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七品封疆 作者:普祥真人(已完成)

 
Babcorn 2016-11-24 15:30:1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34 108803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6 11:48
第三百九十章遠大前程(六)

    張居正點頭道:「這話說的甚得我心。我就怕你到了地方,一心想要建功立業,名留青史。若是你能堅持這個念頭,那就再好不過。不過那廣東總兵俞大猷是個有名的執拗之人,你與他共事,多多忍讓他幾分就是。萬不可學劉勘之那種人,壞了文武的和氣。」

    大明向來實行以文制武的方針,臨敵作戰之時,都是由文官統領一群武將,最高的決策權,全掌握在文官手裡。

    倒不是說大明的文官一定不能打,事實上,大明文臣中不乏文武雙全,出則為將,入則為相的能臣。比如那位王守仁,以軍功封爵,給子孫掙來一個新建伯的爵位,論指揮作戰的能力,比起武將來,確實更為優秀。

    武將們作戰未必就如何了得,又因為自身文化所限,指揮能力不高。能指揮自己的本部部隊,但是打一場大規模的戰役,則顯的力不從心。可是在戰時,由文官指揮的戰爭,往往敗多勝少,即使勝,也勝的十分辛苦。像王陽明那等酣暢淋漓的大勝,則不多見。

    究其原因,一來就是有的領兵文臣雖然熟讀兵書,但卻沒有實際領兵經驗。只能算是紙上談兵,實際指揮時拘泥不化,並不能根據實際情況做出正確的應對。

    二來就是他對自己指揮的兵隊並不熟悉,片面的把所有部隊都當成了同樣的情況考慮。不去調查部隊是否欠餉,軍糧是否充足,實數與額兵差距多大。更別提這部隊的作戰風格怎樣,與其他部隊的關係如何。

    要知這個時代,大明軍隊內部的山頭思想已經比較嚴重。在另一個時空中萬曆援朝之役,浙兵因為三百兩銀子的賞金。與北兵首領李如松發生爭執,後在薊鎮被傾向北軍的總兵王保誘殺。無數在戰場上與日軍精銳撕殺對壘的優秀士兵,沒死在日軍手裡。反倒是死在了自己人的刀下。

    而另一支人馬董一元,就因為部下山頭林立。他甚至掌握不住部隊。導致在泗川敗的莫名其妙,一潰千里。

    作為最高指揮,許多文臣卻無視了這個基本現實,把部隊隨意配置。甚至讓兩支在歷史上就有很深矛盾的部隊在一起協同作戰,讓善於野戰的部隊打防守,讓善於防守的部隊打進攻,不出問題就怪了。

    第三,就是建功立業的心太勝。凡是有了領兵作戰的機會。文官總是喜歡參與到贊畫軍機之中,為了體現自己的正確,要把所有人的意見都否決掉,只用自己和自己幕僚提出的策略。這種事甚至已經從一個簡單的是非問題,上升到了體面問題。以至於武將在軍議中越來越不敢說話,生怕落一個頂撞上官的罪名。

    可這些文臣制定的策略有高有低,有優有劣,又未必能因地制宜,強行推進下去,往往就是把一盤好棋下成爛棋。俞大猷向來就是個耿介脾氣。如果李炎卿一心想出風頭,要顯示出自己的才幹,在軍議中以自己為主導。必然會和俞大猷發生衝突,這仗沒打就輸了八成。

    可是他既然說了自己不求有功只求無過,擺正了自己的位置,只安心當個後勤加背鍋專業戶,那兩人的關係也就好相處了,張居正的心,也就放了一多半。

    他又囑咐道:「這佛夷若來,你們多半還是要以海戰決勝負。佛夷的船好,你們的船多。到時候還是個船多贏船少的局面。不過你要囑咐一聲胡靜水,還有夷人卜加勞。三班周轉歇人不歇工,務必儘量做造船。多造槍炮。只要槍炮充足,以逸待勞,不貪戰功,這一仗肯定能勝。」

    「一切全聽老泰山吩咐。靠著萬歲洪福齊天,靠著您老人家的庇佑,小婿定要旗開得勝,打一個大勝仗回來。到時候看高鬍子,又該如何安排我的官職。」

    「他如何安排?到時候老夫要安排你進布政衙門,我看誰敢說個不字。」張居正倒是顯的胸有成竹「只要你有了實打實的成績在,任誰也別想壓你的官職。我這次把香山給了白斯文,就是考慮到這個人沒什麼根腳,又比較好控制,跟你搭班子,最合適不過。這人雖然不講什麼忠心,但好字知時務,不會扯你的後腿。另外,天女門那些女人,也可以利用起來,她們在南洋不是有不少棋子麼,全都讓她們動起來。不要怕犧牲,犧牲了也不是我們的人,只要讓她們發揮作用就好。」

    現在紫幽蘭反水,天女門的覆滅,就是個時間問題。那些海外的棋子消息閉塞,一時應該掌握不到天女門大亂的消息。在她們的認知裡,紫幽蘭仍然是她們的掌門人。

    能被派到海外執行任務的,都是紫幽蘭信的過的人,服從性不用懷疑,把她們發動起來,就可以為李炎卿蒐集情報的工作帶來幫助。

    張敬修道:「妹夫剛成親幾天,這就要走馬上任,未免也趕了一些吧?」

    「誰說讓他現在就走馬上任了?這個告身我們接了,但沒說現在就走。老夫的女婿,難道就這麼赤手空拳的去當兵備道?那也未免太丟人了一些,該準備的,怎麼也得準備準備,該調的兵,也要讓他們先動起來。」

    李炎卿道:「有戚帥兩營浙兵入粵,這仗小婿心裡就有底了。」

    「兩營?不,不是兩營。而是三營半,你不是說東印度公司能接收兩營左右的浙兵麼,我先派一個半營過去,把架子先搭起來,這麼龐大的隊伍,錢糧開支是個問題,也不能都讓你東印度公司來出,老夫為你謀劃謀劃。」

    浙兵三個半營那就是一萬多的部隊,加上兩營閩勇,戰兵將近兩萬。再算上水師及輔兵、夫子,李炎卿手頭控制的,就是一個總數接近五萬人的龐大作戰單位。這也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指揮這麼大規模的作戰,難免有力不從心之感。

    張居正看出他的隱憂,寬慰道:「無妨。浙兵閩兵的關係素來就好,俞大猷脾氣爛,但是本事是實打實的。有他在,打仗的事,你不用擔心。唯一要操心的,就是錢糧、子藥。眼下朝廷雖然緊張,但是老夫也能為你想想辦法。再有,就是老夫要為你推薦兩宗器械,用來對付佛郎機夷人。」

    「不知您說的是什麼器械?」

    「九頭鳥,千子雷炮。」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6 11:48
第三百九十一章籌備(一)

    現在雖然工部那邊用皮鞭加紅燒肉督促短毛賊,讓其認識到自己的錯誤,靠勞動洗刷自己的罪過,反思自己的罪行,成效顯著,萬勝霹靂神槍製造速度喜人。可是那槍被高拱看著,想要大量調動不太容易。

    按張居正想來,自己最多只能搞出三百條快槍,對於戰場上起不了太大作用。又考慮到西班牙軍隊可能披有重甲,於是就提出了這兩件兵器。

    九頭鳥和千子雷炮,在眼下的大明軍工體系中,還不算什麼有名的兵器。可是在另一個時空裡,其卻因為服務於晚清著名的軍事集團:湘軍,而名聲大噪,美名遠颺。只不過名字變成了抬槍、劈山炮。

    曾國藩對這兩件兵器的喜愛,已經到了痴迷的地步。當時洋槍洋炮已經在中國氾濫,大清的糧台可以在各港口城市採購到大批的洋械。

    可是曾國藩一方面在奏摺裡指出李秀成洋械厲害,威力非凡,另一方面,卻又固步自封,對於洋槍洋炮大力抵制,全面推銷自己的克敵法寶,就是這抬槍和劈山炮。即使是其部下自主採購洋械,他也大力推銷自己改良過的鳥銃、抬槍、劈山炮,而拒絕部隊實現洋槍化。

    在曾國藩那個時代,相比西洋槍炮,這抬槍、劈山炮既落後又笨拙,且殺傷力弱,除了便宜之外,乏善可陳,實在不是什麼優秀兵器。不過在當下,這兩件武器卻還沒被時代所拋棄,依舊是價廉物美的上等器械。

    抬槍就是大號的鳥銃,大明稱其為九頭鳥,長一丈,重二十幾斤。由於過於沉重。射擊時,需要帶有一個三角支架和旋轉裝置。

    這種抬槍就是鳥槍的放大,笨重但是威力大。打在人身上,就是碗口大的血洞。穿著鐵甲也沒什麼用。不過由於太重,軍士們攜帶不方便,施放困難,並不受官兵喜愛。

    至於千子雷炮,其優勢也是便宜,造價低廉,發射的是鉛子,一發下去。能打幾十人。可是無論是射程還是威力,都不如大明仿製的佛郎機炮,自然也不如原產西洋炮,也不受歡迎。

    可是這兩件兵器,在對付西班牙的戰鬥裡,倒是十分適合列裝。西班牙部隊可能備有重甲,鳥銃難以傷害。不過如果架好了九頭鳥,靠著其巨大的裝藥量,完全能夠破甲。

    而西洋大炮發射的實心彈,千子雷炮打的是鉛子。其準頭射程雖然差。但是打缺乏大炮的西班牙陸軍完全足夠。

    張居正道:「工部的庫房裡,還存有一批九頭鳥和千子雷炮,我下一道令。讓人把它們全都撥給你。再讓澳門那邊的工廠,開足馬力,多多製造銃炮,這器械上的事就不成問題。」

    李炎卿笑道:「多謝岳父點撥,憑此兩件利器,小婿定可將佛夷殺個落花流水,大敗虧輸。」

    他對於武事上本是稀鬆平常,這次得了張居正的命令,大力發展九頭鳥和千子雷炮。也就把這兩件武器當做看家法寶。及至日後他展轉各地,募兵練勇。首先就是要先籌備這兩件火器作為根本。及至他在兩廣發號施令作威作福幾十年後,朝廷上甚至有人送了他一個劉九頭的綽號。以示他對這抬槍的重視。

    等晚上張若蘭與李炎卿獨處時,微笑道:「好個高閣,這一手玩的高明啊。若是敗了,他就要借夫君人頭一用,順帶還能讓殷正茂藉機全有兩廣,這開海就成了為他開的。若是勝了,也是他高新政用人有方,左右他也不吃虧。這人的算盤打的恁精,可我張若蘭難道是好欺負的?相公打了這一仗,一路做到巡撫,看他有什麼話說。任他高鬍子自詡精明,這回卻也是算計不周,活該吃虧。」

    李炎卿將愛妻抱在懷裡,一邊在她身上大肆撫弄一邊問道:「我知道我的娘子是智多星,女諸葛。你倒是說說,高閣他哪裡算計不周?」

    「他算計不周共有三處。一來,他認定浙兵入粵,會有主客兵之爭。卻不知,俞龍戚虎交情深厚,兩家的兵馬如同一家,不會有內訌之事。二來,他認定相公缺糧乏餉無以為繼。卻不知相公有多厚的身家,又有我爹幫你運籌,自浙地購糧,又可籌措軍餉,糧餉無憂。三來,他認定吳桂芳對相公嫉妒,必來拆相公的台。卻不知相公與吳帥是什麼交情,東印度公司又是多大的勢力,吳帥只會與相公配合,根本不會來拆台。有了這三樁算計不周,還怕扭轉不了局面麼?」

    高拱與晉商交情好,對俞龍戚虎的瞭解確實有限。他只知道最早俞大猷是總兵,戚繼光只是他的副手。可是後來兩人卻對調了位置,戚繼光成了俞大猷的上級。按照高拱的想法,他認為兩人必然有矛盾,而這兩人帶領的戰鬥團體也必然會有齟齬。

    可是實際上,是俞大猷主動把總兵位置讓給了戚繼光,自己安心管軍事,把應付上差,人情往來這些事交給了更善於應酬的戚繼光。兩人是生死之交,兩人各自帶領的軍事團體,也就成了可以一個鍋裡吃飯的兄弟。如果其他部隊入粵,和俞大猷合作可能有這樣那樣的問題,浙兵入粵,和閩兵就是天然的好夥伴。

    李炎卿點頭道:「娘子說的好,重重有賞。」說完就在張若蘭臉上親了一口,接著就待大施本領,張若蘭連忙道:「去,別鬧!外面的紫丫頭那,你晾了她好幾天了,今天去她那邊,把她喂飽了。」

    她將頭靠在李炎卿肩頭,咬著耳朵道:「這女人在南洋既有無數棋子,咱們就不能放過她。得把她榨個乾淨再說,你這幾天對她好一點,好讓她那些棋子,都聽咱們的吩咐,天女門裡也有許多人才,咱們都要發動起來。還有啊,你不能急著去廣東上任。你要去做這個兵備道,難道赤手空拳上任麼,不先弄足了家當,咱們就不動彈。」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6 11:49
第三百九十二章籌備(二)

    就如高拱掌握了吏部一樣,張居正也不是坐看高拱呼風喚雨無所作為。他把手伸進了大明的錢袋子:戶部。固然眼下庫藏如洗,可是張閣的女婿要去做廣東兵備道,又遇到了資金周轉方面的困難,戶部不出手,誰來出手?

    哪怕是再苦再難,戶部也得為張閣的女婿挪一筆款子出來。大家搜刮太倉,又挪用了一筆儲備金,總算湊了三萬兩銀子。想來有這筆錢,就可以點驗發放軍餉一次,也不算太寒酸。又支用了糧食兩萬石作為軍食,算是給李炎卿找足了面子。

    馮保與戶部的人聯手,從內承運庫裡,拿出了各國的供品,當作折銀給李炎卿做軍餉。在另一個時空裡,這些貢品在張居正為相之後,為瞭解決京官的俸祿問題,當做折俸發給了文武。現在,則被李炎卿提前支取,當軍餉拉了出去。

    這些東西里固然有不少是沒用的破爛,但也有胡椒蘇木之類的珍貴貨品,這玩意拿出去也是能賣錢的。還有,就是一些希奇古怪的東西,作為貢品,都堆在倉庫裡沒人問,到了李炎卿手裡,就能發揮點作用。

    比如張若蘭在庫房裡找到了一柄南洋小國進貢的蛇形劍,鋒利無比。只是那東西制式古怪,即使是花惜香這等技擊好手,也不知道怎麼使用。

    張若蘭道:「咱家在夷州不還有個佛夷女人麼,別說她沒和相公睡過啊,我可不信。這東西算我送她的見面禮好了,我這個做大婦的,總得有個見面禮不是,收著。」

    李炎卿這次出發,家中女人全都跟隨。一個也不曾落下。本來張居正還擔心廣東氣候以及兵凶戰危,可是張若蘭道:「夫妻一體同命。若是相公有個閃失,我也就不能獨活。以往沒有名分。我們夫妻不能在一起,現在有了名分。可就誰也不能把我們分開。」

    連那幾個孩子,也一發都帶著,全家進發前往廣東上任。只是那十八名揚州瘦馬組成的女子戲班,被李炎卿留下,算是孝敬張居正的禮物。張居正自重生之後,只能聽南戲,這回總算是能聽幾聲京劇,也算的上意外收穫。

    大船起航。張居正臨別時又囑咐道:「臨敵交戰,這事不用你操心,自有俞大猷為你操心。不過這船引紅單,抽分收稅,就是你該頭疼的事了。老夫只知道找你要銀子,其他的事,你自己想辦法。」

    李炎卿也知道,這船引和紅單的發放,以及抽分的收取,涉及到各方面的利益糾葛。實在是一件非常棘手之事。

    或者從某種層面上說,它比跟西班牙人打仗還要麻煩。如果是和西班牙人交戰,有浙兵閩勇。有俞龍這等名將,自己勝算甚大。可是這抽分船引,卻是讓自己有力使不出,可一個行差踏錯,就會引起各方面巨大的反彈。

    「打一派拉一派。不能同時跟所有人為敵,咱們需要朋友。只要你選擇好了一個朋友,我就支持你。」張若蘭作為大婦,又是個謀略過人的女公子,在一旁幫李炎卿出謀劃策。

    「岳父是文官。按說我該是站在文官這邊。說起來,連我自己都是個文官。可是這文官……」

    「相公你的意思我明白。你天性還是那些勳貴內宦更近一些。其實這也沒什麼。勳貴是世襲武臣,與國同休。文官雖強,不過是一世富貴,他們卻是累世的富貴。而內宦權柄極大,連我爹都要結交馮保,何況是你。在京師,有六部九卿在上面壓著,你難免束手束腳,到了廣東,就是你的天下,到時候你只要按你的想法做,為妻一定支持你就是。我只說一句話,放水養魚,細水長流。」

    李炎卿聽了這話,也覺得豪氣大生。「娘子說的好,想我李炎卿不過京師一紈袴而已。當初還要靠賣了婚書,才能換來銀子放印子。現如今,我已經看到了巡撫的印把子,又有了百萬身家,執掌數萬大軍。我有什麼可怕?勝了的話,我就要嘗一嘗開府建衙,執掌一方帥印的滋味。縱然敗了,也到海上做個富翁。身邊還有了若蘭你,我又有什麼在乎的?是我剛才念頭不通達了,你們今晚幾個陪我。」

    張若蘭臉上羞紅「我才不陪你們胡鬧呢。我是大婦,就得有個大婦的身份,你跟她們胡鬧去,我哄咱兒子還有貞兒小丫頭。才不陪你們發瘋呢。那袁雪衣居然也肯被你拉著大被同眠,真是讓我小看了她。」

    京師之內,高拱聽到消息已經晚了一步。等他試圖扣下那些錢糧船隻時,這支龐大的船隊已經離岸遠去,追之不及。

    他又到工部盤點,發現張居正居然為他女婿領取了四百餘桿霹靂萬勝槍,以及大批的火藥和子藥,這些彈藥怕是足夠打上幾個月的。直讓他氣的兩眼發黑,前幾日妙計得售的好心情,一掃而光。這批槍彈,他本來是有大用的,這回卻全都白費力氣。

    他身邊那位謀主倒是不緊不慢,現在他腦袋上的頭髮已經越來越多,不再像過去短毛賊模樣。臉上也有紅潤之色,比起那些面黃肌瘦的同行者可強多了。

    「高相息怒,這點小事不必在意。張居正幫他女婿,這事我也想過了。可這又算的了什麼,兩廣終究只是邊角,他敗了咱們砍他的腦袋。他贏了,也是高閣您的面子有光,至於他升不升巡撫,不還是在咱們手裡掌握著麼,還怕他能飛出去?咱們的勝負手,不在兩廣而在京師。只要我的計畫成功,就算他做上兩廣總督,又沒有半點作用,白白為您做了嫁衣裳。」

    高拱也知對方說的有理,只是這口氣出不來「可恨的小賊,沒想到居然還被他拉走了這麼多錢糧。那些戶部的混帳,我這次藉著京察,非要收拾了他們不可。還有把邵方請來,讓他乘快船到揚州去。他不是在揚州很有聲望麼,讓他想辦法,把那船給我扣下一部分,不能讓他帶那麼多錢糧到廣州上任。」

    「高相放心,就算他帶了這麼多錢糧,也沒什麼用。西班牙那是當今國力最強的日不落強國,就算他足食足兵,也不是這等強國的對手。只有讓他和西班牙人先拚個兩敗俱傷,殷總督才能大獲全勝,以免傷亡。咱們現在,還是要抓緊咱自己的計畫。咱們大明,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說到此,這位謀主又恢復了習慣的心事忡忡的模樣,抬眼看向帝國的北方,彷彿那裡已經有個強大的敵人,即將兵臨城下。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6 11:49
第三百九十三章籌備(三)

    李炎卿的船隊出了京師不久,就有幾路漕幫頭目流水般的送來拜帖。這些人,都是漕幫的地方上的頭目,李炎卿進京時,這些人只是給他的座艦送了禮金,並不曾真的上來拜見。畢竟離淮北越遠,漕幫幫主的威風就越小。這些人上次肯來拜見,與其說是看那滿船令旗的面子,不如說是看在張居正女婿的身份上。

    這次回程之路,卻是與上回大不相同。各位在河道上叱咤風雲的好漢,眼下全成了低眉順眼的小媳婦,在李炎卿面前必恭必敬,有的甚至脫了光膀子,自己跳到岸上去拉縴。

    他們各自手上都掌握有數目不等的苦力數量,也全都帶了出來,這船隊規模雖然大,可是速度一點都不慢。只是苦了其他船隻,就算火上房的事,也找不到一個苦力拉縴繩。

    對於他們的這種慇勤,李炎卿也能猜個幾分。隨同香山開海令一同下發的,還有改漕歸海令。高拱已經下令,今年的漕糧,全部由海路運輸,過去的河運全面停止。

    他這也是大手筆,連試點都不搞,直接就廢漕歸海,算是以一手重拳把漕幫群雄打的暈頭轉向。這幫人全指望漕運吃飯,改成了海運之後,還有他們什麼事?

    固然在天津到京師這一段,還是有部分苦力可以靠拉縴運輸生存,但是夾帶走私的事就別想幹了,更別說整個漕幫的生命線都被掐斷。

    漕幫號稱天下第一幫,部下擁有百萬幫眾,可是你要真拉出來造反,連幾萬人也未必湊的出來。動硬的肯定不是個辦法,只能找自己的靠山。既然高拱一力廢漕歸海,那張居正就是他們最好的選擇。

    如果說以往有人對秦雲傑懷有二心。認為他把十三太保令牌這種金飯碗送給李炎卿這麼個知縣是小題大做,現在所有人都認為這是漕幫近年來最成功的一次投資。當初送一面令牌給漕運總督,也不過是保證他不把幫主抓去枷號。可這面令牌,卻能讓百萬子弟都有飯吃。實在太值了。

    漕幫子弟,竟是空前的團結起來,大江南北的漕幫,至少在這個時刻,全都團結在秦雲傑身邊,聽他命令行事。這些漕幫的把頭們,也就爭著向李炎卿討好,也不為怪。

    「劉老爺。咱們在香山可是老朋友,你旁人的面子不給,小人的面子,您總得給點吧?」

    在船艙內蔡公沖一臉笑容的跪在李炎卿面前,談起了當初香山的交情。他現在可不是當初那份模樣,一身上好的絲製長衫,頭上還戴了頂六塊瓦的帽子,手上帶了幾個碩大的金戒指,怎麼看怎麼也像是一個爆發戶,半點看不出江湖人的模樣。

    據手下說。他身邊現在帶了十幾個保鏢,都是名門大派的子弟,真正算是威風起來了。可是按蔡公衝自己說卻是「這算啥威風?咱就是個白雲山莊大管事的。真正的主人,永遠是謝大小姐。白雲山莊只能姓謝,除了姓謝的,我們誰都不認。」

    李炎卿從部下那也得了點消息,這蔡公沖確實是除了姓謝的,誰都不認。他一回白雲山莊就把白雲山莊原先的幾個管事全給剁了,然後宣佈

    「葉飛歡出賣大小姐,勾結白蓮教伏擊我們,讓我們死傷慘重。多虧香山劉知縣把我們救了。大小姐為報答救命之恩,甘願以身相許。又把我打發回來主持大局。從今天開始,白雲山莊我就是大管事。也是唯一的管事。你們趕緊把帳本交出來,再拿把斧子給我,把大小姐那幾個箱子都給我劈開。」

    接著他又把謝雲裳的貼身丫頭叫到房間進行仔細詢問「說,小姐的地契、房契都藏哪了?還有銀窖在哪?葉飛歡碰過你沒有?還沒收房?太好了,他不收你我收你。快脫快脫,有了娃娃我抬舉你做姨太太。」

    謝天涯幾個宗族子弟聽說這事,也想來白雲山莊分一杯羹,只可惜剛說明來意,就被蔡公沖一聲令下拉出去剁了。

    按他的說法就是「我們白雲山莊只能姓謝,除了姓謝的,我們誰都不認。什麼,你也姓謝?就你那模樣,也配姓謝?我們只忠於大小姐,只忠於劉知縣,其他人,別想來奪他們的產業。」

    只是白雲山莊盤子太大,蔡公沖這謝天涯乾兒子的身份,有些鎮不住場子。現在有不少人已經自行其是,不再給他交錢。就連漕運上的事,他也漸漸指揮不靈。少林寺又趁機插了一手,藉著隆慶信佛的這個大好機會,插手黃河漕運。

    幾百個身強力壯的少林棍僧,手拿著大棍到水道邊上來為縴夫漕丁主持公道,宣揚佛法。「漕幫壓榨力夫壓榨的太狠了,我佛慈悲,特派我等前來拯救眾生。從今天開始,你們就接受我少林派的保護,無須再向漕幫交納保護費、例錢。改交納給少林就好了,阿彌陀佛。」

    若不是漕幫因為改漕歸海的事團結起來,蔡公沖怕是就要被少林寺武力驅逐出河南。他這回來見李炎卿半是敘舊,半是來哭秦庭。

    「劉老爺,我家大小姐雖然是嫁過人的,但好歹名氣也很大不是?您看看我拿來那些書,可都是以她為主角的。那個就這麼沒名沒份跟您過,是不是太委屈了一點?哦不,我沒有讓您把她放回來的意思,她絕對不能回來。不是,我是說她不能離開您身邊。我的意思是,能不能補個儀式,咱在白雲山莊,也好好熱鬧熱鬧。」

    這婚禮的事,李炎卿可不敢做主。當初睡了謝雲裳,不過是花惜香的報復手段。如果給了謝雲裳名分,那花惜香,柳葉青兩人會怎麼想?內宅裡一團和氣是不可能,但是弄到動刀出人命,或是幾個愛妾遠走天涯就不好了。在他心裡,謝雲裳的位置,也不能和花惜香相比。

    倒是張若蘭聽了之後,把這事包了下來。「這事包在我身上,我去與花姨娘和柳姨娘她們談一談。漕幫這個勢力,我們必須抓牢,不能與他們的關係弄僵。再說,謝雲裳畢竟也可能是我的姐姐,我也得為她做點什麼。」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6 11:49
第三百九十四章籌備(四)

    張若蘭出馬,果然非同反響,花惜香與她談了半個時辰之後,居然主動來找李炎卿「你真是的,這種事你自己找我來談,難道我還會吃了你麼?非要驚動張大婦,弄的我好生沒面子。」

    她語氣又一暖「不過你心裡這麼在乎我,我真的很歡喜。我還以為男人都一樣,有了新人,忘了舊人。紫幽蘭國色天香,是武林神女,還是個處子之身……」

    她話沒說完,李炎卿已經把她抱住「我的花姐,亂冤枉人,是要受懲罰的。你和葉青這幾回姐妹聯床的時候難道少了,我可是很久沒去紫幽蘭那邊了。」

    「去,跟你說正事呢。再胡鬧,當心打死你啊。」花惜香撒嬌似的揮了揮粉拳,但是她那媚眼如絲的模樣,讓這表現全無威懾力。

    「我知道你對我們好,可是我終究是個破罐子,也不能要求什麼。謝雲裳辦婚事這事,我心裡自然是不高興的,可是不高興有什麼辦法?眼下你要到廣東打仗,漕幫的支持如果弄到手,那就事半功倍。再說,謝家兩代經營廣有傢俬,即使被蔡公沖刮了一次地皮,也一樣大有油水。這些油水,都要歸我。」

    原來張若蘭說服花惜香的手段就是謝家的油水,八成歸花惜香和柳葉青支配,兩成做謝雲裳的私房。另外那婚禮上,張若蘭別有佈置,保證讓花惜香滿意。這才說服花、柳二女同意這事。

    謝雲裳自己卻是有一肚子委屈,可是眼下人在矮簷下哪能不低頭。即使自己不要廉恥,現在衝出去,對漕幫的人說,自己是被劉朝佐強佔的。他們也只會把自己捆上與劉朝佐拜天地,不會為了一個死了的謝天涯主持公道。

    眼下又有個天女門的神女跟自己爭一個側室的名分。有這個強敵在,她哪還敢亂來。忍,只有忍。只要自己能夠生出孩子。就能踩在花惜香頭上,把仇全都報了。

    不過這辦婚禮是要耽誤時間的。劉老爺的時間是寶貴的,耽誤的時間,蔡公沖也要做出補償。「土地,謝家名下所有的土地、店舖,都要投獻在我的名下。從今天開始,你蔡大俠就不是謝家的大管事的,而是我劉家在河南的大管事,你可願意?」

    聽李炎卿開出的條件。蔡公沖暗道:這劉老爺果然好大胃口,居然想一口就把整個白雲山莊都吞下去。不過你胃口越大越好,反正這地方眼看就不是我的了,被你吞了,總好過被和尚吞了。

    那些少林和尚天天派了棍僧來保護劍神財產,今天把店舖弄成僧產,明天就把土地變成佛田。蔡公沖擔心,如果自己再找不到一個有力的靠山,連謝雲裳那個丫鬟,早晚也要變成僧產。

    所以李炎卿的這個要求。於他而言倒是正對心思,當即跪倒在地道:「您說的這是什麼話來?我蔡公沖忠肝義膽,天日可鑑。三顧頻繁天下計。兩朝開濟老臣心,這說的就是我啊。我就是個管事的命,過去為乾爹管帳,現在為大小姐管帳。大小姐既然成了您的人,我不為您管帳,又為誰管帳啊。那些土地店舖當然都是您的,誰不服,我就斬了誰!」

    可是等他把帳本交上去之後,花惜香接過來一通盤帳。就拍了桌子「好個蔡公沖,這也太狠了吧。這是要把謝家搬空啊。不成,他不把吃進去的東西給我吐出來。我就一刀斬了他!這裡面可有我的分紅,不能被他黑了。」

    那位雲陽子雖然已經得到釋放,可是在李炎卿這卻還是限制使用,進入不了核心的圈子。花惜香從他那學了不少理財的本事,這老漢卻是被邊緣化。他現在努力想要擠到心腹這個圈子裡,因此在旁建言道:「花夫人,這帳本讓老朽看一看,保證能讓蔡賊無所遁形。」

    另一邊白斯文也道:「我也來。本官在昭通時,身邊不設錢谷朋友,就是怕他們虧空我的款子。所有帳目,都是我一手打理,誰不知道,我是雲南第一鐵算盤。」

    他這回算是走了大運,居然可以調到香山當知縣,和張閣的女婿搭班子。水漲船高,等到劉公子做了廣東巡撫甚至兩廣總督,自己還怕不能執掌一府麼?到時候銀子、娘子、面子、車子、房子還不是要什麼有什麼。他已經把自己當做這個小團體的一員,表現也十分熱心。

    謝雲裳雖然以往愚蠢無知,但是對於自己的錢袋子一向看的緊。鑰匙都是貼身收著,不假手外人。她看了兩眼帳本之後,也道:「這不對。我在河南存了八萬石糧食,這帳面上,怎麼只剩六百石了?」

    「八萬石?」李炎卿聽了這個數字,也是神情一變。「你怎麼存了這麼多糧食?雲裳,這些糧食對我至關重要,甚至關係到戰局的成敗,我希望你把它重視起來啊。」

    軍無糧,不戰自亂。雖然從太倉搞了兩萬石糧食,不過對比龐大的兵力數字,這點糧食還不夠大軍十天之需,還是太少了。

    再說,打了西班牙人還是第一步,日後他還要經略南洋,在東南亞各國搞殖民,這糧食可萬不能缺。如果有了八萬石軍糧在手,自己的腰桿就硬了。

    他這一聲雲裳,卻叫的謝雲裳芳心亂顫。對這個男人,她雖然談不到有什麼感情,但卻知道,這是自己未來的倚靠。如果他對自己好一點,自己的日子也就好過一點。再說報仇雪恨收拾花惜香,也在他身上。為了這一聲雲裳,無論如何,也得把糧食追回來。

    她將銀牙一咬「主人放心,就算拼了我的命,也要把這些糧食拿回來。」

    花惜香冷笑道:「你的命什麼時候那麼值錢了,居然能換八萬石糧食,我怎麼不知道?一邊待著。這事咱們交給漕幫去辦。秦雲傑如果不趕過來,他漕幫幫主的位子就要換人坐了。所以不過幾天之內,他就會趕到,等他來了,一切都好說。你倒是說說,你們存那麼多糧食幹什麼,是不是要造反?」

    謝雲裳忙道:「奴婢絕對不敢。這其實是當時河南糧價便宜,可是黃河那有潰堤的跡象。我們就覺得來年水患一發生,肯定會有大災荒,到時候這糧食就能賣個天價,趁機存了八萬石米糧。哪知道朝廷派了潘季馴治河,黃河沒發水,這糧食只好存著,天殺的蔡公沖,居然敢虧空這麼多糧食,絕對不能饒了他。敢少交一斤米,就割他一斤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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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五章籌備(五)

    三天之後,秦雲傑就已經坐著快船一路趕了過來。他聽說了,各路把頭紛紛來迎接廣東劉道,又把他請到河南白雲山莊,聽說是要要和謝雲裳成親。

    他不管這劉朝佐和誰成親,他只知道,如果自己再晚幾天過來,這幫人恐怕會趁著婚禮的當口,再推選一位新幫主出來。

    這漕幫幫主的位子,一年可是十幾萬銀子的收入,絕對不能放給別人。如果這北邊的漕幫自成體系,漕幫一分為二,自己就成了千古罪人。

    他見面之後,先是一通的恭維,又是一番討好,祝賀李炎卿旗開得勝馬到成功。他又從自己家鄉,僱傭了幾十條好漢推薦給李炎卿做親兵。「這些人是我的宗族,忠誠無憂。他們家裡的安家銀都拿好了,從現在開始,這些人已經都算是死人。大老爺不管打哪裡,都可以把他們當做先鋒隊來用,保證都是能賣命的好漢子。」

    李炎卿一說這糧食的事,秦雲傑當即就拍案道:「蔡公沖膽子太大了!居然敢盜賣大老爺的糧食,這種人絕對要嚴辦,我這就帶人去斬了他!」

    他知道蔡公沖是個能鬧的主,早想除了這個刺頭。這次借題發揮,正好拔了這根釘子。李炎卿卻道:「眼下漕幫正是同舟共濟的時候,這個時候火並,秦幫主覺得合適麼?只要他肯把那十萬石糧食還給我,一切都好商量。」

    秦雲傑暗道:這劉老爺倒是有良心,只肯按十萬石追索,如果是我,怎麼也要張口要十五萬石才行。他猶豫片刻道:「大老爺,我看不如就讓他歸還十二萬石吧。畢竟這裡面,我們經手人也要有些辛苦費。還望大老爺多多體諒。」

    「體諒,肯定是體諒的。只是我不知道,你們手裡有沒有這麼多的糧食啊。」

    「糧食有的。您放心吧。天下幾個水次倉,我們漕幫都有人脈。臨清、德州兩個水次倉存了百萬石以上的糧食。我一句話,就能先調出來十幾萬石支用,這算不了什麼,一定為您辦個妥當,不讓您的兒郎受了飢寒。」

    這漕幫畢竟立幫多年,在德州、臨清的水次倉內有深厚的人脈關係。當下就以處理陳糧的名義,以低價收購了十萬石糧食,送給李炎卿。另一邊。則把蔡公沖找來道:「劉大老爺可發話了,你虧空了人家十五萬石糧食,必須著落著給賠出來,否則就要按咱漕幫的規矩,三刀六洞。不過我知道,眼下讓你一次性拿出來也確實有困難,不如就從你每年的護漕費裡扣,十年扣清吧。」

    蔡公沖急道:「這怎麼行?那我這十年,難道去喝西北風?前段時間河南大雨,這糧食全都受潮發霉。全都倒掉了。我一點都沒有,不信的話,你們可以去查。」

    可是見漕幫方面態度強硬。秦雲傑到來後迅速整合勢力,蔡公衝自己的那個小山頭已經被鯨吞大半,再要硬頂下去,就成了和劉朝佐過不去。他只好哭喪著臉道:「當初是想搞點糧食發財的,哪知卻惹了禍。我甘願退賠四萬石就好了,至於其他的糧食,都被少林和尚搶了,真不在我手裡啊。」

    眼下河南第一大勢力就是少林寺,所謂少林土地大無邊。北到黃河南越山。整個河南,到處都是僧產佛田。隆慶天子信佛,連帶著宮裡信佛之風大盛。這些和尚也就越發的無法無天。

    前次與蔡公沖搶地盤時,確實有一群和尚佔領了幾個白雲山莊的倉庫,繳獲了部分糧食。不過那加起來也不超過五千石。蔡公沖捨命不捨財,還是扣了幾萬石糧食不交,只把黑鍋扣在光頭之上。

    李炎卿聽了回報之後笑道:「這不著急,我這婚事要操辦的熱鬧些,少林大師不來怎麼成?等見了少林的高僧,我們慢慢聊。」

    白雲山莊另一路前往月港開闢戰場的吳飛雲也以趕回河南,蔡公沖急著來投誠,也有這方面的考慮。吳飛雲部下帶的也同樣是白雲山莊的好手,他自己是謝天涯的愛徒,一身武功了得,如果和自己火並,多半還是他蔡員外要吃虧。

    這回聽說吳飛雲進了省境,他連忙找李炎卿報信「劉老爺,你可千萬小心。吳飛雲是有名的敢打敢拚,人送綽號拚命三郎,萬一他對您不利……依在下之見,不如先下手為強。只要您發句話,我馬上帶人去把這小子辦了。」

    「眼看就要成親了,現在見紅,合適麼?」李炎卿靠在太師椅上,壓根就沒拿吳飛雲當回事。就算現在謝雲裳的正牌男人葉飛歡回來,都阻撓不了他成親,何況小小的一個吳飛雲。謝天涯門下四大弟子裡,最能打的凌飛揚,還在自己隊伍裡做保鏢,他吳飛雲算的了什麼。

    這凌飛揚自從上次受了杖刑之後,整個人瞬間老了十幾歲,不但消瘦了許多,臉上鬍子拉茬,從風度翩翩的濁世佳公子,變成了邋遢不堪的乞丐模樣。

    只是他的武功卻不退反進,據說與過去相比,更多了幾分凌厲與殺氣。對於張家忠心耿耿,交戰悍不畏死,這慷慨捨身劍法,倒是越發厲害了。有他作為護衛,大不了就演場師兄殺師弟的好戲。

    這回謝雲裳嫁人,對他而言,似乎跟沒聽見一樣,表情全無變化。只是聽辛烈治回報,他每天嘴裡總嘟囔著「小姐一共跟我說了四十七句話……」,不知道是在計算什麼。

    又過兩日,不光河南本地,連周圍幾個省武林中有頭有臉的人物也紛紛趕了過來道賀。一來是漕幫對來賓都給一份重重的謝儀,白吃白喝白拿錢的事,誰不願意來?

    二來,就是喜貼除了有白雲山莊的落款,還有天女門的印記。堂堂天女門,居然也參與到這場婚禮之中?就算不為了吃喝,就為了能看那位紫聖女幾眼,就有無數的俠少願意來參加這場盛會。

    論規模,就算是當初謝雲裳頭一回出嫁,也沒有這麼熱鬧。畢竟那時候謝天涯身故,她娘早亡,連少林寺,也只是隨便來了個班首應付而已。這回來的可是少林派的方丈智光大師,規格完全不一樣。

    花惜香那邊則盯著紫幽蘭冷笑道:「今天又該你威風了,可以扮聖女,在人前裝純,一定很高興吧。來的武林人物不少,你大可一聲令下,讓他們衛道除魔,把相公亂刀砍了,給你報仇啊。」

    紫幽蘭已經換上平日的那身雪色長裙,整個人又是一副仙女模樣,任誰也想不出,她昨天晚上被撻伐時那模樣,就算是兩京教坊司的花魁也要甘拜下風。

    「花夫人說笑了,我現在都是相公的人了,哪還能做那事。今天就是一齣戲,我們每個人,都把自己的角色演好就是。」

    辛烈治從外面跑進來道:「劉老爺,吳飛雲在外面求見,您看是不是把他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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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六章籌備(六)

    辛烈治自從在鎮江捉了紫幽蘭,就算是把自己的全部本錢押在李炎卿身上,從鎮江到京師,這次又到廣東,全程跟隨。指望靠劉大老爺提拔,得個錦繡前程。能痴那更是李炎卿心腹,這兩人仔細搜檢之下吳飛雲身上連個鐵片也帶不進來。

    他是謝天涯四大弟子裡,年齡最大大一個,今年將近四十,生的面目惇厚,身材孔武有力,一看就是個弓刀健兒。見了李炎卿之後,納頭便拜,態度十分恭順。

    他跟著謝天涯的時間最長,大事小事,都少不了他的身影,與江湖上的人物十分熟悉。紫幽蘭與他是打老了交道的,對這武林神女熟悉的很。可是見這女神,臉上依舊是那副高不可攀的表情,卻是立在劉朝佐身後,為他輕捶後背,臉上那副溫柔的模樣,就是瞎子也看的出來。

    如果說九天飛鳳的委身,是被擒之後不得不為,那麼這武林神女的淪陷,就徹底讓吳飛雲震驚。自己的師父得算江湖上一等一的人物字號,當年武林第一美人都娶到了手。

    可是要說讓天女掌門這麼樣的安心伺候,卻是絕無可能。這劉朝佐當真是深不可測的人物,其到底有多大的能量啊。

    謝雲裳上來拜了師兄,吳飛雲道:「劉老爺。吳某這次從月港回來,聽說了您和師妹的事,特意前來道賀。只是小人身無長物,無以為賀,只好把這一百多斤賣給您了。只要您吩咐一聲,水裡水裡去,火裡火裡去,絕無二話。」

    李炎卿笑道:「吳大俠,你是江湖上一等一的英雄好漢。大江南北不知有多少人聽過你的名頭。你來投奔我,又圖個什麼?你若說是什麼為國為民保家衛國,那咱們就不必談了。眼下大明邊關有北虜。想要為國為民的,九邊上有的是地方。我隨時可以給你補個名字,不必來我這混飯吃。」

    吳飛雲這次回來,其實本來是要奪白雲山莊寶座的。蔡公沖是謝天涯乾兒子,自己可是謝天涯的大徒弟。若說這白雲山莊,自己可比他說話管用多了。但問題是到了河南後他才知道,自己一腳已經邁進棺材裡了。

    蔡公沖巴結上了張相的姑爺,廣東的劉觀察。這人呼風喚雨,本領驚人。有不知多強的能量。如果跟他鬥下去。那就是個粉身碎骨的局面。

    他自己的本錢太小,根本拼不起。帶的幾十兒郎,在月港打下了一片小天地,如果回月港,倒是能過好日子。但是那也就侷限於一隅之地,劍神門徒,也就成了個黑道打手而已。

    若是與人硬拚,這幾十號好部下就得全賠進去。現在河南的官方力量不提,就是江湖高手就不知來了多少,他只要一句話。自己這點人馬就得全軍覆沒。思來想去,他想到的唯一辦法,就是主動投奔。為自己和這些部下謀個出身。

    他本就是個直性子,不是個會說謊的。聽李炎卿問,他也不隱瞞。「我等若是邊關投軍,一刀一槍,轉戰經年,十不餘一,將來除了落一身傷病外,也落不了什麼好前途。投奔大老爺,卻只想要飛黃騰達。將來搏個封妻蔭子,為子孫後代掙個前程。」

    李炎卿哈哈笑道:「若是你肯這麼說。我倒是放心了。吳大俠你有一身好武藝,只要肯為我盡忠。就不愁沒有好前途。我給你個親兵隊的差事,將來保舉你個軍職。俞龍戚虎劉刀鄧槍東李西麻,怎麼就不能有個吳鐵劍?學會文武藝,貨賣帝王家。只要您對我夠忠心,你和你的人,我保證都有榮華富貴,大好前程。再說,咱不是外人。雲裳既然是我的側室,你就得算我的親戚,我不關照親戚還能關照誰呢?你說是不是啊。」

    他這一說,吳飛雲心頭大喜。他心眼實在,只當這大老爺是真拿自己當親戚看。反倒覺得這婚事是好事,算是為自己師門一脈掙了個大好前途。等他站起來時,已經拿自己當成了劉老爺的心腹看待,開始為這個團體的利益謀算起來。

    「蔡公沖那個窩囊廢,幹點什麼能成?居然被少林的禿驢奪去了幾萬石糧食,他的人是怎麼帶的?當年恩師在時,跟少林寺的佃戶搶水,我們就沒輸過一回。大老爺放心,這干少林僧人的根基我清楚的很,沒什麼大不了的。我這次帶了幾十個好兄弟,再讓我動員起來我們白雲山莊的佃戶,不就是少林寺麼,我包打!那些糧食他敢少還一石,我就一把火燒了少林寺。」

    「不必了,吳大俠且去休息,這少林寺的事,本官自己想辦法解決。你把力氣留足了,給我對付佛郎機人就好。等到了廣東,我安排糧台,給你準備一身鎧甲兵器,那個葉飛歡的佩劍好像還在我手裡,回頭給你用就是。放心吧,我不會讓自己人吃虧的。」

    吳飛雲在謝天涯門下時,也不過是個大弟子而已。也就是一個干髒活累活的,幾時想過能得到師門佩劍,還能得堂堂正五品大員這樣高看,連恩師贈送給師弟的佩劍也落到自己手裡,頓生生平首遇知己之感,除了磕頭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等他人下去,紫幽蘭笑道:「恭喜姑爺又得一戰將。這吳某雖然腦子不靈,但是打仗卻是有名的敢打敢拚,否則也不會叫拚命三郎。一口寶劍,一個空口許的前程,就買了他一條命,姑爺果然好本事。」

    「姑爺也是你叫的?」

    「就是,姑爺只有我們能喊。你這個新來的,有什麼資格喊,還不快下去,只有我們能伺候姑爺更衣。」

    晴雲暖雪聯袂而來,紫幽蘭卻是撲哧一笑,什麼也沒說逕自去了。這兩姐妹中晴雲原本還是被迫跟了李炎卿,這時卻格外吃醋「相公,你是不是喜新厭舊,把我們都給忘了。」

    「是啊,你大前天睡在我們那裡,這幾天就不露面了。不行不行,我們還要更多。」

    李炎卿笑著在兩人臉上各親一口「你們都是我的心頭肉,哪個我都喜歡。趕緊伺候我穿好衣服,今天討老婆不是什麼大事,會一會這四方的草莽男兒,才是個大事。我這東印度公司,說不定就能再招一批武林高手充實隊伍。」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6 11:49
第三百九十七章籌備(七)

    白雲山莊加天女門的面子固然大,但他不相信大到了讓這麼多江湖好漢都來參加婚禮的地步。要知道來的可不是什麼普通阿貓阿狗,混飯吃的小把戲,而是一方之雄,真正的武林要角。

    就連武當山的道長,都從湖北趕過來參加婚宴。他們可不是看著漕幫的面子或是天女門的威風吧,再說武當山來的,是幾位老道長,而不是什麼年輕俠少。紫幽蘭魅力再高,也影響不到他們頭上。

    這次的婚禮,與其說是劉朝佐納新婦,不如說是但半個武林參與的分蛋糕活動。武林中有田就有派,講派先講錢。各大小門派的實力大小,都取決於各自所擁有的田產數量。

    除了田地以外,再重要的,就是現金。誰手裡的款子越多,就能僱傭更多的殺手刀客。各大門派的英主,都是能夠為本派擴充田產,增加收入的強人,自然就要多想些創收手段,為門派謀利。

    東印度公司的名聲通過秦雲傑的宣傳,在江湖上的影響越來越大。花惜香手下那些俠少俠女,也積極的造勢,讓這些名門大派,對於東印度公司的興趣越來越濃厚。

    他們的消息不比官場中人,只知道東印度公司經略海外,據說東西兩洋金山銀海,都被他們佔住了礦藏。每年得利無數,家裡珍珠如土金似鐵。連各位大員,都在這公司裡入股,聽說單純為了娶張若蘭,這位劉老爺就一次拿了幾十萬銀子的聘禮。

    以往他們要想巴結劉朝佐,卻是找不到一個合適的機會。這個婚禮,算是給了他們一個結交劉朝佐劉大老爺的機會,這些人才上趕著過來送禮喝喜酒。這大明發財的機會不多。像東印度公司,就是還沒被開採的金礦。誰能放過它?

    不過參加酒席只是第一步,大家都是江湖上的要角,但也只是江湖要角而已。距離一位朝廷五品大員。廣東兵備道,實在是身份差的有些懸殊。

    別看席面上都是美味珍饈。可是卻沒人有心思動筷子。所有人的眼睛都在轉來轉去,尋找一個可以連通自己和劉朝佐的橋樑。不過這個橋樑,很快就出現了。

    「本官是新任的香山縣縣令白斯文,曾任過雲南昭通縣縣令,是劉老爺的結拜兄弟,他見了我也要叫一聲老哥哥。跟你們江湖人,也算是有交情的。五毒教知道吧,她們教主見了我也要叫一聲白老爺呢。哈哈我跟你講啊。那些苗女的滋味……別看我年紀不輕了,我厲害著呢,讓那些苗女哇哇大叫,一個勁的求饒的……對了,聽說你們江湖人隨身都有純藥,有沒有對男人用的,賣我一點。」

    這白斯文別看年過半百,勝在精力充沛,身手敏捷,周旋於各桌之間。往來敬酒,表現的十分四海。群雄見這人既是劉老爺的結拜兄長,對他也格外客氣。那秘傳的鐵槍丸,雄風散等藥物都不知道送了多少。

    這白斯文也好說話「好說好說,你們不就是想在東印度公司入股麼,好辦好辦,我一句話的事。什麼?沒錢。沒錢也沒關係,有人就行。你們門派裡,都有會武的子弟吧,眼下朝廷在廣東用武,正是用人之際。你們各派既然有那麼多練武的青壯子弟,養在派裡。不如派到軍中。一刀一槍,搏個大好前程。將來興許還能得個官職呢。再說了,這些人的軍餉,不就可以作為你們的投資麼?」

    各派裡的青壯子弟,是各派的壯工加優秀打手。各大派不管是收租,收債,還是搶水奪地,都是靠這些人當急先鋒,輕易不會給出去。

    再說,大派弟子多,能拉出去幹硬架的,卻十分有限。少林寺這種正道支柱,也不過是幾百能幹硬架的子弟,這就足以傲視武林。大多數門派,能幹硬架的門徒不會超過兩位數。這也是為什麼武林中一場浩劫,傷亡不會超過百人的原因。

    這次是去打仗,不是去打架,要派去的,必須是有膽子的能幹硬架的核心子弟,搞不好就要送命。能夠為門派賣命的徒弟,都是各派的寶貝疙瘩,連一個都不願意給出去,何況多給?

    兵凶戰危,萬一陣亡,到時候撫卹燒埋誰來出,受傷的話,誰來掏湯藥費,這全都是問題。見這些人全都沉默不語,白斯文夾了一口菜

    「我說你們,怎麼腦子全都不好使了?這弟子們立了功,得利的可是你們門派。到時候我在我把弟面前一句話,給你們弄個官身,也不是不可能啊。再說了,行軍打仗,可不都是戰兵。你們出不了戰兵,還不能出輔兵,出不了輔兵,還不能出夫子麼?」

    他這話一說,這些武林大佬們臉上的神色就好看了。對啊,自己出不了能幹硬架的子弟,還不能出夫子?這玩命的門徒各派不多,可是當苦力的門徒,各派都有的是。那些弟子門徒白吃白喝,哪還能不付出勞動?

    他們到哪都是做苦力,在這做在軍營做,沒什麼區別。而應該支付給他們的軍餉,就可以轉化為自己的股份,這確實是件好事。至於說官軍里夫子的生活水平如何,勞動強度大不大,這跟掌門有什麼關係,誰會在意?

    「如此就有勞白老爺在劉大老爺面前多美言幾句,我們肯定少不了您的好處。不過那些夫子若是在戰場上僥倖得了什麼功勞,他們的獎賞,可要發給我們,不要落到他們手裡。這些人都是大手大腳的,到手的錢轉身就會花掉,到老年就受罪了。我得替他們存著。我們崑崙派這次最少要出五十個夫子,順帶我們手裡有些破石頭,沒什麼用處,想要送給劉老爺,還望白老爺給搭搭線啊。」

    「我們血刀盟出三十戰兵,二百夫子。」

    「我們……」

    白斯文見這些人踴躍的報數,心頭暗喜:看來從這些江湖人身上,可以湊出半個營的夫子。既然老把弟說,這一仗要靠夫子來打,我就先替他多準備些夫子。這香山縣印我就能掌住,將來廣州府的印,也跑不了。至於什麼好處,我白老爺倒是可以不要。只要有女俠來暖被就好。

    武當來的幾位道長,都是各自道觀的掌門,身份特殊,倒是不屑於參與到這種事裡。武當派也不會讓自己的門下去做夫子,他們想做的是侍衛。可是四下看去,卻不見一個本該出現在這的熟人不見蹤跡,忙問道:「要說門下弟子多,戰力強。還是得首推少林啊,但不知少林的智光方丈,現在何處?」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6 11:49
       
第三百九十八章籌備(八)

    少林的智光方丈,這位執掌河南或者說執掌大明武林正道的強人,一顆閃亮的光頭上冷汗直流,讓他不得不拿出手帕不停的擦拭,口內道:「六萬石……六萬石糧食,這未免也太多了,貧僧是沒辦法向寺內的各位師兄弟交代的。貧僧雖然是少林方丈,但也要向少林的長老團負責,心禪堂那還有一群輩分比我高一輩的和尚在,您這是要我去死啊。」

    作為在河南作威作福的狠人,他已經有很多年沒有這麼低聲下氣的說過話了。上一次這樣說話時,自己好像還是給上任方丈當記室的時候,沒想到一把年紀了,卻還得再經歷一次。

    他努力回憶著自己做記室時的說話方式,仔細且謹慎的組織著語言,生怕激怒這位年輕的五品大員。雖然一個五品官不算什麼,廣東兵備也管不到河南,可是這個人,他卻絕不敢小看。

    河南是高拱的老家,自然被他當做基本盤經營,大小官吏差不多全是高系,張居正女婿的這個身份,在這沒多大用。可是自己這個江湖大佬的身份,同樣沒多大用。高拱信用邵大俠,對其他江湖人沒什麼好看法,加上隆慶天子信佛,就讓高拱對和尚這個集體都沒好感。

    在他的授意下,少林寺被打擊的厲害,連睡佃戶的老婆閨女,都要被開封知府追責。眼下若是不及時找到一根新大腿來抱,怕是少林的地位要維持不住。可是這幫該死的,居然不把情報調查清楚就敢動手,居然惹上了劉老爺的小妾家,這不是作死麼?

    如果那劉朝佐借題發揮,張高兩系聯手發動。讓少林大傷元氣也是很有可能的。這由不得他不低頭,不能不向劉朝佐輸城。

    可是這六萬石糧食的價碼,未免提的該高了一些。這可是六萬石。六萬石啊。這麼大一筆糧食,少林倒不是賠不出來。可是賠出這麼大一筆糧食,自己怎麼向心禪堂那些老不死的交代。他智光大師可是出了名的鐵腕方丈,連長老們去喝花酒的帳也不肯報銷,下面對他意見很大。這回要是被他們逮到漏洞,可是不好交差。

    那邊紫幽蘭卻是面帶寒霜「大師,這些糧食可是軍糧。如果少林不肯將糧食交出來,就是強佔軍糧。劉道是要到廣東防禦佛夷入侵的,如果因為軍糧不濟不能成行。到時候這個責任,怕是就要少林來背。貴寺能否承擔這麼大的責任,請您考慮清楚。」

    少林寺向來與天女門井水不犯河水,基本沒什麼衝突。紫幽蘭站到劉朝佐這邊對少林施加壓力,讓智光感覺呼吸更困難了。他並不清楚,李炎卿天膽也不敢不去廣州,轉頭回京師。只知道,要是自己耽誤了軍隊的事,那可比睡幾個泥腿子家的女人問題嚴重多了。高拱還不趁機剝了自己的皮,把少林折騰散了再說?

    他只好哀求道:「可是這數目……實在是有點大啊。少林雖然有些產業。但是一次拿六萬石糧食出來,依舊有壓力啊。」

    李炎卿搖頭道:「智光大師,你這少林方丈我本以為是個聰明人。可是今日一見,實在是讓本官有點失望啊。你少林好歹也有十八門,你自己不過是一門首領而已,難道你不會讓其他十七門想辦法麼?這是個老天降下的機會,讓你大發一筆財,也能讓你的門派壓過其他十七門,你卻不知道抓住機會。看來少林的好日子不長了,這掌門素質不過關啊。」

    智光也是個聰明伶俐的,一聽這話反應過來「大老爺。您的意思是?從那十七門身上想辦法?」

    「我什麼都沒說,你自己考慮清楚。如果你不交糧呢。我也不會因此就回京師去。哪怕糧餉不濟,我也得到前線為國殺敵。哪能沒糧就回去。不過誰捐獻的糧食多,我這都有帳,將來要作為有功人士上報朝廷,請朝廷嘉獎。」

    智光當然明白,他這話裡的意思是如果少林不交糧,將來那上報的功勞薄外,肯定還會有一個黑名單,少林必然名列其中。再說他已經在李炎卿點撥下,明白了這裡面的無限商機,忙問道:「貧僧多問一句,如果多獻些糧,能不能把糧食轉成股份?還有,如果糧食一時不湊手,換成田地,銀子,行不行?」

    「這樣啊。」李炎卿面露為難之色,「這個田地我又帶不走,銀子又不能吃。不過看在大師你的面上,咱們萬事有商量。那些田地,你千萬不要投獻在我的名下,否則當心我跟你急啊。」

    智光當然聽的明白,這話的意思是,那些土地必須投獻在劉朝佐的名下,否則大老爺就跟自己急。他連連點頭,當下表示「為國為民俠之大者,我們少林既然是正道的支柱,這種事就不能落在人後。貧僧回去之後,馬上就動手組織物資,哪怕是砸鍋賣鐵,也要把這十一萬石糧食湊出來,絕不能讓前線大軍短了吃喝。」

    這次談判後來成了智光生平第一大功勞,每次年底述職時,他都會拿出來大講特講。「當初那劉大老爺初到河南時,那是獅子大張口啊。張口就要少林出糧食三十萬石出來勞軍,如果敢說個不字,就要發兵攻打少林寺,天女門也要號召武林正道,來關心一下少林派弟子的生活問題。還是貧僧據理力爭,幾次拉鋸,甚至不惜跟他一死相拚,才讓他看到了少林的立場。最後把價格談到了十八萬石糧食,這是多不容易的事啊。雖然為了湊這批糧食,我們賣了一些佛田,又犧牲了一些僧兵。但是從主流看,這次投資是值得的,是回報大於付出的,是值得肯定的,你們還要反對我,還有良心沒有?我們通過這次投資,從東印度公司,共得到回款……」

    眼下,智光還不知道這次投資帶來的回報有多大,他只知道,作為經手人,他從中間可以賺一筆可觀的好處費,還能打壓其他十七門。畢竟少林寺誰當方丈,是取決於誰人多錢多地盤多。那十七門損失越大,他就越有好處。那些股份的收益,可都是歸他個人,而不入少林公帑的。

    等那老和尚離開,紫幽蘭笑道:「恭喜姑爺,這回收拾了少林寺,大軍的軍食得到解決,您也不用憂愁糧草了。接下來就可以安心做你的新郎官,這個婚禮太好了,我也好想有一個啊。」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6 11:50
三百九十九章回歸(一)

    這婚禮操辦的規模儀式,和娶正妻沒什麼區別,算是給足了白雲山莊面子。那些江湖人搞不清楚謝雲裳在李家是什麼地位,只當她真正得寵,不由對白雲山莊又高看幾眼。

    那幾位武當的道人更是拉著智光道:「大師,貴派和白雲山莊的那點小矛盾,我看還是算了吧。這漕幫好惹,劉朝佐可不是好惹的,東印度公司更不好惹。來來吃肉,別停筷子。那個今天你不在的時候,我們都在東印度公司入了股,如果他號召我們聯手討伐少林,我們也很難做人的。」

    李炎卿與眾人寒暄了一番,就由紫幽蘭負責接待客人,他自己溜到新房裡。只見牙床上,一個窈窕身影身穿吉服,頭上頂著大紅蓋頭,端端正正的坐著,一旁謝雲裳卻是滿臉委屈的伺候著。

    李炎卿道:「我知道你心裡有委屈,不過這規矩就是規矩。你只是一個通房,連身份都沒有,這婚禮自然沒你的份。你若是覺得委屈,我可以放你走。」

    現在謝雲裳連根基都丟了,天下還有地方可去麼?她縱然一肚子的委屈,也只能下跪道:「主人,奴婢不敢有什麼委屈。只是希望主人能多來看看奴婢,奴婢就知足了。畢竟奴婢也是個通房來著,可是最近,您很少讓奴婢來侍奉了。」

    「一個通房還知道邀寵了?到外面伺候著,等會叫你進來分點好處,也算是對的起你。」那戴著蓋頭的佳人一聲吩咐,謝雲裳只好退到外間去。李炎卿雙手揭了蓋頭,卻見花惜香已經哭的淚流滿面。

    這就是張若蘭的安排。前面拜堂的是謝雲裳,到了新房裡,就換成了今天正牌的新娘子花惜香。她當年先是委身葉飛歡。後受謝雲裳報復,遭遇坎坷,再後來更是過了一段荒唐歲月。

    年紀又比李炎卿大好幾歲。心中只想著有一日歡情就享受一日歡情,什麼時候人老珠黃恩寵不再。或許一包毒藥或是一根繩子就是最好的歸宿。

    可沒想到,她居然還能享受這麼一個婚禮,還能做一次新娘子。她思想過往,卻已經忍不住哭成了個淚人。「我不是一個好女人,我真的不配……也許我該離開的,畢竟過幾年,你就會厭煩我,不如趁著現在情熱。趁著你還記得我,我該走的。」

    李炎卿卻溫柔的將她抱住「花姐,你要再這麼說,我可就要生氣了。你是我的女人,我怎麼能放你離開,你若是敢走,我就用我所有的人脈把你捉回來,再好好收拾你。」

    「相公。」花惜香以往恩愛時,什麼樣的話都說過,卻只有相公二字。這是第一次喊出來,只覺得有了今天這一遭,就算立時就死。也無遺憾。柳葉青此時也從外面走了進來,見師姐這幸福的模樣,心內那股醋意,倒是減弱了幾分。師姐也是個苦命人,有今天算是不錯。可是她……她怎麼卻也喜歡這沒良心的壞蛋啊。

    李炎卿那邊已經把她也拉過來,「葉青,你跟我最早,我是不會忘了你的。等到了廣州,咱們就也操辦這麼一場婚禮。不會讓你有遺憾。雖然來不了這麼多江湖人,可是咱可以來文武大員。整個廣東的大員都要來,還有。到時候你們巫山派的人也要來。讓那偽掌門給你賠罪,保證你有面子。」

    吃他一哄,柳葉青的不滿情緒總算消減幾分,再一想師姐是不能生孩子的。不管再怎麼受寵,將來也比不得自己有子防身,與其防她,還不如防其他姨娘,尤其那個紫幽蘭,更是個狐狸精。

    那點不滿,也就轉移了目標,只任李炎卿將自己也像師姐那般剝的精光。花惜香朝外喊道「謝雲裳,你滾進來吧。過去的事,我雖然記恨你。可也正是因為你,我有了今天,所以算我破個例,許你一起來伺候相公。」

    她心裡有自己的算盤,謝雲裳別管和自己有多大的仇,她都是自己這的通房丫頭。將來生了孩子,完全可以奪過來,算成自己的骨肉。總好過孤苦伶仃,無子送終的局面。為了這個大計,過去的仇恨可以放一放,雨露她也可以沾一沾,有兒子才是第一位。

    再看李炎卿對自己的恩寵,她越發自慚形穢,覺得該早點找個控制的住的處子過來充實實力。

    這場婚禮前後熱鬧了三天,李炎卿這邊也等到了自己急需的糧食。包括漕幫的糧食在內,前後湊了二十幾萬石糧食,足以應付大軍開支。而且漕幫當初運輸漕糧,手裡頗有積蓄,得到了他們的幫助,糧食供應並不為難。

    另一個時空的改漕歸海,第一次航行就有六艘海船報為海難沉沒,最終打消了改漕為海的念頭。可是這個時空裡,由於有了張居正的背後支持,漕幫已經決定,第一次要把十三條海船報沉沒。

    一次發運一共海船一百零三艘,報沉十三艘,就是百分之十以上的沉沒率,足以能把這改漕歸海的提議嚇回去。而那些船隻和上面的糧食,就是漕幫的股份,送給李炎卿去打一個勝仗。

    河南地方倒是有官員想要參奏李炎卿一本,可是很快就有同僚阻攔道:「你這個時候參他,不是給自己找病?他如果借題發揮,自己回京去待參,難道廣州那個火坑要老兄你自己去跳?咱們都是高相的人,彼此都要幫襯。等他在廣州打了敗仗,再拿這事參他,借他人頭一用,眼下不是時候。」

    白斯文倒是十分自覺,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名義是香山縣令,實際就是一護印官,做李炎卿的傀儡而已。頭天幫著李炎卿從各大門派那裡弄了近兩千的夫子和一百多戰兵,次日就先行登程前往香山,臨行之時,他將胸脯拍的山響「劉老弟你放心,有老哥哥我在,保證把兄弟的事情辦好。到了香山,我就組織團練,招募民夫,你說的那叫啥來著?對,這是一場要靠夫子取得的勝利。」

    「沒錯,這場勝利與其說要靠浙兵閩勇,不如說要靠民夫。佛夷到時候就會知道,什麼叫百姓戰爭的大海,有他們受的。這千斤重擔,白老兄,你可要替我擔起來,香山的局面就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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