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韓警官 作者:卓牧閑(已完成)

 
Babcorn 2016-10-31 15:51:24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53 485862
Babcorn 發表於 2017-8-6 14:51
第九百六十七章 「做給活人看的」

        江城機場2號航站樓,劉楠楠左手挽著徐紅鈺的胳膊,右手拉著楊東東,緊跟著副中隊長鄭強走進一間餐廳。

        燈箱上有許多菜品的圖片,五顏六色,琳瑯滿目,令人垂涎欲滴。每道菜品後面都明碼標價,最便宜的一碗麵也要68元!

        一點都不實惠,換作平時誰捨得吃?

        但現在不是平時,護送的這一家人早上在新陽武警招待所沒吃幾口早飯,在飛機上又沒動航空公司提供的飛機餐,再不勸他(她)們吃點會餓壞身體的。

        鄭強飛快地觀察四周環境,找到一個靠牆的位置,放下行李說:「楊叔叔,何阿姨,人是鐵飯是鋼,不吃飯怎麼行?看看,有沒有合胃口的。」

        「東東,聽阿姨話,你先點,喜歡吃什麼點什麼。」劉楠楠拍拍孩子肩膀,又回頭道:「嫂子,多少吃點吧,等會兒我們還要趕路。」

        總不吃不是事!

        作為一家之主,楊興東必須要堅強,扶著老伴坐下來,用老家話說:「紅鈺,你不吃東東也不吃,聽話,多少吃幾口。」

        「嗯。」徐紅鈺看看公公婆婆,再看看個頭快有她高的兒子,哽咽地應了一聲,坐到桌邊又抱著頭獨自傷心。

        劉楠楠是縣局唯一的女刑警,是刑警二中隊內勤,平時既要負責內勤工作,也經常執行一些叫門、看押女嫌犯等任務,參加工作六年多,見過不少世面,唯獨沒執行過這樣的任務。

        昨天下午,局長親自打電話讓鄭隊抽調兩個人去貴省接人。

        時間緊急,訂上機票就馬不停蹄趕到江城機場,凌晨2點抵達新陽。

        歸局只說接人沒說接什麼人,甚至不知道是不是押解任務,接這麼稀里糊塗的上了貴省公安廳的一輛警車,連夜趕到武警招待所。

        出示證件,對方確認完自己這些人的身份,就安排了個房間讓住下。

        歸局在電話裡說得很清楚,接人行動必須嚴格保密,對方沒多問,自己一樣不能亂打聽,甚至不能主動跟貴省同行聊。但隔壁房間夜裡生的一切想不知道都不行,這一家人傷心欲絕,斷斷續續哭了一夜,省廳的同志和一位應該對他們很瞭解的領導勸了一夜。

        貴省話跟西川話差不多,能聽懂支言半語。

        何況貴省公安廳如此重視,再傻的人也能猜出他們剛失去一個親人,離他們而去的親人無疑是同行,是一位緝毒民警!

        人丈夫犧牲了,說什麼安慰的話都沒用。

        劉楠楠既是公安幹警也是一個女人,感同身受,看著徐紅鈺悲痛欲絕的樣子特難受,禁不住回頭道:「鄭隊,我去個洗手間。」

        「去吧,順便看看9號候機廳在哪兒?」

        「好的。」

        老王也見不得「生離死別」,起身道:「我出去抽支菸。」

        儘管不認為機場會有什麼危險,鄭強還是交代道:「快點,別走遠。」

        「明白。」

        劉楠楠和老王並肩走出餐廳,回頭看看身後,禁不住問:「王頭兒,您說有必要搞這麼……這麼謹慎嗎,人都已經犧牲了,他們只是親屬。」

        真是頭長見識短。

        老王停住腳步,回頭看著餐廳裡的楊家人,凝重地說:「楠楠,很多事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江省毒案少,到我們那個小縣城更少,你是不知道毒販有多麼凶殘!徐紅鈺的愛人雖然犧牲了,而且死在毒販手裡,但對那些毒梟而言事情並沒有結束。」

        「沒結束,我不太明白。」

        「那我問問你,有戰友犧牲,又是開追悼會,又是追認英模稱號,人死不能復生,做這些又有什麼意義?」

        「……」

        老王邊陪著她往洗手間方向走去,邊輕嘆道:「人最假,死了就沒了,一了百了。追悼會也好,追授榮譽也罷,不是給死人看的,全是給活人看的,鼓舞士氣,激勵鬥志,號召活著的人向犧牲的英雄學習。」

        雖然有那麼點刺耳,但想想是這麼個道理,劉楠楠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毒販不搞榮譽這一套,他們『清理門戶』乃至追殺『叛徒』妻兒主要想起一個震懾作用,給活著的同夥、馬仔看的。他們幹的是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事,指不定哪天就栽我們手裡,所以必須防患於未然。」

        老王頓了頓,接著道:「我以前辦過一個毒案,跟了好幾個月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逮著一個毒販,繳獲2oo多克白-粉,人贓俱獲,可是不管我們怎麼審怎麼問毒販就是不開口,最後判了死刑。」

        「後來呢?」劉楠楠好奇地問。

        「後來主犯在浙省落網,浙省同行過來找我們瞭解情況,我們才知道以前抓的只是一個馬仔。他為什麼死不開口,原因很簡單,從開始販毒那一天起,主犯就跟他們說得很清楚,如果落我們公安手裡,交代是一個死,不交代也是死。

        如果交代,如果出賣兄弟,就殺他滿門!不交代,把事扛下來,活著的人就幫他照顧家人。販賣白-粉5o克就夠上死刑,何況繳獲幾百克,橫豎是個死,所以我們抓的那個寧可被判死刑也不開口。」

        劉楠楠終於意識到貴省公安廳並非小題大做,毒販為確保馬仔落網之後不亂說,完全有可能追殺劉家人。因為追殺劉家人既能讓馬仔手上沾血,背上人命,只有死心塌地跟他們幹,又能起到震懾作用。

        太可怕了,幸好江省毒案不多,幸虧當年沒被安排進禁毒大隊。

        劉楠楠暗暗心驚,再也不想去洗手間了,轉身就往餐廳跑去。

        ……

        為迎接楊勇親屬的到來,韓博專門請了一天假。

        早上驅車趕到馮錦輝家,同馮錦輝兩口子一起拜訪海軍干休所的領導,沒提陳勇犧牲的事,只是說在貴省工作時的朋友一家要來深正住一段時間。

        市公安局領導親自登門,干休所所長和政委很熱情,親自陪同韓博二人看房。

        干休所環境不錯,鬧中取靜,門口有保安,院子裡有給老幹部提供服務的官兵,大門口、院牆上還裝有監控,外人根本進不來。

        韓博對環境很滿意,選了一套位於第二排第三棟二樓的一個三居室。交了半年租金,拿上鑰匙,就同馮錦輝夫婦一起去附近的家具城選家具。

        選完家具去買床上用品和生活日用品,再去商場買家電。

        採購完所有東西,委託馮錦輝的愛人去幹休所等人家送貨安裝,自己則同馮錦輝一起驅車去機場迎接。
Babcorn 發表於 2017-8-6 14:51
第九百六十八章 男兒有淚不輕彈

  隆華區公安分局拘留所提訊室,劉海奇看著顧長浩心裡直打鼓。

  過去這些年因為賭博沒少被抓過,每次都被帶到派出所,公安抓賭不就是為了罰款嗎,每次交點罰款便能回家,最長的一次也只是關了16個小時,從沒來過這地方,還要像罪犯一樣背監規。

  「顧警官,徐警官,我屢教不改,我錯了,我認罰,保證以後不犯,再犯剁指頭!」

  行政拘留手續都辦了,進了拘留所還想走,開什麼玩笑?

  顧長浩瞪了他一眼,翻開筆錄冷冷地說:「劉海奇,你的事不只是賭博,而是聚眾賭博,知道什麼叫聚眾賭博嗎?」

  「一個人也玩不起來啊,不聚眾怎麼玩?」劉海奇忐忑不安地說。

  真是一個法盲!

  顧長浩徹底服了,低頭看看筆錄,「昨晚的賭局是你組織的吧?他們幾個全是你打電話叫過去的吧?用你買的麻將機在你家賭,用你家的地方你家的電,不管輸贏你每圈都要抽頭的吧?」

  這跟聚眾賭博又有什麼關係,聚眾賭博和賭博又有什麼區別,劉海奇糊塗了,撓撓亂糟糟的頭髮一臉茫然。

  「你不老實交代沒關係,別人會交代。」

  顧長浩翻看著筆錄材料,慢悠悠地說:「昨天是被我們抓到的現行,還有我們沒抓到的。上週二晚上也在你家,人比昨晚多,一共三桌,十幾個人參賭,跟開麻將館似的。輸贏真不小,一場下來最多的贏十一萬,輸最少的也輸得三萬多。」

  公安抓賭跟抓piao一樣,不光算這一次的,以前的也追究。

  也不知道哪個王八蛋嘴不嚴,居然什麼事都外捅。

  劉海奇恨得牙癢癢,可又不敢表露出來,只能耷拉著腦袋裝可憐。

  「組織、招引多人進行賭博,從中抽頭漁利,這就是聚眾賭博。賭博違法不犯罪,情節嚴重的也就是罰點款,也就是行政拘留。聚眾賭博就不一樣了,嚴重危害社會秩序,影響人們的生產、工作和生活,往往是誘發其他犯罪的溫床,對社會危害很大,要予嚴厲打擊,屬於刑事犯罪!」

  「刑事犯罪?」

  「就是夠得上判刑,」顧長浩從老徐手中接過《刑法》,翻到關於聚眾賭博的條款,起身走到他身邊,指著條文念道:「看看,《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三百零三條,以營利為目的,聚眾賭博或者以賭博為業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並處罰金。開設賭場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並處罰金;情節嚴重的,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並處罰金。」

  打麻將還打出刑事犯罪!

  劉海奇嚇壞了,愁眉苦臉地說:「顧警官,我們就是在業餘時間玩玩,全是好朋友,沒開什麼賭場,也不是以賭博為業。我有社保,有退休工資,我家有房出租,還有徵地補償,有正當收入,不靠賭博過日子,真就是玩玩……」

  有幾個錢就不安生過日子,整天賭,而且賭那麼大,現在知道怕了?

  顧長浩從未想過追究他的刑事責任,他的情況也夠不上聚眾賭博,只是想嚇唬嚇唬他,讓他老老實實回憶並回答接下來的問題。

  「劉海奇,你不止一次被公安機關處理過,我們的政策你是知道的,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顧警官,我坦白,不過除了沒事打打麻將我沒幹過別的,也不知道別人的事。」

  「放心,我只問你知道的。」

  「顧警官,我年紀大了記性不好,再說日子還得往下過,左鄰右舍,幾十年的好朋友,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我認罰,您能不能別為難我?」

  沒想到還挺講義氣,以為要問他以前跟誰一起賭過的。

  刑警大隊不是治安大隊,對這些不感興趣,況且當務之急是破命案。

  顧長浩不想再跟他繞圈子,冷不丁問:「去年7月10號晚上你跟誰在一起?」

  「7月10號?顧警官,我連上個月10號在哪兒幹過什麼都記不得,哪記得去年的事,」說到這裡,劉海奇突然停住了,直愣愣盯著剛回到位置上的顧長浩,一臉驚詫地說:「7月10號,想起來了,老陳家姑娘好像就那天晚上死的,第二天早上去了好多公安,還找我問過有沒有見什麼可疑的人!」

  「印象深刻?」

  「前一天晚上還跟陳慶余喝酒,第二天他姑娘死了,被人殺了,能沒印象?」劉海奇覺得這是一個很不錯的藉口,又愁眉苦臉地哀求道:「顧警官,我們就是打點小牌,陪陳慶余借賭消愁,人姑娘死那麼慘,案子到現在都沒破,心裡多難受?他就喜歡喝點酒打打牌,我們陪他打發打發時間,讓他心裡好過點。」

  還特麼「借賭消愁」!

  顧長浩被搞啼笑皆非,敲敲桌子:「別打岔,好好回憶一下哪晚的事。」

  「什麼事,顧警官,你不會以為陳紅是我殺的吧?」

  這老傢伙真會聯想,猛地站起身,生怕被冤枉,不等顧長浩開口,站在後面的管教民警立馬上前把他摁了回去。

  「不是你幹的你怕什麼?」顧長浩冷哼了一聲,淡淡地問:「10號晚上你在什麼地方,跟誰在一起?」

  劉海奇意識到不能太激動,不然不是自己幹的都會被認為是自己幹的,仰起腦袋想了想,緊皺著眉頭回憶道:「那天晚上在川味飯店喝酒,陳光明請的客,頭天晚上打牌他贏了,誰贏誰請。」

  「請了哪些人?」

  「我,陳慶余,崔二萬,楊善佑,江國槐,好像就六個人。」

  「光喝酒,沒幹別的?」

  「吃菜。」

  「有沒有說點什麼?」

  村裡死人了,而且死的是牌友的女兒,對7月10號這個日子劉海奇記得很清楚,酒桌上到底發生過什麼一時半會想不起來。

  老徐遞上支菸,掏出打火機幫他點上,拍拍他肩膀:「別急,我們有的是時間,慢慢想。」

  「好,我好好想想。」

  劉海奇苦思冥想了五六分鐘,突然啪一聲拍了下大腿:「想起來了,那天酒沒喝好,陳慶余跟江國槐吵起來了,要不是我們拉著差點動手。」

  就知道案發當晚有事情,顧長浩一下子來了精神,追問道:「他倆為什麼吵?」

  「陳慶余現在有錢,那會兒沒錢,沒錢還跟楊善佑去澳門賭,帶去的錢輸光了還借十幾萬高利貸。放高利貸的人找了一幫混混追著要,天天在他家門口轉悠。陳慶余沒辦法,管我們借。」

  劉海奇又接過一支菸,點上美美的吸了一口,接著道:「別人不敢借我們敢,畢竟一個村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他家房子和宅基地也值幾百萬。我借了,崔二萬借了,楊善佑也答應借給他四萬,江國槐不願意借,還說了幾句風涼話。」

  「什麼風涼話?」

  「說沒錢怎麼不去管兒子女兒要,他兒子有錢,女兒錢更多,」劉海奇磕磕菸灰,繼續道:「說陳紅打扮得那麼時髦,離了婚還有那麼多男的,幾天換一個。陰陽怪氣,說他有那麼多女婿,一女婿出5000,十幾萬不就有了。」

  「陳慶余很生氣?」

  「說他姑娘水性楊花,跟小姐似的整天勾引男人,他能不生氣!」

  「後來呢?」

  「後來就吵起來了。」

  「再後來呢?」

  「被我們拉住了,陳慶余被搞得很沒面子,酒不喝了飯不吃了,連借錢的事也不提了,氣呼呼的先走了。」

  「他一個人走的?」

  「我本來想追出去勸勸他,結果被崔二萬拉住了,楊善佑晚上要去廠裡值班,陳慶余再一走就剩我們四個人,正好湊一桌麻將。」

  被放高利貸的逼債,晚上喝酒時又被人笑話受了刺激,完全有可能跑過去找女兒要錢。

  顧長浩沉思了片刻,又問道:「江國槐為什麼笑話他?」

  「他倆以前就不對付,要不是打牌經常湊一塊,可能到現在都不說話。」

  「陳慶余大概幾點走的?」

  「10點左右吧。」

  ……

  問完劉海奇問崔二萬,然後提訊楊善佑和江國槐,案發當晚川味飯店裡發生的一切基本上搞清楚了,劉海奇沒說謊也沒誇大其詞,他們所說的幾乎全能對上。

  種種跡象無比表明陳慶余具有重大作案嫌疑,提訊完最後一個「牌友」,顧長浩向朱明東匯報。確認陳慶余的老伴正在他兒子家哭訴,朱明東當即命令技術民警採取行動,趁天黑去陳家秘密勘查。

  與此同時,韓博正和馮錦輝一起在海軍某部干休所附近的酒店裡,為遠道而來的楊興安一家接風。

  酒菜擺了滿滿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然而誰也沒食慾,面對美味佳餚誰也不願意動筷子。

  人死不能復生,活著的人還得往下過。

  楊興安到底是當過幾十年幹部的人,比韓博想像中更堅強,他擦乾淚水,哽咽地說:「韓局長,小勇能不能評烈士,能不能恢復警察身份,上級怎麼說就怎麼辦,人都沒了,我們不在乎那點虛名。我就想知道這風頭要避到什麼時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好人還能怕壞人,讓我們背井離鄉改名換姓,這還是共-產-黨的天下嗎?」

  故土難離,韓博能理解他的心情,畢竟親朋好友全是東萍。

  「楊叔叔,我知道這麼安排不太合適,不合情理,你們呢也很難習慣這邊的環境。但為了你們的安全,還是要謹慎一點。現在工廠招工還要填寫簡歷,要留下家庭住址,留下直系親屬的聯絡方式。您住什麼地方,您家的電話,毒販很可能有,萬一他們找上門怎麼辦,您說是不是?」

  「毒販一天不落網,我們一天不能回家?」

  「據我所知,楊勇同志打入的不是一般的販毒團夥,他們心狠手辣,極其殘忍,而且資金實力雄厚,在境外甚至有私人軍隊。對於他們有可能的報復,我們不得不防。」韓博頓了頓,接著道:「為確保萬無一失,他們不落網您不能回去,他們落網您一樣不能回去,直到貴省公安廳禁毒總隊的同志確認沒安全隱患,您才能帶家人回東萍。」

  「老楊,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東東想想。」馮錦輝拍拍東東的肩膀,故作輕鬆地說:「深正的教育條件不錯,韓局親自出面幫著聯繫最好的學校。紅鈺先休息一段時間,等緩過來再工作,工作一樣不是問題。」

  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深正再好也沒自己家好,而且深正消費那麼高!

  楊興安欲言又止,韓博能猜出幾分,連忙道:「楊叔叔,何阿姨,紅鈺同志,你們不用為在深正的開銷擔心,林書記特批了一筆經費,有房租有生活補助,撫卹金另算。林書記還說如果你們在深正住得習慣,想在深正安家,買房時廳裡會想辦法解決點房款,至少能解決首付。」

  一條鮮活的生命連一套房子都換不到,聽上去似乎有些不可思議。

  但是,相比那些犧牲了連烈士都評不上的,省廳能給出這些待遇真實屬不易。

  為了孫子,楊興安沒再說什麼,沉重的點點頭。

  韓博深吸了一口氣,接著道:「以後生活上有什麼困難,儘管給我或馮大打電話,我有時間也會經常來探望。另外,知道你們在深正的只有我、馮局長和省廳的幾位領導,禁毒總隊都不知道,所以老家有什麼事只能聯繫馮局長,馮朝陽局長完全值得信賴。」

  「跟親戚們就這麼斷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

  「紅鈺的父母,東東的外公外婆又不是外人,他們甚至不知道小勇出事了!」

  「楊叔叔,我可以安排人幫您把他們接過來,但不能就這麼聯繫。」

  「不讓他們知道也好,省得他們跟我們一樣以淚洗面。」楊興安長嘆了一口氣,靠在椅背上閉上雙眼,整個人彷彿老了十歲。

  韓博拍拍他胳膊,回頭看向楊勇的妻兒:「紅鈺同志,七年前,我曾認為楊勇同志不是一個稱職的公安民警,甚至把他送上了法庭。現在,我相信只要知道他事蹟的人都不會認為他是一個不稱職的警察,他是一個好警察,是一個當之無愧的英雄!」

  七年前,丈夫被他扒了警服,從一個抓壞人的人變成了階下囚,只是沒坐牢,而是緩刑。

  直到前天才知道,丈夫緩刑期沒滿就復職了,從刑警變成一個緝毒警,從偵查員變成一個情報員。

  徐紅鈺不知道這一切與韓博有關係,只記得丈夫被停職調查之後那一蹶不振的樣子。丈夫是犯過錯,差點冤枉一個瘋子,但丈夫真熱愛警察這個職業,如果再來一次,相信他會作出同樣的決定。

  俗話說從哪兒跌倒就從哪兒爬起來!

  眼前這位對丈夫的評價,在徐紅鈺看來比評選烈士、追授英模更有意義,緊摟著兒子哽咽地說:「謝謝韓局,我想小勇最想聽到的就是您這番話。」

  「其實,他犯錯之後我跟他一直保持聯繫,直到他調到禁毒總隊。」

  韓博不是怕她會恨自己,只是不希望她知道實情之後拒絕自己的幫助,立馬岔開話題:「東東,叔叔再強調一次,你爸爸是一個真正的英雄,比電影電視劇裡的那些英雄更勇敢更出色,我以有他這樣的戰友而驕傲,你也應該為有他這樣的爸爸而自豪。」

  「韓叔叔,我爸不是警察嗎,我爸沒有槍嗎,他是警察,他有槍,他怎麼會死在壞人手上……」

  孩子哇一聲嚎啕大哭起來,面對他的質問韓博心如刀絞,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能摀住嘴一起流淚。
Babcorn 發表於 2017-8-6 14:51
第九百六十九章 抖擻精神

  「馮大,檢出來了,門上、門框上、木地板上,尤其洗手間,試劑一噴顯現出一大片!技術民警正在提取,提取完就送檢,他不是說案發當晚直接回家了嗎,鐵證如山,我看他怎麼狡辯!」

  「門上和門框上也有?」

  「也有,而且不少,我知道女同志有生理期,流點血很正常,但不可能出現在門上門框這些位置。」

  技術民警勘查出那麼多血跡,不是被害人的就真見鬼了。

  分局上上下下被這個案子搞得焦頭爛額,現在終於真相大白,朱明東激動不已,靠在警車邊舉著手機又說道:「想第一時間給韓局匯報,韓局好像關機了,打好幾次沒打通,看樣子只能等檢驗結果出來,等明天上班再匯報。」

  馮錦輝回頭看看干休所,凝重地說:「我跟韓局在一起,他在貴省工作時的一個部下犧牲了,這會兒正在安慰烈士親屬,等會兒我幫你轉告。」

  「韓局的老部下犧牲了?」

  「搞緝毒的,才三十四歲,只能告訴你這麼多,總之晚上別給他打電話,他心情非常不好。」

  「理解,換作我遇到這樣的事,我心情一樣不會好。」

  辦正事要緊,生怕分局再出錯,馮錦輝禁不住提醒道:「朱局,我建議別急著提審陳慶余,先找找看能不能找到凶器,再找11號早上去過現場的所有人,問清楚案發後陳趕到現場有沒有抱被害人屍體,身上有沒有沾上血跡。

  雖說過了8個小時,血已經凝固了,但他如果抱過屍體,身上一樣有可能沾有血跡。現在把情況搞清楚,這就不可能變成疑點,將來就不可能因此扯皮。總而言之,這樣的命案積案證據比什麼都重要,絕不能掉以輕心。」

  「馮大放心,我不會輕易提審他的,就算提審也要讓他接著撒謊,等他拍著胸脯信誓旦旦保證案發當晚沒去過現場,再亮出證據讓他圓不過來這個謊,讓他無法自圓其說。」

  「對,就這麼辦。」

  「馮大,我這邊沒什麼問題,你那邊要多費點心,戰友犧牲韓局心情不好,他安慰親屬,你也要勸慰勸慰他。幹我們這一行,這種事難免遇到,不說了,想想就痛心。」

  ……

  是啊,誰遇上不痛心呢?

  馮錦輝不由想起當年帶過的一個徒弟,小夥子才二十三歲,處理的不是大案要案,只是一起很普通的因打麻將引起的糾紛,一個傢伙輸急了和另外幾個參賭人員大打出手,小夥子接警趕到現場制止。

  結果那混蛋打紅了眼,一板凳砸到小夥子,當場死亡,腦漿都被砸出來了,白的紅的流了一地,現場慘不忍睹。

  金色盾牌,熱血鑄就。

  想到犧牲十幾年的徒弟,再想到韓局那個犧牲在境外的老部下,馮錦輝心情格外凝重,在干休所傳達室門路徘徊就是不願意進去,不敢再去看烈士親屬那悲痛欲絕的樣子。

  韓博在樓上一直呆到快凌晨1點才出來,馮錦輝就這麼在門口等了幾個小時。

  韓博拍拍他胳膊,拉開車門鑽進駕駛室,繫上安全帶扶著方向盤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打著引擎調頭,邊看著後視鏡邊問:「馮大,我們市局這幾年有沒有民警犧牲?」

  「有,過去五年犧牲四個,積勞成疾倒下的不算。」

  「有沒有刑警?」

  「兩個刑警,另外兩個一個是交警一個是社區民警。」

  「回頭安排個時間,陪我去探望探望烈士親屬。」

  毫無疑問,他是有感而發。

  馮錦輝重重點點頭,想想又問道:「慰問過去的五年的?」

  「這種事怎麼能區別對待,只要是因公犧牲的刑警,不管犧牲時壯不壯烈都要慰問其親屬,這也是我們唯一能做的。對了,積勞成疾倒在工作崗位上的也要慰問。想想我這個刑偵副局長真不稱職,要不是楊勇出事,根本想不到這些。」

  「你是局領導,要管的事太多。」

  「再忙該管的還是要管,提起命案就是人命關天,被害人的命是命,我們民警的命一樣是命,不能讓英雄流血犧牲再讓英雄親屬流淚。」

  認識這麼久,從未見他如此難過過。

  馮錦輝立馬岔開話題:「韓局,隆華分局有消息了,他們從陳慶余家勘查出多處疑似被害人的血跡,已取樣送檢,檢驗結果天亮前應該能出來。」

  「案發當晚陳慶余有沒有異常?」

  「有,當晚一起喝酒的幾個人證實,案發前他去澳門賭博,欠下十幾萬高利貸,放貸的人找了一幫混混追討,他迫於無奈管一起喝酒的牌友借錢,期間被一個牌友取笑,發生口角,差點大打出手……」

  人不能總沉浸在痛苦裡,韓博摁下車窗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抖擻起精神:「陳慶余激情殺人的可能性較大,有計畫有預謀作案的可能性較小。換言之,他不太可能事先準備凶器,凶器也不太可能是從家帶到女兒家的。」

  馮錦輝真沒想到這一茬,頓時眼前一亮:「凶器應該是陳紅家的,陳紅跟她侄女關係最好,應該再找她侄女問問。」

  「虎毒還不食子呢,要不是賭博他也不會走到這一步,賭博真是害死人。」

  「一個賭一個毒,社會危害性太大了。」

  作為局領導不能總多愁善感,韓博想想又問道:「馮大,去年的另外三起命案有沒有頭緒?」

  「一個水漂,一個屍體被扔在草叢裡且高度腐敗的無名屍,一個被捅死在涵洞下面的乞丐,身份全沒搞清楚,一點頭緒沒有。」

  「水漂的那具屍體有沒有可能是香港那邊漂過來的?」

  「有這個可能,最開始也是邊防發現的,港澳聯絡科當時通報過,香港那邊說沒相似的失蹤人口登記。」

  「當時沒有,不等於現在沒有,再讓港澳聯絡科問問。」

  「行,明天一早就讓小高去辦。」

  「對了,抽調人員的事要抓緊,辦的全是大案,『積案辦』這點人手可不夠。周局已經同意了,等人員配齊再給你們四台車。」
Babcorn 發表於 2017-8-6 14:52
第九百七十章 「雷霆行動」

  當上市局副局長之後,韓博最大的感觸是會議多了,各種活動多了。

  省廳召開的關於刑偵、經偵、技偵方面的會議必須要參加,市裡關於綜治維穩之類的會議只要點到名也要參加,然後是內部的各種會議,諸如全市刑偵工作會議、部署專項行動等等。

  考慮到他這個「破案局長」很忙,許多會議關局和周局還特意安排另外幾位副局長去,就這樣還「三天一大會、兩天一小會」。

  表彰、接待等活動同樣不少,今天一上班又遇上一個活動。

  市公安局以「忠誠保平安基層建功勛」為主題,隆重舉行機關民警下基層掛職鍛鍊歡送儀式,關局親自參加並講話。市局黨委全體成員,市局各單位主要負責人和100多名下基層所隊掛職的機關民警參加儀式。

  既是鍛鍊幹部,也是「警力下沉」的重要舉措。

  動員部署、上報人選、統籌分配搞了很長時間,甚至對「下派」的機關民警進行了5天的封閉式培訓。

  這些年「機關化」越來越嚴重,機關民警這麼多,基層所隊警力卻那麼緊張,警力下沉非常有必要,這樣的活動韓博很願意參加,甚至覺得下派100個太少了。

  歡送走即將要過「白加黑」、「5+2」生活的機關民警,跟關局、周局寒暄了一番,韓博回到辦公室換上便服,背上電腦包獨自步行去地鐵站,打算先乘地鐵再換乘公交前往辦案地點設在安保區的一個專案組。

  剛走進地鐵站刷完卡,江亞男打來電話,不等他開口便機關槍似的說:「一個人過是不是很逍遙?嫂子打電話了,讓我提醒你有時間回家開窗通通風。」

  差點忘了這一茬,韓博笑道:「今晚沒什麼事,今晚回去。」

  「今晚別回去,晚上來我家吃飯。」

  「什麼事?」

  「學文和佳琪來了,當然要聚聚,星偉下午也回來。」

  「學文和佳琪來了,我怎麼不知道?」韓博倍感意外,下意識停住腳步。

  江亞男回頭看看田學文一家三口,拉開車門沒好氣地說:「你是大局長,你多忙啊,哪會在意我們這些沒出息的老同學。對了,還有沒出息的老部下。」

  田學文不只是考研時的老同學,在北-京進修那四年經常聚,後來甚至把他從北-京拐到南港。跟李佳琪的關係同樣不一般,她既然是同事戰友也是弟妹,被外派去南非那些年,去年剛賣掉的濱江小區那個家就是他們兩口子幫著照應的。

  不誇張地講,他們真跟親人差不多。

  韓博很是歉疚,急切地問:「不開玩笑了,他們在哪兒,什麼時候到的,打算在深正玩幾天?」

  「在我身邊,準備去中英街,」江亞男挺著大肚子挪上駕駛座,回頭跟田學文、李佳琪和小傢伙田壯壯做了鬼臉,趴在座椅上說:「昨晚到的,曉蕾送他們去機場的,學文過來參加一個學術研討會,佳琪請了一星期假,也不是請假,是補休,帶壯壯過來玩幾天。」

  「昨晚來的,怎麼不給我打電話?」

  「還好意思說,昨晚給你打多少次,一次沒打通,失蹤失聯!你如果不是警察,不是公安局副局長,我們早打110報警了。」

  想起來了,昨晚安撫楊勇的親屬,手機關機,誰也打不進來。

  韓博正準備解釋,江亞男突然道:「學文想跟你說話,你們聊,我開車。」

  「韓哥,忙不忙,沒打擾你工作吧?」師兄調到深正這麼久,還是頭一次來找他,田學文真有那麼點興奮。

  「沒有,我在地鐵站,能聽清楚嗎?」

  「還行,不過確實挺嘈雜的。」

  「地鐵站就這樣,有信號已經很不錯了,」韓博不想上車打電話影響他人,乾脆走到一邊等下一趟車,看著熙熙攘攘的人流,調侃道:「參加學術研討會,學文,是不是製藥公司組織的,請你們來開個學術會,幫你發幾篇論文,請你免費旅遊,完了好讓你幫他們多開藥。」

  田學文被搞得很尷尬,因為來參加的這個學術研討會確實是藥商組織的,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看樣子被我猜中了,有便宜不佔王八蛋,反正他們有的是錢,而且確實能利用這個機會跟同行進行學術交流。但作為一個救死扶傷的醫生,不能忘記希波克拉底誓詞,不該開的藥不要給人家開,不該拿的不能拿。」

  也只有他才會說這些話!

  田學文回頭看看妻子,笑道:「韓哥,我們市一院是無紅包醫院,其它科室不知道,反正我們科室沒人拿藥品回扣,也沒有創收任務。」

  他在腫瘤外科,而市一院的腫瘤外科是全南港腫瘤治療方面條件和技術最好的科室,據說許多病號都住在走廊裡,走廊臨時加的床位都很緊張,許多病人不得不在醫院附近租房或住旅社。

  「生意」好的要死,根本不愁沒病人。

  更重要的是,師弟整個一「書呆子」,不太會撒謊,韓博相信他說的是真話,不無自嘲地說:「別介意,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怎麼會介意,換作一般人才不會說這些呢,」想到師兄的為人,田學文不禁問道:「韓哥,你都已經市公安局副局長了,怎麼還擠地鐵,單位沒配車嗎?」

  「有車,你在深正待幾天就知道了,開車真沒坐地鐵快。尤其關內三區,從早堵到晚,我真被堵怕了,不想再把時間浪費在路上。」

  「聽亞男說香港不怎麼堵。」

  「香港是不怎麼堵,香港跟深正是差不多大,但香港才多少人多少車,深正人口是香港的兩倍可能還不止,如果把常在深正的外地車輛算上,機動車是香港的三至四倍,再加上到處在搞市政工程,不堵才怪。」

  「你出去檢查工作就這麼坐地鐵擠公交?」

  「有時候也坐車。」韓博不想再聊自己,笑問道:「佳琪呢,讓佳琪接電話。」

  「哥,我在呢。」

  「不好意思,應該我去機場接的,這樣吧,今天亞男安排,明天晚上我來,找個味道最正宗的粵菜館,好好給你們接風。」

  「哥,你忙你的,我們又不是外人,沒必要因為我們影響工作。」

  「再忙也要吃飯,就這麼說定了。把電話給壯壯,我跟他說幾句。」

  ……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何況來的不是一般的朋友,

  韓博很高興,在電話裡聊了一會兒確定明晚一起吃飯,後天帶佳琪去刑偵局法醫檢驗鑑定中心參觀參觀,才意猶未盡地收起手機走進剛停下的地鐵車廂。

  前段時間李曉蕾遇到那個臭流氓時,他正在省廳參加會議,那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會議。

  從2000年到現在,粵港澳三地警方根據打擊犯罪形勢需要,確定每年開展一次以打擊跨境有組織犯罪、港澳黑社會組織入境滲透犯罪活動為主要內容的統一聯合專項行動,已先後成功開展了代號為「獵狐」、「曙光」、「驕陽」、「冬日」及「雷霆」系列等多次統一聯合行動,嚴重打擊了各類有組織跨境犯罪,為維護香港、澳門和東廣的社會治安穩定起到了重要作用。

  去年底以來,系列跨境犯罪案件時有發生,說明跨境犯罪苗頭有所抬頭,跨境犯罪氣焰較為囂張。

  針對這種形勢,三地警方決定以更大力度聯合打擊跨境犯罪,為確保打擊力度和打擊效果,三地警方提前謀劃今年的聯合打擊行動,確定「雷霆12」行動十類重點打擊目標:

  黑社會犯罪;非法販運或藏有槍支以及危險品犯罪;高利貸及其引發的違法犯罪;跨境非法賭博;追收賭債違法犯罪;跨境販毒;跨境**、販賣人口犯罪;涉及電話、網路、銀行卡或偽基站的跨境詐騙犯罪;有組織跨境盜竊犯罪;地下錢莊及跨境洗黑錢和緝捕跨境藏匿的通緝犯!

  省廳專門成立了行動指揮部,由副省長、公安廳長親自擔任總指揮,廳黨委副書記、常務副廳長,廳黨委委員和出入境管理局、治安局、經偵局、刑偵局、禁毒局等多部門主要領導為指揮部成員,組織全省十幾個市的公安機構聯合進行打擊。

  如果說省廳是「主會場」,那麼,深正市局就是其中一個而且是最重要的一個「分會場」。

  作為主管刑偵、經偵、技偵的副局長,韓博當仁不讓地成為市局「雷霆12」行動的總指揮,即將要去視察的專案組,所承辦的也是「雷霆12」行動重點辦理的案件之一!

  正想著4.25專案組這些天有沒有在香港警方的協助下取得一些進展,手機又響了,這次是隆華分局黨委委員朱明東打來的,他要匯報的不用想也知道是「2011.711」案。

  「明東同志,我在地鐵上,稍等一下,我戴上耳機。」

  局領導喜歡輕車從簡,不喜歡前呼後擁,據說連匯報材料和發言稿都自己擬,從來不要秘書科的秀才代勞,關於他坐地鐵朱明東並不奇怪,等韓博戴上耳機說可以了才開始匯報。
Babcorn 發表於 2017-8-6 14:52
第九百七十一章 雷霆行動(二)

  「我們詢問過7月11日上午所有去過現場的人,包括陳慶余自己都聲稱趕到現場之後沒碰過被害人屍體。另外,勘查完現場之後是去拉屍體的殯儀館工作人員幫著清理的,清理得乾乾淨淨,也就是說他不可能沾上被害人的血跡。」

  局領導正在地鐵車廂裡,身邊有許多乘客,說話不太方便。

  朱明東不等韓博發表意見,接著道:「同時,在馮大的提醒下我們找到被害人的侄女,她絞盡腦汁想了近一個小時,終於想起被害人家有一把40多釐米長的日-本武士刀。工藝品,放在架子上的那種,是被害人前夫留下的。

  離婚之後,被害人不想看到前夫留下的東西,就把刀收起來了,放在一個紙箱裡。被害人侄女依稀記得,那個紙箱好像就放在客廳角落裡。

  現場沒有,11日那天我們請求刑偵局提供警犬支援,案發現場附近全嗅過,同樣沒發現凶器。我們覺得凶器有可能被陳慶余帶回了家,於是今日凌晨2點,組織警力對陳慶余家進行搜查,結果在他家廢棄多年的水井裡找到了,就是那把日-本武士刀!」

  「法醫怎麼說?」韓博低聲問。

  「刃長刃寬全對上了,法醫幾乎可以肯定武士刀就是凶器。就在5分鐘前,技術處從武士刀上檢出被害人的血跡,DNA比對上了。」

  天底下沒那麼多巧合,陳紅不是陳慶余殺的還能有誰?

  這個案子之所投入那麼多警力財力遲遲未破,之所以一直拖到今天,一是案發後一個不速之客闖入命案現場,不僅留下一堆痕跡,還見財起意趁火打劫,直接誤導了專案組的偵查方向。

  二是虎毒還不食子呢,誰能想到凶手會是被害人的親身父親!

  韓博暗嘆口氣,低聲道:「可以跟他攤牌了,看他怎麼狡辯。」

  「韓局,我剛到拘留所,我親自提審。」

  「好,結果出來給我打個電話。」

  「是!」

  ……

  鐵證如山,審訊工作比預料中更順利。

  韓博換乘公交即將抵達「4.25」專案組所在的一棟舊廠房附近時,再次接到朱明東匯報,在鐵的事實面前陳慶余不再狡辯,心理防線徹底被擊潰了,追悔莫及,嚎啕大哭,一個勁罵自己不是人,甚至要求政府槍斃他。

  據說他交代,之所以對親生女兒痛下殺手,不是因為賭,至少不完全因為欠下一屁股賭債,而是因為喝多了,神志不清。想借錢不僅被女兒拒絕,甚至被女兒指責,惱羞成怒,一時沒控制住……

  說到底還是因為賭,找什麼藉口。

  又是一起家庭悲劇,但不管怎麼說把市局刑偵局和隆華分局搞得焦頭爛額的一起命案積案終於順利告破了,對被害人、對全社會都能有一個交代。

  韓博輕嘆口氣,掛斷朱明東的電話,撥通安保分局刑警大隊副隊長陳鳴的手機,像跑業務的推銷員一般在舊廠房門口徘徊了兩三分鐘,一個身材工作服的中年人從傳達室迎了出來。

  「進去說。」韓博緊握了下陳鳴的手,穿過鐵門走進廠區。

  「韓局,那邊視線好。」

  「走,帶我過去看看。」

  「是。」

  韓博邊跟著他往廠區西北角走,邊看著正往車間運貨的叉車司機,不動聲色問:「陳鳴同志,你們在這兒沒引起別人注意吧?」

  「韓局放心,門口牌子上的隆盛電子股份有限公司早倒閉了,車間和辦公樓出租,現在這兒有四個小廠和三個公司,第二排變成了倉庫,租給了外面的公司。人來人往,誰也不認識誰。」

  「這就好,千萬不能打草驚蛇。」韓博終於松下口氣,邊走邊看不知不覺已走到一棟鋼結構廠房前。

  大門緊鎖,陳鳴上前敲敲大門上的小鐵門。

  不一會兒,門吱呀一聲打開了,出現一張年輕的面孔。

  韓博朝年輕的刑警微微點點頭,徑直走進車間,偌大的車間空蕩蕩的,到處是灰塵。從外面看只有一層,事實是兩層。

  順著鐵梯子爬到二層,只見角落裡有一個用彩鋼板隔成的辦公室,辦公室裡一張辦公桌,幾張鋼絲床,桌上擺著幾個對講機,兩個便衣民警一個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用三腳架支著的單筒望遠鏡觀察後麵廠區的動靜。

  另一個便衣則坐在辦公桌邊,看筆記本電腦上的監控畫面和連接在單筒望遠鏡上的攝像機傳輸過來的實時視頻。

  「同志們,韓局來看望大家了。」

  陳鳴話音剛落,韓博才注意到身後還有個門,裡面有個小套間,兩個應該是輪流休息的民警急忙爬起身,衣冠不整,一臉尷尬。

  「同志們,辛苦了。」韓博一邊示意他們別拘束,一邊笑道:「雖然去過好幾次分局,但除了陳鳴同志一個都不認識,自我介紹一下吧。」

  「安保分局禁毒大隊副大隊長王大鵬,正在執行任務,請韓局指示!」

  「沒有指示,只是來瞭解一下情況。」韓博舉手回禮,拍拍王大鵬胳膊又轉身看向另一個民警。

  正在進行的是分局刑警大隊和禁毒大隊的聯合行動,在場的有刑警,有緝毒民警,還有三個民警在後麵廠區附近。

  等他們一一自我介紹完,跟他們一一握完手,韓博湊到望遠鏡前,透過望遠鏡看著後面很靜很冷清的廠區問:「有沒有發現異常,NB(香港警務處毒品調查科)請我們協查的那三個香港籍嫌疑人有沒有來過?」

  「報告韓局,三個目標始終沒露面。」

  陳鳴俯身道:「要說異常,這個廠還真有點可疑,這麼大廠區只有兩個工人,一個看門,一個每隔三四個小時去一趟車間,沒原料運進來,也沒成品拉出去,用電不少但也不算很多,不太像製毒工廠。」

  「能不能混進去看看?」

  「難度很大,從這個角度看不見,其實裡面養了三條狼狗,廠裡的兩個人警覺性極高,狼狗一叫就跑出來巡視。」

  「他們不出去?」

  「極少出去,吃飯全是叫外賣。」

  香港警務處毒品調查科懷疑三名香港籍男子販毒,而這個工廠就是那三名涉嫌販毒的香港人投資的,廠裡的兩個人也是他們的親戚,三個主犯都不在不能打草驚蛇,更何況還沒搞清其毒品來源,沒搞清其毒品是怎麼從內地運到香港的。

  韓博想了想,起身道:「他們在香港販賣的是冰-毒和大-麻,製造冰-毒需要原料,製造過程中會產生大量刺激性氣味,既沒原料運進來,我剛才在外面轉了一圈,一樣沒聞到化學品的氣味,可見這裡是冰-毒製造工廠的可能性不大。」

  「製造大-麻更不可能,大-麻是種出來的,韓局,我們認為這裡極可能是倉庫。」

  「想進去看看倒不難,」王大鵬禁不住說:「以安監或者消防的名義隨便找個藉口就能進去,他們沒理由阻攔,主要是怕打草驚蛇。」

  既然是毒案,那就要打鏈條。

  更重要的是,三個香港毒販非常狡猾,儘管香港警務處毒品調查科幾乎可以肯定他們販毒,但一直沒拿到證據,如果這個工廠只是一個他們專門用來轉移兩地警方視線的煙霧彈,現在不管採取什麼行動都會驚動他們。

  韓博習慣性摸摸鼻子,冷冷地說:「NB應該不會搞錯,而且這個工廠就像你們說的確實可疑,先盯著吧。這個梢有得盯,你們要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

  「韓局放心,我們有心理準備。」
Babcorn 發表於 2017-8-11 15:02
第九百七十二章 雷霆行動(三)

  香港警察總部,聯絡事務科。

  自「雷霆12」行動拉開帷幕以來,往日顯得有些冷清的聯絡事務科辦公區變得異常忙碌。

  打擊跨境犯罪內地公安需要香港警方協助,香港警方更離不開內地公安的協助。從籌備「雷霆12」行動那一天,東廣各市公安局便整理涉及跨境犯罪的線索,彙總上報到省廳,再由省廳的港澳事務聯絡科向香港警務處聯絡事務科通報。

  香港這邊的有組織罪案及三合會調查科(O記)、毒品調查科(NB)、商業罪案調查科(CCB)和東九龍、西九龍、新界北和港島等幾個總區重案組也將涉及跨境犯罪的線索彙總上報到總部,再由聯絡事務科向內地公安通報。

  通報只是一方面,兩地警方的「雷霆12」行動指揮部確定要重點打擊的目標之後,聯絡事務科還要負責後續的協調。

  儘管警隊一直以來不提倡加班,就算需要加班事後也會安排補休,但現在聯絡事務科卻一反常態地開啟加班模式,事務科警員和文職人員兩班倒,辦公區裡的十幾部電話此起彼伏響個不停,傳真件不斷吐出中英文的案件材料。

  「阿玲,趕緊把這個傳給東廣公安廳。」

  「阿生,負責『大頭魚案』的內地同行聯絡上沒有,如果沒有再給東廣公安廳打個電話,西九龍重案組希望派一個弟兄過跟進。」

  「Yes!」

  每年的聯合打擊行動都能破獲一大批案件,都能緝捕一大批嫌犯,通過這樣的聯合行動能告訴那些違法亂紀的人,內地不是他們的「避風港」。

  想到這次的聯合打擊行動又能將一批混蛋繩之以法,黃警司累並快樂著,剛從文員手中接過咖啡,辦公室裡的電話又響了,連忙回到位置上摁下免提。

  「黃Sir,我阿濤,早上收到入境處的消息,上次跟你提過的馬來人入境了,收到消息之後我立即安排兄弟跟進,結果發現他和『麻成』、『大隻廣』碰面之後直奔囉湖口岸,我的兄弟也只能跟到口岸,能不能請深正同行幫幫忙,幫我們盯死他們,看他們下一步有什麼動作?」

  電話那頭是商業調查科的主管,急需深正同行協助的案子也是一起大案。

  如果請東廣的其它公安局幫忙會比較麻煩,必須先聯繫東廣公安廳港澳事務科,要準備一大堆文件通報案情,再由東廣公安廳聯繫市一級公安局。

  深正的情況不太一樣,深正市公安局獲得北-京方面授權,市局刑偵局一樣設有港澳聯絡科,兩地警方可以直接聯繫、接觸。

  更重要的是,主管刑偵、經偵、技偵且全權負責深正方面「雷霆12」行動的副局長韓博是老朋友,特事特辦,直接給他打電話就行了,沒必要走那些繁瑣的程序。

  黃警司拿起筆,一邊準備做記錄一邊問:「馬來人和本港的幾個嫌犯到了什麼位置,他們有沒有過關?」

  「沒有,快到關口了,我這邊可以請入境處和海關的兄弟拖延一會兒。」

  「沒問題,把你手下的號碼給我,我這就幫你跟深正方面聯絡。」

  「好的,謝謝黃Sir。」

  ……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韓博陪盯著不生產塗料的塗料廠的刑警和緝毒民警在舊廠房裡剛吃完盒飯,正準備打道回府,塗料廠裡的一個目標在傳達室裡接了個電話頓時忙碌起來,拿上一個背包跑進第二排車間,進去之後不知道往包裡裝了些什麼東西,背上包跟同夥道別。

  他沒交通工具,要跑到工業區主幹道打車或乘坐公交。

  就算有交通工具也不可能離開專案組視線,塗料廠附近有三個便衣,有兩台懸掛地方牌照的車,從盯上他們的第一天起就做好了隨時跟蹤監視的準備。

  「陳大陳大,目標到了公交站,目標正在打電話,看樣子打算坐公交車。」

  「你們先盯著,我們馬上到,」陳鳴抬頭透過後視鏡看看坐在後排的韓博,又對著別在衣領的麥克風問:「他站在路南路北,打算往哪個方向去?」

  「在路南,應該是去市區。」

  「工業區坐公交的人不多,你們別下車,以免打草驚蛇,我們超到前面去,在下一個站牌等他。」

  「是!」

  陳鳴顯然認真研究過周邊路況,猛打方向盤抄近路。

  坐在副駕駛的分局禁毒大隊副大隊長王大鵬掛斷手機,回頭匯報導:「韓局,剛才那個電話技偵支隊監聽到了,果然是從香港打過來的,通話時間不到一分鐘,他們似乎約定過有什麼暗語,只說按老樣子去老地方送貨。」

  毒案不是一般刑事案件,社會危害性太大,案件偵查過程中可以採用技術手段。

  韓博點點頭,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動是好事,就怕他們不動。你們先盯著,看看誰去接貨,安排一組人盯死接貨人,等貨到下家手裡,最好是下下家手裡再動手,看看是到底是什麼貨。」

  這無疑是最保險的辦法。

  陳鳴想了想忍不住問:「韓局,如果接貨人打算把貨走私到香港呢?」

  「發現有走私往香港的跡象,立即請港澳事務科給香港方面通報,由NB的人接手。」韓博收起手機,拿上包,又說道:「前面路口停一下,我就在前面下車,你們忙你們的,別管我。」

  盯這麼久,案件總算有點眉目,現在不是客套的時候。

  陳鳴也不矯情,一邊打轉向燈準備靠邊停車,一邊應道:「是!」

  車剛剛停穩,韓博立即推開車門,拍拍車頂目送走部下,正準備看看周圍過路的出租車,手機又響了,一看來電顯示原來是香港警務處的老朋友。

  「黃Sir,你不給我打電話,我也要給你打,『4.25案』在內地的一個嫌犯有動靜了,剛接到香港那邊打來的一個電話,這會兒正在去送貨的路上。不知道NB有沒有請CIB協助,如果請了的話CIB應該也監聽到剛才那個電話。」

  他是「雷霆12」行動深正方面的總指揮,知道這個情況很正常,只是沒想到對情況掌握得如此及時。

  黃警司楞了一下,看著桌子的便箋說:「韓Sir,CIB有沒有參與真不太清楚,我稍後打電話問問,再提醒一下NB,請他們隨著準備跟進。」

  「我就是這個意思,如果在我們視線裡的嫌犯送的確實是毒品,那麼接貨人很可能將毒品走私至香港。如果你們銜接不上,我們還不如當機立斷收網。」

  「放心吧,我們這邊絕對不會有問題。」

  毒品案當然要抓大魚要打掉整個鏈條,不過黃警司現在顧不上那麼多,急切地說:「韓Sir,我們這邊有個緊急情況,CCB跟了近兩年的一個案子的幾個嫌犯馬上過關去內地,你能不能安排幾個兄弟幫我們盯住,看看他們去內地干什麼,在內地有沒有同夥。」

  「馬上過關?」

  「我們這邊最多只能拖延20分鐘,不然會引起嫌犯警覺。」

  「把嫌犯資料發到我手機上。」

  「馬上。」

  香港同行看上去很急,韓博剛掛斷電話,手機響起短信提示音。

  一個馬來西亞人,三個香港人,護照和香港身份證信息一應俱全,韓博一刻不想耽誤,立即給口岸和技偵支隊打電話,要求口岸的同志先與CCB的警員聯繫,先銜接上,等行動技術支隊的民警趕到再由行動技術支隊接手。

  安排好一切,確認香港同行非常重視的四個嫌犯跑不了,韓博才再次撥通黃警司電話,才問起案情。

  「這是一個信用卡犯罪集團,有證據顯示他們先在本港購買英、美等國商業銀行發行的國際流通卡信息,然後找專業人士進行偽造,再返回香港或去澳門刷卡購買奢侈品,最後在深港兩地銷贓套現。

  CCB跟了近兩年,只收集到他們購買國際流通卡信息和銷贓套現的證據,直到現在都沒搞清最重要的偽造信用卡的環節。馬來人這次入境直奔深正,說明偽造信用卡的窩點極可能在深正。」

  偽造信用卡,而且偽造的是英、美銀行的信用卡,這可是如假包換的高智商犯罪。

  這樣的案子韓博還是第一次遇到,不禁笑道:「黃Sir,儘管放心,如果偽造窩點在深正,我會把他們一網打盡的。」

  「主犯要移交給我們,也就是那個馬來人和三個香港人。」

  「看情況吧,而且這麼大事我要向上司匯報。」

  「韓Sir,我們是老朋友了,其它案子可以商量,這個案子的嫌犯一定要移交給我們。為了打掉這個犯罪集團,我們不止一次去過澳門,還通過國際刑警請馬來、新加坡和印尼警方協助調查,案件材料堆起來有幾尺高,如果不能讓他們在香港受審,我很難向上司交代。」

  瘋狂偽造信用卡,在深正、香港和澳門三地瘋狂盜刷,涉案金額少不了,絕對有搞頭。

  可想到主要犯罪事實不在深正,證據也全在人家手裡,韓博只能退而求其次:「好吧,我幫你們爭取爭取。」
Babcorn 發表於 2017-8-11 15:02
第九百七十三章 雷霆行動(四)

  相比往年的聯合打擊行動,今年的「雷霆12」行動在打擊有組織犯罪方面有所不同。

  往年主要打團夥,去年剛打過一次黑,打掉大小涉黑團夥四十幾個,還組織上百警力非常高調地踩過香港老牌幫派「和勝和」的場,攪和了「和勝和」在深正擺的「江湖宴」。

  不管深正還是香港,沒被打掉的幫派和涉黑團夥都很收斂,不敢在風頭上惹事。所以今年的打擊有組織犯罪主要是追捕逃到香港的嫌犯,以及協助香港警方緝捕逃到深正的三合會嫌犯。

  韓博從安保區趕到刑偵局,會同王東局長一起聽負責這項行動的民警匯報。

  長長的抓捕清單上只打了六個勾,截止昨日下午只抓獲六名,韓博有那麼點遺憾,但也不是特別失望,畢竟深正這麼大,人口那麼多,追捕有時候真靠運氣,香港那邊同樣如此,急是急不來的,況且「雷霆12」行動剛展開不久。

  追捕這種事韓博也給不出更好的建議,聽完匯報來到小會議室,和王東、邱慶國、錢大海三人開起小會。

  「富田區前晚發生命案已告破,四名嫌犯無一漏網,其中一個嫌犯是在醫院逮著的,他跑掉之後抱有僥倖心理,竟跑到醫院打聽受害者傷勢重不重,被我們在醫院蹲守的民警逮了正著。」

  命案積案要重視,現發命案一樣要重視。

  錢大海副局長匯報的這起命案韓博早接到匯報,但沒去現場。

  因為案情並不複雜,甚至可以說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引發的血案。兩幫倒騰手機的小年輕在大排檔吃夜宵,其中一個小年輕發現鄰桌的人總是偷看他的女友,還肆無忌憚議論著,於是發生口角,進而引發群毆。

  兩幫人打急眼了,其中一個抄起烤肉攤上的刀,在混亂中捅了對方三刀。

  現場附近有監控,整個過程清清楚楚。

  跑掉的那幫人把手機拉在現場,並且他們本就在附近的電子城倒騰手機和平板電腦等電子產品,順藤摸瓜很快就搞清楚他們的身份,富田分局刑警大隊所要做的就是追捕。不是什麼疑難案件,市局副局長自然沒必要去。

  韓博放下茶杯,又問道:「囉湖區那起呢?」

  「情況基本搞清楚了,不是他殺,是不慎墜樓,但與落網的四個嫌犯有一定關係。民間借貸引發的案子,四個專門幫人討債的嫌犯非法拘-禁,債務人被關了兩天,趁嫌犯不注意想爬窗跑,結果落水管鬆動,就這麼從三樓摔下來了。」

  這個案子很麻煩,死者親屬認定是他殺。

  想到這些,錢大海又凝重地說:「分局法醫前前後後勘查過四次現場,我又組織市局法醫去勘查過,也去檢驗過屍體,無論從現場痕跡和屍檢結果上看都是不慎墜樓。反覆審訊,四個嫌犯的口供也全能對上,但死者親屬就是不願意接受這個結果。」

  一個大活人就這麼死了,死者親屬的心情可以理解。

  幹這一行少不了遇到這樣的事,在南-港工作時甚至專門組織專家進行對檢驗鑑定結果有爭議的刑事案件進行過一次清理。跟當事人及當事人親屬擺事實講道理,苦口婆心做工作。

  現在的環境比當時更複雜。

  網絡時代,個個會上網,消息傳播速度極快,一些事在傳播過程中不斷被放大。

  韓博可不想「上頭條」,不想深正CID成為全國網民關注的焦點,沉吟道:「回頭給富田分局說一聲,別急著動員親屬火化死者屍體。先做親屬工作,能做通最好,如果實在做不通,可以讓死者親屬去找檢察院或其它法醫檢驗鑑定機構檢驗屍體,儘可能化解矛盾,而不是讓矛盾激化。」

  「好的,我等會兒就給分局打電話。」

  「提起墜樓,我想起上個月你們提到的那起跳樓案,查得怎麼樣,情況搞清楚沒有?」

  「情況基本搞清楚了,很麻煩。」

  王東一想到這起楠山區領導都很重視的案子就頭疼,一臉無奈地說:「經過三大隊縝密偵查,可以確認這是一起典型的設賭局出老千的案子。其中一個嫌犯叫阿坤,香港人,也只知道他叫阿坤。

  他們先物色具有一定經濟實力的作案對象,以洽談投資、合作經營為名騙取私營企業主信任,主要是珠三角一帶的民營企業家。然後,利用騙請事主去境外投資考察的機會,伺機誘騙事主參加賭局進而實施詐騙。」

  只知道一個民營企業的老闆跳樓了,沒想到有內情。

  韓博緊皺起眉頭,下意識問:「作案多起?」

  「嗯,不查不知道,一查才發現該團夥在過去兩年內至少作案十四起,物色的對象都是中小企業老闆,事先顯然評估過那些老闆的身價,然後根據那些老闆的承受能力去佈局。」

  王東頓了頓,接著道:「如果對象是做房地產生意的老闆,他們就偽裝成也是做地產生意的大老闆,要去買你的樓。經過一段時間的親密接觸,天天吃吃喝喝,所用時間一般在兩到三個月,慢慢取得對方的信任。

  看時機差不多了,就提出一起去泰國考察去談生意,到泰國之後又將事主帶到位於柬埔寨的賭場。一般都是先喝酒,等喝得迷迷糊糊差不多了,團夥中的其他成員就提出『打兩副牌,賭兩把娛樂娛樂。

  一般是玩撲克牌,而參與賭局的應該是該團夥早已找好的『槍手』,也就是專門出老千的人,事主自然會輸得精光。有錢的給錢,身上沒那麼多錢的打欠條。先後有14個老闆輸得賣地、賣廠以致破產,楠山區的那個老闆更慘,輸得一回來就跳樓。」

  「涉案金額多少?」

  「加起來超過一億,最大的一筆,也就是楠山區那個跳樓的老闆,一下子輸掉3300多萬。」

  這幫混蛋也太猖狂了!

  韓博沉思了片刻,冷冷地說:「整理材料,上報省廳,把這個詐騙團夥納入『雷霆行動』的重點打擊目標。」

  「韓局,其中一個嫌犯是香港人,另外幾個嫌犯可能是泰國人和柬埔寨人,取證太困難。」鞭長莫及,王東很是沮喪。

  「公安部在泰國和柬埔寨有警務聯絡官,並且前段時間上報的跨境電信詐騙案,涉嫌跨境電信網絡詐騙的台灣騙子在柬埔寨也有窩點。這起詐騙案的涉案金額這麼大,上級肯定會重視的,完全可能把兩件事當作一件事辦。」

  「韓局,有您這句話我們就有信心。」

  「想想去印尼抓捕引渡電信詐騙分子的事也應該有消息了,」韓博習慣性摸摸鼻子,抬頭道:「我明天打電話問問,看上級是怎麼安排的。你們也抓點緊,把手頭上的案子理一下,排一下先後順序。」

  事有輕重緩急,當然緊影響惡劣的大案要案先破,然後是「雷霆12」行動要打擊的十類跨境犯罪,最後才是普案。

  相比大案要案,可能發生在身邊的普通刑事案件尤其侵財類案件群眾切身感受更大。但執法資源如此緊張,警力就這麼多,現階段也只能這麼安排,王東三人不約而同點點頭。

  韓博看看離下班還有兩個小時,起身道:「上週二大隊不是有一個同志在抓捕嫌犯時受傷了麼,在哪個醫院接受治療,今天不是很忙,我打算等會兒去探望一下。」

  「在市三院,韓局,我陪你去吧。」

  「也行,」韓博和邱慶國、錢大海握完手,又回頭道:「王局,我們不能就這麼兩手空空去。」

  「去醫院買吧,醫院附近什麼都有。」
Babcorn 發表於 2017-8-11 15:02
第九百七十四章 雷霆行動(五)

  提著在中英街「血拼」的大包小包回到小師妹家,不喜歡逛街購物一直撅著嘴的小壯壯非要去小區附近的東葫公園。

  師妹懷孕六個多月,田學文可不想讓她再勞累,正準備讓同樣逛累的妻子留這兒休息他帶壯壯去公園轉轉,非常喜歡小孩的江爸江媽主動請纓,小傢伙興高采烈,爺爺奶奶喊得不知道多甜,田學文只能由他去。

  「佳琪,晚上別去酒店了,難得聚一次,晚上聊聊敘敘舊多好!」

  江亞男懷孕之後沒再工作,以前很嚮往這種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無憂無慮的混吃等死生活,結果發現不僅沒意思而且快憋瘋了,好不容易來了兩位能說話的朋友,豈能放他們走出,挽著李佳琪胳膊,滿是期待。

  住人家多不方便,再說主辦方已經訂好了酒店,離這兒也不算遠。

  李佳琪真不習慣住這兒,轉身笑道:「亞男,如果只是帶壯壯來玩玩,你趕我我也不走,關鍵不是!學文要去簽到,明天一早還有活動。」

  「他有活動又不是你有活動。」

  「參加研討會的有好幾個他以前的同學,人家也是拖家帶口,來前說好了要聚聚的,我不去真不好。」

  正說著,外面開門聲。

  本以為關星偉回來了,沒想到他身後還跟著一個人。

  田學文和李佳琪離得遠,平時難得一聚實屬無奈,老公身後的那位就不一樣了,明明人在深正,想見他一面比去香港見特首都難!

  李佳琪非要等會兒去酒店,江亞男本來就有幾分失落,一看見韓博就沒好氣地問:「韓局長,您終於來了,時間掐真準,阿偉回來您也到了,連敲門都不用。」

  懷孕的女人脾氣大!

  作為一個已當上爸爸的人,韓博見怪不怪,一邊舉手同田學文兩口子打招呼,一邊笑道:「江教授,誰又惹您不高興了?」

  「不是我,」關星偉放下公事包,故作誇張地說:「我現在說話都不敢大聲,走路都要躡手躡腳,生怕驚著老佛爺。」

  「你才老佛爺呢,」江亞男噗嗤一笑,回頭道:「韓局長,您給評評理,學文和佳琪非要住酒店,說那邊有老同學。我這兒沒房間嗎,我們不是老同學嗎?」

  「學文,佳琪,這就是你們的不對了。」韓博把電腦包順手交給關星偉,坐下道:「亞男把你們當好朋友當自己人,你們不能辜負她的一番好意,再說這兒環境多好,鬧中取靜,鳥語花香。」

  「大哥,星偉,晚上真不能住這兒,」田學文看看妻子,一臉為難地說:「參加研討會的不光有同學,還有在中大讀博時的導師,佳琪和壯壯不去一下,不跟人家打個招呼不好。」

  這些年自己調來調去,東奔西跑,眼前這位同樣沒閒著。

  在南-港市第一人民醫院幹了三年就報考中大的博士研究生,脫產三年,前年拿到學位的。中大就在東廣,離深正離香港不算遠,所以他不僅早認識關星偉,而且過去這些年沒少走動。

  想起這些,韓博忍不住笑道:「學文,差點忘了恭喜,恭喜榮升副主任醫師。當年一起考研的,結果差距越拉越大,你們全是大博士,一個教授一個副教授,就我原地踏步,在學術上沒任何建樹。」

  關星偉只知道田學文現在是副主任醫師,頓時驚問道:「副教授?」

  「有什麼好奇怪的,」江亞男把丈夫拉坐到一邊,眉飛色舞地解釋道:「南-港第一人民醫院也是南港醫科大學附屬醫院,學文既是市一院腫瘤外科的副主任醫師,也是南港醫科大學的副教授。」

  妻子能成為教授完全因為她是個學霸,並且畢業於美國的常春藤名校,田學文成為副教授關星偉倍感意外,禁不住笑道:「副教授,這麼厲害!」

  「南港醫科大學不是名牌大學。」丈夫出人頭地,李佳琪最高興,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田學文被搞得很不好意思,扶扶眼鏡,看著韓博很誠懇很認真地說:「大哥,要不是你和嫂子當年叫我去南港,我現在能混成什麼樣還真不知道。」

  「什麼意思?」關星偉糊塗了,一臉茫然地問:「大哥,你是公安局副局長,又不是醫院副院長,更不是大學副校長,學文能有今天跟你有什麼關係?」

  韓博聳聳肩,想想又笑道:「如果論婚姻和家庭跟我還真有點關係,不是我和曉蕾,他能認識佳琪?其實不光他,你也一樣。所以我這些年最有成就感的不是破多少案,也不是當多大官,而是成功撮合了你們這兩對兒。」

  「沒必要總強調總提醒吧,我急著呢,等發達了我會報答你的,」關星偉嘿嘿一笑,追問道:「先說學文當副教授的事。」

  他是香港人,不瞭解這些很正常。

  李佳琪不無感慨地解釋道:「其實,人有時候真靠機遇。學文當年和大哥一起報考的生物化學與分子化學專業,當時專業設置少,分得不是很清,類似於現在的生物化學腫瘤分子生物專業,屬於基礎醫學,說重要很重要,但在醫院工作真沒有搞臨床的吃香。」

  「亞男不也是嗎?」

  「星偉,亞男是普林斯頓的博士,我跟她能比嗎,而且那會我還不是博士。」

  想想也是,妻子的學位別說在內地,在香港一樣很牛,關星偉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田學文回頭看看笑而不語的韓博,接著道:「如果當年留在人才濟濟的北-京,工作也能找到,但搞臨床的可能性不大。在當時的南-港市一院,我的學歷算比較高的,院領導和科室主任對我比較好。

  而且大哥在市一院有一位好朋友,也就是我們現在的趙副院長,她對我特別嚴厲也特別關心,不僅給我機會搞臨床還傾囊相授,沒有她我不可能成為外科醫生,後來又動員我考博士研究生。」

  老盧的兒媳婦、「蘆筍」的愛人趙秀麗確實幫了他很多,但他能有今天、能成為南-港市第一人民醫院最年輕的副主任醫師,能成為南港醫科大學最年輕的副教授,離不開他個人的努力。

  醫生是一個需要不斷學習的職業,他從參加工作到現在很少休息,平時幾乎天天加班,一有時間就看書。

  不管在普外科還是後來調到腫瘤外科,幾乎天天有手術,有時甚至一天好幾台手術,得到了趙秀麗的真傳,也跟當年的趙秀麗一樣成了「手術狂人」,手機經常打不通,每次打電話問都在手術室。

  老同學事業有成,韓博打心眼裡替他高興,正準備開口說點什麼,手機突然響了,負責偵辦「4.25」案的安保分局刑警副大隊長陳鳴打來的。

  「不好意思,我去陽台接個電話。」韓博歉意的笑了笑,起身繞過沙發拉開通往陽台的移門。

  關星偉早習以為常,見妻子又做了一個鬼臉,微笑著解釋道:「雷霆行動又開始了,大哥是深正方面的總指揮,肯定很忙,能來吃飯我都覺得挺意外的。」

  「雷霆行動是什麼行動,什麼叫又開始了?」江亞男好奇地問。

  「粵港澳三地警方的聯合行動,專門打擊跨境犯罪,一年一次,今年是2012年,所以叫『雷霆12行動』。不光大哥忙,香港那邊的老同事也很忙,回來時遇到一個O記的老朋友,他說路Sir已經連續加班十幾天了。」

  差點忘了,眼前這位也曾是一個警察,而且是香港警方的高級警務人員。

  李佳琪忍不住問:「搞一次這樣的行動大概能破多少案,能抓多少嫌犯?」

  「今年不知道,往年至少能破兩三百宗,能拘捕上千名嫌犯。」關星偉頓了頓,又補充道:「能成為雷霆行動打擊目標的不是普通嫌犯,全是犯了大案的,有刑事犯罪、有經濟犯罪還有有組織犯罪。」

  ……

  與此同時,陳鳴正在電話裡既激動又幾分失落地說:「韓局,目標送出去的果然是毒品,但不是冰-毒,而是大-麻,數量也不多,只有60多克。我們一路跟蹤接貨人,結果發現大-麻沒留往香港,而是賣給了在深正的國外留學生。」

  國內嚴禁種植罌-粟和大-麻,發現一株剷除一株,並對種植的人進行治安處罰乃至追究刑事責任。所以國內出現的大-麻,大多是從境外流入的。

  相比販賣海-洛-因、冰-毒,販賣大-麻的利潤不算高,並且也沒有海-洛-因和冰-毒那麼強的成癮性。正因為如此,國內販賣白-粉、冰-毒和搖-頭-丸等毒品的毒販很多,打擊一批又冒出一批,但販賣大-麻的卻不多。

  韓博倍感意外,仔細想想整個案情,突然道:「陳鳴同志,如果沒猜錯你們盯了這麼多天的塗料廠應該是毒品工廠,確切說很可能是毒販的大-麻種植基地,也只有在室內種植大-麻才可能用那麼多水和電。」

  「室內種植,韓局,大-麻也是植物,難道不需要曬太陽,不需要光合作用嗎?」

  「不需要曬太陽,現在的種植技術很先進,完全可以用農業鈉燈替代光照,國外有這樣的案例,香港也有!」
Babcorn 發表於 2017-8-11 15:02
第九百七十五章 雷霆行動(五)

  國安局很神秘也很低調,低調到許多人平時根本想不到起來有國家安全局這個執法部門。

  邵繹龍這個已上任好幾個月的副局長更低調,除了公檢法的一些領導對他有所耳聞,其它局委辦的領導不僅沒見過甚至沒聽說過他,連曾經一起在中國駐南非大使館工作過的韓博都極少給他打電話。

  也正因為如此,大晚上接到韓博電話,邵繹龍倍感意外。

  「韓局,你怎麼想起給我打電話,是不是良心發現打算把飯補上?」

  「國安局窮得連飯都吃不上了?」在江亞男家吃完晚飯,順路把田學文一家三口送到酒店,然後乘坐地鐵回到家的韓博,舒舒服服的躺在沙發上,握著手機調侃起來。

  同樣一個人在深正工作生活的邵繹龍,坐起身笑道:「別轉移話題,你和曉蕾欠我一頓飯,這事你想賴也賴不掉。」

  「曉蕾回老家了,等她回來再請。」

  有求於人,只能出血,韓博習慣性摸摸鼻子:「說正事,這麼晚打電話想請你幫個忙,你那兒有沒有很小的那種無人機,可以遙控鑽到正常情況下不方便去的地方,能實時傳輸視頻的那一種。」

  就知道他沒事不會打電話!

  開口就問這些,搞得自己像總干見不得人的事似的,邵繹龍被搞得很鬱悶,沒好氣地問:「想借用器材?」

  「不光想借用器材,也想借用人。你們的器材我們又不會操作,光借器材有什麼用。」

  「這不合規矩,不是不幫忙,是不好辦。」

  「這麼說你們有這樣的器材?」

  「什麼時代了,我說韓博,你真該與時俱進,平時多上上網,以前覺得很先進很科幻的東西現在真是爛大街,只要想買從網上都能買到。」

  話糙理不糙,這些年沒少繳獲到一些先進的令人髮指的作案工具,監聽、監視、跟蹤、定位,短信群發、電話改號,甚至連影響正常通信的「偽基站」都繳獲到好幾套。

  時代在發展,技術在進步,進步的有些讓人措手不及。

  韓博暗嘆口氣,說道:「我想要專業的,體積和噪音要小,設備可靠性要高,偵辦的是一起跨境販毒甚至可能是製毒販毒案,絕不能出紕漏,絕不能打草驚蛇。」

  「大案啊!」

  「不是大案能拉下臉求你幫忙?」

  「好吧,什麼時候需要?」老朋友難得求一次,邵繹龍怎可能不幫忙,剛才只是開玩笑。

  「越快越好,我要採用技術手段確認一下辦案人員盯了近一個月的地方是不是毒窩。」

  「越快越好…那就今天晚上吧,我這邊的事也不少,不能影響正常工作。」

  「行,我把位置和聯繫人的電話發給你,你安排人帶器材過去。」

  「你不去?」

  「拜託,我大小也是個副局長,不可能什麼事都親力親為。」

  「這才9點,一起去唄,辦完事吃個夜宵,我請客總可以吧?」邵繹龍當然知道他工作多,明天有明天的事,而且是一堆事,晚上需要休息。但孤身來深正上任,沒幾個朋友。由於工作性質比較特殊,也不太可能去交新朋友,真有那麼點寂寞。

  韓博這才意識到老朋友跟自己不一樣,不僅朋友少,甚至跟親人都不能談太多,下意識坐起身:「好吧,正好聚聚,我去接你,還是你來接我?」

  「你要採用技術手段的窩點在哪兒?」

  「安寶區。」

  「我去接你吧,正好順路。」

  「也行。」

  ……

  毫無疑問,國安局晚上也有民警值班。

  老朋友來得比預料中更快,不到40分鐘就到了,來的不是警車也不是轎車,而是一輛看上去很不起眼的箱式貨車。

  韓博跟邵繹龍握握手,探頭看看坐在駕駛室裡的司機,低聲笑道:「這車不錯,有點意思。」

  「車是不錯,幾百萬呢,可在市區跑真不方便,回頭幫我跟交警支隊打個招呼,別看見我們的車就攔。」

  邵繹龍環顧了四周,確認車後沒人,猛地拉開車廂門,招呼韓博上車。

  大開眼界,這輛車比技偵支隊的監控車先進多了,車廂裡別有洞天,全是讓人眼花繚亂的儀器設備,通過車裡的監視器能看到車外的一舉一動,原來車廂外裝了好幾個高清攝像頭。

  韓博像劉姥姥進大觀園一般這兒摸摸那兒看看,邊看邊笑道:「打招呼,可以啊,只要你們不怕暴露。」

  「還是算了吧,不勞駕你,再要是被攔下來我還是給他們領導打電話。」

  「這就是了,不是我不幫忙,是你不需要。」韓博坐到操控台前的椅子上,扶著椅背嘆道:「等有了經費我們也上一輛,省得以後再求人。」

  「你們會缺經費,別開玩笑了。」邵繹龍笑罵了一句,又禁不住笑道:「你要抓的毒販將來落網一點不冤,你說他面子多大,居然要你這個市公安局副局長和我這個國安局副局長親自出馬。」

  「這倒是,他們享受的是超高待遇。」

  ……

  說說笑笑,監控車不知不覺已抵達目的地。

  採取這樣的行動和現場勘查一樣要有計畫有步驟,韓博讓出來相迎的陳鳴和王大鵬把剛才坐在駕駛室裡的兩位國安部門的技術民警,帶到專案組在老廠區裡的監控點觀察塗料廠的情況。

  等國安的技術民警搞清楚塗料廠的環境,搞清楚兩個嫌犯所在的位置,回到監控車上才採取行動。

  陳鳴和王大鵬只能在外面等消息,不能上車。

  韓博把位置還給兩位小夥子操作,抱著雙臂站在他們身後饒有興趣地看他們操作,器材放出去了,噪聲果然很小,在這一片夜裡有許多工廠加班,各種生產機械轟鳴的工業區,其噪聲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不過韓博更關心的是實時傳輸回來的視頻,只見圖像離神秘的塗料廠車間越來越近,繞著鋼結構廠房轉了半圈,換了好幾個角度,最終找到一扇半開著的窗戶,通過窗戶鑽了進去。

  韓博大開眼界,邵繹龍則大吃一驚!

  塗料廠最大的一間廠房裡果然在種植大-麻,總面積約一千三百平方米。

  裡面隔成幼苗培育、種植、成熟三個區域,房頂上掛滿鈉燈,電線拉得密密麻麻,自動澆水的管路也琳瑯滿目,甚至有許多溫控和濕度控制的儀器,像是農科所的種植實驗室。

  「我的乖乖,這也太誇張了!韓局,搗毀這麼一個窩點,逮這麼一條大魚,你要請客,必須請客!」

  「一頓飯而已,沒問題,」推測得到證實,韓博露出會心的笑容,想想又提醒道:「小蔣,把器材收回來吧,小心點,別撞上牆,別掉車間裡面。」

  「韓局放心,不會掉裡面的。」

  「這毒販也太猖狂了,」邵繹龍拿起鼠標,回看剛才錄下是視頻,喃喃地說:「至少有三千株,大-麻成長週期應該不長,一年能生產多少毒品?」

  「大-麻成長週期大概三個月左右,一年生產上百公斤成品大-麻應該沒問題。」

  「一公斤大-麻毒販能賣多少錢?」邵繹龍好奇地問。

  韓博想了想,沉吟道:「在國內的毒品終端市場一公斤能賣到三至四萬人民幣,在香港能賣到五至六萬港幣,他這兒量大,肯定是批發價,就算批發一公斤也能賣到一萬多,拋去水電人工等開支,一年賺八九十萬應該沒什麼問題。」

  「房租呢?」

  「廠房是他們自己的,不需要支付房租。」

  「都說販毒利潤高,算算也不高。」

  「邵局,你是不是警匪片看多了,交易的毒品動不動上噸,毒資動不動成百上千萬?」韓博笑了笑,接著道:「其實,大多毒案的交易數量不是很多,所以我們一般以克為單位。繳獲的毒資同樣如此,幾萬、幾十萬,能上百萬的就是大案了。之所以要嚴厲打擊,之所以量刑那麼重,主要是基於其嚴重的社會危害性。」

  「這倒是,毒品猛於虎,必須嚴厲打擊。」邵繹龍點點頭,又問道:「接下來怎麼辦,打算什麼時候收網?」

  「裡面的只是小角色,而且主犯不僅種植販賣大-麻,還走私販賣冰-毒。在這兒種植大-麻,很可能是想要一個穩定的毒品來源,不想再受制於人。」

  「還想見識見識你身先士卒,親自衝進去抓捕毒販,看樣子沒機會了。」邵繹龍拍拍部下肩膀:「小蔣,你們先回去,明天還有一大堆事呢,我和韓局坐公安的車走,今晚的事嚴格保密,誰要是亂說我不找你們算賬,韓局也要找你們算賬。」

  「邵局,我們是國安!」小蔣被搞得啼笑皆非。

  跟最講究保密的國安民警強調保密,韓博也覺得很是好笑,扶著車門說:「小蔣,請你們協助的手續明天一早給你們補上。回去之後搞點夜宵,記得把發票留下,明天我們的人送手續過去時順便幫你們把發票報了,我可不像你們邵局那麼小氣。」

  「什麼別像我那麼小氣?」邵繹龍一把將韓博推下車,緊接著也跳了下來,回頭狠瞪了韓博一樣:「別收買人心,別想挖我們的牆角。」

  國安和公安不同,國安辦案主要是經營而不是打擊。

  往往一個案子一跟就是幾年甚至十幾年,默默無聞,很枯燥很乏味,雖然反間諜工作很重要,但具體到一個人真的沒什麼成就感。不像公安民警可以破案,有機會立功受獎。

  正因為如此,許多年輕的國安民警總想著往公安跳。

  想到小蔣剛才看陳鳴那羨慕的眼神,韓博忍俊不禁地笑道:「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這種事攔是攔不住的,我需要收買人心,需要刻意去挖嗎?」
Babcorn 發表於 2017-8-11 15:03
第九百七十六章 雷霆行動(六)

  又是一個忙碌的上午!

  李曉蕾放下看得眼花繚亂的賬冊,伸了個懶腰,起身繞過辦公桌推開窗戶,只見一架客機從遠處的高架橋上空掠過,往南-港機場方向飛去。

  南港機場就在以前的南州市、現在的南州區,距鬧市區僅七點五公里,航班起飛降落,噪音震耳欲聾,如果窗戶隔音不好,晚上真會被吵得睡不著。不過想到兒子就喜歡看飛機,李曉蕾不禁露出會心的笑容。

  正想著丈夫今天到這兒為什麼還沒來電話,老袁敲門走了進來。

  「曉蕾,這有幾份簡歷,你看看有沒有合適的,有就通知她們來面試,沒有我再去人才市場招。」

  老韓家有的是錢,建酒店全是自有資金,不需要管銀行貸款,更不需要拉有錢的老闆投資。

  也正因為不差錢,籌備處的財務比較混亂。

  走一步算一步,想到什麼幹什麼。沒有一個時間表,沒有詳細的計畫,更不會有預算。總這麼下去,從籌建到開業需要花多少錢誰也不知道。

  作為酒店未來的董事長,李曉蕾不僅要考慮到資金如何安排,還要設計確定酒店未來的部門組織結構、確定人員編制、建立適宜的部門各項規章制度。

  要對南-港市酒店行業進行市場調研,設計出切合酒店實際的價格體系;要未雨綢繆地組建具有高素質、戰鬥力的銷售團隊,精心籌劃酒店開業前的營銷方案;還要提前與各大網絡訂房中心接洽,與周邊地區的旅行社展開業務聯繫。甚至要與本地的新聞媒體搞好關係,同時研究怎麼在互聯網上做好酒店的宣傳……

  至於韓總、老李總、老盧、李泰鵬和韓芳,主要負責基建和接下來的裝修。

  別看現在剛動工,其實基建工程非常快,用牛總的話說基礎兩個半月,基礎搞好之後5天一層,最遲明年3月份就能封頂,主體驗收合格之後內外裝修就要同時展開,最遲明年12月底就能完工。

  一年多時間,看上去挺多,但各項籌備工作一樣多。

  李曉蕾這些天忙得焦頭爛額,接過簡歷問:「袁總,這些全是財務的?」

  「嗯,韓總和李總都說了,其它部門可以用自己家人,財務不能用。總賬會計、出納會計,包括收銀的還是從外面招聘比較好。」

  別看老袁說得義正言辭,事實上跟老盧一樣沒少往正在建設的酒店塞人。

  水電工、保安、保潔工,全是他們從思崗老家叫來的,酒店最快也要到明年底才能開業,他們找來的人已經上崗了。

  水電工和建工集團的水電工一起在工地干,說是全程參與安裝將來維護維修會得心應手;在思崗縣公安局各派出所、刑警隊和交警隊沒什麼前途,被老袁叫來當保安的那些人,有幾個在籌備處站崗,其餘的全在看工地,上貨卸貨也幫著幹干。

  保潔工這會兒實在用不上,李曉蕾只能通過關係安排她們去南港賓館學習。對於一直在思崗老家幹農活的大嬸阿姨們來說,保潔也是一個技術活,必須學習。

  總之,管理一個家族企業很麻煩,方方面面全要考慮到。

  李曉蕾點點頭,正準備回到位置上看看簡歷,走廊裡傳來一陣腳步聲,緊接著是老盧那中氣十足的大嗓門。

  「曉蕾,曉蕾,你看誰來了!」

  「小敏,哎喲,好幾年沒見了,進來坐。」看到老良莊的老朋友,內心深處真把良莊當第二故鄉的李曉蕾格外高興。

  余敏不只是老鄉,當年還曾在良莊派出所幹過。

  退伍士兵,被老盧塞到派出所當聯防隊員,幹了幾個月嫌工資低辭職下海,在老盧的支持下管當時的良莊農民合作基金會貸款買豪華大巴搞客運,開始一輛車,後來又買一輛車,在良莊和南港之間對開。

  當年被老盧道德綁架去良莊擔任農基會董事長,李曉蕾沒少坐他的車。

  不僅沒少坐,而且沒少麻煩人家。

  回市區的時候,人把大巴一直開到濱江小區路口,去良莊的時候只要打個電話,人家專門把車開到濱江小區路口接。

  久別重逢,李曉蕾是真高興。

  當年的「小敏」已經不小了,他身後還跟著一個愁眉苦臉顯得有些拘束的中年人,余敏回頭看看身後,再看看老盧,一臉不好意思地說:「李行長,無事不登三寶殿,我是來求您幫忙的。」

  「什麼李行長,我已經離職多少年了。」李曉蕾一邊招呼眾人坐,一邊笑道:「再說又不是外人,有什麼事儘管說,談不上幫忙。」

  已經是當老闆的人,兩輛大客車,在南-港市區和思崗縣城都有房,還這麼放不開,老盧不禁回頭瞪了他一眼,拍拍一起來的中年人肩膀道:「曉蕾,這位是紅旗六組的老顧,也是小敏的大舅,你不認識他,他可認識你,也認識韓博。」

  「顧叔叔好,顧叔叔,我給您倒水。」

  「李行長,別這麼客氣,」老顧急忙站起身,滿面愁榮地說:「李行長,不怕你笑話,讓小敏帶我來這,實在是走投無路。」

  「別急,慢慢說。」

  「我教子無方,養了個『不少債』(不懂事)的兒子,辛辛苦苦供他上大學,結果他不好好上學跑去搞傳銷!背著我給他二姨父和小姑父打電話,編瞎話把他二姨父和小姑父也騙去了。

  他二姨父見過世面,發現不對勁就趁那些人不注意跑回來了。他小姑父一直在良莊干,不懂這些,稀里糊塗上當受騙,一下子交了六萬多,直到現在都沒回來。騙自己家人就算,那臭小子還騙同學,學校的電話已經打到家裡了!」

  可憐天下父母心,遇到這種事哪個家長不著急?

  不過這種事李曉蕾也只能幫著出出主意,坐下問:「顧叔,您兒子叫什麼?」

  「顧小俊,大小的小,俊俏的俊。」

  「現在能不能聯繫上他?」

  「能,」提起這茬老顧就痛心疾首,拍著大腿嘆道:「那臭小子不知道被灌了什麼迷魂湯,剛開始打電話還接,一說到那是傳銷,那是騙人的,他就不高興了,反過來說我、說小敏不懂,後來乾脆不接我電話,一看家裡的號碼就掛。」

  表弟中毒很深,呆在傳銷窩點裡不願意回來,小敏也很著急,苦著臉說:「嫂子,我們想盡了辦法,不光在電話裡苦口婆心的勸,上個月我還和我舅一起去過西廣,在那兒呆了一個星期,楞是沒找著人,只能先回來。」

  「有沒有報警?」

  「報了,沒用。」

  「王燕不管?」

  「王姐說這歸西廣那邊的公安局管轄,說傳銷主要歸工商管,公安只是協助。我們到西廣之後也報過警,那邊的派出所問人在什麼地方,說知道人在什麼地方可以幫我們解救,可我們怎麼知道人在哪兒?」

  傳銷如此害人,公安居然不管!

  老顧越想越窩火,禁不住抬頭道:「我有那臭小子電話,一查不就查出來了?你知道他們怎麼說,他們說有電話號碼沒用,必須有具體地址。」

  在打擊傳銷這一問題上,公安真是躺槍了。

  李曉蕾暗嘆口氣,耐心地解釋道:「顧叔,據我所知,打擊傳銷的主管單位確實是工商局,公安局的經偵部門只負責處理其中涉嫌金融犯罪的部分。另外是不是屬於傳銷,需由工商認定,然後移交給公安。」

  「以前韓局長在良莊當派出所長時不是管了嗎?該抓的抓,該罰的罰,現在良莊誰還敢搞傳銷,至少沒人敢在良莊傳銷。」

  「老顧,不是每個公安都跟韓博一樣。」老盧長嘆口氣,不無感慨地說:「這種事地方黨委政府的態度很重要。」

  他們的來意李曉蕾能猜出幾分,不動聲色地問:「顧叔,您現在是怎麼考慮的?」

  「李行長,搞傳銷的沒好人,那小子再混蛋也是我兒子,不能就這麼讓他跟壞人搞一塊兒,我就想把他弄回來。弄回來之後好好教育,不改過自新不讓他出門。大學四年才上了一年多,現在還沒開除,只要他回來,只要他改過,我再去學校求求情,就算給老師磕頭作揖也要讓他把這個學上完,把大學畢業證拿到手。」

  老顧說著說著,老淚縱橫。

  李曉蕾於心不忍,想想還是掏出手機撥打起韓博電話。

  「關機了,他可能在開會,」李曉蕾放下手機,一臉無奈地說:「顧叔,要不您在這兒等會,我過半個小時再打,問問韓博有沒有什麼好辦法。」

  「謝謝李行長,我就在這兒等,有韓局長幫忙肯定能把那臭小子弄回來。」

  韓博確實在開會,昨晚的發現太過驚人,毒販竟膽大包天到在工業區的廠房內大面積種植大-麻,這在深正、在東廣乃至國內都可能尚屬首例。

  禁毒支隊長、安寶分局刑偵副局長和香港警務處聯絡事務科及毒品調查科的人都來了,一起研究是立即組織警力在深正和香港兩地抓捕嫌犯,還是放長線釣大魚,搞清楚嫌犯的冰-毒是從哪兒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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