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韓警官 作者:卓牧閑(已完成)

 
Babcorn 2016-10-31 15:51:24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53 485818
Babcorn 發表於 2017-8-23 16:12
第九百九十八章 傷透心

        杜茜很著急,卻只能乾著急!

        顧思成的手機號打不通,錢小伍和宗浩家的電話倒是打通了,兩個臭小子聯繫不上,兩個老嫂子比她更擔心更緊張,在電話裡哭訴了近一個小時,只能毫無底氣地好生勸慰。

        韓博在電話裡雖然沒明說,言外之意卻很清楚,姜小山很可能也捲入進去了,杜茜一分鐘不敢耽擱,放下手頭上的所有事,請約翰內斯堡華人警民合作中心李主任一起去開普敦,想當面問問他到底有沒有參與。

        事實證明,姜小山對她這個嬸嬸還是當回事的。

        二人取上行李剛轉過身,就見姜小山和他在南非交的女友小琴正站在出口處翹以盼,一看見杜茜便興高采烈地招呼起來。

        「嬸子,這兒,我們在這兒!」

        「茜茜姐,先喝口水吧,這些給我,我幫您拿。」和男友一樣稱呼嬸嬸會把人家叫老的,小琴一直以姐姐相稱,慇勤地遞上一瓶純淨水,旋即搶過行李。

        「琴琴越來越漂亮了,小山,你真有福氣,」杜茜焦急歸焦急,但不想讓這個天真可愛的小姑娘擔心,更不想因此影響小兩口的感情,若無其事地笑了笑。

        這個節骨眼上嬸嬸突然來開普敦,姜小山有些忐忑不安,不無緊張地看了杜茜身後的李主任一眼,定定心神,故作好奇地問:「嬸子,商城的事那麼多,您說來就來,到底什麼事?」

        杜茜一邊跟著他往停車場走去,一邊不動聲色地埋怨道:「明知道商城事情多,忙不過來,你還不在約堡幫我,非要跑這兒來開店。」

        「嬸子,我不是不想幫您,我是想自己出來闖闖。」

        「翅膀硬了,想自己當老闆,不想給我打工,」身邊這位是小一輩裡最有出息的,如果他真摻和了該有多可惜,杜茜越想越難受,走到車邊突然停住腳步,「琴琴,李主任剛才想買點什麼的,你陪李主任去看看,我和小山在車上等,順便說會兒話。」

        「哎呦,差點搞忘了,國內朋友托我帶點特產,小琴姑娘,這就麻煩了。」李主任拍拍額頭,裝出一幅恍然大悟的樣子。

        「好的,沒關係,」小琴不明所以,指指航站樓嫣然一笑:「李主任,這邊請,免稅店在那邊。」

        小琴不認識李主任,在商城幹過近兩年的姜小山認識。

        人家是如假包換的老華人,在約翰內斯堡工作生活多少年,想買特產用得著來開普敦?最讓人擔心的是他的身份,警民合作中心主任,和南非警方關係緊密,與中國駐南非使領館關係更不一般。

        姜小山心裡咯噔了一下,直到杜茜拉開行李箱才想去應該幫著把行李先塞進去。

        「上車吧。」

        女人的直覺最敏感,直覺告訴杜茜他心裡有事,確切地說應該是做賊心虛,姜小山一連做了幾個深呼吸,拉開車門坐進駕駛室。

        正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杜茜便轉過身來緊盯著他雙眼,開門見山地問:「小山,跟我說實話,你有沒有給小伍小浩匯過錢?」

        因為手續費太高,並且涉及到稅務,所以在南非打拚的華人往國內匯錢一般不會通過銀行,甚至不會把現金存入銀行,提供轉賬匯款服務的華人老闆就那麼多,只要嬸嬸想打聽,有具有使領館背景的李主任幫忙,肯定能打聽到,何況她還可以找中國駐南非大使館的新任警務參贊。

        瞞不過去的事,姜小山不敢隱瞞,老老實實說:「匯過,嬸子,您不也經常給他們匯錢嗎,我和小伍他們是從小玩大的,他們沒錢花我不能不管。」

        「匯了多少?」杜茜心裡涼了半截,強忍著憤怒追問道。

        「沒多少。」

        「到底多少?」

        姜小山猶豫了一下,支支吾吾說:「前前後後加起來不到一百萬。」

        「人民幣?」

        「嗯,換成人民幣不到一百萬。」

        杜茜再也忍不住了,咬牙切齒地說:「這麼說店裡生意不錯啊!」

        南非的錢有那麼好賺嗎,以前是挺好賺的,但現在越來越難。

        一百萬人民幣,相當於去年一年的利潤,姜小山之所以如此大方,並非至少不完全是接濟國內的小,而是想用這筆做一件他想做卻不敢做的大事!

        數額遠遠出接濟的合理範圍,根本無法解釋,姜小山無言以對,耷拉下腦袋一聲不吭。

        杜茜心如刀絞,淚水奪眶而出,哽咽地問:「我和韓博交朋友,你們是不是很失望,很恨我?」

        「……」

        「小伍狠我,我能勉強接受,畢竟他爸不在了,要不是你郝叔當年帶他爸去東萍,也不會生後來那麼多事。你和他不一樣,你爸再熬一年就能出獄,就能恢復自由。而且你是大學生,應該具有最起碼的是非觀念。」

        杜茜掏出紙巾,擦乾淚水,緊盯著他雙眼,恨鐵不成鋼地說:「哥們義氣,有求必應,你以為你是在幫他們,你是在把他們往火坑裡推!林嬸沒了丈夫,如果再沒了兒子,她會不會更傷心,她以後的日子怎麼過,真要是走到那一步,你有沒有臉回國面對她?」

        「嬸子,事情不是這樣的……我,我更不可能恨您!」

        「我不知道是怎樣的,我只知道小伍和小浩正在往絕路上走,」杜茜心急如焚,緊攥著他胳膊:「跟我說實話,怎麼才能聯繫上他們?」

        嬸子果然知道了,知道得比想像中多,並且她的話有一定道理。

        如果小伍再出事,他媽怎麼活?

        姜小山後悔了,從見到李主任跟來的那一刻就有些後悔,他沉默了片刻,一臉歉疚地說:「嬸子,我錯了,我不該幫他們,不該給他們錢的,他們是不是出事了,他們現在怎麼樣,顧叔和琳姐是不是也出事了?」

        什麼意思,難道他也聯繫不上顧思成三人!

        杜茜心裡拔涼拔涼的,陰沉臉地說:「這個問題應該是我問你。」

        「我,我是有他們的號碼,可是現在打不通了,不是欠費停機就是不在服務區,已經好幾天了,他們也沒給我打過電話。」

        完了,徹底完了!

        他們切斷了所有聯繫,這是鐵了心一條路走到黑。

        杜茜不認為姜小山到這個時候還會撒謊,越想越焦急,越想越難受,又追問道:「你琳姐呢,余琳有沒有給你打電話?」

        「三天前打過一次,說是在辦簽證,說要過來看看小琴,不過她用的是公用電話,我還問過有沒有手機,她說以前的號反正快用不上了,到了南非再辦新號,說有什麼事她會聯繫我。」

        三天前余琳也是這麼跟自己說的。

        杜茜長嘆了口氣,靠在座椅上無力地說:「小山,以前的事我不想多說,只想告訴你我真希望你們每個人都能過上好日子,我做了我能做的一切,我不想再過這種天天為你們提心吊膽的日子。」

        「嬸子,對不起,我讓您失望了。」

        「現在說這些有用嗎,你自己好好想想,想想你媽,想想琴琴。」二十好幾的人,接受過高等教育,杜茜不想再說他什麼,猛地推開車門,回頭道:「我買機票回去,商城還有一大堆事呢,如果能聯繫上他們,如果他們給你打電話,我想你應該知道該怎麼說,應該知道該怎麼做。」

        嬸子的心這次是真被傷透了。

        想去嬸子這些年所做的一切,姜小山很內疚很難受,急忙追下車:「嬸子,我不會讓您再失望的,不會一錯再錯。」

        「但願吧。」
Babcorn 發表於 2017-8-23 16:12
第九百九十九章 故人(一)

  「三位辛苦了,謝謝,今天不太方便,回頭我做東,一起吃頓飯。」

  「韓局,千萬別這麼客氣,在南港這幾天韓總和嫂子真是太熱情了,搞得我們很不好意思。」

  陳召強三人先把韓總和老李總送到東海,再從東海把李曉蕾、小絮絮和韓媽李媽一路護送到深正,一直護送到關星偉和江亞男在囉湖區的豪宅。

  對韓博來說這不只是公務也是私事,拉著感謝了一番,直到把三人送上車才顧上抱兒子。

  「爸爸,我要回南港,我不喜歡這兒!」

  小傢伙才習慣南港的生活,才在南港交了幾個好朋友就又要換地方,撅著小嘴一臉不快,讓老婆孩子過得「顛沛流離」,韓博很是內疚,一邊跟老媽和丈母娘點頭,一邊哄道:「深正也好玩啊,離香港還近,你不是喜歡迪士尼嗎,可以讓媽媽和江姨帶你去迪士尼玩。」

  「真的?」小傢伙撲閃著大眼睛,一臉興奮。

  「真的,你爸爸什麼時候騙過你,到奶奶這兒來,我們去收拾房間。」韓媽知道兒子、兒媳婦和關星偉小兩口有話說,連哄帶騙地把小傢伙帶上樓。

  韓博沒跟著進客廳,就站在門口。

  關星偉回頭看看四周,輕描淡寫地問:「大哥,那幫傢伙不好對付?」

  「比較難纏。」

  「比他們老大還難纏?」江亞男當年一起去東萍忽悠過郝英良,見過已死好幾年的黑老大,一臉不屑,覺得也不過如此。

  顧思成就像一顆定時炸彈,一天不排除掉,韓家人一天別想安生。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韓博不想也不能再瞞著妻子,伸出胳膊把李曉蕾輕輕挽到懷裡,無奈地說:「這次跟六年前不一樣,當年可以說他們在明,我在暗。現在反過來了,我在明,他們在暗,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誰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出招,只能小心防範。」

  「這要防到什麼時候?」作為香港警隊曾經的高級警務人員,關星偉很羨慕內地公安「集中力量辦大事」的戰鬥力,沉吟道:「實在不行來個人海戰術,全城通緝,拉網式搜捕,看他怎麼躲!」

  「拉網式搜捕,說得倒輕巧,再說他萬一不在深正呢?」

  「別急,我們沒事,就當放大假,」遇到這種事丈夫肯定著急,李曉蕾不想再給他壓力,立即岔開話題:「對了,在東海機場等飛機時杜茜給我打了個電話,她說她認真反思過,覺得發生這麼多事她有責任。」

  「她有什麼責任?」

  「跟我們處得太好,走得太近。想想是有些道理,我們跟她們娘兒倆在南非時跟一家人似的,顧思成那些人包括錢小伍宗浩那幫小輩兒會怎麼想怎麼看,姜小山不願意呆在商城,跑開普敦去自立門戶,現在想想其實就是不願意看見我們。」

  李曉蕾輕嘆口氣,接著道:「杜茜既不想讓礦區那些人寒心,又不想我們因為她受到傷害,決定以後不再跟我們聯繫了,讓我們也不要給她打電話。請我代她向你道歉,讓我們放一百個心,她不會有事,她會堅強的過下去。」

  這幾天韓博想過很多,一樣想到之所以發生這樣的事,於自己沒處理好和杜茜娘兒倆的關係有很大關係。

  只要想到杜茜,郝英良當年從礦區帶出來的那些人和那些人的兒子自然而然會想到自己。

  兩家親密的關係整整保持了四年,相當於給那些人提了四年的醒。

  報復一個警察,以前或許只是一個念頭,一顆種子。有了這四年的提醒,四年的不斷澆灌,念頭也會變成想法變成計畫,種子也會生根發芽。

  天天提醒部下幹這一行要過人情關,要「六親不認」,結果自己卻犯下這麼大錯誤,韓博越想越鬱悶,淡淡地說:「這樣也好,省得她夾在中間難受。」

  一刀兩斷,說起來簡單,做起來有那麼容易嗎?

  四年姐妹情擺在那兒,還是人家還是的乾媽,李曉蕾凝重地問:「你是說我們以後真不再給她打電話,真不跟她視頻?」

  韓博豈能不知道她此時此刻的心情,連忙道:「暫時不要聯繫,至少不要跟她聯繫。」

  對啊,四年中非友誼商城總經理不是白幹的!

  想到曾經的同事,想到警民合作中心李主任,想到約翰內斯堡的那些僑領,李曉蕾噗嗤一笑:「知道了,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江亞男對杜茜的印象也不錯,正準備說點什麼,韓博手機突然響了。

  發生這麼大事,把家人搞得提心吊膽,韓博不想再跟之前一樣迴避,掏手機摁下通話鍵,當著三人面問:「老馮,什麼事?」

  「韓局,余琳露頭了,辦的果然是旅遊簽證。」

  「她在北-京還是在東海?」

  「在東海機場,準備乘坐南方航空公司的班機先去香港再轉機去南非,被機場邊防攔住了,我們在東海蹲守的民警正在往機場趕。」

  余琳不是姜小山那個愣頭青,早在郝英良沒落網前就是團夥的核心成員。

  她過去六年為什麼一次有一次婉拒杜茜的好意,為什麼非要呆在幾乎與世隔絕的礦區,說明她心存怨恨,不光恨自己這個把他們一鍋端的警察,甚至恨杜茜。

  韓博對能否從她那兒打開突破口不抱任何希望,但想了想還是說道:「依法傳喚,你們執行,但手續由我們深正市局出,把她傳喚到深正,六年沒見了,我想見見她。」

  東萍市公安局出具傳喚手續只能把人帶回東萍。

  馮朝陽一愣,旋即反應過來:「對,把她傳喚到深正,能不能問出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可以把兩條魚放在一個池子裡,看他們會不會接頭。」

  「我就是這個意思,老錢在你身邊嗎,把手機給老錢,我跟他說傳喚手續的事。」

  ……

  韓博交代完一切,剛放下手機,李曉蕾便忍不住問:「韓博,余琳怎麼了?」

  「她能有什麼事?」韓博笑了笑,意味深長地說:「算起來也是故人,六年沒見,我們怎麼著也要盡盡地主之誼,找個像樣的酒店擺一桌,請她吃頓飯。」
Babcorn 發表於 2017-8-23 16:12
第一千章 故人(二)

        隆華區,騰龍工業區。

        一輛送快遞的面包車走走停停,司機時不時跳下車把一個個包裹交給各個工廠的保安簽收,順便帶走要寄出去的快件,在偌大的工業區裡轉了近一個半小時,最終停在一個舊廠房前。

        一個大門,裡面好幾廠,保安幾乎不管事,包裹不能一股腦全放門衛室,不然搞丟就麻煩了。

        司機兼快遞員見怪不怪,解開安全帶,取出送件單,掏出手機挨個打電話。

        「劉先生,您的快遞到了,我就在廠門口,麻煩您出來簽收。」

        「張女人,我達通快遞,您有一個快件,我在大門口,麻煩您出來拿一下。」

        ……

        快遞員挨個打完電話,剛跳下車拉開側門,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子從裡面走了出來。

        快遞員沒在意,光顧著翻找快件。

        快到大門口時男人突然停住腳步,掏出手機似乎準備打電話,在廠區主幹道的樹蔭下徘徊了好一會兒,等同在一個廠區卻不是同事的其他人全拿完,才收起手機迎上來笑道:「師傅,不好意思,剛才接了個電話。」

        「您是劉先生?」

        「對,有我一個快件。」

        丟快件時常生,冒領快件的很少。

        何況件人清楚地寫著收件人是「劉先生」,沒寫全名,只有地址和一個手機號碼,甚至沒保價,包裹裡裝的應該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也不可能是合同、匯票或稅票等重要文件和票據。

        「沒關係,麻煩您簽個字,」還有一百多個大小包裹要送,快遞員又沒在意。

        「好了,謝謝。」

        男子簽完字,很禮貌的道了一聲謝,拿著小包裹頭也不回地走進廠區。

        如果韓博在這裡,會一眼認出他就是正被公安機關追捕的顧思成!

        租民房哪怕是高檔小區都很麻煩,不僅房主會要求提供身份證,搞不好派出所都會深更半夜砸門查身份證和居住證。住賓館旅社更不安全,現在全聯網,你剛辦完入住手續,拿上房卡還沒到房間,公安可能已經知道了。

        幾年牢不是白坐的,結識很多獄友。

        自己沒經歷過的事他們經歷過,有的姓嚴的獄友對躲避公安搜捕最有經驗,他曾吸過毒,在公安那兒有案底,不管去哪兒住旅館,剛住下公安就到了,不管三千二十一先把他帶到派出所,然後驗血驗尿,確認沒吸毒還要反覆盤問。

        吃一塹長一智,被稀里糊塗逮了五六次之後他不管去哪兒再也不住賓館旅社,也不租民房。

        他是搞賭的,用他的話說廠區和寫字樓最安全,公安極少查。

        事實證明這是「經驗之談」,他在廠區和寫字樓搞地下賭場一次沒被抓過,之所以栽公安手裡被判了三年,是因為遇到一出老千的,一時沒控制住大打出手,把那個出老千的打傷了。

        在選擇落腳點上,顧思成虛心學習姓嚴的獄友。

        剛收到的這個包裹裡的東西很重要,之所以網購這些東西其靈感也來自另一個獄友。

        顧思成回頭看看四周,確認沒人跟蹤監視,走進車間反鎖上鐵門,跑到床邊迫不及待地拆開包裹,用皮筋捆得整整齊齊的六小捆身份證出現在眼前!

        其實,原來有一個身份證,只不過是臨時的。

        臨時身份證在期限內與普通身份證一樣用,但上面是真名實姓,不管買車票、買機票還是住酒店,一用位置就可能暴露。

        不能用就等於沒有,沒身份證就寸步難行。

        不過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通通不是問題!

        經驗豐富的獄友說得對,網上有好多倒騰身份證的,在QQ裡輸入幾個關鍵詞搜一下,就能搜到幾十乃至上百個販子。

        當然,他們中肯定有騙子。

        當務之急是搞一張相貌、年齡跟自己差不多的身份證,被騙點錢又算得上什麼?

        實踐證明運氣不是一兩點好,遇到的這位不是騙子,服務態度很好,貨度很快,顧思成興奮不已,忙不迭拆開一捆,對著原來的臨時身份證一張一張比對,看哪張身份證上的照片跟自己更像一點。

        一捆一百張,一共六百張。

        事先跟賣家說的很清楚,性別必須是男性,年齡必須在35至45歲之間,經過近一個小時的比對篩選,終於挑出一張自認為很像的。

        姓名:6志為

        性別:男

        民族:漢

        出生:1977年11月25日

        地址:龍江省崇遠縣新屯鎮大苗村十三組21號

        顧思成仔仔細細看著身份證上面的信息,邊看邊念邊記,嘴角邊勾起一絲笑意。

        身份證肯定是真的,二代身份證沒那麼容易偽造,是真是假一摸就能摸出來,但誰也不知道這個6志為有沒有犯過事,是不是逃犯?

        人倒霉時喝涼水都塞牙,萬一他犯過事,萬一是個逃犯,用他的身份證出去辦事豈不是自投羅網。

        跟狡猾的「笑面虎」打擂台,必須謹慎謹慎再謹慎,顧思成想想又打開電腦,搜名字搜家庭地址,結果顯示叫「6志為」的不少,其中甚至有一個正廳級的市委書記,但這個6志為的記錄沒有,應該沒犯過事,應該不會有前科。

        就他了,從現在開始就叫6志為!

        顧思成打定主意,把新身份證塞進錢包,把包括臨時身份證在內的其它身份證全拿到車間西北角的窗戶邊,淋上車間裡本來就有的柴油,點上早準備好的草紙,用鋼筋條撥弄著銷毀。

        燒塑料,煙有點大。

        不過沒關係,車間後面有一個水泥砌的垃圾箱,這個廠區裡的人經常偷偷在後面燒垃圾,只要不搞出火災,整體坐在門衛室看電視的保安才不會管。

        活兒幹完,回到鋼絲床邊,顧思成意猶未盡地掏出錢包又看了一會兒夾在裡面的身份證,暗想接下來只要有時間就要在網上看電視劇《劉老根兒》,畢竟作為一個東北人,不能一句東北話都不會說,不僅要學著說,而且要說出東北味兒。

        正打算上網搜搜,手機突然響了。

        六年牢獄生活,沒用過手機。

        出獄之後宗浩幫著買了一部,但極少撥打也極少接聽。

        更重要的是,這個號碼只有一個人知道!

        振鈴一響,顧思成真有那麼點心驚肉跳,直到看清來電顯示才鬆下一口氣。

        「顧先生,我阿水,您交代的事辦妥了,已經幫您把那兩位朋友送到了地方,稍後給您短訊,把他們在泰國的新號碼和地址過去。」

        「謝謝。」還是郝總交得朋友可靠,這麼多年了依然幫忙,顧思成感慨萬千。

        「顧先生太客氣了。」

        電話那頭的人頓了頓,突然話鋒一轉:「顧先生,那兩位年輕人我託付給了當地的一個朋友,只要他們不惹事應該不會有什麼事。您能想到我,我很榮幸。時隔這麼多年,我還能有機會幫您做點事,我也很高興。但我早就改做正行了,不想再摻和江湖上的事。」

        什麼意思,以後有事不能再找你?

        顧思成剛油然而生起的好感頓時不翼而飛,再想到以後也沒什麼要他幫忙的地方,乾脆笑道:「理解,我不會再麻煩您了,不會再給您打電話。」

        「謝謝。」

        話音剛落,手機裡便傳來嘟嘟的忙音。

        唯恐避之不及啊,顧思成也不在意,冷冷地笑了笑,再次捧起筆記本電腦,輸入兩個關鍵詞,先點開一個小現場的門戶網站,進入之後連續點擊,直到點開一個關於房產的論壇。

        全是廣告帖,有房屋出租,有求租,有二手房出售。

        顧思成對這個從未去過的小縣城房地產租售情況不感興趣,鼠標在帖的日期上掃了一下,確認這一頁全是這兩天的,除了廣告帖沒其它帖子,臉上又露出會心的笑容。

        余琳出事了!

        沒按時間帖,說明姓韓的攔住她了,出事不是什麼壞事,能夠想像到姓韓的此時此刻有多急。

        遊戲正式開始,接下來看勞資怎麼跟你玩!

        顧思成詭秘一笑,盯著顯示屏看了一會兒,掏出手機關機,拆開後蓋取出電池,再小心翼翼的取出卡,換上一張買了好幾天卻從未用過的手機卡。

        重新開機,打了個114確認能打通。

        顧思成起身環顧四周,麻利地收拾起行李,該帶上的全帶上,帶不走的全銷毀,一直忙到夜幕降臨,才背上一個旅行包,拉上一個大皮箱,走出車間鎖好門,頭也不回地走出廠區。

        經過大門時保安抬頭看了一眼,也只是看了一眼,甚至都沒看清是誰就又把視線轉移到電視屏幕上。

        ……

        與此同時,前天在東海機場被邊防武警攔住,被匆匆趕到機場的三個來自東萍的公安帶到深正,一到深正就被帶到刑偵局反覆盤問了近24小時的余琳,也背著旅行包、拖著拉桿箱,有氣無力地走出刑偵局大門。

        正東張西望辨認方向,正打算先在附近找個酒店住下,一輛黑色奧迪轎車緩緩開到她面前。

        「余琳,不好意思,讓你受驚了!」

        車門從裡面推開,下來一個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人。

        余琳楞了一下,副駕駛門也開了,只見同樣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李曉蕾鑽出轎車,順手接過拉桿箱,熱情無比地招呼道:「琳琳,好久不見,我們等好一會兒了,上車,先找個地方住下,先洗個澡換身衣服。」
Babcorn 發表於 2017-8-23 16:12
第一千零一章 故人(三)

        怕了吧!

        就知道你們會露面,就知道你們會坐不住。

        看到跟當年變化不是很大的韓博和李曉蕾,余琳心中一陣暢快,可想到事情完全往相反的方向展,自己還沒上飛機,還沒到杜茜那兒,公安就布下天羅地網,東萍的警察甚至一直追到了東海,余琳又實在高興不起來,不知道顧思成和小伍小浩他們現在怎麼樣。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不過余琳倒也不會擺在臉上,一把拉住行李箱,不無嘲諷地問:「韓局長,韓太太,您二位這是做什麼,硬的不行來軟的,打算軟禁我?」

        「硬的不行!」韓博指指她身後的刑偵局大院,故作驚詫地問:「琳琳,他們跟你來硬的,跟你動粗了?記不記得名字警號,我去幫你找他們算賬。」

        「韓局長,您人真好。」

        「多少年的朋友,伸手還不打笑臉人呢,琳琳,先說來硬的事,他們到底有沒有動粗,這不是開玩笑的,於公於私我都要找他們算賬,這是知法犯法,這是抹黑人民警察形象。」

        「是啊琳琳,咱不能受這委屈,他們怎麼你了,跟韓博說。」你們敢報復我丈夫,敢威脅我的家庭,行啊,陪你們玩,李曉蕾不僅不再害怕,反而油然而生起一股鬥志,很默契很投入,跟韓博一唱一和。

        裝!

        一個比一個會裝,你們就裝吧!

        余琳暗罵了一句,斜看著韓博問:「韓局長,我不知道這個『來硬的』應該怎麼定義,折磨肉體是折磨,折磨精神一樣是折磨,他們沒憑沒據,不僅不讓我上飛機,還把我從東海帶到這兒,到了之後搞車輪戰,幾個人輪著問那些莫名其妙的問題,不讓我睡覺,我兩天一夜沒合過眼,您說這算不算來硬的?」

        這些情況韓博知道,並且知道的很清楚。

        事實上這不是時隔六年第一次看到她,開始盤問時就坐在隔壁,透過單面玻璃看得清清楚楚,也聽的清清楚楚。

        她之所以受到如此不公正的待遇,完全因為顧思成太危險,手裡不僅可能有槍,甚至可以百分之百肯定有雷-管-炸-藥,上上下下誰敢不重視?何況錢大海對能不能作通她工作,對能不能撬開她嘴抱有希望,於是搞起疲勞戰術,幾個辦案民警整整盤問了她近2o個小時。

        不管怎麼說,這確實有變相刑訊逼供之嫌。

        換作別人,韓博心裡多少會有些不是滋味兒。

        然而她不是別人,別看她很憔悴,身體很單薄,看上去弱不禁風,但她經歷過甚至參與過的事說出來會嚇死人,當年要不是郝英良、錢中明、宗永江、顧思成等人很有默契地把事往自己身上扛,不遺餘力地幫她開脫,專案組又拿不出確鑿證據,她此刻極可能在女子監獄服刑,絕不可能只是緩刑。

        「沒動手,沒動粗,這就比較麻煩了,」韓博裝出一副愛莫能助的樣子,一臉無奈地說:「不過他們這麼幹肯定不對,你可以請律師,你就算不請律師我也要嚴厲批評,要他們向你道歉。」

        「今天太晚了,說不定他們已經下班了,要不明天再說,走,先上車。」李曉蕾不失時機地來了句。

        「等等。」

        余琳再次拉回行李箱,像天鵝似的仰起頭問:「韓局長,他們把我從東海帶到這兒,如果我真做過什麼違法犯罪的事,那跟六年前被您抓一樣是罪有應得,但我已經改過自新多少年了,這是不是太欺負人,是不是應該把我送回東海?」

        「顧思成的事他們應該跟你說過吧?」

        「他是他,我是我。」

        「話雖然這麼說,但根據法律法規,他們確實有權傳喚你過來,」韓博輕嘆口氣,接著道:「當然,從情理上講,他們應該送你回東海。之所以沒送,是我收到消息後給他們打了個招呼。」

        「您不讓他們送我回東海,您不讓我去南非投奔杜姐?」

        「怎麼可能!」

        不等韓博開口,李曉蕾就像對待親姐妹一樣挽著她胳膊,微笑著解釋道:「看樣子你真他們折騰壞了,你想想,反正是要從香港轉機,原來的機票已經退了,從這兒去香港機場多方便,為什麼要返回去花那個冤枉錢?再說我們和杜茜什麼關係,杜茜和你又是什麼關係,真是自己人,明知道你來了,能不聞不問,能不盡一下地主之誼?」

        說得比唱得都好聽,余琳暗想世界上居然有如此不要臉人,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她乾脆鬆開手,一臉嘲諷地問:「韓局長,韓太太,您二位怎麼知道我要去南非的?」

        「杜茜說的。」

        「我是說您二位怎麼知道遇到這莫名其妙的事之後我還會去南非?」

        「你改主意了,你不打算去了?」韓博裝出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樣子。

        「此一時彼一時,前天去杜姐肯定歡迎,現在去就兩說了,」余琳冷冷一笑,不緩不慢地說:「不管您二位信不信,我不知道顧思成在哪兒,也不知道他想幹什麼。但我知道就算沒有的事,你們也會搞得沸沸揚揚,杜姐這會兒不知道多擔心多難過,不知道對我多失望,儘管我什麼沒幹,什麼都不知道。」

        跟聰明人打交道就是好。

        韓博算準了她不會再去南非,不敢確切地說是不好意思去面對杜茜,事實證明她的自尊心果然一如既往地強。

        「琳琳,這裡不是說話地方,先上車吧。」

        「我可以不上車嗎?」

        「當然可以,但我們真把你當朋友,真把你當自己人,除非你不把我們當朋友,甚至跟顧思成一樣把我當仇人。」

        「韓局長,您這麼大領導怎麼也使起激將法!」

        「我是就事論事。」

        不上車是可以,但不上車他難道就不會派人盯梢?

        真要是不上車,他肯定以為老娘做賊心虛,余琳權衡了一番,乾脆笑道:「行,恭敬不如從命。」

        「這就對了嘛,又不是外人。」

        ……

        看似「說說笑笑」,其實是針鋒相對,你一句我一句,時間過得很快,轎車不知不覺已經開到了租在楠山區的小區。

        跟著韓博二人乘電梯上樓,走進裝修得很溫馨的兩居室,看著茶几上的照片和餐桌上的幾個涼菜,余琳倍感意外,不敢相信他們竟敢把自己往他們家帶。

        「東西放在,別拘束,到這兒就跟到自給兒家一樣。」李曉蕾脫下外套,繫上圍裙,打開冰箱端出幾份洗好切好的菜,一邊走進廚房忙碌起來,一邊拉家常似的笑道:「這房子是租的,我們在深正沒買房,韓博的工作你又不是不知道,調來調去,今天在這兒,明天還不知道在哪兒呢。」

        韓博有句說得對,伸手還不打笑臉人呢。

        恨歸恨,但余琳還是有些不好意思,靠在門邊說:「李總,我等會兒還是住酒店吧,不習慣住別人家,而且我住這你們也不方便。」

        「誰說不方便的?」韓博從掏出鑰匙往餐桌上一放,笑道:「這段時間局裡有好幾個專項行動,等會兒要回局裡值班。曉蕾有點事要去香港,沒一兩個星期回不來,這是鑰匙,你一個人住,想住幾天就住幾天,深正景點不少,先玩幾天,到底是去南非還是去其它地方,想好了再走。」

        搞來搞去你們還是怕!

        余琳覺得很是好笑,拿起鑰匙問:「我走時把鑰匙放哪兒?」

        「放物業那兒就行,對了,這是我名片,走前記得給我打個電話。」

        「來來來,先吃飯,魚是中午燒的,放微波爐熱了一下,琳琳,我記得你最喜歡吃魚,嘗嘗,合不合你口味。」

        「李總,您記性真好。」

        「你記性也不差,要不是記恨我家韓博,你也不會在礦區呆那麼多年,」李曉蕾不再跟她繞圈子,放下盤子一臉痛心地嘆道:「如果郝英良沒做過錯事,如果我家韓博不是警察,他倆真會成為無話不談的好朋友,我們呢也會成為無話不談的好姐妹,可惜這個世界上沒那麼多如果。不過他們倆最終還是成了朋友,哪怕做朋友的時間很短暫。」

        提到郝英良,余琳神色黯然。

        她沉默了片刻,情不自禁地問:「郝總臨終前有沒有留下什麼話?」

        「他那個人你最清楚,跟諸葛亮似的,把能安排的全安排好了,但他還是不放心杜茜,不放心杜茜肚子裡的孩子,不放心你們,所以在還能用手寫的時候,把杜茜和杜茜裡的孩子託付給我們。他都成那樣了,我們能說什麼,而且南非不是國內,杜茜一個人當時還懷著孕,我們只能答應。」

        「謝謝。」

        余琳這聲謝謝說得很由衷,能聽出是自肺腑的。

        可惜她的怨念也很深,李曉蕾所說的這些事很難打動她。

        韓博暗嘆口氣,打開一罐飲料幫她斟上,開門見山地說:「琳琳,我相信你不知道顧思成的下落,我甚至能斷定你在東海機場被邊防攔下時肯定就吃驚,沒想到我們公安機關動作如此之快。」

        「韓局長,我當時是大吃一驚,但我確實什麼都不知道。」

        「別急著否認,我家沒裝監控,我身上也沒帶錄音機,就算有監控有錄音機,現在談的這些也不能作為證據。」韓博舉起筷子一邊招呼她吃,一邊接著道:「你肯定知道一些,但知道得不多,確切地說被顧思成騙了。我是想抓他,但在這個問題上我承認他是條漢子,他不想把你捲進來,不想連累你,估計也不會讓錢小伍和宗浩跟他一起瘋。」

        顧思成到底想幹什麼!

        余琳糊塗了,越想越糊塗。

        韓博夾起一小塊牛肉,繼續道:「知道我們反應為什麼會這麼快,知道你為什麼會坐在這兒嗎?其實,全是顧思成一手安排的,他生怕我不知道他要來找我拚命,所以搞出那麼大動靜,讓你,讓錢小伍,讓宗浩同時失蹤失聯,甚至打電話舉報他自己失聯託管,提醒我們不要不當回事。」

        報仇就好好報仇,搞這麼大動靜幹什麼?

        這是給公安局下戰書,真當公安是吃乾飯的!

        余琳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傻傻的舉著筷子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我知道你們肯定約定過如何聯絡,手法應該很隱蔽,當然,你也不會告訴我。不告訴我沒關係,只想請你在聯絡時幫我捎句話,這封戰書我接了,看我怎麼在兩個月內把揪出來。告訴他,千萬別自,要玩就玩到底,看誰笑到最後!」
Babcorn 發表於 2017-8-23 16:12
第一千零二章 誰牽著誰鼻子走!

        話不投機半句多,一頓飯吃得索然無味。

        趴在陽台窗戶邊看著韓博李曉蕾鑽進轎車,漸漸消失在視線裡,余琳再也控制不住了,淚水奪眶而出。

        怎麼辦?

        現在怎麼辦!

        「笑面虎」雖然很狡猾,但說話卻是一個吐沫一個釘,當年承諾幫郝總照顧杜茜母子,他確確實實做到了,如果沒有他和李曉蕾的幫助,杜茜不可能在南非站穩腳跟,更不可能掌控當時股權結構很複雜的中非友誼商城。

        總之,他只要說過的基本上都能做到。

        何況他不只是一個人,他是深正市公安局副局長,有權有勢,一個電話就能調動成百上千警察,顧思成單槍匹馬鬥得過他嗎?

        余琳越想越擔心,幾次從包裡取出筆記本電腦,幾次又塞進包裡,就這麼無力地癱坐在陽台上,默默流淚,不知道接下來該何去何從。

        韓博並沒有走遠,開出小區大約兩公里,把車停到路邊。

        李曉蕾很有默契地推門下車,鑽進前面那輛等候已久的白色轎車,懸掛的粵港兩地牌照,坐在駕駛室裡的關星偉搖下車窗和韓博打了個招呼,同坐在副駕駛的江亞男一起載上李曉蕾先回他們在囉湖區的豪宅。

        「對了,鑰匙。」

        韓博把奧迪車的鑰匙順手遞給一個便衣刑警,目送走關星偉的車,回頭看看四周,穿過馬路,招呼同樣等候已久的錢大海、馮朝陽和朱千里上車。

        換車是必要的防範,余琳肯定記住了奧迪的牌照,不過記住也沒用,因為這副牌照本應該裝在一輛被交警三支隊扣了近四年的舊豐田上,用完就換回去,除非顧思成收到消息後誤打誤撞闖進交警隊指定的那個停車場,否則這輩子他也別想再見到這個車牌。

        馮朝陽抬頭看看後視鏡,忍不住問:「韓局,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您和曉蕾那麼熱情,真是以德報怨,她有沒有被打動?」

        「算算時間,你認識她比我早,她當年跟著郝英良幹得那些事你也一清二楚,你說她有沒有這麼容易被打動?」

        「也是,這個女人比大多男人還難纏。」馮朝陽輕嘆了口氣,倍感無奈。

        錢大海和朱千里欲言又止,而且他們和余琳一樣熬了2o多個小時,一個比一個憔悴,韓博覺得應該說點什麼,習慣性摸摸鼻子,輕描淡寫地說:「我跟她誇了個海-口,兩個月內揪出顧思成,或許在她心目中我從頭壞到腳,但這番話她應該覺得有點份量,不知道我們手裡有什麼底牌,不知道我們會用什麼辦法抓到顧思成,所以她此刻應該非常擔心,非常緊張。」

        「兩個月?」錢大海下意識問。

        韓博微笑著解釋道:「顧思成與心狠手辣的錢中明不同,跟膽大包天的宗永江也不太一樣,郝英良當年在東萍一站穩腳跟就開始琢磨退路,就開始重點培養他,欺行霸市、打打殺殺的那些髒事沒讓他沾過,一直讓他管錢,後來甚至讓他去香港。」

        「韓局,您是說他膽子不算特別大?」

        「此一時彼一時,經歷過那麼多事,膽子再小也練出來了,不然他也不會公然挑釁。以前的經歷對他有一定影響,郝英良對他的影響更大,他在香港那幾年真是處處都學郝英良的做派。而郝英良這個人雖然幹過許多違法犯罪的事,但他有自己的一套價值觀,做事有底限。」

        「韓局說得是,郝英良當年被逼成那樣也沒動過對韓局下黑手的心思,一直想用他的方式解決,說白了就是想拉攏腐蝕,結果韓局不為所動,硬是把他拿下了。」馮朝陽頓了頓,又補充道:「而且郝英良這個人不是一兩點自大,看得起人不多,成了階下囚還擺出一副臭架子,還跟韓局說什麼願賭服輸。」

        錢大海醍醐灌頂般地明白過來:「韓局,您是擺下一個賭局,看顧思成會不會像郝英良一樣應戰?」

        「差不多。」韓博微微點點頭,一臉無奈地說:「想找到他沒那麼容易,可他手裡又有炸-彈並且懂爆破,這不是開玩笑的,必須穩住他。」

        朱千里也反應過來,脫口而出道:「如果他受郝英良影響很大,就會當成一個遊戲跟您鬥智鬥勇,甚至會想看您笑話,找個地方躲兩個月,看您怎麼抓他?」

        「我就是這麼想的,做人要有人品,賭博要有賭品,希望他別讓我失望。」

        嫌犯受黑老大影響大,做事有底限,這意味著他只要沒被逼到一定程度,應該不會利用手裡的炸-彈傷及無辜製造惡劣影響。接受他的挑釁,反過來給他下個戰書,如果他也跟當年的黑老大一樣好賭,那麼接下來這兩個他先考慮的應該是如何避開搜捕,而不是瘋引爆炸-彈。

        能不能在兩個月內逮著他放一邊,當務之急是確保全市人民的生命財產安全,這麼應對無疑是眼前最好的辦法。更重要的是,只要他上鉤,就意味著專案組掌握了主動權,從現在開始不再被他牽著鼻子走,而是牽著他鼻子走!

        想到這裡,錢大海禁不住問:「韓局,余琳能聯繫上他,能把您要在兩個月內揪出他的消息傳到嗎?」

        「應該能聯繫上,應該能傳到。」

        韓博話音剛落,馮朝陽便忍不住笑道:「錢局,韓局的判斷不會錯,余琳跟顧思成什麼關係,不是親人勝似親人,她越擔心越緊張,越會想方設法傳遞消息,提醒顧思成不要輕舉妄動。」

        「現在就看技偵的了。」錢大海想了想又皺著眉頭說:「就是不知道她會在深正呆幾天,如果想幫顧思成打掩護,明天一早甚至今晚就走,跟蹤監視監控的難度就大了!」

        「放心吧,她哪兒也不會去。」

        韓博抬起胳膊看看時間,胸有成竹地說:「她不敢面對杜茜,所以不可能再去南非;回礦區又不知道該怎麼跟當年那些人的親屬解釋,畢竟顧思成、錢小伍、宗浩是和她一起失蹤失聯的,所有人都以為她參與了,一樣不可能回礦區,或者說沒臉回礦區。更重要的是,她知道顧思成在深正,不放心顧思成,就算趕她走她也不會走。」

        「還真是有情有義。」

        「幸好這樣的團夥不多,如果是個犯罪團夥都像他們這麼團結,我們的工作壓力會比現在更大。」

        「可是現在只能穩住顧思成,想通過余琳追蹤顧思成的希望又不大,接下來該怎麼辦,兩個月之後該怎麼辦?」

        這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也是一個必須面對問題。

        韓博閉上雙眼絞盡腦汁想了近十分鐘,突然道:「四管齊下,一是組織各分局、各基層所隊留意其下落;二是盯住余琳;再就是給西川及我省各市公安局協查函,請兄弟單位留意錢小伍和宗浩的下落,從朱支提供的材料上看,那倆小子不是省油的燈,蟄伏對顧思成而言不是問題,只要能報仇,他再等十年估計都沒問題,那倆小子不可能,或許很快就會因為別的什麼事露頭。」

        「是,回到單位我就安排下去。」

        「韓局放心,我們東萍那邊決不會有問題。」

        「別急著表態,這又不是在單位開會,」韓博擺擺手,接著道:「最後一條也是最重要的一條,我覺得應該從顧思成的作案經費上著手,也就是查他的錢是從哪兒來的!」

        「不是南非的那個姜小山提供的嗎?」錢大海脫口而出道。

        「姜小山應該不會對杜茜撒謊,況且他才去開普敦開店兩年,能賺多少錢?」韓博越想越有道理,不無興奮地說:「姜小山先後匯給錢小伍和宗浩不到一百萬人民幣,對普通人而言這是一筆巨款,可是在深正,並且要辦這麼大事,一百萬顯然是遠遠不夠的,如果不出意外,顧思成應該有其它經費來源。」

        「誰會給他錢?」

        「杜茜,韓局,有沒有可能是杜茜!」

        「不可能!」韓博搖搖頭,用幾乎肯定的語氣說:「先,杜茜出污泥而不染,不可能是那樣的人;其次,她真要是對我懷恨在心,在南非有錢什麼事幹不成,根本用不著等到今天。說句不誇張的話,她真要是懷恨在心,我一家三口已經死一百次了。」

        想想確實不可能。

        領導一家人回國之前,跟杜茜朝夕相處了近四年。

        南非那麼亂,買槍跟買白菜一樣容易,買兇殺人一樣不是什麼難事。

        錢大海正不知道該說點什麼,韓博突然掏出手機,撥通香港通話的號碼:「黃sir,有沒有休息,說話放不方便?」

        「正在總部,剛躺下,你知道的,雷霆行動收官之前我別想回家。」香港警務處聯絡事務科主管黃警司急忙爬起身,以為什麼案子有了新進展,需要香港警隊配合,順手拿來紙筆準備做記錄。

        「黃sir,六年前,不,應該是七年前,我第二次去香港請求您協助的案子有沒有印象?」

        「有,印象深刻,那個涉嫌欺詐入境處、涉嫌洗錢的罪犯不是移交過去了嗎,他不會又跑回香港了吧。」

        「29天前,他獲得假釋,按照內地法律,他屬於司法行政部門的社區矯正對象,但出獄不到一個月就失聯脫管了。有確鑿證據顯示他手裡不僅可能有槍,而且能夠百分之百肯定有十二枚電雷-管和六公斤炸-藥,屬於極度危險人物。」

        「天啦,這樣的罪犯怎麼申請到的假釋?」

        「怎麼出獄的放一邊,現在的問題是他極可能藏匿在深正,並且知道我們在搜捕他,他對香港很熟悉,深正有不少朋友,很難說會不會偷渡去香港。」

        這麼危險的人物你們怎麼不看好!

        要是跑香港來製造幾起爆炸案,別說幾起,哪怕一起都會把幾百萬市民搞得人心惶惶。

        黃警司大吃一驚,睡意全無,急切地說:「韓sir,麻煩您趕緊把他的資料傳過來,越來越詳細越好。」

        「我這就安排。」

        就知道你會緊張,韓博強忍笑接著道:「黃sir,光搜捕顯然是遠遠不夠的,我當年去香港找他其實主要是為了追贓,他一出獄就來深正並且極有可能去香港,我懷疑他當年藏匿了一筆贓款,也可能有一筆在別人手裡,或者有什麼賬沒收,聯合財富情報組和商業罪案調查科應該有案卷,您能不能讓當年查過這個案子的兄弟再查一次,再理一下他當年在香港的社會關係,看能不能找到點蛛絲馬跡。」
Babcorn 發表於 2017-8-23 16:12
第一百零三章 逼你就範

        「韓局,您這是偷換概念。」

        「顧不上那麼多了,不然他們不重視。」

        顧思成明明是衝著自己來的,卻跟香港同行說是有可能去香港取贓款,這不是偷換概念,這分明是騙人,韓博不無尷尬地笑了笑,拍拍開車的錢大海肩膀:「老錢,前面路口放我和老馮下車,你和朱支早點回去休息,有什麼情況電話聯繫。」

        「我們把車開走,您和馮局怎麼回去?」

        「我們打車,實在不行在附近找個賓館住一晚,別杞人憂天,顧思成找不到這兒,其實我倒是希望他能找到這兒。」

        既然到了深正,當然要去探望楊勇烈士的家屬。

        他們一家在深正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馮朝陽不能解釋,只能嘿嘿笑道:「錢局,真不會有什麼事,再說韓局帶了槍,我馮朝陽也不是吃素的。」

        搞得神神秘秘,肯定有什麼事。

        錢大海不好多問,錢大海都不問朱千里更不好問,二人只能讓他們下車。

        ……

        就在韓博和馮朝陽步行趕往海軍某部深正干休所探望楊勇烈士的親屬之時,遠在大西北的侯秀峰副省長也匆匆趕回家,準備陪下午從東海趕過來的女兒侯晶晶吃飯。

        「媽也不在,好不容易熬到放假來看你們,還要給你做飯,早知道不來了。」

        女兒廚藝不錯,做了滿滿一大桌子菜。

        侯秀峰看在眼裡高興在心裡,放下包捏了捏女兒的耳朵,禁不住調侃道:「女大不中留啊,這還沒嫁人呢就不願意回家,真要是嫁了人還不幾年不回娘家!」

        「女大不中留,爸,您再這麼說我會生氣的。」

        侯晶晶做了一個鬼臉,振振有詞地說:「您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有我這個女兒老了我會伺候你們,陪你們說話。真要是生個兒子,有你罪受!不光要給他娶媳婦,他還會啃你的老,您和媽那點退休工資按月交給他,他說不定還嫌少。」

        「對對對,還是生女兒好,女兒最貼心。」

        侯秀峰洗完手,走到餐桌邊,忍不住拿起夾在先吃了一口,正準備表揚一下,侯晶晶又嘀咕道:「媽怎麼回事,不是說不讓補課嗎,這麼晚了還不回來。」

        「這邊教育不如南港,班上學生的成績不盡人意,你媽什麼樣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看在眼裡急在心裡,想多考上幾個,離高考沒幾天,規不規定顧不上了,必須臨時抱佛腳。」

        特級教師到哪兒都受歡迎,家長不僅對孩子期望大,對老師一樣有期望。

        想到老媽這些年教出那麼多大學生,侯晶晶坐下道:「好吧,我們先吃,早知道這樣,還不如去深正找曉蕾姐,找韓博,找絮絮玩呢。」

        「幸虧沒去,去了他們也會把你趕回來。」提起老部下,侯秀峰忍不住笑了。

        「為什麼,他們為什麼趕我?」

        「韓博遇到麻煩了,打擊你打擊他,打擊完這個打擊那個,不知道得罪多少人,現在終於冒出個膽大包天的,帶著雷-管-炸-藥去找他拚命,聽說已經驚動了公安部,你說他和曉蕾現在有沒有時間招呼你。」

        「哇靠,那混蛋不想活,敢去刺殺公安局副局長!」

        「不許說髒話。」

        「我是擔心,爸,他和曉蕾姐會不會有危險?」侯晶晶是真緊張,下意識放下筷子。

        「你都說了他是公安局副局長,副局長有那麼好刺殺的嗎,放心吧,他們不會有事的,」侯秀峰對老部下充滿信心,吃了一小口飯又打趣道:「我倒是替那個膽大包天的罪犯擔心,敢公然挑釁公安機關,真是活膩了。」

        「他們真不會有事?」

        「不會,你當公安局是做什麼的。」

        「幹什麼不好,非要當警察,他自己沒日沒夜就算了,還連累曉蕾姐和絮絮跟著提心吊膽。」

        「人各有志,再說當警察的多了,他現在已經走上領導崗位,這些年也就遇到這麼一次。比起西南的緝毒民警和西疆的反恐民警,他工作的危險性實在算不上大。」

        又講大道理!

        侯晶晶給了他一個白眼,沒好氣說:「爸,人家都被窮凶極惡的壞蛋盯上了,您還在這兒說風涼話。」

        「不是說風涼話,我是說這也算一個經歷。」侯秀峰笑了笑,意味深長地說:「好事會變成壞事,壞事一樣可能變成好事,總之,這道檻對他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能被犯罪分子恨之入骨且實施報復的公安局長又有幾個,你說是不是?」

        「只要邁過這道檻,他就能陞官?」侯晶晶嘻笑著問。

        「他就是喜歡破案,升不陞官對他而言真無所謂,不過這件事肯定會給上級留下一個深刻印象。」侯秀峰不想跟女兒再聊這個話題,突然話鋒一轉:「對了,這次怎麼又一個回來,你舅媽介紹的那個小夥子到底怎麼樣,覺得行就談,不合適就不談,總得給人家一個準話,你舅媽給我打好幾次電話了。」

        提起這事侯晶晶就煩,嘟囔道:「您和我媽不也自談的嗎,怎麼到我這兒就包辦了?能不能別管我的事,別再讓舅媽她們天天拉著我去相親,我自己的事讓我自己拿主意行不行?」

        ……

        就在侯晶晶據理力爭之時,余琳終於作出一個決定!

        坐牢而已,有什麼好怕的,那麼多人全進去過,有些甚至到現在都沒出來,錢中明更是被判了死刑,唯獨她沒有坐牢,每每想到這些她就內疚。

        更何況顧思成考慮得很周到,「笑面虎」家裡就算安滿了什麼針孔攝像頭,他們也不一定能拿到證據。

        想通了,她一刻也不想耽誤。

        爬起身跑進客廳,從包裡取出筆記本電腦,打開連接無線網,李曉蕾走前還特意把路由器密碼寫著紙條上,沒費多大會兒功夫就連上了。

        能不讓他們知道當然不要讓他們知道。

        余琳左看右看,總覺得客廳裡、臥室裡、廚房裡,甚至洗手間裡都有針孔攝像頭,像沒頭蒼蠅般地跑來跑去,最終還是抱著筆記本電腦回到陽台,一屁股坐到地上,面對著客廳,屏幕朝著身後的白色牆面,點開搜索引擎,麻利地輸入一本書名,點開電子書,一頁一頁地仔仔尋找所需要的字。

        現一個默數在第幾行第幾個,點開記事簿記下,再尋找下一個,跟間諜似的編寫起密碼。

        把文字全變成數字,再回到搜索頁,輸入幾個關鍵詞,搜到一個名不經正傳的小縣城的門戶網站,按照事先的約定在房產論壇帖。

        要註冊賬號,要輸入驗證碼,很麻煩。

        同時又有些緊張,折騰了近十五分鐘才把記事簿裡的內容了上去。

        一連刷新幾次,確認帖子上傳成功,她立即刪掉記事簿裡的一整頁數字,清理搜索記錄,想想還是不太放心,乾脆重啟電腦來了個一鍵還原。

        就這樣她依然不放心,乾脆把電腦往地上一放,爬起來抬腿對著電腦就是幾腳,想到電影電視裡警察能恢復硬盤裡的內容,她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撿起四分五裂的電腦跑進廚房,打開煤氣灶和抽油煙機,用筷子夾著一塊一塊焚燒起來。

        然而,她所做的一切沒任何作用。

        在市局刑偵局被反覆盤問期間,她的手機和電腦就被技偵支隊的民警「研究」過。

        她剛才的所有操作,就像電腦被遠程控制一般,全呈現在技偵民警的眼前,她煞費苦心編制的密碼毫無秘密可言,證據還沒銷毀完,韓博就已經接到了技偵民警的電話。
Babcorn 發表於 2017-8-23 16:13
第一千零四章 動靜(一)

        知道余琳會坐不住,沒想到這麼快就有動靜。

        技偵支隊連續來兩條短信,事實上參與行動的不只是技偵,還有網警支隊幾個年輕的業務骨幹,第一條短信是全部由數字編成的密碼,如果不知道她用哪本書作為密碼本,水平再高的專家也無法破譯;第二條短信是成功破譯的內容,沒抬頭,沒稱呼,沒問候,直入正題:

        「機場遇阻,被強帶至深,身陷虎穴晝夜,不知你等安否,擔心焦急!剛出虎穴,又遇笑面虎夫婦,暫住其家。噓寒問暖,無微不至,實則虛情假意。話裡言間,他所知甚多,知你在深,知你來意,知我所不知,且言之鑿鑿,欲兩月內演東萍事。」

        「瞞我騙我,我不怨不恨,相交多年,親如兄妹,豈不知你之良苦用心。可你曾設身處地替我想過,你們身陷囹圄,吃盡苦、受盡罪,唯我一人在外苟且,那滋味真是生不如死、度日如年!」

        「再說眼前,以他昔日之言行,以他今時今日之地位,欲兩月內演東萍事當有幾分把握,絕非虛張聲勢口出狂言。南非不能去,礦區不能回,天下之大已無我容身之處,人海茫茫我就剩你們幾個,萬望珍重,也替我想想,切切!」

        走出干休所,站在樹蔭下看著夜裡螢光格外刺眼的手機屏幕,韓博不禁長嘆了一口氣。

        不管余琳和顧思成幹過什麼和正在幹什麼,但他(她)們之間的友情確實有那麼點讓人感動,能感受到余琳豁出去了,做了最壞的打算,根本不在乎會落一個什麼樣的下場。

        馮朝陽接過:「韓局,您說我們能不能以此順藤摸瓜鎖定顧思成?」

        「難。」

        「下午放人是沒證據沒辦法,現在有證據了,完全可以把她秘密控制起來,以她的名義用她的方式給顧思成傳遞消息。」

        「這就是一封訣別信,如果沒猜錯,他(她)們事先應該有過約定,只用這種方式傳遞一次消息。顧思成真正想知道的是她有沒有安全抵達南非,以此確認我們有沒有把他來深正報復當回事。所以他只會看一次,不會看第二次。」

        「他有這麼狡猾?」

        「不只是狡猾,還有感情在裡面,一方面他不想把余琳捲進來,不想連累余琳;一方面他要切斷與所有親朋好友尤其杜茜的聯繫,他很瞭解杜茜,很瞭解余琳,非常清楚杜茜知道之後肯定會逼問余琳,我們撬不開余琳的嘴,不等於杜茜撬不開,一旦杜茜從余琳那兒知道他的聯繫方式,一旦被杜茜找到,哪怕只是接到杜茜的電話,那麼他想幹的事就很可能幹不成了。」

        「杜茜對他的影響這麼大?」

        「杜茜不光代表她自己,還代表郝英良。」

        「已經死這麼多年了,影響力還這麼大!」馮朝陽反應過來,腦海浮現出郝英良當年的樣子。

        「礦區出來的這幫人,想想真惋惜了,如果當年沒走錯路……不說這些了,前面有出租車,一起去技偵支隊看看。」

        與此同時,剛躺下的錢大海和朱千里再次回到會議室,一邊等技偵的消息,一邊喝著濃茶抽著煙分析案情。

        「果然被韓局猜中了。」朱千里磕磕菸灰,緊盯著電腦裡餘琳半小時前的帖子,喃喃地說:「這個女人到底算不算同夥,她知道韓局開的什麼車,知道車牌號,甚至知道韓局家住哪兒,在帖子裡卻一個字都沒提,長篇大論,半文半白,反而像是規勸,她到底是怎麼想的。」

        電腦顯示器上只有一排標題,余琳半小時前的帖子並沒有點開,所以標題後面的點擊量為零。

        之所以不點開一是沒必要,反正已經知道內容了。

        二是不想打草驚蛇,畢竟這個論壇在這個小縣城的門戶網站裡都是很「冷」的,除了廣告還是廣告,有人沒人點,那些房產中介做得全是無用功,大多帖子和余琳半小時前的帖子一樣沒人點擊。

        錢大海握著鼠標刷新了一下頁面,現點擊量還是「o」,轉過身來呵欠連天地說:「這個女人很狡猾,看上去像是規勸,其實是提醒,是通風報信。不提韓局的車、車牌號和家庭住址,肯定懷疑這些全是圈套,事實上我們本來就是設了防,她是怕顧思成傻乎乎跑過去自投羅網。」

        朱千里點點頭,想想又說道:「現在就看技偵和網警的,不知道技術上有沒有問題。」

        「我問過,查網站乃至帖人的Ip地址不難,除非對方是很專業的黑客。查點擊者的Ip地址比較麻煩,而且Ip地址和真實地址不是對應的,要看通信運營商怎麼分配,還有什麼端口之類的,這不是手機定位,總而言之還是很麻煩的,而且需要時間。」

        很麻煩,需要時間,這意味著就算能鎖定顧思成的大概位置,等正在待命的刑警、特警和排爆武警趕到,他已經不知道跑多遠了,除非他使用的是固定寬帶。

        換作一般犯罪嫌疑人,可能不太相信甚至不會想到公安機關能通過網絡鎖定其位置。

        然而,顧思成不是一般犯罪嫌疑人,他本來就是一個罪犯,而且是見過大世面的罪犯!

        早在七八年前,電腦網絡還沒有現在這麼達的時候,他們就開始用電腦上網收電子郵件,就開始推行電子商務。據說萍盛集團當年甚至請高科技公司,幫他們量身定製了一套辦公系統,旗下鴻豐大廈的酒店管理系統在當時也是最先進的。

        作為萍盛集團涉黑案中最年輕、最聰明並備受主犯郝英良器重的成員,顧思成不可能想不到這些,何況他在當時「資訊」確實達的香港呆過很長一段時間。

        朱千里越想心裡沒底,只能乾著急。

        錢大海也很著急,手機才響了一聲便迅摁下通話鍵:「韓局,我錢大海,您和馮局到技偵支隊了……好的好的,我這邊全部署好了,從一大隊、二大隊和四大隊抽調的民警正在樓下待命,指揮中心剛來過電話,說特警支隊和武警排爆中隊也準備了,隨時可以出擊。」

        儘管通過Ip地址鎖定顧思成的希望不大,但不能沒有準備。

        他手裡有炸-彈,可能還有槍,準備充分點完全有必要。

        韓博一邊跟技偵支隊值班副支隊長點頭打招呼,一邊舉著手機說:「老錢,顧思成晚上不一定會看帖,甚至可能永遠不會看這個帖,你和朱支熬了三十多個小時,千萬別把身體搞垮,安排兩個同志在會議室值班,你們趕緊去休息。」

        「韓局,我們沒事,」錢大海回頭看了看朱千里,起身問:「韓局,您剛才說顧思成可能永遠不會看,他和余琳不是事先約定過嗎?」

        「他只是想知道余琳有沒有到南非,只是想以此確認我們公安機關有沒有把他來深正找我拚命當回事,余琳原計畫乘坐的國際航班有沒有延誤,他從網上查查,或直接給航空公司打個電話就知道了。也就是說時間對不上,如果余琳到了南非,那應該在四小時前帖。」

        「他已經看過,但余琳那會兒還在刑偵局?」

        「我也是剛想到的,這是一個疏忽,好在南非的網絡沒我們中國這麼穩定,而且余琳真要是到了南非,杜茜肯定有許多話要和她說,不一定有機會上網帖,所以顧思成還是有再次上網瀏覽那個論壇的可能性。」

        領導的腦子轉得太快了,總能想到別人想不到的,這一點不得不服氣!

        錢大海感慨萬千,正打算說點什麼,韓博已掛斷電話,手機裡傳來嘟嘟的忙音。
Babcorn 發表於 2017-8-23 16:13
第一千零五章 動靜(二)

  刑偵局三樓會議室燈火通明,院子裡停著六輛警車,有人在車上打瞌睡,有人在一樓值班室甚至各科室和衣而睡,無一例外的全穿著防彈背心,甚至有人去槍庫申領了衝鋒槍。

  這麼大動靜,剛出差回來晚上懶得回家的馮錦輝想不知道都不行。

  不該問的不能問,那是普通民警。

  馮錦輝百無禁忌,把發票一股腦全扔到門口的辦公桌上,留著張瑩明天上班時幫著整理,順手拿起電話打聽起來。

  不打聽不知道,一打聽嚇一跳,居然有心懷怨恨的犯罪分子帶著雷-管-炸-藥來報復韓局,貴省同行一直追到深正,刑偵局這邊是錢大海負責的,雖然是如假包換的大案,但跟「積案辦」關係不大。

  馮錦輝很想上樓問問具體案情,但又覺得不太合適,打開飲水機燒水,泡了一桶方便麵,剛吃了幾口,想想還是掏出手機撥通韓博的電話。

  「韓局,我馮錦輝,剛到局裡,老徐和老余他們順路先回去了,我在單位裡對付一晚,明天把該辦的事辦完再回家。」

  老前輩又出了一趟遠差,去大西北落實一條好不容易收集到的線索。

  他們正在查的案子,確切地說正在追捕的嫌犯,在「積案辦」實在算不上大案,那個嫌犯也實在算不上有多危險,至少不是命案嫌犯,跟無法與手裡有炸-彈的顧思成相提並論。

  但這是香港同行多次請求協助的案子,而且正值「雷霆12」行動期間,所以「積案辦」當作大案在查,連馮錦輝都親自出馬了。

  等消息也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閒著也是閒著,韓博不無好奇地問:「馮大,這趟有沒有收穫,追查的那個黃毛是不是香港那邊通緝的逃犯?」

  「八九不離十,雖然冒用他人的身份證,但相貌變化不大,而且體貌特徵也比較明顯,我們在當地同行協助下找到他與幾個當地倒騰手機的人的合影,聯絡科及時轉發給香港那邊,西九龍重案組確認過,說就是!」

  許多案子並非破不了,只是需要重視。

  「積案辦」接手之後根據香港同行提供的線索,走訪詢問「黃毛」當年在深正的幾個親戚和朋友,大致搞清其在內地的社會關係,穩打穩紮,一點一點摸排,終於摸排到一條線索,有一個曾在華強南倒騰過電子產品的人說,「黃毛」好像和一個姓張的南湖人去寧西市開店了,做的一樣是手機生意。

  寧西雖然是省會,但地處經濟欠發達的大西北,城市規模並不大,手機賣場和手機店並不多,「積案辦」很快落實香港逃犯身份韓博也不意外,不禁笑道:「人呢,人現在什麼地方?」

  「他在寧西的生意做得不怎麼樣,沒賺到錢,租的櫃檯去年就轉讓了,知情人說他回了深正,原來的手機號不用了,新手機號我們還沒掌握,不過他冒用他人的身份證信息我們掌握了,只要人在深正,應該不難查。」

  「儘可能速戰速決,要不要我幫你們給治安支隊打個招呼?」

  「小高向王局匯報了,王局幫我們協調過。」

  冒用他人身份證,馮錦輝的話給韓博提了個醒。

  顧思成在香港坐過牢,被遣送回內地之後又坐過牢,過去六年接觸的全是罪犯,形形色色的罪犯,他不可能不知道沒有一個新身份在深正會寸步難行。

  過去幾天雖然沒「拉網式」搜捕,但關於他的協查通報已經發到了全市公安系統的所有基層單位,並且東萍市局第一時間對其展開網上追逃,邊防局、鐵路公安處、隸屬於交通部龍港公安分局,甚至連森林公安局都在找他,結果幾天過去了一點消息沒有。

  這說明什麼問題,要麼他躲在一個治安防控死角,深居簡出,不敢輕易出門;要麼和香港警方通緝的「黃毛」一樣改名換姓,冒用他人身份!

  「馮大,你給我提了個醒,幫了我大忙,稍等一下,我先打個電話,等會兒給你回過去。」

  「韓局……」

  正事沒來得及問,他就把電話掛了。

  馮錦輝被搞得一頭霧水,不知道剛才給領導提過什麼醒。

  他百思不得其解,正在樓上仍沒休息的錢大海卻在接韓博電話,緊握著手機若有所思地說:「改名換姓,冒用他人身份,韓局,我覺得沒那麼容易吧?」

  「聽上去是有些匪夷所思,但對一些犯罪分子尤其利用電信網絡詐騙的那些人來說並不難,他們不光能搞到大量他人身份證去銀行瘋狂開戶,甚至能從黑客手裡買到大量個人信息。說句喪氣話,就我們現在的個人隱私保護現狀,只要捨得錢,犯罪分子沒有什麼買不到的。」

  「從專門販賣他人身份證的犯罪分子手裡購買大量他人身份證,挑一張外貌較為相似,如果真是這樣,想抓到他就更難了!」

  「許多身份證上的照片與本人不是很像,這個空子很容易鑽。」

  韓博抬頭看看躺在對面沙發上的馮朝陽,沉吟道:「不過我們一樣可以把這作為一條線索來查,從五大隊抽調民警,我再從經偵支隊抽調幾個同志,組建一個小組專門查這條線,就算顧思成沒改名換姓,沒從網上購買他人身份證,也可以借這個機會狠狠打擊下那幫隱私販子的囂張氣焰!」

  「是,我立即安排。」

  省廳關注偵查進展,一天來幾個電話。

  市裡更是要求限期破案,要求在一個月內把顧思成送回監獄。

  現在只要有一線希望都不能放過,錢大海一刻不敢耽誤,韓博這邊一掛斷電話他就聯繫五大隊。對大多人看來五大隊和一大隊、二大隊一樣是直屬大隊,但五大隊還有一塊牌子,那就是今年不斷出現在新聞報導裡的「深正市公安局反電信網絡詐騙中心」!

  術業有專攻,讓反電詐民警查這條線最合適。

  經偵支隊在這方面也比較專業,韓博把所有事全安排完,突然想起還有一位老馮在等自己電話。

  「馮大,不好意思,有沒有休息?」

  「在火車上睡了一天,整個人都睡傻了,這個時差不好倒,再睡哪睡得著。」領導還沒忙忘,記得回電話,馮錦輝很高興,放下剛泡好的濃茶,直言不諱地問:「韓局,聽說發生一起大案,一個被你打擊過的犯罪分子心懷不滿,帶著雷-管-炸-藥跑深正來想實施報復?」

  「確實有這麼回事,這幾天我淨顧著這個案子了。」

  乍一聽是挺嚇人的,不過定下心想想也沒那麼可怕,至少領導的人身安全沒多大問題,想報復一個市公安局副局長,別說有防範,就算不知道沒防範也沒那麼容易。

  馮錦輝點上煙,半開玩笑地說:「韓局,你是當事人,按規定你應該迴避。」

  韓博和馮朝陽對視了一眼,坐下道:「按規定是應該迴避,但沒有人比我更瞭解案情,沒有人比我更瞭解那個瘋子,他手裡有爆炸物又那麼危險,現在只能特事特辦,讓我這個當事人辦涉及到我自己的案子。」

  「手裡有爆炸物,是很危險。韓局,不怕你笑話,幹這麼多年警察,爆炸案我還是頭一次遇到,能不能給個機會,讓我見識見識,省得退休之後遺憾。」

  就知道你想湊熱鬧!

  老前輩的這個請求很難拒絕,韓博只能笑道:「可以啊,只是這麼一來你又休息不成了。」

  「等退了休,我有的是時間休息,」作為一個警察,作為一個老刑警,誰不想參與偵辦大案要案,馮朝陽興奮不已,急切地問:「韓局,就這麼說定了,今天睡了一天,這會兒反正睡不著,要不你先跟老錢打個招呼,我等會兒上樓看看案卷。」

  「沒問題,我這就給他打電話。」

  「韓局,剛才那位是誰?」馮朝陽坐起身,指著韓博剛放下的手機問。

  「也姓馮,叫馮錦輝,跟你五百年前是一家,行政級別也一樣,只是叫法不同,我們市局是搞警長制套改試點單位,他現在是一級警長,相當於調研員。老刑警,幹了九年重案大隊長,現在負責偵辦命案積案和其它疑難案件。」

  普通地級市與計畫單列市真沒法比,人家一個退居二線的刑警大隊長都能享受調研員待遇,自己這個曾經的市局副局長也才享受調研員待遇,這還是上級照顧。

  不過人家干的事跟自己也不同,深正多大,人口多少,每年發生多少起案件?

  馮朝陽想想又好奇地問:「警銜呢?」

  「跟我一樣,三級警監。」

  正閒聊,技偵支隊余副支隊長敲門走了進來,不無激動地說:「韓局,有人點擊了,青山市公安局網警支隊楊副支隊長剛打過電話,他正在與當地電信公司領導聯繫,看能否特事特辦,說會想方設法盡快幫我們搞清楚點擊者的IP地址。」

  大半夜連人都不一定能找到,盡快,能快到哪兒去?

  不過兄弟公安機關確實很幫忙,當然,這與請求協助的單位級別有很大關係,確認余琳發帖之後韓博和朱千里立即向各自省廳匯報,兩個省廳的領導相繼給另一個省廳的領導打電話,人家不可能不重視,不可能不幫忙,但涉及電信網絡運營商靠公安一家是快不起來的。

  雖然快不起來,韓博也不是很失望。

  畢竟現在只是確認有人點擊過那個帖子,到底是不是顧思成點擊的還不知道,或許有人誤打誤撞,稀里糊塗點開的。

  韓博正準備和余副支隊長一起過去看看,手機突然響了,一看來電顯示又是錢大海打來的。

  「老錢,這邊可能還需要一點時間。」

  「韓局,我要匯報的是另一件事,余琳背著旅行包、拖著大皮箱下樓了,看樣子想跑!」

  住「仇人」家,她怎麼可能睡得著,意料之中的事。

  韓博權衡了一番,淡淡地說:「盯住她,暫不抓捕。」

  「韓局,晚上人少車少,視線又不好,盯太緊容易打草驚蛇,離太遠容易跟丟。」

  「不用擔心被發現,明著跟,讓小徐他們換警車,省得她發現有人盯梢打110給我們製造麻煩。」

  「明著跟?」錢大海一臉不可思議。

  韓博輕嘆口氣,低聲解釋道:「她現在如同驚弓之鳥,就算我們不安排民警跟蹤監視,她都會認為有人在盯梢。既然她認定了,不如擺在明面上。」

  「韓局,這麼跟還不如採取強制措施呢,現在我們手裡有了證據。」

  「我們是掌握她通風報信的證據,關鍵她不知道。老錢,我們的對手比想像中更難纏,所以每步棋都不能下死,留幾步活棋,說不定能帶來意外的驚喜。而且我敢斷定她不會潛逃,不信等會兒看,她會在我家附近找個賓館住下。」
Babcorn 發表於 2017-8-23 16:13
第一千零六章 進展!

  「美女,謝謝,麻煩您幫我把這件也裝上。」

  「不客氣,小姐這邊請。」

  不出韓博所料,余琳把鑰匙交給物業之後並沒有潛逃。

  在小區斜對過的一家快捷酒店住下,早上起來也沒退房,吃完酒店提供的早餐,背上小包開始逛街,看見美發店進去做頭髮,緊接著又去美甲,這會兒又買起衣服,明知道身後總有一輛警車跟著,卻視而不見,像沒事人一樣優哉游哉。

  「她這是干什麼?」

  「吸引我們注意力,」韓博凌晨三點趕回市局,一早就來到指揮中心,在決策室坐了一個上午,喝著民警幫著泡的濃茶,分析道:「她想儘可能吸引我們的注意力,想幫顧思成打掩護,又不敢搞得太出格,只能採用這種她自認為比較反常的方式。」

  指揮中心關局也時常過來,但來的次數遠沒有韓博頻繁。

  今天親臨指揮中心不是檢查工作,也不是親自指揮應急處突,而是青山市公安局一小時前反饋來一個重要情況,上午8點56分點擊余琳昨晚發的那個帖的IP來自深正,這會兒技偵支隊和網警支隊正在請電信運營商協助,利用技術手段查找那個IP的真實位置。

  很快就有消息,如果運氣夠好,或許能在今天抓獲顧思成,繳獲他手裡嚴重危害社會治安的雷-管-炸-藥。

  關局看看液晶顯示屏左上角的時間,又問道:「她不是不怕嗎,為什麼不敢搞的太出格?」

  「她不是怕被追究刑事責任,是擔心一旦進了看守所就變成聾子瞎子,不知道外面會發生什麼,不知道顧思成、錢小伍以及宗浩有沒有出事。如果沒猜錯,這也是她沒走遠,沒離開深正的原因。」

  監控畫面裡,剛從服裝專賣店出來的余琳,又走進緊挨著的一家賣鞋的店。

  正在街面巡邏的警車緩緩停在馬路對過,民警沒下車,但這不意味著她會脫離辦案人員視線,根據她的舉動,專案組及時調整部署,採用明暗結合的方式跟蹤監視,偽裝成遊客的三組便衣民警交替跟蹤,有男同志,有女同志,就算她去洗手間也會有人跟進去。

  這麼做到底有什麼效果,韓博也不知道。

  只是覺得不對她採取強制比採取強制措施好,覺得這步活棋將來或許能夠發揮作用。

  關局摸摸嘴角,正準備再點上支菸,會議桌上的紅色座機突然響了,韓博迅速摁下免提鍵。

  「報告韓局,位置已鎖定,那個IP地址來自隆華區長河西路與花市路交叉口的麥當勞。」

  「知道了。」韓博關掉免提,麻利地敲擊筆記本電腦鍵盤,不一會兒,一幅電子地圖出現在決策室的大液晶顯示屏上。

  關局緊皺著眉頭盯著地圖看了大約三秒鐘,低聲道:「下命令吧。」

  韓博點點頭,起身拿起手台:「老錢老錢,我韓博,立即組織民警在長河西路與花市路交叉口兩公里範圍內布控,目標沒露面之前不許輕舉妄動,同時組織警力秘密摸排該區域內的外來人口。」

  「是!」等的就是這一刻,錢大海興奮不已。

  韓博俯身點點鼠標,調整電子地圖的比例尺,緊盯著屏幕看了幾秒鐘,再次舉起手台:「特警支隊特警支隊,我市局韓博,我命令你支隊反恐突擊大隊立即趕往中行花市路分行門口的停車場待命。」

  「特警支隊收到,特警支隊收到!」

  位置選擇得不錯,關局滿意的點點頭。

  韓博放下手台,飛快撥打會議室上的紅色座機,聯繫武警支隊,在排爆方面武警比特警專業,為確保萬無一失,必須請人家協助。

  命令一道接著一道,指揮中心副指揮長也沒閒著,很默契地命令民警接入目標區域的交通監控和治安監控視頻。

  韓博抬頭看看剛接入進來的畫面,再次舉起手台,下達起最後一道命令:「老馮老馮,我韓博,請你立即趕往隆華分局,趕到之後與分局研究一套切實可行的行動方案,在不引起任何人主意的前提下調取快餐店裡的監控視頻,速度一定要快,爭取兩小時內調出來。」

  「是!」

  分局不瞭解案情,不知道嫌犯有多危險,派一個經驗豐富的老同志去最穩妥。

  刑警支隊、治安支隊、視頻警察支隊、特警支隊、隆華分局、公交分局……連武警支隊都動起來了,嫌犯只要沒走遠,他能跑哪兒去,關局對能否在今天解決戰鬥充滿信心。

  ……

  等待是一種煎熬,送進決策室的飯菜誰也沒心思吃。

  時間一分鐘一分鐘過去,各單位相繼匯報已進入指定位置,或正在展開什麼行動,令人振奮的消息卻一個都沒有。

  此刻最著急的不是韓博,而是錢大海、朱千里和一起趕到現場的馮朝陽。

  七十多個便衣刑警兩人一組,或駕車、或步行,以麥當勞為圓心,沿大街小巷不動聲色地尋找,然而人流量大,車流量更大,方圓兩公里範圍內好幾個大商場大超市,還有一個地鐵站,酒店飯店商舖更是一家挨著一家,任務比預料中更艱巨。

  這要找到什麼時候?

  這麼下去不行!

  錢大海回到車上,舉起對講機:「新強新強,我們分一下工,我負責街面布控,你和分局刑警大隊負責這一片的商場賓館酒店。」

  「收到收到。」

  找一個可能已離開好幾個小時的人,無異於大海撈針,他們這邊快不起來。

  動作最快,進展最大的當屬視頻警察支隊。

  有嫌疑人的照片,掌握嫌疑人的體貌特徵,嫌疑人點擊那個帖子的時間能夠確定,IP地址的現實位置能夠確定,視頻警察支隊立即調取周邊的交通監控和治安監控,組織本支隊和刑警支隊技術處的圖偵民警分析視頻,很快就在監控視頻裡比對甄別出顧思成的身影。

  「關局,就是他。」韓博指著剛傳來的視頻,冷冷地說:「瘦了,比當年整整瘦了一圈。」

  終於見到廬山真面目,關局緊盯著畫面裡的顧思成,沉吟道:「就背了一個電腦包,身上也不像藏了其它東西,說明他應該住在麥當勞附近。」

  「難說,」韓博俯身道:「關局,您看他警惕性多高,戴帽子,戴太陽鏡,還跟香港人一樣戴副口罩,顯然是擔心被攝像頭拍到,而且他這是奔地鐵站去的。」

  「就怕他不去!」

  地鐵站攝像頭更多,專案組、視頻支隊和公交分局的民警已經去了,只要他坐地鐵,只要他一直走大路,在「天網」下無所遁形,關局眯著雙眼,暗想只要視頻警察支隊能搞清嫌犯的活動軌跡,錢大海那邊就能撤回來了,沒必要再做無用功。

  韓博也希望顧思成能夠乘坐地鐵,也希望他一直像這樣走大路,拿起筷子剛扒了兩口飯,馮錦輝那邊有了反饋,麥當勞店裡的監控視頻調取到了,並且傳了過來。

  時間段明確,點開播放器快進到早上8點56分,果然看到顧思成正背對點餐服務台,坐在靠牆的位置上一邊吃營養早餐一邊上網。

  這頓飯吃的很慢,整整吃了近20分鐘。

  確切地說他不是吃得慢,而是把時間全用在破譯密碼上,看不見表情,只能看到不斷點觸摸板的動作,當顯示器右上角的時間跳到9點28分31秒時,他合上筆記本電腦猛然站起來,連嘴都顧不上擦就戴上口罩轉身走向洗手間。

  「韓博,被你猜中了,這混蛋果然一個人。」

  「不對!」

  「什麼不對?」關局下意識問。

  韓博指著屏幕,解釋道:「早上吃麥當勞的人不算多,同樣不算少,他一個人,沒同伴,怎麼會把筆記本電腦扔在桌上去洗手間?」

  「忘了,一時沒想起來。」

  「如果是手機有可能,筆記本電腦這麼大怎麼可能忘?」韓博點點鼠標一邊圖像快進一邊掏出手機打起電話:「老馮,我韓博,立即帶人回麥當勞,找個東西翻翻洗手間裡的垃圾桶,如果垃圾桶裡除了手紙什麼都沒有,再問問打掃洗手間的服務員,問問他們有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物品。」

  「是,我就在外面,我這就進去。」

  關局大吃一驚,驀地起身問:「韓博,你懷疑他在麥當勞安放了炸-彈?」

  「這倒沒有,我懷疑他是去扔手機的,」韓博習慣性摸摸鼻子,低聲道:「他知道自己在幹什麼,知道我們在滿世界找他,本來警惕性就高。余琳這麼一提醒,他肯定會想有沒有留下什麼破綻,會採取他能想到的所有補救措施。」

  「懷疑手機被我們監測了?」

  「我覺得有這個可能,如果他是我預料中的那個顧思成,或許連筆記本電腦都會當垃圾扔掉。」
Babcorn 發表於 2017-8-23 16:13
第一千零七章 撲空

  事實證明,韓博又一次猜對了!

  監控視頻顯示顧思成已離開搜捕區域,馮錦輝不再擔心行動暴露,帶分局刑警再次走進麥當勞餐廳,在十幾個排隊等著上廁所的女士們的目光下,闖進男廁所,檢查廢紙簍。

  一無所獲,又出示證件讓女士們稍等,敲門請裡面的女士快點出來,又進女廁所翻找,結果同樣一無所獲。

  按照領導交代,他又把店長叫到一邊,詢問上午誰打掃洗手間的。

  相比中餐廳,洋餐廳管理顯得很正規。

  店長看看貼在門上的單子,跑餐區叫來一個女服務員,得知闖進來的這些是人公安,問得又是廢紙簍裡有什麼東西,服務員一下子緊張起來,眼光閃爍,說話支支吾吾。

  這裡人太多,人要臉樹要皮,眼前這丫頭就算想承認也不好意思承認,馮錦輝不想讓她難堪,轉身問:「店長,你們有沒有辦公室?」

  「有,在後面,不過很小。」

  「沒關係,我借用一下,」馮錦輝一邊示意服務員帶路,一邊若無其事地笑道:「別看了,沒什麼事,沒什麼好看的,該上洗手間的上洗手間,該吃飯的都去吃飯。」

  又是吃又是拉,這老警察太搞笑了,圍觀的眾人頓時哄笑起來。

  馮錦輝只是隨口一說,沒想過也沒心情開玩笑,跟著服務員走進辦公室,反帶上門,緊盯著她雙眼說:「丫頭,你是大學生吧?」

  「嗯,」服務員忐忑不安的點點頭。

  「勤工儉學,自食其力,不錯,比我家丫頭省心,」老馮先表揚了一句,旋即話鋒一轉:「撿到東西又不是偷東西,沒什麼丟人的,如果路上撿到值錢的東西,只要沒人看見,我一樣可能往口袋裡揣。但有些東西真不能據為己有,搞不好會惹大麻煩。」

  東西就放在更衣櫃裡,一搜就能搜到。

  服務員不敢隱瞞,偷看了馮錦輝一煙,欲言又止地說:「警察叔叔,我,早上,我早上倒垃圾時撿到一個手機。是扔在紙簍裡的,不是拉桌上的,也不是掉地上的……」

  是顧思成不要的,確實不能怪人家。

  馮錦輝微微一笑:「我知道,但這個手機對我們公安機關很重要,請你把它交給我。店長那邊你放心,我會跟她解釋的,不提手機的事,只是找你瞭解下情況。」

  服務員終於松下口氣,忙不迭地說:「謝謝警察叔叔。」

  「不用謝,走,一起過去拿,我讓同事支開你們店長。」

  ……

  難怪服務員發現之後沒交給店長,原來是一部最新款的智能手機。

  擦得乾乾淨淨,一點異味都沒有,能夠想像到服務員當時有多激動,簡直天上掉下個餡兒餅。

  不過馮錦輝顧不上同情她的樂極生悲,幫她和店長開脫了幾句,快步走出餐廳鑽進轎車,一邊打開顧思成扔掉的這部手機,一邊舉著手台匯報導:「韓局韓局,我馮錦輝,廢紙簍裡果然有東西,是一部很新的手機,應該是顧思成扔掉的,打掃衛生的服務員倒紙簍時發現的,已經追回,正在我手裡。」

  「用他的手機打一下我的手機,然後翻看通話記錄。」

  「是!」

  馮錦輝很快就打了過來,手機一響韓博直接掛斷,看一下來電顯示知道號碼就行了,沒必要接。副指揮長很有默契地把號碼抄寫下來,出去通知專案組,抓緊時間準備手續調看這個號碼最完整的通話記錄。

  一猜一個准,不服氣不行。

  儘管嫌犯的下落仍未搞清楚,但關局還是忍不住豎起大拇指:「神了,韓博,我也要給你取個綽號,以後就叫你韓半仙。」

  「關局,不是我有多神,而是對這個團夥的成員太瞭解。」

  韓博再次坐到會議桌邊,不無感慨地說:「當年為打擊他們,我真是頂著巨大壓力。您知道團夥老大能量有多大嗎?為了給我施壓,連常務副省長都被他忽悠去了,我只能跟同樣下定決心徹查的政法委孟書記唱雙簧,在市委拍桌子吵架,連不當這個副局長,不穿這身警服,去省委,去北-京告狀的狠話都撂出來了。」

  「難怪他們心存不滿,懷恨在心。」

  「其實上級早盯上他們的,沒有我韓博也會也李博陳博收拾他們。扯遠了,說到瞭解,我不光打擊查處過他們,後來心一軟,又答應幫主犯照應他老婆和老婆肚子裡的孩子,也就是跟您提到的那個杜茜。現在看來這是一個很低級的錯誤,但如果時光可以倒流,我還是會幫。」

  「為什麼?」關局不無好奇地問。

  「在南港工作時,思崗人全是老鄉;在貴省工作時,南港人全是老鄉;在深正工作,江省人都是老鄉;在異國他鄉,在治安那麼糟糕的南非,不光中國公民全是老鄉,擁有他國國籍的華人一樣是老鄉,只要找到我們,只要我們能幫到的都會幫忙,何況他是託孤,我不想看著他死不瞑目。」

  果然重情重義,難怪深受那麼多領導器重。

  關局點點頭,想想又問道:「那以你對這個顧思成的瞭解,他下一步會有什麼動作?」

  韓博沉思了片刻,抬頭道:「如果不給余琳誇海口,不嚇唬嚇唬她,她很可能不會發那個帖子。這步棋看似把我們自己搞得很被動,變相提高了顧的警覺性,給搜捕增加了困難,但收穫更大。首先,之前的一系列推測得到了驗證,他確實在深正,確實是衝我來的。

  其次,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全是煙霧彈,全是想提醒我們別不當回事,公然向我們挑釁。換句話說,他不僅想要我的命,還想在精神上摺磨我,讓我乃至我的家人每天都生活在恐懼中;再就是他雖然對我不擇手段,但對余琳等人的感情依然深厚,不想余琳捲進來,不想讓錢小伍和宗浩出事。」

  「還真個有情有義的混蛋。」

  「他們是過命的交情,真正的同生死共患難。」

  韓博頓了頓,接著分析道:「從扔手機這個細節上看,他打算把他所知道的一切反偵查手段都用上,不會再瀏覽那個房產論壇,靠IP地址鎖定其位置這條路估計是走不通了。如果不出意外,老馮剛追回的這部手機的通話記錄估計沒幾個,不會有什麼價值。

  總而言之,他第一階段的目標算是完成了,接下來會找個地方蟄伏兩個月,反正他有的是時間,只要有足夠多的作案經費,他甚至不想那麼快讓我死,要把我搞崩潰才會給出致命一擊。所以我們必須想盡一切辦法,不惜一切代價在接下來的兩個月內把他揪出來。」

  「你是說兩個月的期限一到,他就會再次跳出來,甚至會製造一起爆炸案?」

  「他生怕我徒勞無功之後放棄搜捕,肯定會再次提醒我別不把他當回事,並且他是見過大世面的人,非常清楚我們的警力和經費是有限的,不可能所有資源全用在他一個人身上,肯定會給我好好提個醒,讓我們不得不重視他。」

  「如果再次被你猜中,那他就是個瘋子。」

  「如果在美國,FBI肯定把他歸於變-態-狂那一類。」

  韓博深吸了一口氣,繼續道:「他來深正這麼多沒動手,又打發走錢小伍和宗浩,吃頓早飯都去麥當勞,說明他有姜小山之外的經費來源。當年的同夥被我一鍋端了,已經出獄的沒什麼錢,仍在服刑的更不可能給他錢,杜茜一樣不可能給他錢,那只有一種可能性,當年他藏匿了一筆贓款,或者說他貪過一筆公款,現在這筆錢終於派上了用場。」

  「他當時好像在香港落網的?」

  「還因欺詐入境處和洗錢在香港赤柱監獄坐了兩年牢,正是考慮到那筆錢很可能被他藏在香港,我連續過香港方面,請香港同行協助調查。不管當年他掌控的公司有多大,資產有多少,但他終究是從內地過去的,在香港呆的時間也沒幾年,既不會說英語也不會說東廣話,在香港的社會關係應該不複雜。」

  「香港那邊有沒有消息?」

  「今天才開始查的,鄧Sir讓『O記』的路中才負責,一有消息他會及時向我們通報。」

  「未雨綢繆,嗯,有準備總比沒準備好。」關局再次點點頭。

  他顯然不認為行蹤暴露的顧思成能夠躲過這次搜捕,韓博卻沒這麼樂觀,畢竟顧思成這次是有備而來,而且準備了很長時間。

  正不知道怎麼才能讓上司有最壞的心理準備,視頻警察支隊打來電話,匯報了一個壞消息,監控視頻顯示顧思成沒進地鐵站,半路鑽進一個人頭攢動的農貿市場,大門側門後門七八個,只有大門口有一個攝像頭,而且周邊大路小路四通八達,一個大活人就這麼在監控視頻裡消失了。

  更令人沮喪的是,通過分析之前的視頻發現,他去麥當勞吃早餐時走的是相反的路線。至少現階段掌握的活動軌跡,只有從農貿市場到麥當勞這一段,距離不到一點六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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