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韓警官 作者:卓牧閑(已完成)

 
Babcorn 2016-10-31 15:51:24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53 485864
Babcorn 發表於 2017-8-11 15:03
第九百七十七章 「干私活」

  研究的是案情,黃警司想著的卻不只是案情。

  他欲言又止,幾次話到嘴邊都沒說出口,韓博能猜出幾分,直言不諱地說:「黃Sir,在打擊毒品犯罪方面,我們的打擊力度無疑比你們大。而且大-麻種植窩點在內地,毒販在香港販賣的冰-毒也極可能來自內地,所以緝捕行動由我們進行更有利。」

  香港廢除了死刑,就算證據確鑿法官也能判毒販終身監禁。

  更重要的是,迄今為止沒確鑿證據指控嫌犯在香港販毒,如果內地的毒販把事扛下來,他們再請幾個大律師,甚至可能逃脫法網。

  暫時不採取行動,等三個主犯再次入境,由內地公安緝捕,那麼等待他們的就是死刑!

  從打擊毒品犯罪和從除惡務盡的角度出發,由內地公安出手確實更有利。但這麼一來,就等於變相把涉嫌違法亂紀的香港市民移交給公安,如果傳出去,那些整天搞事的人又會跟當年海關給內地移交證據時一樣大做文章。

  毒品調查科的方警司最痛恨毒販,沒黃警司那麼多顧慮,冷不丁來了句:「韓Sir,他們不光在內地有同夥,在香港一樣有。如果只打掉他們,那他們手下的小毒販很快就會變成跟他們一樣的大毒梟。」

  「我們會秘密抓捕,盡一切可能不驚動在香港的其他嫌犯,審訊結果一出來我們會及時通報。」

  「只有口供遠遠不夠。」

  「這就要看你們NB的動作夠不夠迅速,此外,我們會移交所有你們需要的證據。」

  方警司不想被內地同行小瞧,不禁轉身道:「黃Sir,我覺得沒問題,這麼分工我們至少能打掉他們在香港的販毒網絡。」

  聯絡事務科高級主管不只是一個高級警務人員,某種意義上有點類似於公安部國合局局長,既是警察也是外交官,既要會辦案也要懂政治。

  政治是妥協的藝術。

  黃警司權衡了一番,抬頭道:「韓Sir,這宗販毒案我們可以視嫌犯的動作相機行動,但昨天請您協助的偽造盜刷信用卡案嫌犯您必須移交給我們。」

  什麼叫相機行動,就是等毒販入境讓公安緝捕的意思。

  這番話滴水不漏,典型的外交辭令,就算將來香港那邊有人提出質疑,他也大可以一推了之。

  韓博心照不宣的點點頭,也很「官方」地說道:「一切為了破案,這麼處置最妥當,那宗偽造盜刷信用卡案我們也相機行動。」

  「OK!」

  正事談完,黃警司決定和老朋友鞏固下感情,一邊收拾面前的文件,一邊笑道:「韓Sir,關太太快生了吧,我已經很久沒見過她了,我太太剛好也在深正,今天有沒有時間,要不我們聚聚。」

  韓博回頭看看同樣收拾文件準備散會的部下,起身笑道:「黃太太難得來一次深正,我沒時間也要擠出時間,可惜我太太回老家了,不然會更熱鬧。」

  「那就這麼說定了,時間我定,地方你安排。」

  「沒問題。」

  就算他不提出這個建議市局一樣要接待,事實上韓博也不止一次接受過他們的款待,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警官俱樂部。

  具體的事需要具體的人去幹,領導們談笑風生,部下們低聲交談,談接下來該怎麼更密切地合作。

  每次會晤都是這樣,韓博不需要刻意交代,黃警司同樣如此,二人就這麼仍下各自的部下,並肩走出會議室。

  就在周副局長迎面而來,熱情跟黃警司打招呼之時,剛打開的手機突然響了,韓博才意識到今天竟然沒給妻子打電話。

  「周局,黃Sir,您二位先聊,我接個電話。」

  「去吧,我請黃Sir去我辦公室坐坐。」

  ……

  送走周局和香港同行,韓博快步走進接待室摁下通話鍵。

  本以為只是「日常查崗」,沒想到老良莊的群眾遇到難事,竟然找到南港,找到老盧和李曉蕾。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換作其它事韓博真不會管。但傳銷不是其它事,早在公大進修時就把傳銷作為畢業論文的課題進行過研究。

  韓博權衡了一番,低聲道:「曉蕾,把手機交給小敏,我跟小敏說。」

  「好的,小敏,接電話。」

  「韓局,不好意思,您那麼忙,我不該麻煩您的,可是我舅舅實在是沒辦法,家裡人都很著急,尤其我舅媽,這兩個月沒吃過一頓好飯,沒睡過一夜好覺,整天以淚洗面,甚至都抬不起頭見人。」

  「自己人,有什麼麻不麻煩的。」韓博習慣性摸摸鼻子,低聲道:「在西廣那邊我倒是有幾個熟人,要不這樣,你和你舅舅先來深正,我利用週末陪你們去一趟西廣,兩天時間應該夠了,爭取幫你們把人找回來。」

  「謝謝韓局,麻煩韓局了。」

  「又來了,我還有點事,等你們到了再細談,訂好機票給我打個電話,我去機場接你們。」

  「韓局,我去過深正,從機場到市區坐機場大巴就行了,到了之後我們在公安局附近隨便找個賓館住下,您忙您的,用不著管我們。」

  週末要干「私活」,許多工作要提前安排。

  想到工作,想到他們此時此刻的心情,韓博不再強求,「這麼安排也行,安頓下來之後給我打電話,明天在深正住一晚,後天早上一起出發。」

  ……

  這邊剛掛斷電話,那邊老盧就眉飛色舞地吹起牛。

  「老顧,沒說錯吧?韓博是我一手提拔的幹部,他為人怎麼樣我最清楚。走後門,搞歪門邪道找他沒用。家鄉人遇到困難,他不會有二話。這是現在的,要是擱十年前,你這事都用不著找韓博,在西廣當兵的良莊人不少,找到誰誰都會幫忙。」

  說到這裡,老盧突然想起小敏也當過兵。

  他臉色一邊,一臉恨鐵不成鋼地說:「小敏,當年為多爭取幾個參軍名額,為了讓你們這些高考落榜的能去部隊考個軍校,我和牛部長跑過多少趟武裝部,求過多少次人?你倒好,在部隊不好好表現,不是沒考上,竟然連考的機會都沒爭取到。」

  「盧書記,我不是沒好好表現,是運氣不好!趕上搶險救災任務,我們那一批誰也去不了,誰也考不成。」
Babcorn 發表於 2017-8-11 15:03
第九百七十八章 忠言逆耳

  在深正這樣的超一線城市工作,要面對的人際關係比在小地方工作或遙遠的南非完全不同。

  親戚老鄉、老同學老同事不太可能去大西南,更不太可能去南非,但有的是機會來深正。現在經濟條件好了,許多親朋好友甚至經深正去香港、去新馬泰旅遊。

  在深正沒熟人沒什麼,有熟人往往會忍不住打個電話。

  你在深正工作生活,而且「混得」還不錯,不能不盡一下地主之誼,是否人家真會以為你官當大了瞧不起老朋友,遇到老盧那樣的甚至會認為你忘本。

  陪香港同行吃完飯,剛聽完技偵支隊關於偽造盜刷信用卡案的匯報,韓博又接到一個電話,土豪同學劉一然說到深正了,同池媛媛一起來的,打算在深正住一晚明天去香港,從香港坐飛機去馬來西亞洽談業務。

  兩個全是大學同學,必須接待!

  原計畫晚上要請田學文一家,現在只能兩桌並一桌,兩件事當成一件事辦。

  好在田學文李佳琪是如假包換的「自己人」,劉一然也是身家上億見過大世面的大老闆,包括作陪的關星偉江亞男兩口子都能理解,晚宴氣氛沒擔心的那麼尷尬,一頓飯倒也吃得其樂融融。

  唯一讓韓博難以啟齒的是,不知道該怎麼跟很八卦的江亞男解釋劉一然與池媛媛的關係。

  去賓館接的時候二人是從一個房間出來的,如假包換的出雙入對。在飯桌上池媛媛更是「將錯就錯」儼然以總裁夫人自居,而劉一然的反應超乎想像的淡定,他們之間的關係看樣子真公開化了。

  當田學文等人不好說,送他們會賓館的路上,韓博扶著方向盤冷不丁問:「一然,你們到底是怎麼打算的?」

  「明天去香港機場,機票都訂好了。」

  「別裝糊塗,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行程。」

  直到此時此刻,劉一然臉上才流露出一絲尷尬,他回頭看看更尷尬的池媛媛,無奈地說:「離又離不掉,就這麼過唄,還能有什麼打算?」

  可能因為他飛黃騰達了,去年聚會時所有同學無一例外的裝糊塗。

  別人不好意思問,或擔心他不高興不敢問,韓博覺得有必要問問,把車緩緩開進賓館停車場,倒進車位關掉引擎,回過頭來很認真很嚴肅地說:「就這麼過,就這麼過對媛媛公平嗎?」

  「不就是一張紙嗎,有沒有無所謂,我覺得這樣挺好。」

  劉一然還沒開口,池媛媛倒先表起態,一臉真無所謂的表情,她想想又來了句:「以前你們不是總把『走自己的路讓別人說去吧』掛在嘴邊麼,我現在走的就是自己的路。誰人背後不說人,誰人背後不被人說,別人說什麼我也不在乎。」

  既然開了口,韓博就不怕得罪人,問道:「你不在乎,別人在乎。嫂子會怎麼想,孩子將來會怎麼看,這對嫂子對孩子公平嗎?」

  說到底還是自己破壞了人家的婚姻,池媛媛一下子語結了,理了理披肩秀髮看著外面五顏六色的霓虹燈不再吱聲。

  「一然,媛媛,我知道我的話不中聽,但我是把你們當大哥大姐才捅破這層窗戶紙的。當年沒走到一起很遺憾,現在走到一起就要處理好。不是嚇唬你們,你們現在這關係很危險,當這麼多年警察,因為感情糾紛引發的慘劇我見多了,真不希望在你們身上重演。」

  「謝謝。」

  劉一然沉默了良久才崩出這兩個字,提到這事再也沒有飯桌上那意氣風發,能想像到甚至感覺到他過得沒表面上那麼順心,顯然被婚外情搞得焦頭爛額。

  韓博輕嘆了口氣,凝重地說:「我有什麼好謝的,關鍵是怎麼解決這些問題!這種事誰也給不了好的建議,誰也幫不上忙,只能靠你們自己。都是成年人,還是事業有成的成年人,你真該好好想想。」

  話音剛落,池媛媛突然回過頭:「韓博,我是什麼樣的人,你和曉蕾應該清楚。沒一然我一樣過,只是我走了一然會幸福嗎?現在他老婆三天兩頭吵,隔三差五鬧,我沒進公司時比現在好不到哪兒去。」

  劉一然失敗的婚姻是如假包換的包辦婚姻,韓博從未見過的那個嫂子,據馬志功說長得倒是挺好看,只是文化程度不高,初中畢業,以前在縣裡的百貨大樓做營業員。

  劉一然落魄時夫妻感情還不錯,創業時兩口子也沒現在這些事。

  劉一然發達之後事來了,他妻子失去了安全感,總是擔心這個懷疑那個……由此可見,婚姻有時候還是要講究一點「門當戶對」的,至少學歷背景要差不多,不然夫妻之間會沒太多共同語言。

  不過話又說回來,感情是要精心澆灌的。

  之所以鬧成現在這樣,劉一然有很大責任,作為一個丈夫,應該多抽點時間陪陪妻子,讓妻子感受到愛,感受到最起碼的安全感。

  韓博既不希望他拋妻棄子,又不好動員他跟同樣是同學且關係一直不錯的池媛媛一刀兩斷,只能提個醒,只能讓他們自己想想。

  正準備推門下車送他們去賓館大堂,劉一然突然道:「韓博,我的事還沒到……至少沒嚴重到你說的那個程度,周開元遇到麻煩了,而且是大麻煩。我和媛媛本來可以直飛香港,就是因為他的事才來深正的。」

  「老周怎麼了?」韓博下意識問。

  「去年聚會時你那番話說晚了,良藥苦口,忠言逆耳,早說他也不一定能聽進去。上個月被雙規了,我也是前天才知道的,他老婆帶著孩子找到公司,哭著求我幫他疏通疏通關係,我是認識不少領導,但也只是認識。」

  聚會時就覺得他有問題,一個正科級幹部,參加同學會還帶秘書和司機,軟中華整條往外拿,整包給老同學散,晚上吃夜宵搶著買單,現在看來果然有問題,要是經濟沒問題紀委能雙規他?

  都說培養一個幹部不容易,聽到周開元被雙規的消息,韓博倒不覺得有多痛心,不動聲色說:「給我打個電話就行了,沒必要專門跑一趟的。」

  「我還沒開口呢,你就關上了門。」

  「我說劉總,您還真看得起我,這事我有權管嗎,再說這種事我能管嗎?」

  劉一然從未想過他會幫周開元去找關係去說情,不僅沒想過甚至覺得周開元是罪有應得,只是被周開元老婆帶著孩子找上門,實在是沒辦法,只能受人之託忠人之事。

  他沒急著表明真正的態度,而是緊盯著韓博問:「你知道查他的是誰嗎?」

  「他們那個縣我都沒去過,我哪兒知道!」

  「莊部長,莊新棟,以前在學生會跟你穿一條褲子的那哥們。」

  「怎麼可能,莊新棟在省-委工作,省委哪個部門我忘了,反正去年聚會時他還在。再說周開元什麼級別,一個正科級幹部,省裡去查他,那不成殺雞動牛刀了。」韓博一臉不可思議,覺得這個玩笑一點不好笑。

  「去年是在省委,現在不在了,現在是縣紀委書記。他剛上任時周開元還屁顛屁顛跑去拉關係,同校同學也是同學,何況還有你這個共同的好朋友,結果莊新棟上任不到一個月,就拿他這個同校同學先開刀。」

  「找紀委書記拉關係,這不是耗子給貓當伴娘嘛。」

  「反正你那哥們還真是鐵面無私,不光老周栽他手裡,據說以前挺器重老周、提拔老周當局長的那個縣領導,在老周被縣紀委帶走的第二天也被市紀委雙規了。」

  「這說明他們早在紀委掛了號,雙規他們是早晚的事。」

  「你就不打算給莊新棟打個電話?」

  「打電話容易,如果他沒換號碼現在就可以打,可是打通了你讓我說什麼?」韓博反問了一句,面無表情地說:「難道讓我跟人家說,莊部長,你們立案調查的周開元是我的同班同學,也是你的同校同屆同學,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能不能給我韓博幾分薄面,高抬貴手,放周開元一馬?」

  剛才還因為感情的事有些沮喪的劉一然禁不住笑了,池媛媛更是噗嗤笑道:「這麼說挺合適,雖然是同校同學,但在學校時我們幾乎沒跟他打過交道,沒什麼交情。你不一樣,你跟他關係那麼好,他應該會給你面子的。」

  「拜託,人家是紀委幹部,別說不會給我面子,就算給面子這個電話我也不會打。」

  「打不打是你的事,反正我把話帶到了。周開元不光是我劉一然的同學,也是你韓博的同學,他老婆去我那兒是一顆紅心兩種打算,既希望我幫著找領導疏通疏通,也是去管我要你的手機號,想找你幫忙的。」

  劉一然頓了頓,接著道:「我私下打聽過,周開元算徹底完了,不光受賄還索賄,幾百萬肯定是有的。紀委不可能光雙規他,不盯著他老婆。他老婆跑我那去沒什麼,我又不是當官的不在乎什麼影響,要是跑深正來哭哭啼啼對你影響不好,所以我把事攬下來了。」

  原來這對老同學不是想吃剛才那頓飯,而是想讓自己少點麻煩。

  韓博真有那麼點感動,拍拍他胳膊,誠懇真摯地說:「謝謝。」

  「舉手之勞,沒什麼好謝的。」

  劉一然抹了一把臉,不無感慨嘆道:「這幫同學就你和老周兩個進了政府部門,一個市公安局副局長,一個縣環保局長,級別放一邊,正科一樣是局長,以前真為有你們兩個局長同學為榮,結果老周沒管住自己,栽了,想想挺惋惜的。」

  這分氣度,讓人不得不服氣。

  他發出這樣的感慨,韓博甚至有些無地自容,畢竟不管周開元做過什麼應該落到什麼樣的下場,他終究是曾經朝夕相處四年的同學。

  「一然,在外人看來我韓博好像有多了不起,其實我從來沒覺得自己有多麼了不起,其實我一直以有你這樣的同學為榮。創業太難了,換作我,我做不到。要是脫掉這身警服,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能幹什麼。」

  「你那活我也幹不了,」劉一然推開門鑽出轎車,回頭看著準備相送的韓博,同樣很認真很誠懇地說:「韓博,謝謝你剛才的提醒,我不是老周,我能聽進去所有的善意提醒和忠告,媛媛也能,正如你剛才所說,我們是好好想想,是該理性地規劃一下未來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8-11 15:03
第九百七十九章 雷霆棒喝

  從劉一然、池媛媛下榻的賓館回到市局,剛洗了個澡躺下,劉一然在停車場提到的莊新棟居然打來電話。

  韓博倍感意外,立馬起身接通手機。

  「莊部長,不,現在應該稱呼莊書記,這麼晚了怎麼想起給我打電話,是不是想讓我恭喜你高昇?」

  剛打發走一個同校同學的莊新棟正在回新家的路上,靠在車窗邊看著外面的夜景,笑道:「韓局,您副局,我才副處,要恭喜也應該是我恭喜您。」

  「當領導了就是不一樣,說話語氣都變了。」韓博順手端起杯子,喝了一小口白開水。

  「領導要有領導的樣子,別再拿我開涮了,」莊新棟笑罵了一句,直言不諱地說:「兄弟,你知道我提副處,知道我調到縣裡來工作,周開元的事想必也聽說了。實不相瞞,這半個月你們班上的人沒少來找我,先是敘同校同學之誼,然後就把你老人家扛出來,讓我看在你老人家的面子上網開一面,放周開元一馬。」

  毫無疑問,有人給周開元老婆出過主意,那幫老同學周開元老婆估計全找過了。

  丈夫被雙規,妻子很著急,人之常情。

  韓博並沒有覺得周開元的愛人做得多過分,而是不無好奇地問:「你是怎麼跟他們說的?」

  「我說好啊,沒問題啊,讓韓博給我打電話。」

  損友一如既往的損,韓博被搞得啼笑皆非:「什麼意思,感情周開元出不來,不關你莊新棟的事,全是因為我韓博不幫忙,不幫著給你打個電話?」

  「要不是你我能有這麼多事,不管怎麼說也是同校同學,來了要熱情接待,甚至要管飯,是他們來求我,還是我求他們,不把你拉下水我心裡不舒服。」

  韓博樂了,忍不住笑問道:「找你說情,求你幫忙,還要你管他們飯,有沒有搞錯?」

  「千真萬確,不信給馬志功打個電話。我剛請他吃完飯,還幫他訂了個房間,發票我要全留著,你看著什麼時候幫我報銷掉。」

  莊新棟說得理直氣壯,不過想想他確實有理由理直氣壯。

  馬志功跟自己的關係不一般,可以說鐵得不能再鐵,人家是看自己面子才熱情接待的,換作別人早讓保安趕走了。

  這算什麼事,韓博又好氣又好笑。

  想到老朋友遇到的這些事,正色道:「莊部長,不管你信不信,周開元的事我是今晚才知道的,你榮升縣紀委書記一樣是今晚才知道的。我這個公安局副局長要秉公執法,你作為紀委書記一樣要秉公執紀,他們是他們,我是我,你該怎麼辦就怎麼辦,不要想那麼多。」

  「真心話?」莊新棟半開玩笑地問。

  「廢話!你把我韓博當什麼人了!」

  「別生氣,我是開玩笑。」

  「紀委書記能開玩笑嗎,這是能開玩笑的事嗎?」韓博故作不快地問。

  「好啦,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行不行,」莊新棟坐直身體,說起正事:「韓博,其實這麼晚打電話,我是想請你幫幫忙。你那個老同學到現在仍抱有僥倖心理,一直避重就輕,有許多問題拒不交代,能不能抽個時間幫我給他打個電話。」

  「這種事我應該避嫌,也不符合你們的辦案程序。」

  「他不光侵吞公款,不光受賄索賄,還多次行賄且金額不小,上午市紀委領導親自給我打過電話,希望我們縣紀委能夠盡快從他這兒打開突破口。我們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他不聽。你的話,對他無疑有一定影響力。」

  韓博真不想摻和這事,強調道:「我和他的關係很一般,畢業之後斷了十幾年聯繫,直到去年同學聚會才遇上,才知道他當上了縣環保局長。」

  「這些情況我知道,之所以請你幫忙,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非常清楚你我之間的關係,甚至把你當成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他老婆為什麼找老馬他們來說情,其實是他察覺到我們正在調查他的時候,特意跟他老婆交代的。」

  莊新棟頓了頓,繼續道:「大博士,現在是態度決定一切,他再這麼執迷不悟將來只會從嚴從重,打個電話幫著做做工作,既是幫我也是幫他,不管怎麼說也是同學,你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越走越遠吧。」

  「打感情牌,你這是道德綁架。」

  「不打就算了,當我沒說。」

  「好吧,就當支持你工作,」幫一個老同學去收拾另一個老同學,還有一幫老同學打著自己的幌子去幫那個被收拾的老同學說情,韓博越想越覺得荒唐,順手拿起筆問:「電話號碼,你忙,我也不閒,要打今晚打,明天沒時間,後天大後天都沒時間。」

  「行,就現在,我把辦案人員的手機號給你,我再跟他們說一聲。」

  「快點。」

  ……

  曾經風光無限的周開元正住在一間24小時都有兩個紀檢幹部看守的賓館房間裡,不許接聽電話,不許出門,連上廁所都有人盯著,徹底失去了自由。

  已經淪落到如此田地,他不僅沒一絲悔意,反而覺得很冤,確切地說應該是覺得他很倒霉,別人都沒事,他運氣不好撞槍口上,成了莊新棟那個六親不認的縣紀委書記新官上任的立威對象。

  也正因為如此,他被雙規之後雖然算不上氣焰囂張,但態度是極其地不配合。

  辦案人員詢問時要麼不交代,實在賴不掉避重就輕,沒人問話時有飯就吃,躺下就睡,認為「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只要不亂說,不把老領導牽扯進來,老領導就會想辦法救他。

  同時認為老同學韓博不會見死不救,並且老同學是副局級領導幹部,是深正那個國際大都市的公安局副局長,跟莊新棟的關係又那麼好,莊新棟再六親不認也不可能不給韓博面子。

  正躺在床上幻想著出去之後該怎麼消除被雙規的「不良影響」,外面突然傳來敲門聲,坐在門邊的紀檢幹部起身打開門,只見縣紀委王副書記握著手機面無表情地走了進來。

  「周開元,電話。」

  接電話,被雙規能接電話嗎,周開元真以為聽錯了。

  看著他一臉茫然的樣子,王副書記一把將他拉起,把手機往他手裡一塞:「快點,別磨蹭了。」

  「王書記,誰的電話?」

  王書記正準備開口,手機傳來一個既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聲音:「老周,我韓博,不好意思,你的事我直到今晚才知道,怎麼會搞成這樣,我都大吃一驚,都嚇了一跳,更別說嫂子和孩子了。」

  盼星星盼月亮,終於盼到老同學的電話!

  周開元一陣狂喜,不無得意地看了王副書記等人一眼,緊握著手機說:「韓局,對不起,讓你擔心了,其實真沒多大事!我參加工作以來一直兢兢業業,過去這些年不是先進就是優秀……」

  一套一套的,連「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都說出來了,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

  韓博可沒心情和時間聽他扯淡,冷不丁厲聲道:「都什麼時候了,還沒認識到自己的問題!周開元,你當紀委是擺設,你以為雙規是兒戲?你以為不老老實實向組織交代,你幹的那些事就沒人知道?」

  老同學說翻臉就翻臉,聲色俱厲,周開元懵了。

  「我瞭解過,你不僅違反了黨紀也觸犯了國法,憑現有證據就能移送司法,判你十年八年是輕的,還在這兒振振有詞,你以為你是誰啊?政-治局委員違法亂紀都要被立案查處,老虎都打了,何況拍你這個蒼蠅!」

  韓博清清嗓子,冷冷地說:「擺在你面前的就兩條路,要麼積極主動向組織交代問題,爭取寬大處理;要麼繼續負隅頑抗,等著把牢底坐穿!是想我將來以老同學身份去探監,還是想我以一個黨員干部的身份去監獄看你這個貪污腐敗的反面典型,自己選擇吧!」
Babcorn 發表於 2017-8-11 15:03
第九百八十章 報仇(一)

  深夜的礦區似乎和依然留在山裡的人們一樣沉睡了,除了微風輕輕地吹著,除了偶爾一兩聲狗吠,四處一片寂靜。

  這個遠離喧囂的地方就是余琳的家鄉,既不像近乎與世隔絕的小山村,也不像鄉鎮黨委政府所在的山區集市,土生土長的山民很少,山腳下和山腰上那一排排蘇式家屬院裡,全是當年來自五湖四海的煤礦工人。

  最紅火時這裡生活著近萬人,礦上有自己的武裝部、派出所、電影院、醫院、幼兒園和子弟小學,拉煤的大車從早到晚絡繹不絕,把通往鐵路貨場的山間公路壓得坑坑窪窪,以至於每年都要整修一次。

  開採幾十年,不誇張地說周圍的大山小山下面全被挖空了。

  每到雨季,總會發生幾次塌方,去年下過一場暴雨,早封上不知道多少年的6號礦井南側的緩坡竟然發生整體塌陷,出現一個直徑50多米的天坑。

  腳下的煤能開採的全開採出來了,曾紅極一時的礦區迎來改制、重組、承包、清算直至破產。

  靠山吃山,煤沒了吃什麼?

  能走的陸續走了,留下的全是年邁的老人和在外面幹不下去的人,所以現在的礦區不僅夜裡寂靜無聲,白天一樣冷清。

  余琳不是在外面幹不下去,但幾經權衡她最終還是回到這個充滿美好回憶的地方。用遠在南非的杜茜給的錢,盤下曾經熱鬧無比的勞動服務公司,開了一家也是礦區唯一的一家飯店,幹起老本行,成了名副其實的老闆。

  山裡本就沒什麼人氣,生意怎麼樣可想而知,不過也沒在大城市開飯店那麼大開支,倒也能勉強維持。

  能不能賺錢,對余琳而言其實不重要。

  生意好又怎麼樣,難道能好過當年跟郝總一起出去打天下的時候?

  之所以回來,之所以開這個不賺錢的飯店,完全是覺得沒地方去,不知道該幹點什麼。

  不!

  其實還是有地方去的,杜茜不止一次打電話讓去南非,那邊有一個比鴻豐大廈更大的商城,甚至有一個佔地幾百畝的莊園,可以去商城幫忙,可以幫著帶郝總生前想見卻沒能見到孩子……

  總之,有的是事情做,但余琳依然不想去。

  杜茜原諒了韓博,她沒原諒,不想再見到那個害死郝總和錢叔、害慘宗叔和思成哥的笑面虎,也不想再見到笑面虎的老婆李曉蕾,乃至不想再見到和他們有關係有聯繫的所有人。

  今天是錢叔的祭日,絕不會錯,六年前的今天錢叔被執行槍決,余琳記得很清楚,因為是她和杜茜陪芳林嬸嬸去收屍的,當時看到的和遇到的一切,不斷閃現在腦海裡,彷彿就發生在昨天,輾轉反覆怎麼也睡不著。

  她乾脆坐在書桌前,打開抽屜掏出一本厚厚的影集,一頁一頁翻看,回憶起當年跟郝總一起出去打天下的時光。

  看到郝總和錢叔的笑臉,她心如刀絞,淚流滿面,下意識抬頭看向窗外的夜空,是那樣的漆黑,遠處的景物都隱藏在這深黑色的夜幕中,從窗戶透出的光照在近處的樹上,在地上落下了許多模糊的黑影,還有隱約可見的水跡,靜靜地訴說著這是個讓人多愁善感的多雨季。

  正想著當年郝總如果不走藏區那條路,會不會是另一個結局,平時幾乎不用的手機突然響了,振鈴聲在寂靜的深夜格外刺耳,真嚇了她一跳。

  來電顯示的號碼很陌生,她猶豫了一下,摁下通話鍵移到耳邊問:「您好,請問哪位?」

  「琳姐,我宗浩,顧叔回來了,小伍也在我身邊,我們快到礦區了,我們想找你談點事。」

  宗浩是宗永江的二兒子,小伍是錢中明的兒子,倆孩子是余琳看著長大的,出事之後他們一個去了新陽,一個去了西川,這些年聯繫得比較少,只是偶爾打個電話。

  余琳楞了一下,起身問:「你思成叔回來了?」

  「回來了,我和小伍去機場接的,中午一起去給錢叔上墳,祭奠完錢叔就往你那趕,剛過2號隧道,我們快到了。」

  顧思成是郝總當年最信任的人,他也是郝總冒著生命危險從井下救出來十二個人之一,因為十二個人裡面他最年輕,學東西也最快,郝總讓他去香港,結果天不遂人願,遇到姓韓的那個喪門星,他在香港也沒能倖免,被香港法院判了三年,出獄之後又抓了,被東萍市中院判四年。

  算算時間,他應該爭取到了假釋。

  宗浩和錢小伍血氣方剛,尤其錢小伍,跟姓韓的真是血海深仇,想到顧思成一出獄就跟倆孩子搞到一塊,余琳心裡咯噔了一下,不禁問:「我幾年沒出去過了,找我能談什麼事?」

  「電話說不方便,琳姐,到了再給你打電話,到了你再下來給我們開門。」

  來都來了,不能拒之門外,余琳低聲道:「晚上走山路危險,你們開車小心點。」

  「沒事的,這條路我們走多少次,閉著眼睛也能到。」

  他們是在礦區長大的,熟悉路況,應該不會出什麼事,關鍵是他們的來意!

  余琳倒吸了一口涼氣,油然而生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郝總死了,錢叔死了,宗叔他們有一個算一個全蹲過大牢,刑期最長的到現在還沒出來。死的死,坐牢的坐牢,她不想再看到不是親人卻勝似親人的顧思成、宗浩和小伍再出事。

  她越想越擔心!

  她越想越害怕!

  幾次拿起手機想給遠在南非的杜茜打電話,幾次已經撥出去了又趕緊掛斷,暗暗決定等人到了搞清楚他們的來意再說。

  緊張的等待真是一種煎熬,她緊抓著手機在房間裡踱來踱去,直到手機再次響起才緩過神,才飛奔下樓打開卷閘門。

  「琳琳,你瘦了。」

  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個既熟悉又有那麼點陌生的面孔,余琳是瘦了,但剛出獄的顧思成更瘦,不僅瘦而且看上去很蒼老,確切地說應該是經歷過無數滄桑的那種蒼老。

  余琳就這麼直愣愣盯著比她只大三歲,卻跟她父親同一輩兒的顧思成,盯了好一會兒才吟著淚水說:「回來了,回來就好。」

  「琳姐,有沒有剩飯,我們餓死了。」

  「有飯,進來,都進來,我去廚房給你們做。」

  「一起吧,我會做飯,我給你打下手,」宗浩把車鑰匙往小伍手裡一塞,又叮囑道:「小伍,到琳姐這跟到家一樣,自己動手,去給顧叔倒杯水。」

  「不用了,我不渴。」

  顧思成環顧了下四周,確認店裡沒外人,徑直走到廚房門口,靠在門邊點上煙,低聲問:「琳琳,這些年過得怎麼樣?」

  「還行吧,反正天天有事幹。」

  「怎麼還一個人過,你也三十好幾了,不能總單身。」

  余琳一陣心酸,扶著冰櫃門哽咽地說:「當年我們是一起出去的,不管好事壞事我一樣有份兒,郝總走了,錢叔走了,你們在裡面受罪,我能在外面嫁人?再說一個被法院判過緩刑,連續幾年每個月都要去派出所報到的女人,能找到什麼樣的好男人?」

  「對不起,我不該提這些的。」

  「沒事,我習慣了。」

  「你沒必要回來的,緩刑才幾年,緩刑期滿想去哪兒去哪兒,完全可以換個環境重新開始。」

  長輩們說話,小輩們不敢插嘴,宗浩真會做飯,搶佔了余琳的位置,示意小伍過來打下手,讓久別重逢的兩位長輩敘舊。

  余琳回頭看看,乾脆讓他們去忙活,走到門邊凝視著比她只大三歲的叔叔問:「出來了,有沒有去看孩子?」

  顧思成深吸了一口氣,微微搖搖頭。

  當年跟郝總一起出去打天下的人,個個重情重義,他沒去看孩子也正常,跟他老婆早離婚了,人家組建了新的家庭,現在去找只會破壞人家的生活。

  余琳點點頭,想想又問道:「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正忙著做夜宵的宗浩和小伍對視了一眼,頓時豎起耳朵,手裡的動作變得小心翼翼。

  顧思成並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緊盯著她依然好看的臉龐,若無其事地問:「琳琳,這些年跟杜茜有聯繫嗎?」

  「經常聯繫,她經常給我打電話,這些年給嬸嬸們的那些錢都是她匯給我,讓我幫著轉交的。」

  「她也不容易。」

  「誰都不容易,生活本來就不容易,人來到這個世上就是受罪的。」

  「你倒看得開。」

  「思成,這就是命,該放下的就放下,行不行?」余琳不想跟他繞圈子,生怕他放不下想想又冷不丁來了句:「我們一起過吧,其實當年我媽真有意讓我嫁給你,結果你一出去就看不上我這個又土又笨的山姑了,現在正好,你坐過牢,我也被判過刑,正好門當戶對。」

  如果真相互愛慕能等到現在?

  顧思成豈能不知道她猜出了自己的來意,豈能不知道她的良苦用心,沉默了良久,又點上一支菸,凝重地說:「琳琳,今天是老錢的祭日,中午我剛去他墳上添過土,給他燒過紙,別開這樣的玩笑了,不合適。」
Babcorn 發表於 2017-8-11 15:03
第九百八十一章 報仇(二)

  「你想怎麼樣?」余琳緊盯著他雙眼問。

  「我想做點該做的事。」

  什麼叫「做點該做的事」,不就是找姓韓的報仇嗎,顧思成說得輕描淡寫,余琳心中卻掀起滔天巨浪,淚水禁不住地奪眶而出。

  如果郝總不是「笑面虎」在中尼邊境截住,就能早點去醫院接受治療,可以說郝總是被「笑面虎」拖死的。錢中明死的更慘,竟被「笑面虎」送上了刑場。

  死的死,坐牢的坐牢,刑期最長的到現在都沒出來,幾十億資產被充公,要不是「笑面虎」大傢伙能落到如此田地?

  先在香港坐牢,緊接著又回內地坐過牢的顧思成,過去六年無時無刻不想報仇雪恨。什麼都沒了,真正的一無所有,並且是曾經死過一次的人,根本不知道什麼叫怕。他猛吸了一口煙,又補充道:「琳琳,我的事你別問也別管。」

  「不讓我問,不讓我管,那你回來找我幹什麼!」

  「想看看你,看你過得怎麼樣。不光要看看你,也要去看看幾位老哥哥老嫂子。」

  「最後一面?不看一眼以後見不著了?」余琳越想越難過,揮舞著拳頭拚命砸著他的胸膛,撕心裂肺地哭問道:「你老婆跟人跑了,兒子叫人家爸爸,無牽無掛,想死沒人攔著,但不能把宗浩和小伍拖下水。他們還年輕,還沒結婚,不能跟我們一樣把這輩子給毀了!」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錢小伍再也忍不住了,驀地轉過身,一臉痛苦地說:「琳姐,我爸怎麼死的,你忘了,杜姨忘了,我沒忘!」

  「我忘了,我要是忘了,我特麼能窩在這個破地方幾年不出去?」

  余琳的心彷彿被刀紮了一般,猛地轉身抽了他一耳光,旋即揪住他衣領,淚流滿面地咆哮道:「別再跟我說什麼你爸怎麼死的,如果當年沒走錯路沒做錯事他能被槍斃?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怎麼想的,你不是想為你爸報仇,你是想出口氣想替自己報仇。」

  換作別人抽這一耳光,脾氣跟錢中明差不多的錢小伍保準會拚命。

  但余琳不是別人,只能揉著生疼的臉,咬牙切齒地說:「琳姐,我就是想給我爸報仇,要不是姓韓的,我爸能死那麼慘,我媽能這麼苦,我能像現在這樣抬不起頭……」

  「藉口,全是藉口!你好好的呆在西川,誰知道你爸的事?」余琳舉手胳膊想再抽他一耳光又下不去手,只能指著他鼻子怒罵道:「你是不安於現狀,你是還在做大少爺的夢。真要是有志氣,給我活出個人樣,靠老子算什麼本事,想要錢想過以前那種日子自己去賺自己去拼!」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錢小伍一心想找韓博報仇跟六年前家裡的劇變有很大關係,錢中明那會兒多風光,身家上千萬,他那會真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什麼都不用愁的大少爺。

  然而,那一切都隨著錢中明成了歷史。

  他不再是人人羨慕的富二代,成了一個殺人犯的兒子,東萍呆不下去,老家一樣回不去,走到哪兒都有人在背後指指點點,只能同他母親一起去西川。宗浩的情況跟他差不多,面對著余琳的怒罵欲言又止,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有好日子不過,非要去找死,想死是吧,我不攔著,滾!給我滾出去,以後別來了,別再給我打電話,我不再是你們的琳姐。」

  女人終究是女人。

  顧思成暗嘆了口氣,一邊示意錢小伍二人不要再爭辯,一邊淡淡地說:「琳琳,我們這就走,不惹你生氣,走之前只想求你一件事……」

  「不惹我生氣,你們是想氣死我!」

  余琳無力地癱坐在濕漉漉的地上,仰頭看著滿腦子只有仇恨的三人,用幾乎哀求般地語氣哭訴道:「思成,小伍,小浩,在這個世上我就剩下你們了,沒你們我真活不下去,別犯糊塗好不好,求你們了,別幹去傻事行不行?」

  「琳姐,別哭了,你這樣我心裡難受,」宗浩急忙和錢小伍一起把她扶起,壓低聲音小心翼翼地說:「我們不是犯糊塗,更不會幹傻事,沒十分把握不會出手的。你也別勸了,不做掉『笑面虎』,我們嚥不下這口氣,郝叔叔和錢叔死也不會瞑目。」

  「你知道什麼,你郝叔輸得心服口服,不光不恨姓韓的,臨終前還把你杜姨和你杜姨肚子裡的孩子託付給姓韓的,姓韓的也沒讓他失望。冤家宜解不宜結,冤冤相報何時了,一切都過去了,想開點,別幹傻事行不行!」

  「郝叔不是心服口服,杜姨也不會真原諒笑面虎,他們那是沒辦法。」

  「我給你杜姨打電話,聽聽你杜姨怎麼說。」

  「別,千萬別!」

  在錢小伍心目中杜茜已經背叛了郝英良,背叛了所有人,甚至不止一次懷疑杜茜跟姓韓的有一腿,一把搶過手機,「琳姐,我們決心已定,你別再勸了。報仇的事不是顧叔找我們的,是我們找顧叔的,不管將來怎麼樣你也別怪顧叔。」

  這倆孩子過去六年完全生活在仇恨中,看樣子八匹馬也拉不回來了。

  余琳倍感無奈,緊攥著他胳膊問:「你當公安是吃乾飯的,你以為笑面虎是誰?」

  「琳姐,我們跟郝叔不一樣,郝叔當年就是想得太多,」錢小伍回頭看看顧思成,胸有成竹地說:「我們就想報仇,不圖別的。他有傢伙,我們一樣有,做掉他就跑,不在國內呆,直接去南非投奔小山,改名換姓,讓他們想找也找不著。」

  小山的爸爸也是當年一起跟郝英良出去打天下十二人之一,小山也是所有小輩中學歷最高的人,三年前大學畢業就去南非投奔杜茜,現在在開普敦自立門戶有自己的生意。

  宗浩、錢小伍是跟小山一起玩大的,只是學習成績不好沒考上大學。

  他們提到小山,余琳猛然意識到想報仇的很可能不只是他們三個,有人出錢,有人幫著出主意,甚至有人準備好接應。顧思成雖然剛出獄,但他曾在香港生活過幾年,對香港和深正比較熟悉,甚至能找到當年的熟人……

  更重要的是,他們早不想在國內呆了,做好了亡命天涯的準備。

  余琳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個念頭:也許,也許他們能成功!

  看著她若有所思的樣子,宗浩接過話茬,趁熱打鐵地說:「琳姐,現在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如果你能去南非,去杜姨那兒幫我們打聽到笑面虎的行蹤,打聽到給我們一個電話,這件事就成了。」

  杜茜和「笑面虎」夫婦的關係不一般,郝總的兒子甚至叫「笑面虎」夫婦乾爹乾媽,想通過杜茜打聽「笑面虎」的行蹤應該不難。

  恨韓博的不只是他們,余琳一樣恨!

  如果真不恨,如果真能放下,她早接受杜茜的提議去南非了,根本不會像出家一樣呆在礦區,並且一呆就是六年。

  回想起當年的種種,回想起死了和坐牢的這些人,仇恨戰勝了理性,她緊咬著嘴唇沉默了好一會兒,突然抬起頭:「你們真要這麼做,真不能安安生生過日子?」

  「琳姐,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們準備好多年了。」

  「思成……」

  「你也聽到了,他們不報此仇誓不為人,你攔不住我一樣攔不住,既然攔不住不如試試,」顧思成扔掉菸頭,抬腳碾了碾,又意味深長地來了句:「有我在,他們不會有事的。」

  「我也不想你有事。」

  「如果你能像小浩說得那樣去南非,誰也不會有事,除了姓韓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7-8-18 21:20
第九百八十二章 傳銷(一)

  接到小敏電話,趕到距市局不到三公里的酒店,看到一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孔,韓博忍不住笑了。

  「你小子怎麼也來了,農藥廠不忙嗎?」

  「韓局,其實算起來小俊是我表弟,她婆奶奶跟我婆奶奶是叔伯姐妹,再說我是看著他長大的,他被人騙去搞傳銷我能不管?」良莊再好也就那麼大,李固靜極思動,一聽說小敏要帶陪老顧來找韓博,請韓博幫著去西廣找人,就自告奮勇地跟了過來。

  這小子真是浪子回頭金不換!

  認認真真幫人家管兩個吸毒的兒子,踏踏實實幫人家管廠,以前的電器成套設備不做了,現在一心一意生產農藥,據說還成功申報上省級高新技術企業,農技部門大力推廣,效益好得令人髮指。

  去年產值上億,是良莊現在為數不多的億元企業之一。

  他現在依然是副總,但不光有工資還有股份,不僅在良莊蓋了一棟漂亮的三層小洋樓,還在思崗縣城買了房。上次回老單位時聽王燕說他現在活得不知道多滋潤,春節期間還帶著老婆孩子跟旅行團去馬爾代夫玩了一個星期!

  正因為小日子越過越紅火,現在怎麼看怎麼不像「賊猴子」,長臉變成了紅光滿面的圓臉,啤酒肚也出來了,一身行頭也不再是暴發戶的做派,曾經梳得一絲不苟還打點啫喱水的小分頭變成了板寸,脖子裡的金項鏈換車了一塊玉,上身一件休閒服,下身一條牛仔褲,看上去很休閒很運到。

  他本來就是紅旗村的,跟老顧家沾親帶故很正常。

  他說身陷傳銷的顧小俊八竿子打不著的遠房表弟,韓博並不覺得有多意外,畢竟老良莊就那麼大,兩個人碰到一塊總能拐彎抹角攀上親戚。

  帶來一個不速之客,小敏有些尷尬,一臉不好意思地說:「韓局,我陪我舅回去拿行李,結果在鎮上遇到李總,一聽說我們要來找您,他就……」

  小樣!

  你知道什麼呀,你是在良莊派出所幹過幾天,可要是論關係你跟韓局差遠了,小敏越是解釋李固越是覺得好笑,咧嘴大嘴嘿嘿笑道:「韓局,上次太不巧,我正好在東山出差,不過您也太不夠意思了,回良莊也不給我打個電話。」

  「是我考慮不周,走,一起去吃飯,給你們接風洗塵。」

  「韓局長,不好意思,麻煩您了。」一直沒能插上話的老顧,終於有了說話機會,緊握著韓博手一臉感激。

  「老顧,我也算半個良莊人,家鄉人遇到難處能想到我,這是給我韓博面子。」想起老良莊以前走出去的那些部隊首長和地方領導,韓博一臉感慨:「你們能想到我,能來深正找我,我真的很高興,能為家鄉父老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我也很榮幸。」

  良莊人很團結,尤其在外地的良莊人,只要家鄉父老找上門能幫的都會儘量幫,實在幫不上也會招待好,不管之前認不認識,不管相互之間關係怎麼樣。

  老顧不是老盧,這輩子從來沒求過人,被搞得很不好意思。

  李固和小敏走南闖北見過世面,倒不是特別不好意思,一邊興高采烈地敘舊,一邊跟著韓博來到附近的一家市局民警經常去的飯店。

  知道韓博不喝酒,李固和小敏也陪著喝飲料。

  幾筷子菜下肚,李固忍不住問:「韓局,我上網搜過,慶海那地方傳銷氾濫,一年不知道有多少人上當受騙,政府怎麼就不管呢?」

  慶海市位於西廣自治區南部,三面環海,每立方釐米空氣中的負離子含量比一般城市高出50至100倍,被譽為中國最大的城市「氧吧」。2005年,甚至入選中國十大宜居城市,並榮獲全國人居城市生態環境範例獎。

  然而,美麗的慶海展示給人們的並不都是美好。

  傳銷問題嚴重,是盡人皆知的「傳銷之都」。

  跟他們韓博不想說那些官話套話,放下筷子道:「據我所知,在傳銷問題上地方政府的態度確實有問題,2008年的時曾經出台過一個經濟區發展規劃。按照那個規劃,慶海2020年城市人口將達到100萬~120萬人。而要實現這一目標,慶海市就必須在集聚人氣上想辦法。

  上世紀90年代初,慶海還是個人口不足10萬的海邊小城,到2005年也不過30多萬,所以過去很長一段時間,慶海一直人口少,人氣不旺,於是當地政府把許多精力都用在『聚集人氣』上。

  但是呢,慶海一直沒有什麼像樣的產業支撐。面向東盟的出口加工區是2008年才建成的,目前正在起步階段;電子、輕工和化工產業也是最近幾年才有的,規模都不是很大,工業和製造業更是空白。

  普通外地人去慶海,並沒有足夠的就業崗位給他們。換句話說,政府只是想讓更多的人去慶海工作生活,但卻沒有想好讓這些人去哪兒工作,如何生活?」

  韓博頓了頓,接著道:「這正如群眾所詬病的那樣,幹這個的人數眾多能刺激當地經濟;二是在慶海氾濫的那種騙局也確實鑽了現行法律的空子,五級三階制到29人就出局,沒有達到30人的法律上限,沒有相應法律法規支持,打擊難度比較大;

  再就是這種騙局也是與時俱進披上各種高大上的外衣,比如資本運作、互聯網金融、斷章取義的領導講話、新行政策的歪曲解讀、搞不清了就是國家行為宏觀調控,忽悠之功真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具體到公安機關,那邊的同行真不是不作為,一是打擊傳銷是工商行政部門的主要職責,公安只是協助。打擊那些搞傳銷的首先要工商認定是傳銷,工商沒認定公安能做什麼,沒涉嫌違法犯罪只能放人。」

  「公安真管不了?」

  「我在公大當教官時的一個學生在慶海市公安局工作,他去年調入打傳隊,也就是打擊傳銷專業隊。昨晚我給他打了個電話,他在電話裡給我大倒苦水,他從去年到現在不知道抓了多少,不知道協助親屬解救出多少,結果那些人強制遣返走沒幾天就跑回去了。

  並且那些人既是傳銷者也是受害者,許多人身上一分錢沒有,公安經費終究是有限的,把他們全抓回來要管他們吃喝,要給他們買回家車票,不是一兩個人,而是成千上萬,這可能嗎?」

  韓博輕嘆口氣,看著老顧意味深長地說:「傳銷組織是利用了人們一夜暴富的心理,但身陷傳銷的人自己一樣有責任,先交6萬多,再拉二十幾個人,很快就能獲得上千萬的收益,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好事,說白了還是財迷心竅。」

  「韓局長批評的是,小俊那臭小子就是想發財,說到底還是怪我沒出息……」

  「老顧,千萬別這麼說。」

  韓博拍拍他胳膊,旋即話鋒一轉:「不過慶海現在的情況應該只是暫時的,傳銷問題已經引起的上級重視,在打擊傳銷犯罪專項整治會議上自治區公安廳領導聲色俱厲說,在西廣一些地方的傳銷犯罪屢打不絕,原因是一些地方政府和執法部門存在錯誤認識,竟然認為傳銷活動可以促進地方經濟發展,甚至把傳銷活動視為罰沒款的重要來源。傳銷人員把廣西看成天堂,這是西廣的恥辱!」

  「韓局,打不打擊那是大領導的事,我們只想把小俊弄回去,」小敏掏出手機,不失時機地說:「韓局,我們不知道您明天到底有沒有時間,也就沒訂去西廣的機票,要不現在訂一下吧,打114就行,很方便。」

  深正到慶海不是特別遠,也就六七個小時車程。

  韓博權衡了一番,乾脆提議道:「要不開車去吧,吃完飯就出發,我們三個人換著開,下半夜到慶海,明天一早就能辦事。」

  「也行,」好久沒跟「韓特派」一起並肩作戰,李固興高采烈。

  老顧沒主見,韓博怎麼說他怎麼是。

  吃完飯,小敏搶著買單,實在搶不過他,韓博只好作罷,走出飯店招呼三人上車,市區他最熟悉,開第一段。

  說說笑笑,回憶當年,倒也熱鬧。

  直到此時此刻,余敏才知道老領導對「賊猴子」另眼相待是有原因的,人當年在南港真是為公安出生入死,給公安當線人,幫老領導破獲好幾起大案。

  全程高速,趕到慶海市正值凌晨3點多,在著名的金灘廣場附近找了一家酒店,開了兩個房間先住下。

  長途跋涉,四個人都困了,倒下就睡,一覺醒來已是早上8點多。

  「興國,我們到了,正在金灘大酒店西餐廳吃早飯,好的好的,路上開車小心點。」

  給曾經的學生通完電話,正準備招呼老顧去挑他喜歡吃得,一對操東北口音的中年男女迎面而來,端著盤子笑問道:「老闆,來慶海考察?」

  韓博回頭看看身後,一臉不解地問:「我嗎?」

  「是啊。」

  「剛來的,夜裡剛到。」

  「有沒有熟人,有沒有介紹人?」女的熱情無比地問。

  「什麼介紹人,我是自己來的。」韓博指指笑而不語的李固和小敏,裝出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

  除了那個老頭兒,這幾個人衣著不凡,一看就知道有錢,這對中年男女像發現新大陸一樣熱切地看著他問:「老闆想考察什麼項目?」

  「聽說有個『1060工程』,我想瞭解一下,但有人說那是傳銷,正猶豫呢。」韓博往盤子裡夾了點炒麵,回到自己這一桌。

  那對中年男女竟一路跟了過來,興高采烈地說:「老弟啊,我以我的人格擔保,『1060工程』是真的,這是一個天大的機會啊!你能自己跑到慶海來,一是你這個人有財運,不請自來。說實話,很多人請他都不來,眼睜睜錯失大好的機會。二來呢,咱們有緣啊,有緣千里來相會。實不相瞞,我們都是做『1060工程』的,以後大家一起幹,互相有個照應,保證你兩年達到1060……」

  太搞笑了,居然想拉公安局副局長搞傳銷!

  這是在慶海的,要是在深正,哪怕以前在良莊,他倆絕對不會有好果子吃,李固急忙別過頭去,生怕控制不住笑出聲來。

  「我們這個行業就是純資本運作,為了加速開發建設慶海,國家出台「1060工程」,就是為建設慶海籌集資金。一次性投資六萬多點取得進入『行業』的資格,再發展幾個志同道合的朋友,這樣操作下去,最多兩三年就能拿到1060萬。這就是『國家1060工程』!當然,你還需要進一步學習和考察,等你真正入行了,想讓你停下來你都得跟我拚命,哈哈。」

  韓博饒有興趣,自稱老陳的中年人說得眉飛色舞,爽朗地大笑。

  中年婦女不斷向問寒問暖,從生意到地區文化再到時事政治無所不談,繞了一大圈之後,話題開始轉到了「純資本運作」。

  閒著也是閒著,韓博裝出一副很猶豫的樣子說:「二位,我們雖然剛到但也感受到了慶海的發展變化,對資本運作有了一些瞭解,但是也有一些疑問。如果你們說的這個資本運作不是傳銷,而且是政府支持的,為什麼政府不承認,還有會有那麼多批評報導?」

  「看得出,老兄瞭解得不少,這很好解釋。」

  老陳老臉有些微紅,語速開始加快,「其實,幾乎所有的負面報導都是政府特意安排的,目的是為了規範『行業』,嚇跑膽小的,讓這個新的金融模式健康快速發展。國內大多數媒體,包括人民日報和中央電視台,關於純資本運作是傳銷的報導都是國家安排的,這是媒體掩護行業的一種做法。

  去年中央電視台播了一個專題節目,叫《老總複製的秘密》,說資本運作是傳銷,當時我也很震驚,難道中央的態度有變化?真的要打壓資本運作?但是後來我發現,這又是一次政府的故意所為,目的是要規範行業,低調發展。」

  ……

  吃個早飯都能遇上兩個拉人搞傳銷,看見這地方的傳銷問題有多嚴重。

  韓博徹底服了,暗想如果深正也這樣,關局的公安局長基本當到頭了,自己這個副局長估計也要給人家挪位置。
Babcorn 發表於 2017-8-18 21:21
第九百八十三章 傳銷(二)

  算算時間曾經的學生張興國也快到了。

  韓博再三感謝這對熱心男女,婉拒他們提出的一起實地轉轉實地考察的「好意」,收下兩張名片,承諾如果決定加入這個非常有前途的行業就給他們打電話。

  好不容易把他們敷衍走,三口兩口吃完早飯,按照約定帶著李固、小敏和老顧三人來到酒店大堂,等了大約五六分鐘,張興國到了,身後還跟著四個人。

  大堂裡有好幾個談資本運作的,門口停著一輛旅遊大巴,接的也全是來慶海投資考察的人,整個兒一傳銷窩,這裡不是說話地方。

  張興國顯然知道會出現這樣的事,不僅沒穿警服,也沒一見面就立正敬禮,而是遠遠的舉手打起招呼:「韓老師,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

  「沒等,我們也是剛下樓,興國,你們有沒有吃早飯?」

  「吃了,吃過來的。」

  張興國不無好奇地打量李固三人,同他一起來的兩位中年人和兩位三十多歲的男子也用熱切的眼光打量起韓博。

  當過兵的能大致看出誰有沒有當過兵,警察同樣能大致看出對方是不是同行。直覺告訴韓博,學生帶來的這四位不僅全是同行,其中兩位職務可能還比較高,心照不宣的和他們微笑著點頭致意。

  「韓老師,車在外面,這裡不是說話地方,我們去車上說。」

  「好,麻煩幾位了。」

  一起走出酒店,只見門口停著兩輛轎車,懸掛的全是地方牌照,韓博很有默契地把車鑰匙交給李固,讓他們開自己的車,自己則同張興國一起上了第一輛慶海牌照的轎車。

  「韓局,對不起,您難得來一次慶海,我不能不向領導匯報。」一關上車門,張興國就一臉不好意思地道起歉來。

  「慶海市局副局長夏新強,歡迎韓局來慶海。」

  「韓局好,我是治安支隊林立升。」

  果然是領導,果然被曾經的學生「出賣」了,韓博只能接受這個事實,一邊和夏新強握手,一邊笑道:「夏局,林支,我這次是以一個身陷傳銷人員的親屬過來的,不是來參觀考察,沒想到驚動您二位,真是……」

  參觀考察在其它地方是一個很中性、很書面、很官方的詞,在慶海無疑是一個極具傳銷色彩的貶義詞。

  韓博只是習慣性的客套,夏新強卻被搞得很尷尬,苦笑著說:「韓局,我們工作沒做好,讓您見笑了。」

  「夏局,千萬別這麼說,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嘛。」韓博意識到說錯話,急忙轉移話題:「興國,你小子也太不仗義了,我們不是在電話裡說得很清楚,讓你別驚動領導,結果夏局和林支還是被驚動了!」

  教官對傳銷的態度別人不知道,張興國再清楚不過。

  早在十年前他就把當時尚未命令禁止的傳銷作為課題進行研究,甚至讓包括自己在內的學員幫著進行社會調查,幫著收集一切關於傳銷的資料。而他當年整理的關於傳銷的材料,不僅公開發表過還上報了公安部。

  他現在是深正市公安局副局長,但在去東廣上任之前是公安部刑偵局副巡視員,擔任刑偵局副巡視員之前是公安部國合局派駐南非的警務聯絡官,是中國駐南非大使館的警務參贊。

  不誇張地講,他是可以「直達天聽」的人物!

  他的親戚身陷傳銷,他不得不親自來慶海找人,過來看到慶海的傳銷問題如此嚴峻,完全有可能把慶海的問題直接上報公安部。

  這不是一件小事,作為慶海市公安局治安支隊的民警,張興國豈能不向領導匯報,豈能不給領導提個醒。

  但是真正面對曾經的經偵教官,張興國心裡還真有點忐忑不安,欲言又止地說:「韓局,我……」

  「韓局,您別批評小張了,這真不能怨小張,您要來慶海的事是他接電話時我們無意中聽到的。」夏新強立馬接過話茬,哈哈笑道:「找一個人而已,多大點事啊,您打個電話就是了,不過來正好,您要是不來,我們怎麼盡地主之誼?」

  「是啊韓局,雖然是第一次見面,您的大名我們早聽說過,我們西廣公安系統有不少您的高徒,我們慶海市局就有三個。」

  「夏局,林支,你們這麼客氣,搞得我真不好意思。」

  「天下公安是一家,應該的應該的。」

  想讓人家不向上級打慶海市局的小報告,就要幫人家把事辦好,夏新強副局長話鋒一轉,一臉嚴肅地問:「小張,韓局的事你是怎麼打算的?」

  「報告夏局,傳銷人員也有幫派,他們管自己的團伙叫做『體系』,就是在我們慶海從事傳銷活動的外地同鄉自發組成的傳銷網絡,比如『東山體系』、『東廣體系』、『西江體系』等等,大的體系下面有小體系,再下面還有更小的,就像一個集團公司下面的子公司,各體系之間一般各自為戰,互不往來。」

  張興國扶著方向盤,一邊開著車一邊接著匯報道:「韓局要找的那個顧小俊,很可能在『江省體系』或以他大學所在省份命名的體系內。我找到兩個曾身陷傳銷現在已悔悟的知情人,他們正在幫我打聽,如果顧小俊在這兩個體系內,應該很快就有消息。」

  果然是「打傳隊」的骨幹,對傳銷組織非常瞭解。

  夏新強副局長卻覺得這遠遠不夠,追問道:「萬一韓局要找的人不在這兩個體系裡呢?」

  「韓局有他的電話,我們可以試著聯繫,看能不能把他騙出來。」

  「這是兩個方案,但也要有備用方案,身份證信息這些應該有的吧,可以讓各派出所查查有沒有他的外來人員登記。」

  「是!」

  這也太誇張了,如果由著他們來或許連技偵手段都會用上。

  幹得是「私活」,韓博可不想勞師動眾,急忙道:「夏局,那小子只是財迷心竅沉迷傳銷,又不是什麼畏罪潛逃的嫌犯,警惕性不是很強,而且一門心-思想發財,把他釣出來應該不難,沒必要搞那麼麻煩。」

  「韓局說得對,反正只要把事辦成就行了。」夏新強笑了笑,熱情洋溢地說:「小張,先送我們回市局,我們陪韓局坐坐,下午陪韓局轉轉,參觀參觀我們慶海這些年的變化,找人的事交給你,下午6點前完成任務。」

  「是!」

  又不是來旅遊的,韓博被搞得啼笑皆非,連忙道:「夏局,真沒必要這麼客氣,要不這樣,您和林支先回去,找到人之後我再去市局拜訪,我作東,感謝二位的幫助。」

  「到了慶海哪能讓您作東,必須讓我們盡一下地主之誼。」

  不接受他們的好意看樣子是不行了,韓博乾脆答應道:「既然夏局這麼客氣,我就卻之不恭了,下次去深正一定要給打電話,也讓我盡一下地主之誼。」

  「行,一言為定。」

  「那您二位先回去,我和興國一起找。其實是我讓您二位見笑了,自己家親戚居然相信傳銷,說出去真會讓人笑掉大牙。找著人,把人帶回去只是開始,不做通他的思想工作,不讓他清醒地認識到傳銷是騙人的和傳銷的危害性,他或許很快就會跑回來。都是幹公安這一行的,您二位也知道我有多忙,這點時間必須利用上。」

  必須承認,眼前這位年輕的副局級副局長的話有一定道理。

  找到人有什麼用,關鍵是要讓他遠離傳銷,而那些被洗過腦的傳銷人員思想工作真不好做。

  有句話怎麼說的,你永遠無法叫醒一個裝著睡著的人。

  他工作那麼忙,能親自過來一趟已經很不容易了,哪有時間天天苦口婆心的勸說。

  讓他感受到慶海市局的誠意就行,夏新強副局長不在堅持,立即提議靠邊停車,他和林支隊換坐前面的車回市局,再三叮囑張興國和「打傳隊」的幾個民警,一定要幫韓局找到人。

  送走兩位市局領導,張興國一邊往目的地開,一邊指著馬路兩側介紹道:「韓局,慶海看起來很繁榮,可是很多長期住在慶海的外地人並不上班,也沒有什麼像樣的生意,說白了,他們什麼都不做。

  不管走到哪兒都能遇到很多操各地方言的人,三五成群地出出入入,毫不避諱地談論著『行業』、『開班上課』、『1060工程』、『資本運作』等話題,彷彿真的是從事開發建設慶海灣的『神聖事業』。」

  這裡果然「繁榮」,在酒店裡遇到很多操著各種方言的外地人,一路上隨處可見掛著外地牌照的小轎車。

  天上掉金磚的事怎麼可能呢,更不可能偏偏砸中你?

  可是一套套循序漸進的洗腦程序,一個個完美的天上畫餅的謊言,騙就是這些生活不夠寬裕又想投機一夜暴富的人。

  韓博越想越鬱悶,喃喃地說:「傳銷害人啊!」

  「是害人,在慶海工作這些年,見到太多傳銷受害者,真是妻離子散,家破人亡!許多人有家不能回,只能在路邊擺小攤維持生計。更讓人想不通的是,就這樣他們還執迷不悟,白天擺攤餬口,晚上還繼續搞傳銷。」

  張興國頓了頓,無奈地說:「抓了一批又一批,一批接著一批遣返,又一批接著一批跑回來。其它地方的傳銷可能涉嫌非法-拘-禁,限制人身自由,慶海這邊的不是,拿那些小頭目我們真沒什麼辦法。」

  他們的模式是「五級三階制」,到29人就出局,確實鑽了現行法律的空子,公安拿他們確實沒什麼辦法。

  韓博點點頭,低聲問:「興國,你熟悉情況,到這兒全由你安排,你說接下來該怎麼做?」

  「韓局,一接到您電話我就請知情人幫著打聽,已經有了反饋,基本確定您要找的顧小俊在什麼地方。不過就這麼去不太合適,他已被洗腦不會聽勸,強行帶走極可能會造成混亂甚至會引起傳銷份子的阻撓圍攻。」

  「他們敢圍攻公安?」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張興國不無尷尬撓撓後腦勺,繼續道:「我打算在他住的那個小區附近的酒店布控,找個人打電話把他騙到酒店,實在不行再組織警力去窩點強行帶走。」

  「也好。」

  正說著,一個招牌上是大酒店但事實上只是一個小賓館的建築出現在眼前,張興國把車倒進車位,停好推門下車,跟一個在門口等候已久的中年人耳語了幾句,旋即回頭招招手,示意眾人進去埋伏。

本帖最後由 bpd 於 2017-8-24 21:49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8-18 21:21
第九百八十四章 失聯脫管

  「韓局長,小俊會來嗎?」

  「要相信慶海公安局的同志,別著急,坐下等會兒。」

  韓博回頭看看四周,在賓館大廳的角落裡找到兩張沙發,陪心急如焚的老顧一起坐下。

  多少年沒「執行」過任務,李固真有那麼點興奮,趴在吧檯上背對著大門有一句沒一句的跟小姑娘搭訕,餘光卻始終留意大門口。小敏則有那麼點緊張,站在一棵發財樹後面,透著玻璃觀察外面的動靜。

  「打傳隊」的民警埋伏在四周,張興國安排好一切來到韓博身邊,先給老顧遞上支菸,胸有成竹地笑道:「韓局,他答應了,馬上過來,最多三五分鐘。」

  「太好了,謝謝。」

  「韓局,您別謝了,說句心裡話我都不好意思面對您,讓您失望了。」

  「你要是局長,哪怕是副局長,我肯定失望,但你不是。」

  韓博拍拍他胳膊,帶著他走到一邊循循善誘地說:「可能你會覺得現在能做的很少,其實不然,作為『打傳隊』的骨幹,你可以做很多,比如協助親屬勸返,又比如把基礎工作做紮實,搞清楚大小團夥的情況,搞清其內部的組織結構,摸清傳銷人員的底數。我相信這一切只是暫時的,早晚有一天上級會下決心剷除傳銷這顆毒瘤,到時候有的你大展拳腳的機會。」

  「是!」

  「好好幹,我相信你的能力。」

  教官還是一如既往地關係自己,張興國感慨萬千,正不知道該說點什麼,一個便衣民警快步走了過來,低聲匯報導:「張隊,人來了。」

  回頭一看,果然有一個戴著眼鏡的小夥子正在過馬路,正往這邊走來!

  一米六五左右的個頭,看上去很瘦,為了來發展客戶顯然有所準備,頭髮梳的一絲不苟,衣服乾乾淨淨,還提著一個黑色公文包。想讓別人以為他是成功人士,可怎麼看怎麼不像。

  此刻心情最激動的當屬老顧,下意識站起身,小敏急忙一把拉住。

  李固也不再跟吧檯的小姑娘搭訕了,不動聲色走到門邊,顧小俊一進門,還沒看清裡面的情況,就被李固死死攥住胳膊。

  「幹什麼,你認錯人了吧?」

  在老良莊,李固的名氣不小,但到顧小俊這一輩真正認識他的卻不多,顧小俊顯然不認識他,禁不住掙紮起來。

  「你不認識我,我認識你,我是表哥!」李固狠瞪了一眼,把他揪到老顧面前:「不認識我沒關係,他是誰,他認不認識?」

  映入眼簾的居然是爸爸,顧小俊頓時傻眼了。

  「你個不少債(不學好)的東西,不好好上學,跑過來搞傳銷,還專騙自己家人,你知道我們多擔心,你知道這個家被你搞成什麼樣?」看見日思夢想的兒子,老顧再也控制不住了,順手就給了個大耳刮子,淚流滿面地怒罵道:「好的不學壞的學,我怎麼就生你這個不少債的東西,要不是你媽天天哭,你死在外面我也不管,我沒你這個兒子!」

  「老顧,有話好好說。」

  見他又用動手,韓博急忙一把拉住,側身道:「這兒不是說話地方,上車吧,有話留著回酒店說。」

  「我不走,我不是搞傳銷!」

  「你個殺千刀的小畜生還嘴硬,知道他是誰,他是韓局長!我們良莊派出所以前的韓所長!韓局長說是傳銷就是傳銷,就是犯法的事,有學不上,有好日子不過,你是不是想坐牢,你是不是想把我氣死才安心?」

  老顧咆哮著上前就是一腳,顧小俊被踹了一個踉蹌,要不是李固和小敏一人攥住他一條胳膊,真會被他正在火頭上的老爸一腳踹倒。

  這樣的事張興國見多了!

  每次協助親屬解救,那些個搞傳銷的根本不聽規勸,1060萬的發財大夢已經讓他們飄飄然,認為要帶他們走的親人是在阻擋他們發財的道路,情緒激動猶如打了雞血,不管多麼激烈的規勸甚至謾罵都已無濟於事。

  張興國立馬出示證件,聲色俱厲地警告道:「顧小俊,看清楚了,我是慶海市公安局治安支隊民警張興國,給我老實點,是不是想進拘留所!」

  「韓打擊」再厲害那也是老家的公安,老家的公安再厲害顧小俊不怕,但慶海的公安他真怕,一下子老實了,不敢再吱聲。

  外面的「打傳隊」民警動作很迅速,已經把車開到門,順手推開車門。

  李固的動作也「很公安」,一手攥住顧小俊左臂,一手掐著住他脖子,像公安民警對待犯罪嫌疑人一樣把顧小俊塞進車。

  行動很順利,賓館裡的人剛反應過來,韓博一行已經帶著顧小俊正在趕往金灘酒店的路上。

  不管在車上還是回到酒店,他都一言不發,他的沮喪一目瞭然。

  韓博拉來一張凳子,坐到他面前,先講明張興國等慶海民警的身份,再以家鄉人及深正市公安局副局長的身份跟他擺事實講道理,李固和小敏時不時插上一兩句試圖親情感化,苦口婆心規勸了六七個小時,他才有那麼點悔意。

  晚上要去赴宴,韓博只能讓李固小敏和他爸接著規勸。生怕他趁三人不注意偷偷跑回賊窩,張興國特意讓一個「打傳隊」留下。

  吃完晚飯,感謝完慶海市局領導的盛情款待,韓博決定連夜回深正,在路上繼續勸,甚至跟治病一樣私下叮囑老顧回老家之後要好好鞏固幾天,畢竟中毒太深,誰也不知道這小子會不會偷跑回慶海。

  就在老顧帶上兒子坐上回南港的飛機,就在韓博從機場回市局之時,千里之外的東萍市司法局調研員馮朝陽正在萍北縣司法局會議室裡大發雷霆!

  一個假釋犯竟然失聯脫管了,這是司法行政部門接管假釋人員以來東萍市司法系統發生第一例,他這個局黨委成員之前擔任過公安局副局長,局長決定讓他來萍北縣司法局瞭解到底怎麼回事。

  不瞭解不知道,一瞭解嚇一跳。

  失聯脫管的竟然是當年郝英良涉黑案的主犯顧思成,出獄之後就去司法所報到過一次,之後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僅沒請假,而且下載有定位系統的手機一直關機!

  「有沒有派人去他家,有沒有問問親屬他會去哪兒?」

  「去了,去過他家,不過他家沒人了。」

  「怎麼回事?」

  「他父母早死了,哥哥在東海打工,他在香港服刑時就跟老婆離了婚,他老婆帶著孩子改嫁了,老家就三間破瓦房,多少年沒人住,已經塌了一半。」

  「他出獄之後住什麼地方?」

  司法局不是公安局,鄉鎮司法所更不能跟派出所相提並論,總共就那幾個人,連警察都不是更不會有槍有警察,甚至連經費都嚴重不足,像這樣的假釋犯根本就不應該移交給司法局監管。

  縣司法局長越想越憋屈,忐忑不安地說:「我們後來才知道他就回來過一次,就是去司法所報到,去派出所辦戶口的那次,事辦完就走了,好像是被一輛西川牌照的桑塔納接走的,之後再也沒回來。」

  換作其它假釋犯,馮朝陽一時半會還真沒什麼好辦法,唯一能做的就是立即請求公安機關上網追逃,逮著他之後按相關規定提交給法院,建議重新收監。

  但顧思成不是其它假釋犯,馮朝陽對他犯的事太清楚了。

  他能去哪兒,他又能去找誰?

  不管司法局執法條件有多麼不足,但假釋犯終究是在司法局這兒失聯脫管的,作為市司法局黨委成員,馮朝陽認為失聯脫管的顧思成應該由司法局抓回來。

  他沉思了片刻,拿起筆沙沙沙寫下一連串名字,旋即抬頭道:「組織力量走訪詢問,這些人中肯定有人知道他去哪兒了,或許就躲在這些人的那兒。再組織幾個人去他前妻那兒蹲守,發現他立即報警,請求當地公安部門對其採取強制措施。」

  「馮局,我們不知道這些人住哪兒。」縣司法局長愁眉苦臉地說。

  「你們先組織人員,先做準備,名單上這些人的情況我幫你們查。力量不夠我從市局給你們抽調,實在不行請監獄部門協助。」

  他以前當過公安局副局長,查這點事真是只需要一個電話,何況這是公事。

  縣司法局長反應過來,急忙去做準備。

  在郝英良涉黑案的主要成員中,顧思成屬於管錢的,和心狠手辣的錢中明不一樣,換言之,社會危害性不是很大。之所以失聯脫管,應該是不願意帶著老家受人白眼,不願意在什麼都沒有的農村生活。

  如果換做什麼事都幹得出來的危險罪犯,馮朝陽肯定不會這麼應對,肯定會第一時間通報公安機關。

  他看著顧思成的檔案材料沉思了片刻,覺得還是應該給韓博打個電話。

  「老馮,什麼事,是不是楊勇家那邊有情況?」

  「韓局,楊勇家那邊沒什麼情況,你當年查辦的一個案子的一個罪犯出現了點小情況。」

  韓博倍感意外,下意識問:「哪個案子?」

  「萍盛集團涉黑案。」

  「郝英良!」

  「郝英良不會有情況,他要是有情況那就真見鬼了,顧思成不知道你有沒有印象?」

  「他涉嫌欺詐香港入境處和洗錢,既坐過香港的牢,也坐過內地的牢,不是有沒有印象,是印象深刻,他怎麼了,有沒有出獄?」

  「他前段時間剛獲得假釋,就回老家所在的司法所報過一次到,然後就失聯脫管了。」

  「假釋期間失聯脫管,按規定上網追逃啊。」

  「人是從我們這兒失聯脫管的,驚動公安影響不好,我正在組織力量追捕,之所以給你打電話,是想請你幫我問問杜茜,杜茜肯定知道他下落。」

  郝英良當年從礦區帶出來的人很團結,杜茜也很念舊情,過去這些年沒少資助那些人的親屬。正如馮朝陽所說,顧思成出獄之後不可能不聯繫杜茜,杜茜也不可能不知道他下落。

  想去哪兒完全可以請假,招呼不跟司法所打一聲就跑了,這不是搬石頭砸自己腳嗎?

  如果上綱上線,如果司法局領導決定嚴格按照規定辦,他落網之後不僅要回監獄把剩下的刑期服完,甚至可能要加刑。

  韓博真有點替顧思成惋惜,沉吟道:「行,我立即聯繫杜茜,請杜茜做他的思想工作,讓他立即回去報到,讓他好好反省,讓他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拜託了,我等你的電話。」
Babcorn 發表於 2017-8-18 21:21
第九百八十五章 失聯脫管(二)

  韓博把車停到路邊,拿起手機翻出杜茜的電話號碼,猛然想起一件事,立馬給馮朝陽回撥過去。

  「老馮,南非跟我們有時差,比我們慢6個小時,這會兒正是下半夜,三更半夜把人家吵醒不好。顧思成失聯脫管的事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而且漏管時間不滿一個月,要不我再過幾個小時跟杜茜聯繫。」

  正如韓博所說,一個社區矯正對象失聯脫管對一些地方的司法行政部門而言真是「說大不大」。

  從2009年開始,上級把被判處管制、被宣告緩刑、被裁定假釋、被暫予監外執行和被剝奪政治權利的罪犯,由公安機關移交給司法行政部門監管,說白了就是由之前的基層派出所監管變成了現在的基層司法所監督管理和教育幫助。

  公安機關負責偵查、檢察機關負責審查起訴、各級法院負責審理。

  監獄歸各省的監獄管理局管,監獄管理局歸司法廳管。換言之,司法行政部門負責最後的執行。

  公檢法司分工明確,就像一張桌子的四條腿,缺一不可。

  被判實刑,要在監獄執行的罪犯歸司法行政部門管;被法院判處管制、被宣告緩刑、被裁定假釋等五種罪犯同樣應該由司法行政部門管,可以說推行社區矯正制度是一種進步。

  雖然「失去」一點權力,但公安倒沒什麼「怨言」。

  基層派出所就像一個小公安局,要管的事太多,警力和經費又不足,樂得把這些「吃力不討好」的事移交出去。

  多出一項重要職能,由自始至終的送法普法部門變成執法部門,市縣兩級司法局尤其基層司法所的心情卻很複雜。

  有執法權是好事,關鍵要有與之相匹配的執法資源。

  從推行公安隊伍正規化建設,從推行警務改革到現在,全國各地的派出所變化不小,司法所變化卻不大。

  直至今日,許多鄉鎮司法所只有一兩個人,有的鄉鎮甚至只有一個人!

  所長既是領導又是所員,除了要履行人民調解、法制宣傳、法律援助、安置幫教、法律服務等9項職能外,還要參加鄉鎮安排的村級辦點、招商引資、三創四化等各種工作,現在又要承擔社矯工作職能,依法開展社區矯正工作,真是力不從心。

  更何況不管被判緩刑的人員還是假釋人員一樣是罪犯,司法所要什麼沒什麼怎麼管?

  所以社區矯儘管是一項很嚴肅的刑罰執行工作,具有權威性和嚴肅性。但很多地方的鄉鎮認識並沒有完全到位,管理流於形式,見面談話過於簡單,台賬資料嚴重缺乏,極少組織甚至從未組織過法制教育和公益勞動,考核評分也不嚴肅,請、准、銷假等制度也未建立,一些對象放任自流,長期脫管。

  東萍市司法行政系統之前也出現過這樣的問題,今年省裡爭取到一筆政法專項經費,甚至為加強社區矯正力量「曲線救國」增加了一批政法專項編制,也就是讓一部分司法行政系統的幹部成為「監獄民警」,穿上警服、有人民警察證,執行起來比較有威懾力。

  經費幫你們解決了,頂著壓力給你解決政法專項編制,司法廳領導甚至親自跟地方黨政領導協調,又幫著爭取到一批事業編制,這下你應該幹出點成績了吧?

  顧思成失聯脫管就發生在這個節骨眼上,過幾天省司法廳督查組要來檢查社區矯正情況,局黨委怎麼不可能不重視?

  必須在督查組到來之前把顧思成找回來,但也不急在這幾個小時。

  馮朝陽急忙道:「韓局,沒關係,我等您電話,有消息給我個電話就行了。」

  「好,一有消息就跟你聯繫。」

  前兩天去西廣「干私活」,沒能按計畫帶弟妹兼老部下去市局法醫檢驗鑑定中心參觀,今天把李固、小敏等人一送到機場韓博就給李佳琪打電話,就去酒店接上李佳琪。

  剛才的通話,坐在副駕駛的李佳琪聽得清清楚楚,不禁問:「大哥,德國跟我們好像也只比我們慢6個小時,南非離德國那麼遠,怎麼時差一樣?」

  這個問題有點搞笑!

  不光想想也正常,她高中畢業就考上醫科大學,一上就是五年,大學畢業之後進入公安局成為一名法醫,先當徒弟再當師傅。

  市局法醫不是縣局法醫,不僅要出命案現場還要進行傷情鑑定,甚至要受各區縣公安局委託進行法醫檢驗鑑定。工作壓力很大,這些年好像就生孩子那年休息時間比較長。

  韓博微笑著解釋道:「南非和德國的確相距很遠,但那是緯度上的差異,南非在非洲大陸最南端,而德國在歐洲,可劃分時區是根據經度即東西方向決定的,與緯度無關,都屬於東二區。」

  「我們是幾區?」

  「我們現在還是我們中國,現在是北-京時間,屬於東八區。剛才不是說過嗎,時區劃分是按照東西方向決定的,所以整個中國時區橫跨東五區、東六區、東七區、東八區、東九區等五個地理時區。」

  「也是啊,中國多大,西疆的時間好像也比我們晚。」

  「你呀,別總顧著上班,工作只是生活的一部分,有機會就補休,利用假期帶壯壯出去玩玩。」

  「我倒是想,關鍵實在走不開,老同志退了,新來的沒三五年上不了手,我們這些中間的根本走不開。」

  她的工作性質確實比較特殊,不是來個人就能幹的。

  韓博點點頭,李佳琪又好奇地問:「哥,剛才你打電話說有假釋犯失聯脫管,他們為什麼不找公安局,為什麼不上網追逃?」

  馮朝陽說是想自己把顧思成找回去,其實他也是實屬無奈。

  韓博輕嘆口氣,一邊開車一邊解釋道:「社區矯正是個舶來詞,社區矯正也是個新鮮事物,雖然全面推行好幾年,雖然在全面推行前試點過好幾年,但相應的法律法規建設並沒有跟上,許多地方的經費和社區矯正力量也沒到位,公檢法司,主要是公、法、司之間的銜接並不順暢。」

  「不順暢?」

  「南港肯定沒問題,東廣這邊問題也不大,但在一些司法機關經費依然緊張的地區,幾個部門之間的銜接真存在問題。」

  韓博想了想,乾脆給她舉了一個例子。

  「去年西南一個省份的一個緩刑人員無假外出,更換手機號碼,失聯3個多月。當地司法局多次查找無果,給予其警告處分,並限期報到。據其親友講,那個人認為他沒有違法犯罪行為,不需要接受司法行政機關監管,拒不報到,不把司法局當回事。」

  李佳琪脫口而出道:「這好辦啊,給他機會不珍惜,提請收監執行不就行了。」

  「《社區矯正實施辦法》是這麼規定的,司法行政機關向原判人民法院提出撤銷緩刑,執行原判刑罰建議,問題是提請收監執行沒那麼容易。」

  韓博緩緩踩下剎車,一邊等左轉彎的綠燈,一邊接著道:「當地法院認為,做出撤銷緩刑裁定應公平、公正、公開,不能只聽司法局的一面之詞,畢竟相對緩刑犯司法局屬於強勢的一方,本著保障其合法權利,防止冤假錯案發生的態度,要求司法局先將那個緩刑犯移送到法院,經調查取證後,方能做出裁定。

  人不知道在什麼地方,司法局怎麼移交?司法局沒辦法,只能跟當地公安局聯繫,請予以協助。結果當地公安局認為,按照程序應先由人民法院做出撤銷緩刑,執行原判刑罰的裁定,才能進行網上追逃。」

  「都沒錯?」李佳琪被搞得啼笑皆非。

  「當地法院和公安局都堅持各自的觀點,事情就這麼陷入僵局,那個緩刑犯現在怎麼樣不知道,反正據我所知去年底都沒能將其收監執行。」

  韓博習慣性摸摸鼻子,繼續道:「社區矯正人員一旦下落不明,雖理論上可以撤銷其非監禁刑,但收監執行難度大。究其根源,主要是法律法規不完善,司法行政機關空有職責,而不具備履行職責必備的手段。

  所以,真應該加快《社區矯正法》的立法日程,明確法院、檢察院、公安局、司法局等相關職能部門的職責,解決社區矯正銜接問題,明確撤銷非監禁刑的條件、執行主體,建立科學的社區矯正人員收監執行機制。」

  「這樣的事我還是第一次聽說,在我們南港肯定不會發生。」想起老家的治安,李佳琪油然而生起一股自豪感。

  韓博也很懷念老家,不禁笑道:「全國能有幾個南港,至少在社會治安方面,南港乃至整個江省都能排在全國前列。」

  「深正治安不如我們老家?」李佳琪嬉笑著問。

  「這不好比,南港總人口才多,總共才有多少外來人口,深正多少人,而且很大一部分是外來人員,人多了事就多,並且在平均年齡上深正堪稱全國最年輕的城市,年輕人血氣方剛,前段時間剛發生的一起命案,就是因為兩幫年輕人吃夜宵時因為幾句口角引發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7-8-18 21:21
第九百八十六章 失聯脫管(三)

  時間過得真快,又到了紫薇花樹盛開的季節。

  本就風景如畫的瓜田瑪鎮變成紫色的海洋,淡淡的紫色花朵開滿枝頭,一朵挨著一朵,一棵連著一棵,一片接著一片。

  白色豐田旅行車疾駛而過,帶起一陣微風,花瓣就宛如雪片般漫天飛舞,鋪滿整個街道,如詩如畫。彷彿行駛在紫色地毯上。杜茜很享受紫薇花從天而降的溫柔美景,不禁搖下車窗,沐浴在紫薇花的芳香中,覺得浪漫的足以讓人窒息。

  再美麗的風景也要有一個好心情去欣賞,她此刻的心情好得不能再好。

  余琳昨天打電話說準備過來,這個對了麼,一個三十好幾的老姑娘總窩在山溝裡怎麼行,換個環境,重新開始多好。

  她長得本來就挺漂亮,年齡也不算特別大,找個合適的對象應該不難。杜茜正想著是不是給警民合作中心李主任打個電話,請人家幫著留意有沒有合適的小夥子可以介紹,手機突然響了,一看來電顯示居然是國內打來的。

  「喂,您好,請問您哪位?」

  這個國際長途韓博是用辦公室座機打的,之前沒用座機電話聯繫過,她不知道很正常。

  在南非那些年,韓博和李曉蕾總是想方設法哄她開心,已經養成了習慣。電話一接通,韓博又忍不住笑道:「猜猜我是誰?」

  杜茜噗嗤一笑:「我說是誰呢,今天怎麼想起給我打電話,工作不忙?」

  「不是特別忙,想兒子了,我兒子呢?」

  「你乾兒子,不是你兒子!都那麼大領導了,不能再瞎開玩笑,萬一被人家聽到,真會以為你在國外還有……還有一個小老婆呢。」玩笑歸玩笑,他對孩子確實關心,杜茜又笑道:「他上學了,早上吃飯時還念叨你。」

  「他會念叨我,他是想絮絮。」

  「這倒是,天天問問哥哥什麼時候回來,總是嚷嚷著要我帶他去找哥哥。」

  四年,一起生活了近四年!

  大人相處融洽,倆孩子感情更深,韓博不禁回想起在南非一起生活的情景,不禁笑道:「商城已經走上正軌,要你費心的事不是很多,有時間帶孩子回來看看,回來住一段時間。」

  杜茜這幾年過得不錯,尤其最近兩年,臉上幾乎天天掛著笑容,但心裡有一道檻始終邁不過去,不願意回國,確切地說是不敢回國,怕勾起傷心的回憶。

  她沉默了片刻,輕聲道:「商城裡操心的事多少,商城外讓人擔心的事可不少。你平時不看新聞嗎,你走之後這邊治安更糟了,好幾個地方發生騷亂,甚至有地方排-華,商舖被哄搶,連人都被打傷了。」

  「那你要多注意點,沒事別出門,出門要叫上保安。」

  「我會注意的,安全第一,不省那點錢,」杜茜下意識抬頭看了一眼前排,華人司機和坐在副駕駛上的黑人保安全是警民合作中心李主任推薦的,很可靠也很敬業。

  提顧思成就會勾起她傷心的回憶,韓博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想想又問道:「這些天有沒有給曉蕾打電話?」

  「拜託,什麼時代了,你是不是在國內?據說這幾年國內發展好快,尤其網絡。現在誰還打電話,我們天天視頻,一天沒斷過。」

  「這就好,有時間我也上網跟我兒子聊聊。」

  又是你兒子,他今天是怎麼了!

  杜茜經歷過太多,現在更是約翰內斯堡最大的華人商城老闆,不再是之前那個負氣去法國尋夢的文青,下意識問:「韓博,別東拉西扯了,到底有什麼事?」

  「確實有點事。」

  「有事就說唄。」

  「顧思成出獄的事你知不知道?」

  「知道啊,出來就給我打過電話,我想給他匯點錢,他硬是不要,他怎麼了?」

  「他失聯脫管,沒按規定去司法所報到,手機號也換了,司法局怎麼都聯繫不上,正在滿世界找他。」

  杜茜本就不是學法律的,又出國這麼多年,緊握著手機不解地問:「韓博,他已經出獄了,已經為他過去的事付出了高昂的代價,真是妻離子散,你們為什麼還要找他?」

  「他只是獲得假釋,不是刑滿釋放。」

  韓博坐直身體,耐心地解釋道:「你不是喜歡看美劇嗎,他現在的情況跟美劇裡那些戴著腳環,不能離開一定範圍的假釋人員一樣。在國內叫社區矯正,是一種人性化的服刑方式,主要是讓不需要、不適宜監禁或繼續監禁的罪行較輕、主觀惡性較小、對社會危害不大的罪犯離開高牆,脫下囚服,見到親人,進入社會過上正常的生活。

  整個社區矯正過程分為接收、管理、教育、考核、獎罰、解矯等六個環節,每週要向監管專員匯報最近動向,每個月要學習一次,每個月參加義務勞動的時間不能少於8個小時,如果有事出遠門也必須經司法部門批准。」

  原來不是出獄就沒事的,原來顧思成依然是罪犯,杜茜愣住了。

  「社區矯正絕不是放虎歸山,可以說社區矯正對象依然處在嚴格監管之下,只是服刑的方式不太一樣。」

  韓博頓了頓,接著道:「這些他全知道,出獄前交代過,去司法所報到時司法所的社區矯正民警也跟他交代過,甚至給他的手機裡下載了一個定位軟件,結果他還是下落不明。」

  「那怎麼辦,他會不會有事?」

  「這是給他機會,他不能不珍惜,如果月底前不回去報到,不向監管專員匯報失聯脫管期間到底去哪兒了,到底做過什麼,不向監管專員做深刻檢討,司法局就會按照相關規定提請收監執行,也就是說讓他回監獄繼續坐牢,甚至可能加刑。」

  「別,千萬別!」

  杜茜真嚇壞了,用幾乎哀求般地語氣說:「我這就給他打電話,如果打不通我問其他人,一聯繫就給你電話,一聯繫上就讓他回去。韓博,你知道的,我不想他們再出事,求你了,幫我跟司法局說說,請司法局的人再給他一次機會。」

  「我等你電話。」

  「好,我這就打。」

  ………

  等了近一個小時,杜茜終於有了回覆,結果令人倍感意外。

  不僅杜茜聯繫不上,郝英良當年從礦區帶出來的那些人包括那些人的親屬也不知道,顧思成有可能聯繫的當年與萍盛集團有業務往來的那些大老闆同樣不知道。

  這就怪了,他為什麼斷絕與杜茜的聯繫,為什麼在失蹤失聯前一一探望當年一起離開礦區的老兄弟及老兄弟的親屬?

  他能去找誰,他到底想幹什麼?

  韓博百思不得其解,想了好一會兒只能撥通馮朝陽手機,倍感無奈地說:「老馮,讓你失望了,杜茜不知道他去哪兒了,杜茜的那些礦區老鄉也不知道,杜茜不可能撒謊,看樣子你只能想想其它辦法。」

  「不可能啊!」

  「我也覺得奇怪,對了,杜茜提供一個情況,她問過郝英良當年從礦區帶出去的所有人,那些人說顧思成過去幾天挨家挨戶走了一遍,還去錢中明墳上燒過紙,錢中明和宗永江的兒子陪他一起去的,之後三個人全聯繫不上,誰也不知道他們去哪兒了,搞得跟訣別似的。」

  「韓局,您是說錢中明的老婆和宗永江也聯繫不上他們?」

  「聯繫不上,除非他們跟杜茜沒說實話。」

  馮朝陽也被搞得一頭霧水,喃喃地說:「這三個人搞到一塊能去哪兒,他們能幹什麼?」

  「作案的可能性不大,」韓博分析道:「杜茜和他們的關係不一般,對他們甚至心存愧疚,覺得要不是郝英良他們也不會搞成現在這樣,所以對他們很大方,過去幾年,沒少給國內匯錢,都是幾十萬幾十萬的匯。」

  「他們不缺錢?」

  「這一點毫無疑問,而且能聯繫上時杜茜想給他匯錢,準備一百多萬,打算讓他買套房子,買輛車,開個店,做點生意,希望他能娶妻生子,重新開始,結果他堅決不要。」

  不要錢,那他們到底要什麼?

  馮朝陽越想越奇怪,沉吟道:「跟錢中明的兒子搞到一塊兒,他們是不是想偷渡?不願意在國內呆,打算偷渡去南非投奔杜茜?」

  「老馮,杜茜今非昔比,現在是約翰內斯堡最大的華人商城的老闆,只是南非治安太糟糕,財不能露白,大多人不知道罷了,他們去投奔杜茜需要偷渡嗎?」韓博突然想起一件事,又說道:「對了,余琳打算去南非,杜茜正在找人幫她辦工作簽證。」

  「也是,有錢什麼事幹不成,他們想去南非根本用不著偷渡。」

  「所以說這事有些蹊蹺,他不同於一般罪犯,沒必要為圖財鋌而走險,可種種跡象看上去又顯示在籌劃什麼,不僅冒著被收監執行的風險跑了,還搞得神神秘秘。」

  不是圖財他能什麼?

  馮朝陽突然冒出一個可怕的設想,啪一聲猛拍了下大腿:「韓局,他們可能去找你了!」

  「找我?」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你想想,當年徹查萍盛集團涉黑案你頂著多大壓力。不誇張地說,如果不是你態度那麼堅決,郝英良真可能洗白,事實上他那會兒已經洗白了。杜茜不恨你,不等於別人不恨你,尤其錢中明的兒子,對他而言可能真是殺父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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