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韓警官 作者:卓牧閑(已完成)

 
Babcorn 2016-10-31 15:51:24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53 485866
Babcorn 發表於 2017-8-2 12:20
第九百五十七章 「娘家」

        按思崗做壽的風俗今天是外公九十大壽的「正日」,中午吃長壽麵。

        換作吃不飽穿不暖的改革開放前,親朋好友中午都會去吃麵,現在條件好了,人們喜歡吃酒席,對吃麵不是很感興趣,所以中午沒什麼人。

        老爸和大舅二舅他們搞這麼多年裝修,堪稱「一專多能」,水電木瓦油都能幹,「壽材」昨天做好了,而且一做就是兩口,連外婆的都一起做了,今天的主要任務是上漆。

        殯葬改革已推行好多年,土葬是絕對不允許的。

        誰家死了人不送去燒,鎮幹部和村幹部真會去刨墳。但對於骨灰入棺下葬,不管鎮裡還是村裡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儘管這麼搞與土葬沒什麼區別。

        不管怎麼說大張旗鼓做棺材,影響終究不太好。

        普通老百姓無所謂,韓博不能不注意影響,不能帶頭搞封建迷信,帶頭違反殯葬改革的政策,乾脆眼不見為淨,早上去陪外公外婆說了一會兒話,見老爸招呼大舅二舅他們換衣服去幹活,立馬找了個藉口開溜,順便履行對老單位同事的承諾。

        來到闊別已久的良莊派出所,真像回到家一樣!

        看著熟悉的辦公樓,看著院子裡的一草一木,韓博不由想起當年在良莊打擊非法經營、打拐、打擊虛開增值稅專用票時的情景,彷彿就在生在昨天,歷歷在目。

        「常局,您別著急,讓司機開慢點,韓局又不是外人,行行行,讓韓局跟您說!」老領導回來了,王燕格外高興,順手遞過手機。

        回來的巧,正值星期日,老領導老戰友們擠擠都能擠出點時間。

        聽說自己回來,已退居二線的前南-港市公安局副局長、老良莊走出去領導幹部常援建決定回來聚聚,讓老領導從市局往老家跑,韓博真有那麼點不好意思,緊握著手機說:「常局,程瘋子也在路上,吃飯早一點晚一點沒關係,安全第一是真的。」

        「程瘋子還沒到,他怎麼搞的?」

        「可能被什麼事耽誤了,沒關係,再說他不是回來了嘛。」

        老盧退下來之後良莊再也沒之前那樣的氣氛,常援建很懷念當年那種氛圍,興奮地問:「除了程瘋子還有哪些人?」

        「陳猛、王解放、安小勇、小任、小單,其他人離得太遠,實在回不來。」韓博朝正跟曾經的聯防隊員老康聊天的老朋友看了看,補充道:「還有新庵市局的老寧,就是以前的柳下派出所長,我們的老鄰居老朋友。」

        「寧益安,我知道。」

        「再就是周正周主任和以前聯防隊的一些老同事,沒別人了,沒外人。」

        常援建對周正再熟悉不過,曾經的良莊鎮綜治辦主任,老盧最信任的幹部,現在年紀大了,不再當主任,成了包村幹部。

        他想了想,不無好奇地問:「除了陳猛王燕,縣局沒來人?」

        「他們倒是想來,我沒讓。」

        思崗縣公安局就走出這麼一個副局級領導幹部,縣局怎麼可能不重視,常援建將信將疑:「你不讓他們就不來?」

        韓博真不想搞得勞師動眾,笑看著王燕說:「我跟縣局領導打過招呼,不能因為我影響工作,他們要是來我立馬回走。他們有機會去深正我一定要熱情接待,一定要盡地主之誼。」

        老朋友老戰友聚會,他們來幹什麼,這麼辦最好。

        常援建沒再問,知道有好多人有話跟他說,寒暄了幾句掛斷電話。

        正如常援建所料,韓博確實想利用這個寶貴機會跟老同事們好好聯絡下感情,扔下王燕、老寧、安小勇、陳猛和小任這些以後有的是機會聚的老部下,走過去緊握著老康的手,裝出一副不快的樣子埋怨道:「老康,你兒子結婚那麼大事也不給個電話,是不是瞧不起我?」

        「韓局,怎麼可能瞧不起你?」老康一邊使勁地握著他手,一邊苦著臉說:「你那麼忙,深正又那麼遠,我怎麼好意思給你打電話,怎麼好意思讓你專門跑回來。」

        「老康,我們不說那些虛的,給我打電話我確實不一定能回來,但我可以委託王燕表示下心意。」

        「韓局,我知道你重情重義,從來沒瞧不起我們這些聯防隊員,要不是你當時幫著交保險,我們現在哪有退休工資?已經夠麻煩你了,哪能再讓你出人情,再說這個人情你讓我怎麼還?」

        人情往來,有來有往。

        他們雖然不是正式民警,但為人處世都很講究,不想佔別人便宜,不想欠太多人情。

        韓博能理解他的心情,沒在這個問題上糾纏,想了想低聲問:「老康,老徐,蘭英嫂子現在怎麼樣,米軍現在怎麼樣?」

        老領導果然重情重義,這麼多年了對米金龍還唸唸不忘。

        老康接過煙,感慨萬千地說:「好,都很好,米軍那小子真出息,大學畢業沒考公務員,去東海找個份工作,搞計算機搞網絡,一個月拿好幾萬,還自己在東海找了個媳婦,也大學生,結婚買房,房子一裝修好就把蘭英接過去了。」

        「以前還時不時給我打個電話,後來漸漸沒消息了。」

        「韓局,千萬別誤會,蘭英不是忘恩負義的人,米軍那孩子也不是,春節帶新媳婦去我那兒拜年還念叨你呢。娘兒倆後來不怎麼給你打電話,一是不想再麻煩你,二來也顧不上,米軍念大學那會兒蘭英在外面做小工,天天早出晚歸……」

        王燕低聲道:「韓局,蘭英嫂子的脾氣你知道的,不想再欠人情,更不想再欠錢,欠太多真睡不著。不光不想再給你添麻煩,老米走之後都沒怎麼來過所裡。現在苦盡甘來總算熬出頭了,上次一個親戚家有事,她回來時遇到我,管我要了你的電話。」

        「有我的電話為什麼不打?」

        「估計是不好意思吧,畢竟你和曉蕾對她娘兒倆那麼關心,她卻斷了聯繫。」

        關心這對孤兒寡母何止自己,還有老盧。

        想起米金龍生前的音容笑貌,韓博輕嘆道:「兒子出息還孝順,老米的在天之靈可以放心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8-2 12:21
第九百五十八章 「娘家」(二)

        「回娘家」的不管行政職務多高也全自己人,主要是敘舊,不在乎吃吃喝喝。真要是去富嫂大酒店擺六七桌,傳出去影響也不好。

        在午飯如何安排這一問題上,王燕獲得老領導老戰友們的一致讚譽。

        就在派出所食堂,搞的跟以前聚餐一樣。

        涼菜全是在集市「劉二滷菜店」買的,食堂做了幾個,桌上擺滿滿的全是農家菜,遠算不上色香味俱全,但對韓博這些長期在外地工作的人而言堪稱美味,全是家鄉的味道!

        吃飯前跟治安聯防隊的老同事敘舊,吃飯時韓博和所裡的新民警坐一桌。

        常援建、程文明、安小勇和陳猛等老領導老戰友豈能不知道他的良苦用心,不僅沒非要韓博跟他們坐一桌,反而爭相效仿。陳猛陪老寧、周正和良中良小老校長等以前非常支持所裡工作的客人,安小勇、小單和小任陪老康等老聯防隊員。

        常援建則和現任鎮黨委書記、鎮長、人大主席、副書記一桌,王燕和新任教導員顧春作陪。

        難得回一趟老單位,不可能不瞭解老單位的情況。

        早上光顧著敘舊,飯桌上一問才知道縣局對基層派出所全面推行「三隊一室」警務改革,下設辦案隊、社區隊、巡邏防控隊和綜合室。

        辦案隊負責辦理各類治安和刑事案件。

        社區隊負責社區,也就是管段管片,人員全部是社區民警。

        防控隊負責街面巡邏和11o出警,一共四個民警和十二名輔警;綜合室負責內勤和戶籍,一共兩個民警和兩個輔警。

        老搭檔王燕主持所裡的全面工作,主要負責績效考核和執法質量考評。教導員協助她主持所裡工作,負責思想工作和綜合室。另外三個副所長各管一攤,分別分管辦案隊、社區隊和巡邏防控隊。

        一把手不辦案,專門負責績效考核和執法質量考評,不瞭解公安的群眾可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但事實上這兩項工作尤其績效考核可以算各級公安機關一把手最主要的工作!

        評價各級公安部門到底幹得好不好總得有一個標準,經過這些年的實踐,在考核方面已經搞得非常細化了。

        比如思崗縣局對派出所的考核指標共有14o分,九個大項幾十個小項。

        光正規化建設這一項就4o分,由縣局治安大隊負責負責考評,

        考評內容和分值設定為:城鄉社區警務5分,行政管理5分,安全防控5分,情報信息5分,內部管理5分。

        具體考評的標準也有相應細則,比如有沒有按照省廳要求建立警務室,達到「六有四統一」標準;有沒有配齊配強社區民警;社區民警每月有沒有召開一次居民代表評議會,錄入派綜信息系統……

        而且這不是走過場,對於考評有具體的辦法。

        比如必須實現「有室有警」,警務室情況和照片輸入派綜系統,並在備註欄內詳細說明,要是警務室數量少了一個就要扣o.5分,警務室裡沒有社區民警扣o.5分,錄入內容每少一項扣o.1分,每有一名社區民警少召開一次居民代表評議會扣o.5分,錄入內容每少一項扣o.2分。

        常住人口信息必須完整併要全部錄入微機。

        對出租房屋、暫住人口、重點人口、監管對象、取保候審和監視居住人員等重點人員,要登記建檔,錄入派綜系統,做到信息完整;民警要掌握現實表現,落實管控措施,無脫管、漏管失控現象。

        對涉及槍支、彈藥、管制刀具、爆炸、劇毒等危險物品的單位建立管理檔案,保證信息完整,按要求開展監督檢查工作,及時收繳流散的危險物品,消除安全隱患。轄區重點行業、場所底數清楚,建立管理檔案、檢查情況、管理制度等錄入派綜系統……

        此外,還有戶政業務、治安管理、案件辦理、矛盾排查和信-訪、群眾滿意度、信息化建設、民主評議、執法質量等等。

        14o分看似挺多,這兒做不到扣點,那兒做不到再扣點,各個業務口都來考核你,稀里糊塗幾十分就沒了。

        要績效考核在所有派出所中排在最後,不僅事關榮譽,事關獎金,所長、教導員甚至連副所長都可能幹不成。何況良莊派出所是模範單位,是全國一級所,別說扛榜,連第二都不行,各項工作必須第一!

        能夠想像到老搭檔雖然只是一個派出所長,工作壓力其實也不小。

        聊到轄區治安,韓博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辦案隊民警老柳不無得意地說:「韓局,從您去北-京進修到現在,我們良莊沒生過一起命案,交通事故不算,工傷事故更不能算,不過相對其他鄉鎮,這些年我們轄區生的交通事故和工傷事故也不算多,去年統計過,過去十幾年共死亡16人。」

        平均一年不到兩個,對死者的家庭來說無疑是天塌下來了,但從公安的角度看真不算多。在單位經常去指揮中心,每次去幾乎都能遇到生人員傷亡的交通事故警情,只有站在那個地方才能真正理解什麼叫「車禍猛於虎」。

        想到良莊的實際情況,韓博追問道:「意外溺亡呢?」

        「報告韓局,現在比以前好多了,上級不斷加大在交通基礎設施上的投入,以前那些沒護欄的小橋危橋幾乎全翻修了一遍,有些沿河路段還安裝上了護欄,不像以前晚上騎車一不小心就掉河裡。」

        老柳放下筷子,接著道:「現在都是一家一個,家長對孩子的安全很重視,學校也比較重視。再加上河水沒以前那麼幹淨,夏天沒什麼人下河了,不像以前每年都生兩三起溺亡。」

        意外溺亡少了當然是好事,但現在的孩子們肯定沒自己小時候那麼多樂趣。

        夏天一幫孩子「砰砰砰」往河裡跳,要去什麼游泳池,不過想去也沒有。在河裡嬉戲打鬧,會潛水的能從河這邊潛到對面,帶木桶的能摸出幾十乃至幾百斤河蚌。

        回憶起童年,韓博忍不住笑了。

        內勤小蔣是剛來的,不知道小夥子性格有些靦腆,還是第一次見著「老所長」有些緊張,從坐下到現在愣是沒敢開口,別人跟韓博談笑風生,他幾次端起飲料想敬一下卻始終沒敢站起身。

        韓博早看在眼前,舉杯笑道:「小蔣,我們喝一個,歡迎你來良莊派出所工作。」

        「謝謝韓局,韓局,應該是我敬您。」

        「誰敬誰不是喝,來,幹了。」韓博碰了一下杯子,喝完杯中飲料,微笑著說:「小蔣,我知道你可能對現在的工作安排有些想法,可能覺得當內勤沒什麼意思,覺得當警察就要當刑警,只有當刑警才有挑戰性,才有成就感。」

        「韓局,我沒有……」

        小夥子欲言又止,嘴上說沒有,表情已經出賣了他,眾人頓時哄笑起來,連隔壁幾桌的人都朝這邊看。

        韓博一邊示意他坐下,一邊循循善誘地說:「有這個想法很正常,我參加工作時跟你一樣,相信在座的剛參加工作時一樣有這個想法。但我必須告訴你,其實內勤非常有前途,你們王所以前就是內勤,而且干很多年內勤。我知道的思崗縣公安局幾任副局長,至少有六位副局長曾幹過內勤。由此可見,這個崗位多麼有前途,多麼能鍛鍊人。」

        「說你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還信,聽見沒有,韓局也這麼說。」老柳回頭拍拍他肩膀,一臉恨鐵不成鋼。

        小夥子被搞得很尷尬,漲紅著臉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韓博拿起筷子,笑看著他說:「為什麼說內勤這個崗位最鍛鍊人,因為現在的派出所業務繁雜,就像一個小公安局。內勤頂得上機關的指揮室和辦公室的作用,人員、業務、事務、財會全從這兒出。

        上管天、下管地、中間管空氣!

        現在所裡的情況我不是很清楚,反正我在這兒當所長時如果我和教導員不在內勤最大。事來了,領導往下看第一個是你,弟兄們往上看最後一個也是你,這個位置很關鍵,你幹一段時間就知道了,不是做做報表那麼簡單的。」

        「還不謝謝韓局提點!」

        一語驚醒夢中人,小夥子反應過來,急忙起身致謝。

        老寧端著杯子總是朝這邊看,韓博想到今天都沒跟他說幾句話,立馬給老單位的民警致歉,端起杯子主動來到老寧這一桌。

        先敬酒,其實敬的是飲料。

        坐這兒的沒外人,誰都知道他不能喝,誰也不強求。

        跟同桌的老朋友寒暄完,韓博放下杯子說起老鄰居最關心的事,「田成那小子用不著你操心,真走桃花運了,自談了個家裡非常有錢的女朋友,而且人家就那麼一個閨女,房子車子什麼都有了,定在五四青年節那天結婚,你說他是不是走了桃花運?」

        「我知道我知道,他給我打電話了,參加集體婚禮,邀請我去觀禮。」提起曾經的部下,老寧一臉得意。

        「你去不去?」

        「我跟你不一樣,退居二線,有的是時間,結婚這麼大事肯定要去。」老寧就差在臉上寫著不光要去吃喜酒還要你請客,放下筷子笑了笑,又來了句:「姑娘照片我見了,家庭倒是可以,就是有點胖。」

        一個連房子都沒有的窮小子能在深正那樣的大都市娶上媳婦已經很不錯了,他還嫌人姑娘胖,真是咸吃蘿蔔淡操心。

        韓博被搞得啼笑皆非,沒好氣地說:「什麼叫胖,那叫豐盈,有福相。再說人家以前胖不等於以後還胖,據我所知這段時間正在減肥,每天去健身房,每天只吃一點點東西。」

        「你怎麼知道的?」

        「曉蕾說的,她經常給曉蕾打電話,曉蕾和我姐還去過她家的魚排。」

        提起這個,老寧不解地問:「曉蕾呢,不是一起回來的嗎,今天怎麼沒一起來?」

        「難得回一次老家,要走走親戚,我幾個舅舅和姨媽全在縣城買了房,一直接沒去過,同我媽一起走親戚去了,下午回絲河。」

        「吃完晚飯一起走?」

        「我走,她不走,一是捨不得孩子,二是想留下給兩位老爺子幫幫忙,酒店圖紙出來了,下個月就動工,正是最忙的時候。」

        酒店開工對韓家來說是大事,老寧點點頭又問道:「哪個建築公司?」

        韓博舉起筷子指指老建築站的方向,忍不住笑道:「還能是哪個建築公司,建工集團唄,合同是跟汪總簽的,工程是牛部長做。」

        以前的良莊鄉武裝部長,現在的項目經理牛青山做韓家的工程。

        想到老盧在那兒當副總,寧益安不禁笑道:「工程質量絕對有保證,牛老闆要是敢偷工減料,老盧非得扒了他皮!」
Babcorn 發表於 2017-8-2 12:21
第九百五十九章 後備幹部

        回老家跟過年一樣,比上班還累。

        喝完外公的壽酒,連夜同家人一起趕到南-港,顧不上和老盧老袁聊會又馬不停蹄趕往機場,乘坐南海航空的客機返回深正。

        妻子沒一起回來,韓博懶得一個人回家。

        去機場分局拿車,夜裡直奔市局,反正辦公室裡有一個套間,以後可以吃在局裡住在局裡。

        週一正常上班,一上班就參加局長辦公會。

        說是局長辦公會,關局並不在,因為他不只是局長也是市委常委,要參加市裡的常委會。

        週一的例外跟往常一樣依然由常務副局長主持,先學習中央的最新精神,然後傳達省廳和市委的指示,幾位副局長再一一匯報各自分管的工作……

        不知不覺,會議竟開到近11點。

        一走出會議室,韓博就掏出手機撥通馮錦輝的電話。

        「馮大,7.11案嫌疑人王學東的衣服檢驗結果出來了嗎?」

        「出來了,只在褲腳處檢出一點被害人的dna,其它位置沒有,」正在第一看守所的馮錦輝探頭看看斜對過的接待室,又補充道:「第一組專家正在對嫌疑人進行心理測試,已經測了兩個半小時,最終結果雖然沒出來,但剛才聽吳專家說可能真搞錯了,人不是他殺的。」

        請來的全是公安系統最專業的心理測試專家,在他們面前曾經的搭檔周淑英都要自稱學生,雖然最終結果沒出來,雖然接下來還有兩組專家要對嫌疑人進行測試,但嫌疑人到底有沒有殺人這個重要情況基本上搞清楚了,接下來所做的只是確認。

        人命關天!

        韓博並沒有失落,反而如釋重負,沉默了片刻,低聲問:「你們和隆華分局接下來是怎麼考慮的?」

        「韓局,雖然從現在的情況上看我們搞錯,但這對案件偵破也不是什麼壞事。7.11案之所以拖到今天都沒破,很大程度上與王學東試圖報復被害人,闖入被害人家,甚至趁火打劫竊取被害人的財物有很大關係。」

        馮錦輝點上支菸,抽絲剝繭地分析道:「他的行為,他在現場留下的痕跡,直接誤導了當時的隆華分局包括我們『積案辦』之前的偵查方向,都以為是財殺,甚至認為具有流竄作案、隨即作案的可能性。

        王學東的情況搞清楚,接下來就好辦了!

        凶手並不是翻牆進去的,行完凶之後並沒有拿走被害人的財務,更沒有翻箱倒櫃。而且通過現場勘查可以確認被害人的門鎖沒有被撬的痕跡,當時把鎖芯拆下來檢驗過,鎖芯完好無損。」

        「熟人作案!」

        「絕對是熟人作案,案當晚左右兩家都有人,鄰居們都沒聽到被害人呼救,再加上剛才說的那些情況,不是熟人作案那就真見鬼了。」

        必須承認雖然差點冤枉王學東,但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他,並將其抓捕歸案,對7.11案的偵破是非常有幫助的,甚至可以算得上是一個突破性進展。

        韓博回想了一下整個案情,分析道:「隆華分局和你們都認真分析過案當晚案現場周邊的監控視頻,除了王學東沒現其它疑點。而凶手作案手段殘忍,連刺被害人十幾刀,身上不可能沒被濺上血跡,殺了人他也不可能不緊張,這說明什麼問題?」

        「說明凶手做完案之後可能沒畏罪潛逃,可能就在村裡,甚至可能就是村裡的人。」

        「有沒有圈定範圍?」

        「我昨天去過隆華分局,與當時的辦案民警開過案情分析會,假定王學東不是殺人犯,7.11案不是財殺,假定之前鑽了牛角尖,同志們豁然開朗,根據之前的排查重新列出了一份嫌疑人名單。」

        馮錦輝跟剛走出會議室的兩位專家舉手打了個招呼,一邊看著接受完測謊的王學東被看守所民警押往樓梯口,一邊繼續道:「剛才我給分局打過點,通報了這邊的測試情況,這會分局肯定在查,如果不出意外很快就能有消息。」

        這個案子說複雜確實複雜,說不複雜也不複雜。

        現在回頭看真如老前輩所說的那樣當時鑽了牛角尖,被現場給誤導了,搞錯了偵查方向。

        現在基本可以確認不是財殺,至少不是簡單的入室搶劫殺人,那麼認真排查被害人的社會關係,偵破工作肯定能取得進展。

        「馮大,我也相信隆華分局很快能鎖定凶手,但現在的問題是案件生到現在已經過了好幾個月,凶手極可能毀滅掉了許多證據。我們不僅要搞清真相,更要將凶手繩之以法,你提醒一下分局刑警大隊,必須要有證據意識,如果沒十足把握就算知道誰是凶手也不能打草驚蛇。」

        「明白,我交代過了。」

        「丁陽同志呢,中午我有時間,你看著安排個地方,一起吃個飯,當面感謝一下,順便給他接個風。」

        提起這個馮錦輝就很遺憾,不無沮喪地說:「韓局,不好意思,我沒能幫你留住客,他說所裡警力緊張,不能離開太久,一大早就坐火車回去了,走前給我打了個電話,委託我向你致歉。」

        年輕的派出所長有點個性,韓博越想越覺得很像當年的自己,不禁笑道:「走了就走了,總會有機會見面的。」

        「人才,真是人才,窩在山裡真是委屈了。」

        「是有些委屈,但越艱苦的地方越需要這樣的人才。」

        丁陽給馮錦輝留下的印象太好太深刻,不覺得地圖上都找不著的川下鎮少不了丁陽,打心眼裡認為既然是人才就要讓他揮更大作用,忍不住笑道:「韓局,丁陽那小子真的很不錯,辦案有一套,待人接物可圈可點,能獨當一面。千軍易得一將難求,為什麼不能想想辦法把他挖過來。」

        細想起來刑偵局的人員結構真有那麼點「青黃不接」。

        邱慶國、錢大海兩位副局長都很能幹,但他們年齡都快「到站」了,又能幹幾年。幾個大隊長辦案沒問題,領導能力則有些不足。

        當然,領導能力也是鍛鍊出來的,不把人家放到那個位置上,怎麼能看出到底有沒有領導能力。

        但作為主管刑偵的市局副局長,必須考慮到隊伍建設,必須考慮到培養後備人才,馮錦輝如此推薦一個「外人」,可見那個素未謀面的派出所長確實有能力,韓博真動了幾分愛才之心。

        可是想想又覺得不靠譜,笑問道:「挖過來,開什麼玩笑!人家是二級英模,換作你是他的直接領導,你會不會放人?」

        公安是最注重榮譽的一個集體,誰捨不得放走一個英雄模範?何況人家遠在千里之外的南河省,想想把年輕的派出所長調過來確實不是一件容易事。

        馮錦輝有些失落,正不知道該說點什麼,韓博話鋒一轉:「不過正如你所說,讓這樣的人才總擔任派出所長是有些大材小用。我擔任警務聯絡官時和南河省廳打過交道,回頭給楊副廳長打個電話問問。」

        當領導的誰不希望有幾個能幹的部下,就知道你會動心!

        馮錦輝樂了,忍俊不禁地笑道:「有廳領導幫忙,問題應該不大。」

        「這個很難說,推出一個英模容易嗎?」韓博反問了一句,喃喃地說:「不過你倒是給我提了個醒,在後備人才培養上我們確實存在許多不足。下午要去經偵局聽匯報,等忙完眼前事就下去調研,順便考察考察基層所隊的主官。」
Babcorn 發表於 2017-8-2 12:21
第九百六十章 大案件!

        年輕的派出所長走了,中午不用請客。

        下午的會議非常重要,不需要請客正好。

        韓博看看時間,打電話叫上小計直接本食堂,請師傅提前開放,三口兩口吃完驅車去市委,在市委等了四十多分鐘,與關局匯合,一起趕到經偵支隊聽匯報。

        會場安排在經偵支隊,參加匯報的人員卻不只是經偵民警。

        經偵支隊長劉向戎、刑警支隊長王東、網警支隊長陳興康和技偵支隊魏華副支隊長全來了。過去三個多月,多警種協同作戰,在打擊電信網絡新型詐騙犯罪上取得一系列戰果,而今天召開的也是關於打擊電信網絡詐騙犯罪的會議。

        想到正在偵辦的是一起什麼性質的案件,劉向戎便抑制不住地激動,指著投影螢幕上一張張落網嫌犯的照片,不無興奮地匯報導:「自去年8月以來,我市及香港連續生多起冒充市局支隊、囉湖分局、市檢察院工作人員實施的電信詐騙案件,涉案金額巨大,社會影響惡劣。

        在局黨委指示下,我經偵支隊會同刑警、網監、技偵等單位迅開展查控打擊,經縝密偵查,打掉大大小小21個詐騙團夥,抓獲兩百八十多名涉嫌電信網絡詐騙的犯罪嫌疑人,同時掌握到四個躲在境外對我中國公民實施詐騙的窩點……」

        作為公安局長,誰不想偵破幾起有影響力的大案。

        在關局看來破獲轄區內生的命案那是本分,想出成績就要偵辦這樣的案件。韓博這個刑偵副局長沒讓他失望,終於真正燒起到深正上任以來的第一把火!

        幹過四年多警務聯絡官,韓博深知辦理涉外案件有多難,坐在這兒靜靜地聽著匯報,腦海裡則在不斷考慮怎麼才能搗毀瘋狂作案的這幾個犯罪團夥,怎麼才能把這幾個團夥的一百多名嫌犯抓回來送上法庭。

        韓博心不在焉,匯報仍在繼續。

        第三個言的網警支隊長鏗鏘有力地說:「我市擁有比較完善的網監系統,該系統能從案件本身出找到犯罪嫌疑人所使用的Ip地址,從而定位犯罪窩點。根據刑警支隊和經偵支隊提供的線索,我支隊已掌握數據高達六千多萬條。

        通過對這些數據的分析,我們現電信詐騙分子的窩點主要集中在柬埔寨、菲律賓及印尼的雅加達市和坤店市。這幾個窩點屬印尼的兩個窩點最為猖狂,自去年12月24日以來,他們虛擬國內多地公安、檢察機關的電話號碼,冒充警察、檢察官向國內起呼叫近3oooo次,詐騙作案數百起,僅我市就案7o余起,涉案金額高達數千萬元。」

        為了這一刻,之前做了多少準備,投入了多少警力和財力?

        不僅大膽地派偵查員遠赴國外調查取證,甚至利用擔任駐南非警務聯絡官時的關係,在南非華人中物建了一個特情,從南非回台灣,再從台灣輾轉至印尼,想盡辦法打入詐騙團夥。

        現在說話的功夫,詐騙分子或許正在撥打詐騙電話,一些防範意識不強的群眾這會或許正在上當受騙。

        韓博不想聽成績,只想盡快將犯罪分子繩之以法,側身看看關局,回頭提醒道:「同志們,時間緊急,長話短說,先說重點。」

        「是!」

        劉向戎反應過來,急忙接過話茬,指著投影螢幕上的犯罪團夥架構圖,如數家珍地匯報導:「報告關局,報告韓局,我們目前掌握的詐騙團夥已形成一條隱秘的、有組織、有規模的產業鏈條,類似傳銷組織,他們自己也把實施詐騙的話務行窩點稱之為『公司』。

        他們的詐騙行為堪稱產業化運作、公司化經營。他們是由多個分工明確的分團夥支撐,它們之間可能是隸屬關係,也可能為互利關係,還有可能是單項服務關係。

        這個浮出水面的台灣籍男子叫林國良,有證據顯示他就是雅加達和坤店市幾個詐騙話務窩點的實際出資人,依據所詐騙到的錢款數額獲取提成。作為『金主』,他無疑要拿大頭!」

        前期工作尤其情報工作做得很不錯,連躲在印尼的台灣籍主犯的身份都搞清楚了,關局緊盯著螢幕上穿著花格子短袖的嫌疑人滿意的點點頭。

        「撥打電話實施詐騙的是話務員,具體分為一線、二線、三線;在話務窩點負責網絡線路和設備維護的是『鍵盤手』或稱為『電腦手』;轉賬窩點稱為『水房』,一般設在台灣;提供銀行卡的人稱為『車商』,取款人員為『車手』……」

        「他們很清楚我國的國情,他們制定固定的線路,精心設計詐騙劇本進行作案,內部分工明確、流程清晰。」

        「具體的怎麼操作的?」關局面無表情地問。

        「一環套一環,正常情況下由一線話務員使用網絡電話,根據被害人信息直接撥打電話,冒充公安機關或檢察機關來核實身份,告知其名下銀行卡涉嫌洗黑錢或其它『違法犯罪』,等受害人上鉤再轉到二線話務員;

        二線話務員則聲稱為專案組辦案人員,告知受害人涉嫌洗錢,核實受害人的銀行卡賬號和餘額;三線話務員則假冒檢察院工作人員騙取密碼,並與『水房』對接,由『水房』將受害人銀行賬戶內的錢轉走。」

        劉向戎頓了頓,接著道:「在話務人員實施電話詐騙前,他們會做幾方面的準備。先,通過非法手段購買受害者信息,他們內部稱之為『菜單』或『料』。一般包括受害者的姓名、性別、身份證號、具體地址,這些主要由台灣『金主』提前提供給話務窩點;

        根據『菜單』涉及的地域信息,話務窩點的『鍵盤手』聯繫改號平台提供者,使得受害人手機顯示的號碼為當地公安的號碼;『鍵盤手』甚至時時與線路提供者保持聯繫,保障通話質量。」

        「事先設計的劇本裡有各種問答細節,包括被騙者懷疑的時候怎麼說,什麼時候打電話,話務員完全按照被騙者的心理行事,非常周密。打電話時,甚至有專門設備製造出公安機關、檢察院乃至法院的工作聲音作為背景音。」

        「關局,他們非常狡猾,從現在的情況看群眾上當受騙不能全歸咎於防範意識不強。」王東低聲補充道:「比如他們在行騙時,會主動讓受害者打114查詢主叫電話是哪個單位的。」

        「改號了,假的也變成了真的。」關局沉吟道。

        「所以群眾很容易上當受騙,這裡有一個細節,他只給受害者一分鐘時間查詢,撥打114,確認主叫號碼是我們公安機關或檢察院的,還沒來得及按主叫號碼回撥過去,他們又打過來了,來電顯示為同一個號碼,一個不慎就上當。」

        「太可惡了!」

        關局冷哼了一聲,轉身問:「他們內部是怎麼分贓的?」

        「報告關局,在前段時間的專項行動中,我成功抓獲一個因旅遊簽證到期回國的話務員,在團夥中她也算一個小頭目,在行騙的同時兼負責統計窩點同夥的『業績』。據她交代,一線話務員能提成5%,二三線分別提取8%,車商提取15%—2o%……

        每天晚上,窩點都會開總結會,一二三線分別召開,對於騙術比較高明的錄音還會分享學習,同時也會分析沒有詐騙成功的案例;對於連續多天沒有詐騙成功的人員,還會罰背或手抄劇本。」」

        王東補充道:「在話務人員選擇上,他們堪稱『精挑細選』,主要從國內挑選。那些話務員明知道出國從事的是電信詐騙,但為獲取高薪還是心甘情願地去。在分工上,普通話好的,主要打北方地區『客戶』。粵語好的,打東廣及香港『客戶』。

        窩點組織者還會定期進行情景式『培訓』,親自扮演公安和檢察院工作人員,告訴話務員不同人該用什麼語氣通話。組織者會設計不同的劇本,定期更換。將一些固定問題以問答的形式設置好並且印成文檔,供話務員在打電話行騙時查詢。」

        王東話音剛落,一個坐在後排的民警起身遞上一疊資料。

        不看不知道,一看大吃一驚,厚厚一疊竟然全是行騙所使用的「劇本」,全是問答形勢的,有索引,詳細程度令人歎為觀止。

        「騙到錢轉入賬戶後,詐騙者要想法把錢取出,而許多aTm機都有最高取款額,一般規定上限為2萬元。他們便設置關聯賬戶,通過網上銀行第一時間分流資金。比如當被騙者轉賬1oo萬元,該賬戶會立即將其分流到5o個賬戶內,然後遍佈內地、台灣、印尼、柬埔寨、馬來西亞、泰國等地的『車手』們立即行動,在5o個aTm機上取現,每人取2萬元。」

        王東指指投影螢幕上剛出現的一張照片,低聲道:「我們的偵查員在印尼偵查時現,一名『車手』4個小時內,用幾十張銀行卡從雅加達的不同aTm機上取走三大包現金。這些現金隨後直接匯入統一的洗錢賬戶中,錢被洗白後再匯入身處台灣頭目的賬戶中。」

        坐在身邊的刑偵副局長幹過四年多警務聯絡官,關局對韓博非常有信心,覺得部裡絕對會支持,韓博辦理這樣的案件又有經驗,搗毀這幾個窩點,把涉嫌電信詐騙的嫌犯抓回來應該不難。

        對市局而言這只是一起案件,但能夠想像到該團夥詐騙過多少人?

        換言之,搗毀一個團夥,抓捕引渡回一批嫌犯,能夠一舉破獲的侵財案件將會數以千起,這是什麼效率,破案率一下子就上去了!

        關局翻看了一會兒「劇本」,抬頭道:「前期工作做得不錯,由此可見只要部裡下定決心展開國際警務合作,搗毀這幾個窩點,將這批犯罪嫌疑人抓回來不難。」

        「有韓局在,相信部裡肯定會支持。以我國與印尼的外交關係,相信印尼警方也會提供協作,但依然不能百分之百保證能打掉他們。」

        「為什麼?」

        「儘管他們躲在國外,但警戒線依然很高,為逃避打擊,我們掌握的這幾窩點過一段時間就會換人換點。從今年1月初進入我們視線開始到本月4日,他們相繼搬過家,距離第一個窩點有2o分鐘左右車程。」

        偵查員是王東派出去的,韓博托現任駐南非警務聯絡官展的特情也歸他領導,對案情非常瞭解。

        他頓了頓,繼續匯報導:「為了不引起印尼警方的注意,他們的內部管理非常嚴格,食物和生活日用品等採購由專人負責,從國內招聘的話務員一下飛機就被接到窩點,平時不出門,直到三個月旅遊簽證期滿買機票回國。」

        劉向戎禁不住補充道:「話務員大多是2o歲左右的年輕女子,對各種通訊工具都非常熟悉。在整個犯罪團體中扮演的是底層工作人員的角色,而團夥的決策者和管理人員則大都來自台灣地區。」

        「現在掌握了多少名嫌犯身份?」

        「由於警力和經費的關係,我們的偵查重點放在印尼的四個窩點,現掌握台灣籍嫌犯47名,內地過去的嫌犯131名。最新情報顯示,他們在國內又招聘了一批人員,計畫於下週二啟程。」

        「韓博同志,你怎麼看?」

        「要不明天一早我陪您去一趟省廳?」

        想辦理這樣的案件必須由公安部出面,沒有國家層面的支持很難將嫌犯繩之以法,凡事都要按程序來,越級上報可不行。

        關局微微點點頭,想想又說道:「晚上去吧,在那兒住一晚,明天一早向廳領導匯報。」

        「也行,」韓博放下筆,低聲道:「同志們,匯報材料準備一下,等會兒我和關局帶走。」

        「是!」

        「一定要全面,比如受害人的信息詐騙團夥是怎麼搞到的,又比如他們的線路是怎麼租用的。上級組織這樣的大行動,要麼不打,打就要打掉整個鏈條,我們沒掌握的沒辦法,掌握的全要體現在材料上。」
Babcorn 發表於 2017-8-2 12:21
第九百六十一章 「有錢出錢」

  一個產業化運作、公司化經營的犯罪團夥,涉案金額巨大,涉案人員眾多,用「犯罪集團」來形容一點不為過。

  能夠想像到已掌握的犯罪事實只是冰山一角,受害者不僅深正有、東廣有,全國各地應該全有,相比之下,這才是真正的大案。

  去省城的路上,關局越想越興奮,忍不住問:「韓博,情報工作做這麼細緻,專案組不只是往印尼派了幾名偵查員吧?」

  為了方便說話,此行沒叫司機沒帶秘書。

  韓博扶著方向盤,會心地笑道:「該團夥裡有一個特情,確切地說是愛國華人。在台灣出生的,高中畢業之後去南非投奔他舅舅。他舅舅在南非生意做得挺大,但對他這個外甥不是很上心,讓他在商舖裡打雜。」

  「後來呢?」

  「台灣經濟遠不如內地,小夥子去南非原打算大干一場,結果事與願違,覺得寄人籬下沒前途,於是管台灣的父母要了點錢,從開普敦跑到約翰內斯堡,自立門戶,自己做生意。」

  沒想到回國了還要請陳偉幫忙,韓博覺得有挺有意思的,緊握著方向盤接著道:「開始生意還行,結果遇人不淑,招聘了一個與黑幫勾結的黑人員工,去年5月份,一幫黑人歹徒持槍闖入他租住的公寓,搶走了所有貨款。

  年輕人,血氣方剛,試圖把錢搶回來,在搶奪的過程中劫匪開槍了,擊中了他的肩部。要不是租住在隔壁的華人擔心被殃及池魚,及時打電話向華人保安公司求救,保安及時趕到與劫匪展開槍戰,他的小命都不一定能保住。」

  「找保安,為什麼不報警?」

  「南非警局的出警速度太慢,並且槍戰氾濫,一些幫派盤踞的街區,三五個荷槍實彈的警員是不敢進去的,接到報警都是先呼叫增援。保安公司拿人錢財替人消災,遠比警察敬業。」

  韓博頓了頓,回到之前的話題:「小夥子可能太愛面子,獲救之後隻字不提在南非有一個舅舅。錢全被搶走了,他又沒買醫療保險,支付不起巨額醫藥費,一個華人預備役警察及時伸出援手,幫著牽線搭橋,把他商舖裡剩下的貨轉手給了其他華商。

  華人警民合作中心和幾個華人團體也不忍同胞被扔出醫院,及時呼籲約堡的華人捐款。以前南非華人大多來自台灣,現在的南非華人大多來自內地,劫案發生時向保安公司求救的也是內地華人,可以說是內地人救了他。」

  「知恩圖報?」

  「倒沒那麼誇張,主要是出院之後要什麼沒什麼,又沒臉回去見父母,就留在開普敦最大的華人商城打工,在商城做保安。」

  「那個商城什麼背景?」車上沒外人,關局不無好奇地問。

  「哪有什麼背景,只是跟我個人有點關係,大股東是一個朋友,我愛人曾在那個商城做了三年經理,保安部主管就是剛才提到的那個華人預備役警察。我只是托現任警務聯絡官問了一下有沒有合適的人選,人家就推薦了他。」

  「就這幾個月的事?」

  「年前的事。」

  「沒有培訓?」

  「關局,要知道那是南非,連我這個外交官出門都要穿防彈衣,都要帶賣命錢的。他在劫匪槍口下撿了一條命,之後從事的又是極度危險的安保工作,心理素質、應變能力再不行也鍛鍊出來了,幹這個對他來說真沒什麼挑戰性。」

  想想也是,一個「死過一回」的人怎可能怕一幫騙子!

  關局笑了笑,又問道:「他怎麼獲得詐騙團夥信任的?」

  「他一是台灣人,二有案底。」

  第一點好理解,深正台資企業不少,那些台灣老闆只相信台灣人,以至於一個工廠裡的管理人員幾乎全台灣人,內地人不管多能幹也很難晉陞,很難拿到高薪。

  案底怎麼回事,關局糊塗了。

  韓博回頭看了看,禁不住笑道:「在南非一切皆有可能發生,繳獲的幾千萬贓款放在警局都會不翼而飛,一個非法滯留的華人有案底實在算不上什麼事。我把他交給王東領導,王東把握住機會,及時聯繫南非方面。

  他被『遣返』回台灣,在新加坡轉機的途中與詐騙團夥一個台灣籍嫌犯巧遇,詐騙團夥需要這種見過大場面的人才,畢竟印尼治安也不是很好,想找個既信得過又會玩槍甚至敢開搶的人太難。」

  聽起來似乎沒什麼難度,做起來顯然沒那麼容易,能夠想像到王東為此做了多少工作。

  關局想想又問道:「他總不可能白干吧,經費是怎麼解決的?」

  「駐南非大使館警務聯絡組沒這個經費,約翰內斯堡中非商場同樣不可能替我們承擔這筆費用。一百萬市局倒是拿得出來,關鍵沒這個先例,也不符合相關規定,所以我只能找有錢的。」

  韓博豎起大拇指,朝身後比劃了一下。

  關局一愣,旋即反應過來,頓時哈哈笑道:「這事辦得漂亮,鄧Sir財大氣粗,有的是錢,他們一年不知道要支出多少線人費,一百萬多他們來說真是毛毛雨。」

  「我就是這麼想的,受害者又不光內地公民,一樣有香港市民,所以在節後的第二次會晤中,我直言不諱地向主管電信網絡詐騙案的黃警司提出在這個案子上我們兩家有錢出錢有力出力。」

  「他們答應了?」

  「有條件的,嫌犯抓捕引渡回來,要移交幾個給他們,好讓他們對香港市民有個交代。」

  「這生意能做,一百萬,一百萬太便宜他們了,其實他們應該多出點。」

  「要不您跟鄧Sir再談談?」韓博忍俊不禁地問。

  堂堂的深正市公安局長能開這個口,關局連連擺手,說說笑笑,車不知不覺開進收費站。

  關局突然想起一件事,低聲問:「提起香港警務處,我想到鄧Sir前年跟我提過的一個案子,一個主控官在法院被人報復,被潑了硫-酸,嫌犯好像潛逃到了內地,你留意留意,看看能不能幫他們緝捕歸案。」

  「黃警司也跟我提過,這件事有點麻煩,嫌犯是香港人,沒內地的身份證,在內地也不可能使用香港的身份證,光憑一張五六年前的照片,網上追逃希望不大。」

  「想想其它辦法。」

  「交給『積案辦』吧,讓老馮老徐他們去追查。」

  把一些麻煩的案件、棘手的案件,交給經驗豐富的老刑警去慢慢啃倒是個不錯的主意,關局沉思了片刻,抬頭道:「可以考慮加強一下『積案辦』的力量,人員還是從各單位抽調退居二線和即將退居二線的老同志,經費和車輛方面也要有保障。」
Babcorn 發表於 2017-8-2 12:21
第九百六十二章 賊喊捉賊(二)

        就在韓博陪同關局去省城之時,隆華分局刑警大隊民警正在接待7.11案被害人陳紅的親屬。

        前幾天「積案辦」大張旗鼓重建現場,再次勾起死者的父母和幾個兄弟姐妹傷心的回憶。

        好好一個大活人不能就這麼不明不白被殘忍殺害在家中,重建現場的馮錦輝等人一走,他們便想方設法打聽消息。

        不打聽不知道,一打聽眾人頓時淚流滿面。

        原來殘忍殺害陳紅的凶手落網了,是一個外地人,就因為不遵守公德隨地大小便被陳紅說了幾句,懷恨在心,痛下殺手,行完凶還翻箱倒櫃搶走財物。

        這樣的混蛋不槍斃怎麼告慰死者的在天之靈,不殺怎麼平民憤?

        從打聽到王學東被刑警隊從東海抓回來那天,他們就一趟接著一趟往分局跑,敲鑼打鼓送錦旗放鞭炮,感謝公安局為死者伸冤,追問偵查進展,想知道案件什麼時候審理,法院什麼時候判,法院到底會怎麼判……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考慮到現在判死刑的越來越少,他們做好了不原諒甚至不見凶手親屬的心理準備,甚至聘請一位知名律師在瞭解案件偵辦進展的同時,做好附帶民事訴訟的準備。

        剛開始,顧長浩真有那麼點成就感。

        現在幾乎可以確認王學東沒殺人,被樓下正在生的一切搞的很尷尬,在尷尬的同時又有幾分憤怒。種種跡象表明,強烈建議死者親屬聘請律師,這幾天一次又一次蠱惑死者親屬來打探消息,此刻正在樓下勸慰陳紅母親的「眼鏡」,極可能就是真正的凶手!

        表面上對陳紅的遇害義憤填膺,事實上很可能是賊喊捉賊。

        正咬牙切齒,兩輛警車緩緩開進院子。

        去年親自兼任專案組長的分局黨委委員朱明東下車朝接待室方向看了幾眼,旋即跟剛下車的「積案辦」主任及兩位老前輩握了握手,一起快步走進樓道,面無表情地來到三樓。

        「朱局好,馮大好……」

        「進去吧,進去再說。」朱明東下意識探頭看看樓下,轉身招呼馮錦輝三人進會議室。

        接下來不僅要分析案情,還要作出決策。

        保密工作比什麼都重要,顧長浩等領導們全走進會議室,回頭命令道:「阿水,守住樓道,未經允許誰也不能上來。」

        「是!」真正的嫌疑人就在樓下,這個時候絕不能打草驚蛇,刑警小水應了一聲,像門神一樣守在樓梯口。

        會議室裡全熟人,無需客套。

        朱明東散了一圈煙,開門見山地說:「長浩,開始吧。」

        「是,」顧長浩打開公文包,取出一疊照片,一邊分一邊匯報導:「報告各位領導,這個人姓蔣,叫蔣新倫,本地人,與被害人陳紅同村也是小學、初中的同班同學,由於學習成績不是很好,初二便輟學。」

        能坐在這兒的全反覆研讀過案卷。

        馮錦輝對蔣新倫這個名字並不陌生,過去兩個月不止一次看過他的筆錄,放下照片道:「如果沒看錯,他好像就在樓下。」

        「是的,他這會兒就在樓下,明面上催我們提高辦案效率,盡快把案件移送檢察院審查起訴,事實上是打著被害人親友的旗號打探消息,可能還有催我們盡快把『生米煮成熟飯』,把陳紅的遇害栽贓嫁禍到王學東頭上的意思。」

        正在進行的會議太重要,顧長浩非常清楚幾位領導熟悉案情,但還是接著道:「言歸正傳,他輟學之後去學駕駛,買了一輛貨車跑運輸,除了交通違章,沒其它違法犯罪行為,沒犯罪前科。

        2oo7年,在親友介紹下交了一個家在鄰村的女友,2oo8年元旦結婚,生了一個女兒。陳紅與前夫離異之後獨自經商,剛開始時管許多親友借過錢,其中也包括蔣新倫。

        由於蔣性格較為內向,平時幾乎從未與人生過口角,又沒犯罪前科,從表面上看與被害人只存在借貸關係,並且這樣的借貸關係有很多。儘管案之後他被列入第一批排查名單,但始終沒把他作為重點懷疑對象。」

        凡事都有因果關係。

        陳紅死了,他不僅無法獲得任何經濟上的利益,甚至連借給陳紅的錢都很難收回。陳紅的父母在女兒生前的財務問題上處理得不是很好,公司資金全卡住,個人存款全取證,該收回的外債一定要收回,該還的債務卻推三阻四,試圖來個人死賬清。

        也正因為如此,刑事案件還在辦理中,民事案件已經有了一大堆,過去幾個月老兩口三天兩頭去法院當被告。

        想到這些,朱明東若有所思地說:「他在債權問題上的態度有些反常,別人生怕拿不回錢追著要,甚至把死者父母告上法庭,他不僅沒追債,反而很同情很關心被害人一家,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嗯,這是一個很明顯的疑點。」

        局領導雖然瞭解案情,但絕對沒辦案人員透徹。

        馮錦輝搖搖頭:「小顧,你們應該有新現吧?在債權問題上的態度反常算不上疑點,因為據我所知,像他這樣想通過同情、關心甚至幫助,試圖用誠意打動被害人父母的債主不少。」

        老前輩也太不給朱局面子了!

        顧長浩被搞得很尷尬,摸摸嘴角,故作若無其事地說:「報告馮大,蔣在債權上的態度雖然不是重大疑點但一樣是疑點,除此之外我們在走訪死者生前的同學時現一個新情況,他在上學時不止一次給陳紅寫過情書。」

        「情殺倒是有可能,而且非常有可能,只是光憑這些可不夠。」

        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寫寫情書實在算不上什麼,據說現在小學生都早戀。

        顧長浩微微點點頭,接著道:「我們還找到他上學時一個非常要好的朋友,他朋友說他當時瘋狂地暗戀陳紅。後來生的一切也證實了這一點,陳紅上技工學校時他開始賺錢了,我們也找到陳紅的幾個技校同學,現他不止一次去學校給陳紅送過禮物,請過陳紅吃飯。

        只要是女孩子多多少少都會有點虛榮心,陳紅不是多多少少,而是比較虛弱。對這些來者不拒,但對外總聲稱只是普通朋友。儘管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但蔣也沒有死纏爛打,更沒有做出讓陳紅難堪的事。」

        還真是個多情的種子!

        朱明東掐滅菸頭,淡淡地問:「後來呢?」

        「後來陳紅與別人結婚,婚後想在市區買房,手頭上的錢不夠,當時村裡的地還沒被徵用,她父母也沒多少錢,於是管親朋好友借,也跟蔣開過口,蔣二話不說直接去銀行取錢,借給陳紅4o萬,這筆錢直到陳紅與前夫離婚,分割財產才還給了蔣。」

        顧長浩頓了頓,補充道:「據我們瞭解,陳當時要給利息,蔣堅決不要,最後好像請蔣吃了一頓飯。也正因為如此,陳紅的父母對蔣印象非常好,陳紅與前夫離異時,陳紅的父母經常在街坊鄰居面前說,當年真應該讓女兒嫁給蔣。」

        人與人的關係也沒有媒體所說的那麼冷漠,這些又能說明什麼。

        朱明東大小眼不希望看到這麼一個人是殺人犯,冷不丁問:「就這些?」

        「當然不止。」

        顧長浩拿出一份通話記錄清單,指著上面的標註解釋道:「從被害人的手機通話記錄上可以看出,過去四年蔣與被害人一直保持聯繫,但聯繫的頻率卻與被害人的婚姻及感情經歷呈正比。

        陳紅與前夫鬧離婚時,聯繫的次數比較頻繁;陳紅與前夫離婚之後,他主動聯繫陳紅的次數更多;陳紅遇到生前的最後一個男友,二人感情展很快,打算談婚論嫁時他幾乎一天給陳紅打幾個電話。」

        「他結婚了,有老婆,有孩子,有家庭!」

        「朱局,這也是一個疑點,我們在調查中現他從前年底就開始與老婆鬧離婚,每次吵架都是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他老婆雖然不是很漂亮但也不難看,雖然喜歡嘮叨但對他對家庭真是沒得說。

        而他自己呢,既不賭也不嫖,不喝酒不抽菸,幾乎沒有不良嗜好。不管村裡人還是一起跑運輸的司機朋友,誰也沒聽說過更沒見過他在外面有女人,平時甚至連kTV、洗浴這些場所都不帶去的。」

        無緣無故的鬧離婚,同時頻頻聯繫曾經暗戀過的人,結合起來確實是一個重大疑點。

        馮錦輝和徐愛國對視了一眼,掏出煙示意年輕的中隊長繼續說。

        「去年排查時他聲稱案當晚出車了,為證明沒有作案時間,甚至掏出他的民警看交管部門送的短信,案當晚在安寶區有一個違章。現在想想當時大意了,只查詢過違章記錄,沒去交警部門調看監控截圖。」

        顧長浩舉起兩張不是很清晰的照片,不無尷尬地說:「這個司機的身份雖然暫時沒搞清楚,但顯然不是他。而且案當晚,他老婆因為跟他吵過架,下班之後負氣帶孩子回了娘家。」
Babcorn 發表於 2017-8-2 12:21
第九百六十三章 全是壞消息

        「韓局,分局的心情可以理解,這個案子確實不能再拖,分局上上下下壓力真的很大,但我和老徐還是認為不能操之過急……」

        一到省城,剛找了個賓館開了個房間住下,韓博就接到了馮錦輝的電話。

        毫無疑問,隆華分局刑警大隊不是今天上午第一組心理測試專家的測謊結果出來才開始行動的,他們應該是在馮錦輝和徐愛國提出王學東很可能不是凶手時就開始回過頭來查,不然不可能這麼快鎖定嫌疑人。

        在接下來如何偵查上,分局和「積案辦」持不同的兩種意見。

        朱明東認為剛扶持水面的蔣新倫如果殺了人,那麼身上必然沾有很多血。種種跡象表明凶手做完案之後並沒畏罪潛逃,而是躲在村裡。也就是說蔣新倫因愛生恨殺害陳紅之後極可能直接回家,他家裡一樣很可能有被害人的血跡。

        有作案動機,有作案時間,並且在案當晚有沒有作案時間這一重大問題上撒了謊,那麼,只要能在嫌疑人家中勘查出被害人的血跡,這樣個案件不僅能盡快告破,而且一樣能辦成鐵案。

        馮錦輝和徐愛國同樣認為蔣新倫具有重大嫌疑,只是覺得這麼做有些操之過急,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如果在嫌疑人家檢不出被害人血跡怎麼辦?

        朱明東也考慮過這種可能性,但幾經權衡還是認為應該採取行動,因為除此之外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dna會隨著時間和環境生降解,其它證據一樣會漸漸消失。

        這就是命案積案偵破的難點,時間拖得越久案子越難查。

        仔細想想,朱明東的考慮有一定道理。

        韓博既認同馮錦輝關於不能操之過急的意見,又覺得7.11案確實不能再拖,更不想給分局留下一個獨斷專行的印象,想了想低聲問:「分局打算什麼時候去嫌疑人家勘查,打算怎麼去勘查?」

        「朱明東說兵貴神,技術民警正在樓下待命,手續全辦好了,打算8點整準時行動。」

        馮錦輝坐在警車後排,看出窗外的夜景,接著道:「村裡不是小區,左鄰右舍全認識,24小時都有人,只能大張旗鼓。想秘密勘查,想不打草驚蛇,不太現實。」

        「嫌疑人呢?」

        「剛回去,正在村口的飯店同被害人一家請律師吃飯。有專人盯著,從現在開始,他別想離開專案組視線。」

        準備得倒是挺充分!

        如果沒猜錯,技術民警一出動,辦案民警就會傳訊嫌疑人。勘查結果一出來,只有檢出他家有被害人的血跡,不管他承不承認,就會對其實施刑事拘留。

        韓博一樣能理解分局的壓力,沉吟道:「既然分局已經決定了,我們就等消息吧。晚上正好有時間,你讓學平把案卷我郵箱,我再看看。」

        現在叫停分局的行動是不太合適,馮錦輝只能不無擔憂的點點頭。

        「積案辦」效率很高,不過話又說回來,市局領導交代的事必須抓緊時間辦,高學平顧不上回家,也顧不上送兩位老前輩回家,在路口調頭直奔單位,韓博剛陪關局在樓下餐廳吃完飯回到房間,就收到了7.11案電子版的材料。

        「年輕就是好,精力充沛。」

        關局俯身看了看筆記本電腦,拍拍韓博胳膊笑道:「你忙你的,我回房間看會兒新聞,看會新聞就睡覺,你也別搞太晚。」

        「我送送您。」

        「別送了,就在隔壁,你還怕我迷路?」

        ……

        領導不讓送不能真不送,至少要送到門口。

        送走關局,韓博倒上一杯開水,摸著鼠標一頁頁仔仔細細研讀案卷。

        不知不覺已是深夜11點多,手機突然響了,本以為是隆華分局那邊有什麼消息,拿起手機一看來電顯示卻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喂,您好,請您問您哪位?」

        「韓局嗎,我馮朝陽,東萍市局馮朝陽。」

        原來是在貴省工作時的老同事,剛調到東萍市公安局擔任刑偵副局長時他是分管監管支隊等單位的副局長。春節期間去貴省公安廳「交流考察」,聽杜副廳長說他調到司法局擔任調研員,相當於退居二線。

        「原來是老馮,不好意思,我差點沒反應過來!」時間過得真快,老戰友退居二線,自己早晚也有這麼一天,韓博真有那麼點感慨。

        「怪我,換號碼也沒跟您說一聲。」

        「現在說也一樣,等會兒我存起來,現在怎麼樣,司法局的工作忙不忙?」

        老同事難得打一次電話,韓博只顧著高興,混然沒聽出他語氣有些不對。

        此刻的馮朝陽心如刀絞,坐在客廳沙上一手緊握著手機,一手端著酒杯,看著茶几上的照片,強忍著悲痛說:「韓局,不該這麼晚打擾您的,但有件事還是覺得應該讓您知道,其實我也是剛知道的。」

        語氣非常非常不對,這麼晚打電話能有什麼事。

        想到自己去東萍上任處理的第一件事就是調查禁毒支隊副支隊長遭遇車禍犧牲的真相,心裡不禁咯噔了一下,「老馮,什麼事?」

        「楊勇犧牲了,在境外犧牲的,失蹤失聯一個多月,省廳禁毒總隊今天下午才確認的。」

        小夥子的樣子一下子浮現在韓博的腦海裡。

        曾經的刑警中隊長,曾經的業務骨幹,因為知法犯法差點成為階下囚,後來為再次穿上警服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吃過多少苦,受過多受罪。

        於心不忍,給了他一個機會。

        韓博越想越難受,淚水奪眶而出,暗想早知道這樣就不應該給他機會。

        馮朝陽一樣難過,因為當年是他和韓博一起把楊勇交給當時的省廳禁毒總隊段副總隊長的,那真是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就在省廳看守所不遠處的馬路邊,那晚生的一切直到現在還歷歷在目。

        「韓局,他是情報員,不是偵查員,系統裡甚至查不到他的警號,我問過總隊領導,您知道他們怎麼說,他們說既不能評烈士也不能搞遺體告別儀式,不過想搞也搞不成,只能確認他犧牲了,不知道遺體在哪兒,沒有遺體怎麼告別……」

        老同事有些語無倫次,但意思基本上表達出來了。

        可能出於保護其親屬的安全考慮,也可能案件正在偵查中,楊勇只能當無名英雄,一個和平時期的無名英雄!

        一個戰友就這麼離去了,能夠想像到緝毒戰線的鬥爭有多殘酷。

        韓博緊咬了一下嘴唇,用儘可能鎮定的語氣說:「老馮,現在太晚了,明天一早我打電話問問,看能不能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幫他爭取爭取本應該屬於他的榮譽。」

        「韓局,謝謝。」

        「他也是我的戰友,這是我應該做的。」

        正準備一起緬懷曾經的戰友,手機裡傳來提示音,又有一個電話打了進來。

        韓博只能跟老同事致歉,懷著無比沉痛的心情問:「學平,是不是隆華分局有消息了?」

        真禍不單行福無雙至。

        只聽見高學平在電話裡不無沮喪地說:「報告韓局,我剛接到顧長浩電話,他說剛剛結束的勘查行動一無所獲,技術民警在嫌疑人家沒找到被害人的血跡。」

        怕什麼來什麼,韓博暗嘆口氣,冷冷地問:「對於案當晚交通違章的監控截圖嫌疑人是怎麼解釋的?」

        「查實了,他的確沒作案時間。」高學平一邊鎖辦公室門,一邊解釋道:「那是一輛雙排座貨車,分局刑警大隊找到蔣新倫去年僱傭過一個多月的司機,司機證實案當晚他倆在一起,兩個人輪流駕駛,那天下半夜蔣新倫睡在後排,被抓拍到違章時在休息。」

        「時間過去這麼久了,司機記得這麼清楚?」

        「違章了要罰款,他印象深刻。」
Babcorn 發表於 2017-8-2 12:21
第九百六十四章 虎毒不食子!

        市局正副局長一起來省廳匯報案情,廳領導非常重視,當即要求在場的省廳刑警總隊陶總隊長接手。

        電信網絡詐騙不是個案,深正有,省內的其它城市也有。而省廳刑警總隊的主要職責就是掌握分析全省刑事犯罪的規律、特點,研究擬定預防、打擊對策。

        並且,上報公安部,請求上級公安機關與他國展開警務合作,出境抓捕引渡犯罪嫌疑人,不僅不是一件小事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如果能成行,當然要儘可能借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多搗毀幾個跨國詐騙團夥,多抓捕多引渡幾個涉嫌電信網絡詐騙的犯罪嫌疑人。

        所以總隊要抓緊時間組織力量研究分析案情,要求全省各市局彙總上報相關線索,對彙總上報的線索進行研究梳理,整理出一份更詳細的材料再上報公安部。

        一切全在意料之中,畢竟這麼大的案件上報材料必須全面充分。

        局裡還有一大堆事,匯報完工作關局和韓博連飯都顧不上在省廳吃,就一起驅車返回深正。

        領導忙大事,韓博忙「小事」。

        把關局送到局裡,又換乘市局5號車馬不停蹄趕到隆華分局,親自參加7.11專案組成立以來的第26次案情分析會。

        去年搞了半年沒破,前段時間在「積案辦」的幫助下好不容易取得點進展,好不容易成功抓獲一個犯罪嫌疑人結果證實不是凶手。上上下下對昨晚的行動抱有很大希望,可事與願違,又搞出一個大烏龍。

        被害人親屬情緒激動,一大早就跑到分局來要說法。

        七大姑八大姨幾十號人,把刑警大隊接待室擠得水洩不通,義憤填膺地質問民警凶手明明落網了為什麼還不移訴,質問民警為什麼要冤枉一個好人。幾個看上去有點文化的死者親屬,甚至揚言要去市裡乃至省裡上-訪。

        社會影響惡劣,分局前所未有的被動。

        這個案子不能再拖,必須快偵快破!

        這起命案也不只是分局的案子,同樣是市局的案子。所以相比之前的案情分析會,今天參會的人員陣容更強大。

        韓博當仁不讓地坐在橢圓形會議桌中間位置,左側是分局盛局長、主管刑偵的分局謝副局長以及分局黨委成員朱明東和分局刑警大隊長等人;右側是市局刑偵局副局長邱慶國和「積案辦」的馮錦輝、徐愛國等人。

        刑偵局重案大隊副大隊長丁新強、「命案辦」民警常彩燕、「積案辦」主任高學平,以及負責具體偵辦的顧長浩等分局刑警,只能坐在各自領導的後面。

        上級如此重視,破案壓力如此之大,會場氣氛格外緊張,為領導倒水的機關民警連走路都小心翼翼。

        「韓局,邱局,盛局,在昨天的案情分析會上,對傳訊蔣新倫,對蔣新倫家展開搜查及勘查,馮大和徐大是持反對意見的。結果我破案心切,一意孤行,在蔣新倫到底有沒有作案時間這一重大疑點尚未搞清楚之前就冒然採取行動,不僅打草驚蛇,還造成不良影響……」

        領導在前面檢討,把所有責任全扛了過去,顧長浩坐在後排很難受很不是滋味兒。

        因為領導是依據他的判定作出的決策,如果昨天不那麼著急,能夠再冷靜一點認真查查蔣新倫是一個人跑運輸,還是同別人一起跑運輸的,哪有現在這麼多事?

        其實早該想到的,那些大貨車一般情況下都是幾個司機輪流駕駛。有貨就拉,人休息車不停,有時候出一次車要幾個月,吃在路上睡在車上,最遠的能跑東北或大西北。

        真是一個重大疏忽!

        顧長浩很想站起來承認錯誤,但此時此刻真沒他言的資格。

        「明東同志,經驗要總結,教訓要吸取,但現在不是總結經驗教訓,更不是作檢討的時候。」韓博回頭看看盛局,不緩不慢地說:「當務之急是搞清真相,將凶手繩之以法,給死者伸冤,給死者親屬乃至全社會一個交代。」

        「是。」

        「坐,坐下說。」韓博指指椅子,再次回過頭,用商量地語氣問:「盛局,最瞭解案情的是專案組主要偵辦人員和『積案辦』的同志,要不讓最有言權的同志先說說各自的看法?」

        「行,」盛局下意識看看朱明東,再側身看看警銜跟他一樣的馮錦輝,說道:「我們分局先來吧,老朱,你安排同志們言。」

        「是,」朱明東再次站起身,回頭命令道:「顧長浩同志,你先匯報。」

        匯報什麼,顧長浩愣住了,站起來傻傻的看著前面的領導不知道從哪兒說起。

        排除掉入室搶劫殺人的可能,照理說這起命案不難破,但昨晚認真研讀過案卷的韓博卻同樣一籌莫展,至少從材料上看與被害人有經濟糾紛和情感糾葛的人都排查過,都不具作案嫌疑。

        既不是財殺,也不太可能是情殺,被害人生前更沒與誰結下過深仇大恨,真讓人摸不著頭腦。也正因為如此,才決定開一個「諸葛亮會議」,才在回來的路上通知邱慶國等人全部參加。

        「長浩同志,別緊張,有什麼說什麼。」韓博抬起頭,微笑著顧慮道。

        顧長浩緩過神,急忙道:「報告韓局,認為蔣新倫具有重大作案嫌疑的其實是我,之所以懷疑他有兩個原因,一是調整偵查方向之後我們把之前排除掉的人員再次納入排查名單,在排查過程中現曾作為不在場證據的交通違章監控截圖上的司機並不是他。二是除了他我想不出還有誰會殺害陳紅。」

        「用得是排除法?」

        「嗯。」

        「其他人都排除了?」

        為了讓領導更直觀地瞭解案情,坐在後排的高學平立馬朝坐在角落裡的分局刑警大隊民警使了個眼色,民警放眼過來,急忙點點鼠標,大屏幕上隨即出現一張張曾經的嫌疑人照片。

        顧長浩乾脆走到大屏幕液晶顯示器前,指著第一張照片:「孟宇輝,陳紅的前夫,因在外面養情人與陳紅離婚,開始陳紅死活不同意,陳紅的父親陳慶余和哥哥陳兵氣不過甚至動過手,為了盡快與陳紅離婚,他選擇淨身出戶。」

        邱慶國對7.11案不是很瞭解,突然問:「有沒有孩子?」

        「沒有,據被害人親屬及村裡人說,問題可能出在孟宇輝身上,離婚前二人不止一次去過婦幼保健醫院,甚至想過做試管嬰兒,結果由於孟宇輝移情別戀,要孩子的事不了了之。」

        「沒生育能力,還在外面找情人,真有點奇怪啊。」

        「沒生育能力又不是性-無能,有什麼好奇怪的?」徐愛國冷不丁爆出句,隨即掏出支菸自顧自點上。

        邱慶國被搞得很尷尬,下意識拿起案卷沒再問。

        現在是讓「死對頭」下不了台的場合嗎,馮錦輝忍不住踢了老夥計一腳,故作若無其事地說:「小顧,繼續。」

        「是!」

        領導們的恩恩怨怨顧長浩哪裡知道,急忙道:「在財產分割這一問題上,孟宇輝無疑吃了虧,因為當時的陳紅是全職太太,並沒有經商,沒任何收入,娘家陪嫁也不多。並且在鬧離婚期間,還被陳紅的父親和哥哥毆打過。

        從這個角度看,他有作案動機。但是,他沒有作案時間。離婚之後他過得並不好,身無分文,之前的那個情人不再跟他了,於是在朋友幫助下去西山省做電器生意,開了一個店,春節都沒回來,案前後他一直在店裡。」

        時間過去那麼久,這樣的案件只能用排除法。

        韓博緊盯著液晶顯示屏點點頭,坐在角落裡的分局刑警大隊民警很默契地將被害人前夫的照片移出曾經的嫌疑人名單。

        顧長浩名單上這些人的情況瞭如指掌,根本不用看材料,就這麼一個一個介紹,一個一個排除。

        不知不覺一個半小時過去了,隨著他的介紹最後一個嫌疑人的照片被撤下,顯示屏上空空如也,一片藍色。

        「馮大,該你了。」韓博示意顧長浩回到位置上,目光轉向馮錦輝。

        「韓局,小顧匯報的很全面,我沒什麼要補充的,這個案子確實比較棘手,想通過現在掌握的被害人社會關係來鎖定嫌疑人這條路顯然走不通。我認為我們應該換個思路,再想想有沒有其它可能性?」

        「其它可能性,能不能說具體點。」

        「被害人有沒有可能無意中得罪過什麼人,就像與王學東因為瑣事生爭執一樣,或許她自己都不是很在意,我們更不可能知道。」

        「馮大,我覺得這種可能性不大,」沉默了一個多小時的邱慶國再次抬起頭,緊皺著眉頭分析道:「從案卷和顧長浩同志剛才的匯報上可以看出,案後專案組做了大量工作,而且被害人的社會關係並不是很複雜,走訪詢問過那麼多人,存在這種情況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新強同志。」

        「報告韓局,我也認為不太可能,畢竟像王學東那樣因為瑣事懷恨在心要實施保護的人實屬罕見,而且王學東不僅沒殺人也沒想過甚至不敢殺人,只是打算砸被害人的車。」儘管是就事論事,丁新強還是不無歉意的看了看馮錦輝。

        開的就是諸葛亮會議,兼聽則明,韓博又轉過身:「彩燕,如果沒記錯案之後你好像去過現場,說說你的看法。」

        「報告韓局,我……我確實去過現場,對案情也比較瞭解,但我真一點頭緒都沒有,只是覺得凶手的作案手法非常殘忍,連捅近2o刀,其中兩處為貫穿傷,殺一個人需要捅那麼多刀嗎?」

        「很瘋狂?」

        「對,給人的感覺很瘋狂。」

        「韓局,我們排查過轄區內的精神病患者,沒現可疑,被害人也不太可能給一個瘋子開門。」朱明東放下紙筆,接著道:「並且現場勘查只現王學東的指紋、足跡和dna,換句話說,凶手具有一定反偵查意識,極可能戴著手套作案的,瘋子怎麼會想到這些。」

        現場勘查只現王學東的指紋、足跡和dna!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朱明東這番話給韓博提了個醒,突然抓起鼠標,調看起筆記本電腦裡的案卷材料,先看現場勘查照片,再看蔣新倫的手機通話記錄……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領導想到什麼。

        「長浩同志,過來一下。」

        「是!」

        「這個號碼是誰的?」韓博抬頭問。

        顧長浩想了想,直起身道:「這個手機號有點印象,如果沒記錯應該是被害人父親陳慶余的。」

        韓博越想越覺得自己的推測有道理,抬頭看看眾人,冷冷地說:「同志們,現場勘查不是只提取到王學東的指紋、足跡和dna,也有其他人的,只是認為其不可能是凶手給直接排除了。」

        顧長浩大吃一驚,一臉不可思議。

        馮錦輝一愣,顧不上再磕菸灰陷入沉思。

        朱明東猛然反應過來,頓時驚呼道:「陳慶余,技術民警在現場提取到十幾枚陳慶余的指紋,但他是被害人的父親,他怎麼可能殺自己的女兒!」

        「雖說虎毒不食子,但殺害妻兒的人倫慘劇現實中不止一次生過。」

        韓博放下鼠標,面無表情地說:「蔣新倫的手機通話記錄顯示,案前,陳慶余極少聯繫蔣新倫;案之後,陳慶余一反常態地頻頻給蔣新倫打電話。換言之,蔣不斷以被害人親屬身份來追問案件偵查進展,極可能是被陳推在前面的。」

        「被害人不會輕易給別人開門,但不可能不給自己的父親開門,或者他根本不用叫門,本來就有鑰匙。」

        馮錦輝眼前一亮,禁不住起身道:「我和老徐在村裡轉悠了幾天,聽說過不少關於陳慶余的事,他酗酒爛賭,以前經常去澳門,據說把徵地款都輸光了。因為欠下一屁股外債,被債主找上門,他兒子被搞得焦頭爛額,差點要跟他斷絕關係。

        兒子兒媳婦不搭理他,所以打女兒女婿的主意,不止一次管女兒女婿要過錢,村裡人都說孟宇輝與陳紅離婚,跟他這個老丈人有很大關係。在處理陳紅的遺產這一問題上,他也是只進不出,他只認錢!」

        常彩燕喃喃地說:「管女兒要錢沒要到,或者去女兒家偷錢被撞破了,他惱羞成怒,痛下殺手!殺人本來就很可怕,何況殺自己的女兒,一刀下去,猩紅的鮮血噴出,整個人頓時瘋狂了,如果喝過酒會更瘋狂……」

        「他就住在村裡,具備作案的一切條件。」韓博把筆記本電腦轉向眾人,咬牙切齒地說:「更重要的是,現場有他的指紋、足跡和dna!」
Babcorn 發表於 2017-8-6 14:51
第九百六十五章 安全!

        調取辦案民警當時給陳慶余做的筆錄,赫然現他聲稱案當晚在村裡的阿翠飯店跟村裡的幾個朋友一起喝酒,喝到9點多飯店打烊才回家。

        他爛賭,他老伴一樣喜歡打小麻將。

        案當晚和往常一樣在「張四棋牌室」打牌,吃完晚飯就去了,一直玩到凌晨1點多才散場回家。

        陳慶余還聲稱晚上喝多了,回去之後非常難受,最後實在忍不住吐了,把家裡吐得滿地都是,隨便清理了一下倒在床上就睡,直到第二天早上8點多被老伴拉起來,才知道女兒夜裡遭到毒手。

        從屍檢報告和落網嫌疑人王學東的交代上看,陳紅的遇害時間應該在7月1o日11點至12點之間,也就是說他有足夠時間作案並處理血衣及凶器。再結合他過去幾十年的現實表現和陳紅遇害之後的反常舉動,顯然具有重要嫌疑!

        然而,這些只是推測。

        沒證據說什麼都沒用,剛搞出一大烏龍,不能再犯同樣的錯誤。

        畢竟相比懷疑蔣新倫殺人,懷疑被害人的親身父親是凶手太過駭人聽聞。如果傳出去,如果搞得沸沸揚揚,並且沒足夠證據,那造成的影響會比現在更惡劣,深正cId的處境會比現在更被動。

        除了分局一把手,參加會議的全是經驗豐富的刑警。

        集思廣益,你一言我一語,很快就確定了接下來的偵查方案。

        作為市局領導,韓博不可能親力親為。具體工作有偵查員去幹,馮錦輝同樣沒必要親自出馬,跟分局同志道完別,韓博把他和高學平叫上市局5號車。

        「韓局,對不起,讓您失望了……」辛辛苦苦從茫茫人海中找出案當日與被害人生過口角的王學東,奔波幾千公里好不容易搞清王學東下落,協助分局把人從東海抓捕歸案,結果抓獲的不僅不是凶手還差點搞出一起冤案,本想著大干一場的高學平很沮喪,一上車就忍不住做起自我檢討。

        「學平同志,別喪氣。」

        韓博拍拍他肩膀,很認真很嚴肅地說:「你現在你已經走上管理崗位,而且是很重要的崗位,不再是普通民警,要有大局觀,要有領導思維。不誇張地講,你們『積案辦』是市局在大案要案偵破上構築的第二道防線,一般的刑事案件到不了你們這兒,要啃的全是硬骨頭!」

        儘管連單位編制都沒有,但仔細想想要干的工作確實重要。

        許多基層民警一輩子遇不到一起大案要案,就算遇到也不一定有機會參與偵辦,而「積案辦」則整天與大案要案打交道,案子破不了領導不會批評,案子破了就是成績,想到這些,高學平心潮澎湃,鬥志昂揚。

        韓博回頭看看坐在身邊的老前輩,接著道:「具體到7.11案,『積案辦』雖然沒能成功鎖定真兇,但通過細緻的走訪詢問掌握到專案組之前沒掌握的重要情況,通過夜以繼日的工作在數以萬計的外來人員中篩選甄別出第一個嫌疑人,並協助分局成功將其抓捕歸案,一舉排除了入室搶劫殺人的可能性,為案件偵破重新指明了方向。

        現在是什麼時代,講究的是多警種協同,尤其遇到大案要案,不再是以能不能親手抓獲嫌犯論成敗,也不再是靠單打獨鬥破案論英雄。你們的工作局黨委看在眼裡,你們的成績局領導記在心裡。」

        「謝謝韓局表揚,我,我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幹了。」

        「這就對了麼,已經是副中隊長,已經是『積案辦』主任了,不能再以一個普通刑警的標準要求自己。」

        韓博笑了笑,話鋒一轉:「關局對你們的期望非常高,希望你們能夠再接再厲,再立新功。考慮到憑『積案辦』的現有警力很難滿足實際辦案需要,局黨委決定給你們增加力量,再從各單位抽調12名經驗豐富的老同志。」

        有沒有搞錯!

        增加警力是好事,可以說求之不得,為什麼又是老同志。

        現在的12位老前輩都伺候不過來,再來12個「積案辦」豈不成「干休所」了,高學平被搞得哭笑不得,馮錦輝卻忍不住笑了。

        作為單位領導,誰不想部下能夠服從命令聽指揮,誰不想說了算?

        韓博豈能猜不出他此時此刻的想法,但「積案辦」本來就是一個讓老同志揮餘熱的單位,基層警力那麼緊張,怎麼可能抽調精力充沛、年富力強的同志過來。

        看著他欲言又止的樣子,意味深長地說:「這次跟組建時不一樣,人事權下放到你們『積案辦』,全市公安系統5o歲以上的老同志隨你們挑,確定人選直接把名單提交給政治部,政治部幫你們辦理借調手續。」

        不管哪個單位,最重要的不就是財務權和人事權嗎?

        不過具體到「積案辦」,賦予這麼大人事權沒任何意義,5o歲以上的老同志,而且是借調,借調過來之後工作會比借調前更辛苦,更不用說提什麼行政級別,不僅不會趨之若鶩,甚至都沒幾個人願意來。

        高學平愁眉苦臉的撓撓頭,不知道該說點什麼才好。

        有機會與更多的老夥計並肩戰鬥,馮錦輝倒是很高興,不禁笑問道:「韓局,刑偵部門之外的也可以借調?」

        「當然,剛才不是說得很清楚麼,只要在全市局公安範圍內,只要擬借調的同志符合條件。」

        「我回去好好想想。」

        高學平才幹幾年公安,能認識幾個老同志?

        馮錦輝很清楚這個人事權是下放給他的,頓了頓又忍不住笑道:「車管所項前進算一個,看守所胡壯,警察培訓學校老吳……再讓老徐他們幫著想想,爭取明天上班前把名單報給政治部。」

        就知道你會感興趣,韓博笑道:「車管所的老同志?」

        「韓局,你不是說多警種協同嗎?再說老項以前也是刑警,後來才調交警隊的,退居二線前一直在事故科。別看他整天好像沒精打采,那雙小眼睛厲害著呢,一看事故現場就知道是意外還是偽造的。」

        「很專業。」

        「術業有專攻,畢竟幹那麼多年了。老胡也有兩把刷子,現在沒幾個人知道他,以前他的名字上上下下沒人不知道的,老反扒,不知道抓了多少小偷。後來帶了個徒弟,新人難免出錯,在一次抓現行的時沒配合好,老胡受傷了,被窮凶極惡的小偷捅了兩刀。」

        老刑警在執行抓捕任務時最怕與新人一組,新同志沒經驗,在處置突情況時很難做到堅決果斷,一個不慎就會出事。

        馮錦輝這番話給韓博提了個醒,「積案辦」的同志年齡都比較大,辦案經驗肯定比年輕的刑警豐富,但體力方面絕對比不上年輕刑警。

        「馮大,學平,從哪個單位抽調哪些人員,你們內部研究決定。我只想交代兩件事,一是今後如果有抓捕行動,必須提前向支隊領導匯報;二是香港警務處委託我們幫他們緝捕一個逃犯,由於嫌犯是香港人,所以不同於一般的追逃,關局決定把這個任務交給你們。」

        「積案辦」很閒嗎?

        光去年的命案積案就有好幾起,總共就這幾個人,那樣時間和精力去追逃。

        不過領導說的很清楚,這是關局親自交代的任務,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香港警方高層求過局領導幫忙,或許請求過省公安廳協助。

        反正積案不急於一時,高學平點點頭,想想又忍不住問:「韓局,有嫌犯的資料嗎?」

        「有,回頭讓港澳事務科轉給你們。不是什麼大案,至少嫌犯不是特別危險,只是當年犯的案影響惡劣,報復律政司的檢控官,在法院門口往主控官臉上潑硫-酸。在香港,襲警已經是很嚴重的罪行,何況故意傷害檢察官,所以立法會、最高法院、保安司對這個案子非常重視,過去五六年了還在不斷追問警務處什麼時候能將嫌犯緝捕歸案。」

        「明白,我們拿到材料認真研究一下,安排專人追捕。」

        正聊著,手機響了。

        韓博一看來電顯示,立馬做了個禁聲的手勢。

        「林書記,我韓博,對不起,照理說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我不應該亂打聽的,但陳勇同志不僅是我的戰友,還是我親手把他交給禁毒總隊的,聽到他犧牲的噩耗,我一夜沒睡好,我……」

        剛參加完會議的林書記示意黃秘書和司機稍等,走到一邊凝重地說:「韓博,我理解你的心情,楊勇同志因公犧牲我也很痛心。過去幾年他不顧個人安危,深入虎穴,源源不斷給禁毒總隊甚至南雲省廳禁毒局提供情報,連續打掉幾個特大跨境販毒團夥,用青春、熱血乃至生命踐行了人民警察的誓言。

        種種跡象表明下毒手的毒販對他只是懷疑,他的身份並沒有完全暴露。考慮到他親屬的安全,考慮到他這些年展的線人的安全,現階段只能讓他當一個無名英雄。他親屬那邊你儘管放心,廳裡會有所安排。」

        如果他的身份徹底暴露,天知道那些毒販回幹出什麼!

        孰輕孰重韓博還是清楚的,哽咽地說:「謝謝林書記。」

        「不用謝,這是我們應該做的,」想到烈士親屬留在貴省終究不太放心,林書記用商量的語氣問:「韓博,這個世界上只有千日抓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如果陳勇同志的親屬真有個三長兩短,我真不知道該怎麼告慰烈士的在天之靈,能不能讓她們去你那兒?」

        離老家越遠越安全!

        對戰友犧牲韓博已經很內疚,不假思索地說:「沒問題,我派專人去接,接過來之後妥善安排。」

        「行,就這麼說定了。」

        韓局曾經的戰友犧牲了,馮錦輝二人大吃一驚,緊盯著他不知道該怎麼勸慰。

        他們是完全可以信賴的,韓博深吸了一口氣,當著二人面撥通另一個老戰友的電話,「老歸,我韓博,有件事想請你幫個忙?」

        同樣在路上的歸家豪楞了楞,下意識問:「韓局,有什麼事儘管交代,談不上幫忙。」

        「安排兩個政治可靠的刑警,幫我去貴省公安廳接幾個人,接到之後先回江城,再從江城把人幫我送到深正,跟執行任務的刑警說清楚,必須嚴格保密。」

        不能讓別人知道要接的去最終去了深正,深正不能讓別人知道跟老領導有關,而且是去貴省公安廳接的,歸家豪意識到要接的人很重要,一口答應道:「沒問題,把聯繫人的電話給我,我這就安排人去。」

        高學平不明所以,韓博一掛斷電話就急切地說:「韓局,接人而已,我可以去。」

        「你們有你們的工作,並且這麼安排比較穩妥,」韓博想了想又轉身道:「馮大,你家對過不是一個部隊的家屬院兒嗎,能不能讓嫂子幫我去問問,院兒裡有沒有房子出租,我想把人接過來之後安置在那兒。」

        「不是家屬院,是海軍的一個干休所,房子應該有,估計租金不便宜。」

        「錢不是問題,主要是安全。」

        有戰友犧牲,又和禁毒總隊有關係,不要問都知道這是為確保烈士親屬安全。

        馮錦輝的心情同樣凝重,提醒道:「韓局,光換地方可不行。要做她們的工作,要跟她們說清楚,能不聯繫的人以後儘量不要聯繫,就算要聯繫也要通過儘可能安全的方式。最好換個身份,讓貴省那邊出了證明,我們這邊重新幫她們辦理身份證。」

        「有道理,有必要。」

        韓博點點頭,強忍著悲痛說:「她們不可能總生活在干休所大院兒裡,大人要找點事做,有事做才不會胡思亂想,孩子要上學,這些問題全要考慮到。」

        「交給我吧,辦這事我有經驗。」

        如果連他都不能信任這個世界上還能信任誰,韓博緊盯著他雙眼很認真很誠懇地說:「馮大,那就拜託了。」

        「天下公安是一家,雖然沒見過面,但您那位犧牲的戰友一樣是我們的戰友!」
Babcorn 發表於 2017-8-6 14:51
第九百六十六章 安全(二)

        夜幕降臨,一輛不起眼的面包車緩緩開進橫坪街道光明社區,在昏暗的路燈下穿過晚上出來逛夜市的人群,在蜘蛛網般的小巷子裡左拐右拐,最終停在一棟四周全是違建的樹蔭下。

        熄火,關燈,車裡的人卻沒下來。

        這條小巷位置相對偏僻,路比較窄,只有幾個小商店,遠沒村裡的中心路和通往工業區的向陽路那麼熱鬧。

        工業區裡許多工廠,一些不願意住集體宿舍的外地工人都租住在村裡,人口嚴重倒掛,外地人比本地人多,儘管小巷裡裡裡外外的人不少,但誰也沒在意這輛實在不起眼的舊面包車。

        「老徐,你們到位了沒有?」

        「顧隊顧隊,我們已到位,二樓窗簾拉上了,看不到燈光,不知道上面有沒有人。」

        「肯定在裡面,就在那個房間。」顧長浩緊盯著斜對過的三層小樓,面無表情地說:「再等會兒,等老丁的信號,你們守住後面就行了。」

        從7.11案生到現在,不知道來過村裡多少趟。

        唯一不同的是,以前是來查命案,今天是來抓賭。老徐眯著雙眼斜看著二樓,扶著方向盤喃喃地說:「有錢了就賭是吧,行,就怕你不賭。」

        「師傅,萬一他不在上面呢?」一個年輕的刑警不無擔憂地問。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再說要抓的又不只是他。」

        ……

        抓賭這種事對分局刑警大隊重案中隊而言實在沒什麼挑戰性,何況執行的是防止聚賭人員跳窗的任務。老徐和徒弟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聊了十幾分鐘,對講機裡傳來顧長浩的聲音。

        「老丁信號了,行動!」

        隨著中隊長的一聲令下,眾人不約而同推門下車。

        與此同時,顧長浩已在一個刑警的幫助下,麻利地爬上牆頭,看準地面跳下來,跑過去從裡面打開鐵門,不顧一個中年婦女的吼叫,帶著蜂擁而入的民警衝進客廳,找到樓梯衝到樓上。

        戶主劉海奇嚇得大驚失色,一邊忙不迭地收拾桌面上的錢,一邊急切地說:「快把錢收起來,快點!」

        「不許動,站在各自位置不許動!」

        「我們是分局的,別藏了,往哪兒藏?」顧長浩衝進房間,一把抓住想往花盆下塞錢的一個參賭人員,指著另一個呵斥道:「幹什麼,想跳窗,跳啊,跳給我看看?」

        「警察同志,我們隨便玩玩打時間的,來,抽根菸。」

        「隨便玩玩,」顧長浩一邊示意參與行動的部下攝像,一邊指著桌上的賭資問:「這是誰的?」

        被逮了個正著的陳慶余緩了神,一時間沒認出他就是查女兒案子的分局刑警,耷拉著腦袋說:「我的。」

        「叫什麼名字,身份證有沒有帶?」

        「陳慶余,我本地人,家就在前面,沒帶身份證。」

        「輸了還是贏了?」

        「輸了。」

        「輸多少?」

        人一個沒跑掉,錢全在桌上,想賴也賴不掉,陳慶余灰頭土臉地說:「輸四萬多。」

        「你呢?」

        「贏了點。」

        「聚眾賭博,毒資巨大,跟我們走一趟吧。」

        ……

        這裡不是訊問的地方,現在也不是詢問7.11案情況的時候,顧長浩大手一揮,示意部下清點賭資,把一疊疊百元大鈔裝進早準備好的檔案袋,押著四個人下樓。

        離這兒三公里外的一個飯店門口,兩個便衣刑警坐在一輛同樣不起眼的桑塔納轎車上,看著一個矮矮胖胖的男子打著酒嗝跟朋友道別。

        只見他送走朋友,回頭看看四周,背對著馬路朝路牙裡的花壇嘩啦啦撒尿。

        撒完尿,抖了抖,掏出支菸點上,醉醺醺地走到一輛客貨車前,打開車門爬上駕駛座,磨蹭了好一會兒才倒到路上,緩緩往光明社區方向駛去。

        「楊隊楊隊,我小丁,目標已上路,百分百酒駕,我墜在他後面,麻煩您在第二個紅綠燈路口幫我們截住他。」

        「收到,交給我們吧。」

        出遠門崔二萬是不敢喝酒,在家門口他沒什麼顧忌,周圍大路小路四通八達,看見交警轉彎或者乾脆調頭,隨便走哪條路都能到家。

        他哪裡知道已成為交警的目標,反而在暗暗埋怨不應該喝這麼晚的,如果早點回去就能趕上牌局,陳慶余現在有的是錢,不贏他贏誰?

        正琢磨著明天要早點回去,一輛閃爍著警燈的警車出現在眼前。

        酒駕被逮著很麻煩,但同樣沒什麼好怕的。

        開的是空車,車廂裡沒貨,交警一般不會攔,他們又不知道自己喝酒了,攔下來罰不到款簡直浪費時間。

        正暗暗安慰自己,最擔心的事竟生了,只見交警摁下車窗一邊往路邊打手勢,一邊舉著麥克風在大喇叭裡喊話:「我們是交警九大隊民警,請你靠邊停車接受檢查,請你靠邊停車接受檢查!」

        完了,這下麻煩大!

        崔二萬下意識看看後視鏡,只見後面也有一輛警車,想跑都跑不掉,只能老老實實鬆開油門,打方向盤靠邊停車。

        ……

        接到匯報已是深夜1o點,韓博今晚既沒回家也沒跟往常一樣去指揮中心,一個人靜靜地坐在辦公室裡,看著手機裡的照片緬懷因公犧牲的戰友。

        如果當年狠下心扒掉楊勇的警服,就不會生這樣的事。

        如果當年不把他推薦給禁毒總隊,他更不可能犧牲在境外,以至於連遺體都不知道在什麼地方。

        然而,時間不能倒流,這個世界上沒那麼多如果。現在所能做的只有幫戰友照顧好親屬,讓戰友的在天之靈不要為妻兒擔憂。

        送戰友,踏征程,默默無語兩眼淚!

        腦子裡想的全是這些,手機振鈴響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

        「明東同志,不好意思,剛剛聽到,行動進行得怎麼樣?」韓博深吸了一口氣,用儘可能鎮定的語氣問。

        朱明東不明所以,也想不到他此時此刻正為一個戰友離去而心如刀絞,不無興奮地說:「報告韓局,行動非常順利。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們該賭的照樣賭,該喝的照樣喝,被我們逮了正著,按照治安處罰法和交通法規全部辦拘留!」

        「案當晚跟陳慶余一起喝酒的幾個人全落網了?」

        「落網三個,兩個賭博,一個酒駕。」

        陳慶余不可能無緣無故的殺害自己的女兒,案當晚肯定生過什麼,如果直接傳訊不僅會打草驚蛇,而且不利於收集固定證據。

        現在就好辦了,先拘他們十五天,在拘留所裡慢慢問,至少在接下來的十五天內不要擔心走漏消息。

        韓博把習慣性摸摸鼻子,再次叮囑道:「先別急著跟陳攤牌,先詢問案當晚一起喝酒的幾個人,搞清楚情況再組織技術民警秘密勘查陳慶余家,等收集到證據再跟陳攤牌,再一舉擊潰其心理防線。」

        「韓局放心,我親自負責,絕不會再出岔子。」

        「好,我等你們的好消息。」

        與此同時,遠在千里之外的馮朝陽,在省廳禁毒總隊領導的安排下,終於在新陽市的一個武警部隊招待所裡見到了陳勇的父母、妻子和孩子。

        直到昨天中午被幾個公安接到這裡,已經退休六年的陳興安才知道兒子過去這些年不是在南雲做生意,當年也沒被單位開除公職,一直是國家幹部,一直公安民警。

        不過這個遲來的好消息,遠不能消弭白人送黑人的傷痛。

        他緊攥著馮朝陽的胳膊,老淚縱橫地問:「馮局長,小勇的屍體呢,人死不能復生,我不求別的,只想看看屍體,送他一程。」

        「上級正在想辦法,老陳,一定要頂住。小勇走了,你還有孫子,無論如何也要堅持住把孩子拉扯大,把孩子培養成人。」

        韓博派來的人正在路上,公安廳領導正在等消息,思想工作必須盡快作痛,馮朝陽幫他點上煙,誠懇真摯地說:「小勇執行的是秘密任務,打擊的全是惡貫滿盈的毒販,這些年被他送上刑場的沒有1oo個也有8o個!現在身份暴露,誰也不敢保證那些毒販會不會善罷甘休,會不會報復你們。

        上級都安排好了,去深正特區,換個環境重新開始。家裡的事交給我,有什麼事儘管給我打電話。到了深正有韓局,住什麼地方,紅鈺的工作,孩子就學,這些全不用擔心。對了,廳領導說無名英雄一樣是英雄,只是不能公開表彰,烈屬待遇一樣不會少。」

        一個大活人就這麼沒了,陳興安心如刀絞,哪裡在乎什麼待遇。

        回頭看看坐在套房裡抱頭痛哭的老伴和兒媳,再看看坐在角落裡的孫子,淚流滿面地說:「為了東東,我服從上級安排。」

        「這就對了麼,要為孩子著想。」

        馮朝陽松下口氣,掏出小本子一邊準備記錄,一邊低聲道:「韓局派來的同志明天一早就到,他們一到你們就跟他們走,家裡有什麼事全交給我,比如存摺、貴重物品放在什麼地方,我和省廳的同志去幫你們拿,拿到之後交給韓局,請韓局轉交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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