺爺的「頭七」,也就是婆爺爺去世後的第七天。

用老人們的話說,死者魂魄會於「頭七」返家,家人應該在魂魄回來前,給死者魂魄預備一頓飯,之後必須迴避,最好的方法就是睡覺,睡不著也應該要躲入被窩。如果讓死者魂魄看見家人,會讓他記掛,會影響投胎再世為人。

還有老人說到了死者的魂魄會在「頭七」當天的子時回家,孝子賢孫要家中燒一個梯子形狀的東西,讓魂魄順著這趟「天梯」到天上。

不過這些都是大舅、二舅和小舅考慮的事,李曉蕾在大舅家吃完飯,就在韓媽李媽、大舅媽二舅媽以及婆奶奶等人的催促下,同韓芳一起帶著三個孩子先回鎮上的家。

這些天忙著辦喪事,戴孝、磕頭、燒紙……各種儀式一個接著一個,把平時不迷信的李曉蕾都搞得心裡發毛,剛把車拐進水利站巷口,見門口亮著燈有一條人影,不禁嚇了一跳。

直到汽車大燈照過去,確認門口停著的是輛警車才鬆下口氣。

「曉蕾,韓姐!」

「你呀,我以為誰呢,這麼晚過來幹嘛。」

「看看你啊。」

王燕探頭看了看,連忙壓低聲音:「睡著了?」

韓芳抱著一個,回頭看看躺在後排的一個,苦笑道:「我們都扛不住,別說孩子,這幾天真折騰壞了。」

「先送他們上樓睡覺,來,我抱絮絮。」

本打算把三個孩子叫醒,去洗洗再睡。

現在來了客人,李曉蕾和韓芳乾脆把三個孩子先抱到床上,回到客廳打開冰箱拿出水果,坐下一起聊起天。

「曉蕾,送你們回來的人呢?」

「回去了。」

「回去了?」王燕大吃一驚。

「沒事,那個逃犯落網了,」李曉蕾放下蘋果,有氣無力地解釋道:「聽韓博說那混蛋特狡猾,居然想到用無人機襲擊,在無人機下面掛炸-彈,幸好他們下手快。」

「我的媽呀,這也太危險了。」跟電影似的,連王燕這個警察都覺得難以置信。

「誰說不是呢,不過現在好了,不用再提心吊膽。」

「逃犯抓到了,危險解除了,你家那位現在可以回來了吧。」

「回不來,市裡有好幾個重要活動,中央首長都去了,跟開『兩會』時差不多,個個有任務,全在搞安保。」

「大城市就這點不好,事太多。」

……

就在李曉蕾、王燕和韓芳在聊韓博之時,剛聽完匯報的深正市領導、東廣公安廳領導也在談韓博。

「這麼說案子只破了一半,至少有四個嫌犯在逃?」

「是的,兩個香港人,兩個貴省人。」

「老關,這四個嫌犯危不危險,會不會……會不會捲土重來?」

「楊書記,這個很難說。」

關局權衡了一番,決定據實匯報:「兩個貴省籍嫌犯一個叫錢小勇,一個叫宗浩,錢小勇的老子叫錢中明,早在六年前就因為組織、領導、參加黑社會性質組織罪,故意殺人罪等罪名被判處死刑;宗浩的老子叫宗永江,也因為涉黑被判處無期徒刑,雖然減刑了,但想出獄至少要再服七八年刑。

從現在掌握的情況看,他倆和已落網的顧思成一樣對韓博同志懷恨在心,堪稱恨之入骨。要不是顧思成堅決要求他們走,他們肯定會參與顧思成後來幹的這些事。如果他們與潛逃的兩個香港籍嫌犯合流,那麼,捲土重來的可能性還是存在的。」

省廳徐副廳長沉吟道:「一旦合流,就意味著他們將擁有足夠作案經費,在境外又很容易購買到槍支。加之那兩個香港籍嫌犯對兩地環境較為熟悉,偷渡回來不是難事。」

一個顧思成就把上上下下搞得提心吊膽,如果同案犯「前仆後繼」,那正常工作要不要干了?

這是深正,不是其它地方。

改革開放的窗戶,聞名遐邇的經濟特區,從年頭到年尾各種活動幾乎不會斷,三天兩頭有領導來視察,甚至有外賓來訪,楊書記可不想再遇到這樣的事。

關局也被搞怕了,欲言又止地來了句:「據負責具體辦理案件的刑警支隊副支隊錢大海同志匯報,顧思成落網之後氣焰依然囂張,在接受審訊時不止一次叫囂這事沒完,聲稱做鬼也不會放過韓博同志,在逃的錢小勇、宗浩更不會放過,聲稱要跟韓博來個不死不休。」

「到這個份兒上了還如此囂張,這樣的嫌犯必須嚴辦!」

楊書記啪一聲猛拍了下桌子,旋即話鋒一轉:「之前槍斃的和被韓博拖死的那個純屬罪有應得,過不了多久,這個顧思成估計也要接受法律最嚴厲的懲處。他這樣的罪犯不適用死刑,什麼樣的罪犯才適用死刑?但對在逃的嫌犯來說就是三條人命。

韓博同志是秉公執法,關鍵在逃的嫌犯不一定會這麼看,顧思成干的事不就足以說明一切了嗎?不能掉以輕心,我們總結經驗,吸取教訓,犯罪嫌疑人同樣會。如果他們捲土重來,肯定不會再像顧思成這麼狂妄,很可能是秘密的、悄悄的。

作為領導,我們要考慮到他及他家人的安全,我認為有必要對他的工作進行調整。韓博同志是一個好同志,無論政治素質還是業務能力都出類拔萃,而且學歷高、辦案經驗豐富,不管換個崗位還是換個單位,相信都能幹出一番成績。」

市領導這番話顯然不是說給關局聽的。

他現在已經是主管刑偵、技偵、經偵、反恐,分管機場分局,聯繫森林公安分局、鐵路公安處、龍口港公安分局的副局長,換個崗位只能依然擔任副局長,只是主管的單位和分管的工作不同罷了,這麼換與不換又有什麼區別?

顯而易見,楊書記真正想說的是換個單位,確切地說是下「逐客令」,想把「韓打擊」調走。

報復一個市公安局副局長有那麼容易嗎,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楊副廳長是常務副廳長,不然楊書記也不會當他面說這番話,他沉默了片刻,抬頭道:「楊書記,您的考慮非常有道理,今天太晚了,要不明天一早我再想陳廳長匯報。」
Babcorn 發表於 2017-9-18 18:45
第一千零四十五章 要走了!

「高交會」完滿成功,另外幾個國際性會議也相繼勝利閉幕,上上下下終於松下口氣。沒之前那麼忙了,韓博決定請幾天假,回老家給已去世21天的外公磕幾個頭。

沒想到關局不僅批了,而且一批就是一個月的假。

更沒想到的是,關局在批假時說了一番意味深長的話。

一切來得如此突然,理由還那麼「勉強」!

公安機關是干什麼的,至於怕幾個嫌犯嗎?

且不說仍逍遙法外的錢小勇和宗浩不一定有這個膽,就算有這個膽,就算陳安妮給他們提供作案所需的經費,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混蛋也不可能有郝英良和顧思成那麼難對付。

關局在談話時說得很清楚,這是市領導的關心。

直到此時此刻,韓博才意識到這個官當得實在不怎麼樣,或者說沒真正融入新環境,遇到點事一個幫著說話的都沒有。

領導怕麻煩,讓你走,你只能捲鋪蓋走人。

找唯一有點關係的省-委-組織部徐部長,韓博自己都覺得丟人,調過來這麼久,連腳跟都沒站穩,不能用「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來形容,但也差不了太多。

交還配槍,移交工作,走出市局,韓博心裡空蕩蕩的,想到在這裡還有一件事,掏出手機給私交相對不錯的馮錦輝打了個電話。

「積案辦」的工作說重要很重要,但沒多大破案壓力,自然算不上有多忙。

馮錦輝一接到電話,就提出找個地方坐坐。

今天飛南港的航班機票已賣完,從東海中轉太麻煩,不如明天回去。

閒著也是閒著,韓博不假思索地同意他的提議,攔下一輛出租車,趕到馮錦輝所說的這家茶餐廳。

下午沒什麼客人,二人在大廳裡找了個臨窗的卡座,要了幾籠點心,喝著茶閒聊起來。

「其實我早聽到風聲了,以為你知道,也就沒問。畢竟這是你們領導事,我們這些退居二線的亂打聽不合適。」

「早聽到風聲?」

「顧思成在看守所裡整天叫囂要跟你不死不休,錢小勇和宗浩又確實在逃。相比錢小勇和宗浩,陳安妮更危險,女人有時候真比男人狠,而種種跡象表明她對顧思成不是一般的死心塌地。顧思成不會被判死刑問題不是很大,顧思成一旦被判處死刑,她完全可能夥同錢、宗二人實施報復。」

馮錦輝是個老菸民,手指都被熏黃了,才不會管餐廳裡貼有禁菸標誌,點上支菸吸了幾口,接著道:「從這個角度看,上面的擔心有一定道理。這次抓顧思成費多大勁兒,如果運氣不好,讓他在『高交會』期間引爆炸-彈,造成重大人員傷亡,日子不好過的不光是局領導,市領導都會焦頭爛額。」

「這麼說我成瘟神了?」韓博哭笑不得地問。

「只能說你運氣不好,我幹這麼多年刑警,亡命之徒見多了,罪行馨竹難書的團夥也搗毀過不少,但像他們這麼記仇、這麼膽大包天、這麼『鍥而不捨』的真頭一次見。如果我是領導,我一樣會打發你走人,這也算排除隱患。」在馮錦輝看來這也算不上多大事,禁不住開起玩笑。

韓博苦笑道:「看樣子錢小勇和宗浩一天不落網,我一天就不能官復原職。」

「走都要走了,還官復什麼原職?」馮錦輝抬頭看看四周,神神叨叨地問:「關局有沒有說下一站去哪兒,透露透露唄。」

「沒說,估計他也不知道。」

「也是,你是省管幹部,怎麼調市裡說了不算,但肯定是高昇。」

高昇,有那麼容易嗎,何況韓博壓根兒沒想過能高昇。

他習慣性摸摸鼻子,很認真很誠懇地說:「老馮,我這個副局長當的不怎麼樣,不關跟領導關係一般,跟班子成員也沒什麼私交,在深正能這麼坐在一起推心置腹的就你和國安局的邵繹龍。他是個大忙人,而且跟咱們不在同一個系統,我只能把楊勇烈士的親屬託付給你,我走之後你多費費心,有時間幫我去看看他們。」

「以為多大事呢,交給我吧。」

「謝謝。」

「謝什麼,我們什麼關係,再說天下公安是一家,楊勇烈士一樣是我的戰友。」提到楊勇,馮錦輝又不無感慨地說:「韓局,在新的工作安排上,我覺得上級肯定會在安全上有所考慮,估計不會讓你再擔任拋頭露面的職務,說不定任命文件都不會公示。」

市委這麼向上級匯報,上級肯定會有所考慮。

韓博微微點點頭,很鬱悶地說:「如果一級一級上報,芝麻都會被放大成西瓜,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看樣子我這個瘟神的名聲算是坐實了。」

「這也不是什麼壞事,全系統這麼多副局級幹部,有幾個能被犯罪嫌疑人如此惦記的?地方黨委政府怕麻煩,上級領導機關可不會怕,再說我們公安是干什麼的,瞧好吧,絕對高昇!」

「借你吉言,其實高不高昇我真無所謂,主要是不穿這身警服不知道自己能幹什麼,不怕你笑話,我現在真擔心被調離公安系統,真擔心當不成警察。」

正聊著,手機響。

一看來電顯示,韓博急忙歉意的笑了笑。

馮錦輝打個沒關係的手勢,端起杯子優哉游哉地品起茶來。

韓博之所以致歉並非需要他別說話,而是接下來會說老家話,馮錦輝一句也聽不懂,在他面前說方言不禮貌。

「侯廠,您今天不忙,怎麼有時間給我打電話?」

「我沒老百姓想得那麼閒,一樣沒媒體報導的那麼忙,怎麼就沒空給你打電話?」侯秀峰正坐在候機廳裡,抬頭看看液晶鐘上的時間,又似笑非笑地問:「韓博,聽說你也不太忙,有沒有時間去東海?」

「侯廠,您消息真靈通,我下崗了,有的是時間。」

「我正在機場,5點半的飛機,晚上9點左右到,既然你不忙,乾脆一起來,好久沒見了,借這個機會聚聚。」

「我沒問題,不過您去東海做什麼,交流考察嗎?」

「今天週六,我也需要休息,我也有私事。」

侯秀峰輕嘆口氣,用極其複雜地語氣說:「女大不中留,晶晶談了個對象,以前沒什麼動靜,以為她會拖成老姑娘,一有動靜就讓你措手不及,打算年底結婚,根本不跟你商量。小夥子照片倒是給我看了,挺精神的,但知人知面不知心,不去親眼看看心裡不踏實。」

掌上明珠要嫁人,要組建屬於她的家庭,韓博能理解老領導此刻的感受,禁不住笑道:「這是好事啊!」

「好不好,見著才知道,順便見見小夥子的父母。」

「行,我這就訂機票,陪您一起去相親。」

……

來深正工作時就發揚「背包精神」,行李不用刻意收拾,同馮錦輝道別,背上包再次攔下一輛出租車直奔機場。

飛南港的航班一天只有一個,而且是晚上。

從深正飛北-京和東海的航班多得令人髮指,就算在路上沒用手機預訂到機場一樣能買到,只是不打折。

給韓總和李曉蕾各打了一個電話,在機場休息了半個多小時,廣播通知飛往東海的旅客開始辦理登機手續,很難得地沒遇到流量管制,客機不僅準時起飛,而且提前六分鐘降落。

由於老領導的航班因氣候延誤,韓博反而先到了。

手機打不通,說明飛機還沒降落,在機場等了近一個小時,果然等到了風塵僕僕的老領導。

「侯廠,怎麼就您一個人,嫂子呢?」

「她前天來的,看著行李啊,我先給她打個電話。」老領導風采依舊,脫下西服,掏出手機先給夫人報起平安:「……我們到了,韓博在我前面到的,別管他了,他在東海有家,好,我們去坐地鐵,到了再說。」

「侯廠,您這是什麼意思,只管飯,不管住?」韓博邊拉著行李往地鐵站走,邊忍不住笑問道。

「我家就三個房間,最小的房間是書房,你去怎麼住?再說在東海你又不是沒家,買得早,花錢少,地段還好,能看見黃-浦-江,幹嘛跟我們擠。」

老領導參加工作這麼多年,就買了這一套房子,還是在侯晶晶確定在東海工作之後買的。

韓博不僅知道而且去過,裝出一副很沮喪地樣子說:「在東海我是有家,但沒帶鑰匙,在16樓,總不能讓我爬落水管吧,您怎麼也得給我找個賓館。」

「沒帶鑰匙,有沒有帶錢?」

「帶了。」

「有錢就行,東海到處是酒店,自己解決,別指望我出錢。」

「都這麼大領導了,還這麼小氣。」

「小氣點好,大方的不是已經落馬就是即將落馬,還指望抱外孫享享天倫之樂呢,我可不想下輩子在秦城監獄過。」

剛剛過去的幾個月,反腐力度越來越大,省部級高官接二連三落馬,老領導顯然是有感而發。

韓博點點頭,沒再開玩笑。
Babcorn 發表於 2017-9-18 18:45
第一千零四十六章 何去何從

地鐵上人多,一路無話。

侯家的家風確實值得稱道,老領導來東海連秘書都沒帶,估計買的也是經濟艙,而且可能是早預定的特價機票。抵達東海之後既沒讓駐東海辦事處派車來接,一樣沒讓女兒和準女婿來接機,跟普通人一樣乘地鐵,站了一個多小時,很難想像他是一個位高權重的常務副省長。

出了地鐵站,沒回他在東海的家,攔了一輛出租車,直奔事先約好的飯店,見他的準女婿和男方家長。

「爸,飛機又延誤了?」

「延誤很正常,不延誤才不正常呢。」

「您為什麼不能早點出發,」接下來要談的是終身大事,侯大小姐不僅沒哪怕一絲害羞,反而撒起嬌埋怨起姍姍來遲的老爸來。

韓博剛注意到她身後站在一個看上去有些拘束的小夥子,侯晶晶又嘻笑道:「韓大局長,我就知道你不會有事,聽曉蕾姐說那個膽大包天的傢伙逮著了,幹得漂亮,要是連老婆孩子都保護不了,你還當什麼警察。」

「侯教授批評的是,作為一個丈夫,作為一個爸爸,去確實不太稱職,讓她們跟著提心吊膽了。」

「不許笑話我,我只是講師,不是教授。」

「很快就是了。」

韓博話音剛落,小夥子鼓起勇氣走到二人面前,不無緊張地打起招呼:「侯叔叔好,韓叔叔好。」

「藍棟是吧,好,好。」侯秀峰一直在微笑著打量他,主動伸出右手,緊握著他手笑道:「抱歉,讓你們久等了,你父母呢?」

「在,在裡面和梁阿姨說話。」

「爸,藍叔叔和苗阿姨本來是要出來的,媽沒讓。」

這麼快就替人家說話,侯秀峰心裡真有那麼點酸溜溜的,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韓博,平復了一下心情,把行李交給準女婿一起走進飯店。

小夥子的父母比小夥子還緊張,一見到二人就忙不迭起身問好。

梁老師比老領導更沒架子,一個勁兒打圓場。

很普通的一個家庭,很爭氣的一個小夥子。

父母都是普通工人,十年前因單位搬遷調到東海來的,工作單位還是不錯的,國企,而且是軍工企業,據說專門造軍艦的。小夥子品學兼優,高中時保送上的大學,現在是博士研究生,導師是一位赫赫有名的工程院院士,研究方向同樣與國防建設有關。

根紅苗正,老領導對準女婿很滿意,對未來的親家也很客氣,一頓飯吃得其樂融融。

「韓叔叔,我知道附近有家酒店,我給您訂房間。」

「不用了,這一片我也挺熟的,」老領導等會肯定有話要說,韓博婉拒了小夥子的安排,轉身打趣道:「晶晶,藍棟這麼老實,你可不能欺負他。」

「我說韓大局長,叫你叔叔你就是叔叔了,別擺出一副長輩架勢好不好,你比我大不了幾歲。」

「行,我們以後還跟之前一樣各交各的。」

這邊在開玩笑,那邊在道別。

老領導和梁老師一直把小夥子的父母送上出租車,目送出租車消失在視線裡才過來問:「小藍,你接下來怎麼安排?」

「侯叔叔,我去學校。」

「太晚了,早點回去吧,明天記得來家吃飯。」

「好的,謝謝侯叔叔。」

……

打發走準女婿,看著依依不捨的女兒,侯秀峰暗嘆口氣,提議道:「晶晶,你和你媽先回去,我和韓博在周圍轉轉,走幾步,消化消化。」

「就知道你們有話要說,去吧,別管我們。」梁老師心情不錯,提起丈夫的行李拉著女兒就往回走。

侯晶晶生怕韓博壞她的好事,回頭做了一個鬼臉,就差在臉上寫著不許說藍棟壞話。

果不其然,剛沿街走了幾步,老領導便冷不丁問道:「韓博,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而且在看人方面你比我在行,你覺得怎麼樣?」

「挺好,藍棟這孩子不錯,一晚上沒說幾句話,挺穩重的。」

「不穩重也只能捏著鼻子認,晶晶喜歡,我這個做父親的總不能棒打鴛鴦吧。」

「可憐天下父母心,您不容易,藍師傅和苗大姐也不容易。為了在東海給孩子買套房,把老家的房子都賣了,賣的錢還只夠交首付。」

「是啊,在對待子女方面我們中國人真比老外強。」

侯秀峰感嘆了一句,旋即話鋒一轉:「你的事我聽徐部長說了,案子只破了一半,危險並沒有完全解除。地方黨委政府有黨委政府的難處,畢竟深正是特區,是改革開放的窗口,離香港又那麼近,要麼不出事,出點事就會搞得沸沸揚揚,就會造成惡劣影響。」

老領導果然一直在關注自己,韓博很是感動。

不等他開口,侯秀峰又說道:「其實,這種的情況有很多,唯一不同的是身份不一樣。如果你是普通民警,事情就好辦得多。尤其緝毒戰線,一些民警不得不換一個工作崗位,甚至不得不改名換姓。」

「這樣的事我遇到過,來前還托一個朋友幫著照看一個烈士的親屬。」

「既然遇到過,那這個思想工作我就沒必要做了。總之,幹這一行就要做好相應的心理準備。」

「侯廠,徐部長還說過什麼?」韓博忍不住問。

「調省廳或其它市局與不調有什麼區別,換個單位區別也不大,徐部長說現在有兩個意見,一個是調你去國安,國安比較低調,媒體幾乎不報導的,但一個蘿蔔一個坑,現在又沒合適的位置。」

國安不是低調,而是神秘,至少對大多人而言比較神秘。

但想不拋頭露面,名字不會出現在新聞報導上,那只能是副局長。而國安的單位級別擺在那兒,去市一級的國安局顯然不太可能,局長才是正處級,總不能讓一個副局級幹部去當正處級單位的副局長。所以只可能去國家安全廳,不過老領導說得清楚,一個蘿蔔一個坑,現在沒位置。

韓博正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好,侯秀峰繼續道:「第二個意見是不在省內調動,考慮到你是從部裡調過去的,他們打算與部裡協調。」

「回刑偵局?」

「為什麼一定要回刑偵局,」侯秀峰反問一句,意味深長地說:「你是比那幾位赫赫有名的特聘刑偵專家高明,還是比人家更擅長政務性工作?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優勢,應該想想你的優勢是什麼。」

「我想有什麼用,這又不是我能決定的。」

「你以為組織人事部門是做什麼,幹部選拔任用沒你想的那麼簡單,尤其在廳局級以上幹部的選拔任用上。我不方便再打聽,不過我覺得上級肯定會考慮到這一點,肯定會作出合適的安排。」

「侯廠,聽您這一說,我還真不知道我有什麼優勢。」

「被打擊到了?」

「有點。」

侯秀峰迴頭看了一眼,忍不住笑道:「論破案,你不一定會比特聘刑偵專家在行;論領導能力,你同樣不會比那些從科員一步一個腳印走上領導崗位的機關幹部更出色。這是環境決定的,不是你個人能力不足;但在我看來你不僅有優勢,且優勢明顯。

現在不管哪個單位,不管哪一級都需要綜合型人才。

你懂法律,懂刑事科學技術,治安、刑偵、禁毒、技偵、經偵全幹過,基層工作經驗豐富,組織指揮偵破過不少大案要案,甚至幹過四年警務聯絡官。像你這樣的人,上級肯定會重用,不會把你調出公安系統,更不會因為這點事把你打入冷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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