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七品封疆 作者:普祥真人(已完成)

 
Babcorn 2016-11-24 15:30:1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34 108808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6 11:45
第三百七十章金風玉露(二)

    次日清晨,和煦的陽光照在這對夫妻身上,兩人想起昨晚的癲狂,張若蘭的臉先紅了。「相公,自與你分別以後,我曾經做過無數這樣的夢。只是天一亮,發現只是大夢一場,身邊只有咱們的官保。今天,總算這一切是真的。看到你在,就什麼都好了。」

    「是啊,從今天開始,任是什麼人,也別想把咱分開。就是老岳父,他也別想。」

    李炎卿邊說,邊主動伺候著張若蘭穿衣梳妝,張若蘭心道:他在家裡,八成也是這麼伺候著那些狐狸精的吧?心中有了這個念頭,也就不推拒。這梳妝過程中,少不得要嬉鬧幾下,親熱幾回。好不容易梳妝完畢,張若蘭道:「快去前面給爹爹問安,爹還有話問你呢。」

    李炎卿看看天色「這個時辰,難道岳丈不用到內閣值房?」

    「天家對於升朝的事,與先帝差不多。高相也不希望天家管太多的事,於朝會上盯的不緊。這朝會一個月兩次,今天不是日子。至於值房麼,爹他老人家為了你,特意請了幾天假,不去內閣那邊。」

    「這不大好吧?為了我的事,耽誤了公事,我這心裡卻有些過意不去。萬一高相見怪?」

    「有什麼可過意不去的?」張居正在書房內看著李炎卿,臉上還帶著幾分怒容。這位父親昨天在女兒那吃了虧,看著女兒沒成親就和這個姑爺睡在一處,憋了一肚子的火。不能對寶貝丫頭髮怒,就只好把脾氣發在李炎卿頭上。

    「我若是始終不去值房,就是對高鬍子最大的支持,他高興還來不及呢。見怪?他巴不得我天天不去,他才好把大權獨攬。一言而決。」

    「高相雖然是個人傑,只是對權柄,似乎看的太重了一些。」

    「天下大事系出我手。大丈夫當如是也。若是老夫坐到高鬍子的位子上,也會像他一樣。大明的首輔。不需要一個有自己見解的次輔,只需要一個聽話的次輔就夠了。可惜啊,終究他是天家身邊的近人,這首輔之位,我無論如何,也爭不過他。而你又幫不上什麼忙,只會給老夫添亂。」

    「老泰山見教的是,小婿知錯了。」

    此時書房內只有翁婿二人。張若蘭那位女樊噲去和李家的一眾女眷聯絡感情,李炎卿身邊沒有一個保駕之人。萬一張居正一怒之下,又把李縱雲喊出來,自己不是要吃大苦頭?李炎卿表現的無比聽話,讓你張居正千鈞之力,也只好打在棉花包上,傷不了人。

    張居正搖頭道:「若你不是舉人出身,我就真想把你培養成閣臣。等到將來老夫為首輔,若是有你這樣的閣臣在身邊效力,就省了心了。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你辦事的本事還是有的。若是你真的什麼都不會,我也不會讓你賴在香山的寶座上,白白佔那麼個位置。」

    「一切全靠老泰山栽培。這次多虧您老人家派了大兄去接應我,才不至於被劉勘之斬下馬來。小婿若有一點成績,也都屬於您領導有方。小婿的行事哪有一點差錯,都是我自己辦事能力不足。」

    「行了,自己家裡不必拘束,也不必用你這套把戲說話。坐下吧,今天找你,是想跟你聊幾句,不是想聽你說這些。」聽到自己家裡四個字。李炎卿長出一口氣。既然他肯說這話,說明這婚事。他是真的不會再做梗了。

    「多謝老泰山。您放心吧,小婿雖然才具不足。但卻有一顆忠心。您老人家一聲令下,水裡水裡去,火裡火裡去,刀山火海,不皺眉頭。」

    「不必了。我張居正的女婿,用不著去什麼刀山火海,只要安心享福就好了。你只需要記得,我是一個父親。如果你對我的女兒不夠好,我就會讓你知道,什麼叫做生不如死!像昨天那種事,是我想的一個考驗,也是順帶給你點教訓。你也是個父親,也有個可愛的女兒,應該明白父親的感受。你的女兒也不會嫁給一個窮光蛋,更別說這個窮光蛋還讓你的女兒未出閨閣就生了孩子。打一頓,其實是輕的。不過你要認為有了若蘭給你撐腰,你就可以為所欲為,我保證你會後悔。」

    「小婿絕對不敢。」

    「不敢?我問你,你那些聘禮,是怎麼來的?宋徽宗的真跡,吳道子的兩副畫作,還有一張王羲之的字貼,我可沒想到,香山幾時也成了出古董的地方。以前只聽說河南出古董,怎麼香山也開始做這營生了?還有十幾份古玩金石,都是價值連城的古物。人都說天上神仙府,地上宰相家。可是老夫家中收藏,可萬不能與你的禮物相提並論。至於那塊玉料,用的是點蒼刀工吧。鬼斧神雕,那份手藝,八成是點蒼掌門親自出手,才能達到這個效果。至於那茶葉,連宮裡都沒見過。你這禮物送的手筆不小,難道你敢說都是你自己俸祿所得?」

    李炎卿卻半點也不害怕。若是這話昨天問,倒是有點威力。今天麼,大家都是一家人了,自己賺的越多,他女兒和外孫不是越享福?笑道:「這些東西,岳父想必也猜的出來歷,小婿也就不獻醜了。」

    「白蓮教的聖庫都被你吞下,當真好大的胃口,卻也不怕撐死?那些金石字畫,你回頭都拿過來,老夫替你挑一些,送給該送的人。這些古董雖然值錢,不過如果貿然都送出去,反而是禍非福,你送禮也要會送,知道該怎麼個送法才是。」

    「一切全聽岳父吩咐,小婿這就讓花氏那邊,把東西送過來。」

    張居正卻一擺手「不必急在眼下。咱們慢慢聊聊,那東西送禮,也不過是個錦上添花的事,不必著急。就衝你是我張居正的女婿這條,你的位子,就可以動一動了。你這次的事辦的不錯,那面十三太保令牌,一年不過萬把兩銀子,老夫還不放在眼裡,不過給我外孫做個零花錢,倒也不差。洪氏的兒子將來有個夷州土司的名號,我的外孫難道就沒了錢使?」

    李炎卿不住點頭「小婿沒有厚此薄彼的意思,自然一視同仁。漕幫雖然是草莽之輩,烏合之眾,不過也有百萬之數,高拱不要,咱們為什麼不要?他們為我所用,自可日後為岳父鞍前馬後,效犬馬之勞。」

    張居正微微一笑「不過各取所需而已。你可知,我為什麼反對高拱的改漕入海計畫?」

    「這計畫操之過急,牽扯太廣,高相沒有準備,強行發動,事先又走漏了風聲,萬無成功之理。岳父明見萬里,自然不會跟著他走這條敗道。」

    張居正搖頭道:「你不必跟我東拉西扯。我不支持高拱的原因很簡單,因為我知道,這個計畫最終失敗了。朝廷損失了六艘海船之後,整個計畫不了了之,剩下的海船輾轉都落在了海商手裡。因為我跟你一樣,都知道後來發生的事情,或者說你知道的我知道,我知道的,你未必知道,你聽明白了麼?」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6 11:45
第三百七十一章翁婿(一)

    縱然昨天張居正擺出各色刑具時,李炎卿也不曾像今天這般驚訝。他張開大嘴,直瞪著張居正,用手虛指「你……你……天王蓋地虎!」

    「閉嘴。」張居正顯然沒有跟他對暗號的想法。「自從聽了若蘭講的那些笑話,還有哼的那京劇,我就知道你是個什麼東西了。你和龍王島那些人沒什麼區別,要說區別,就是你比他們聰明,知道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那些人只能戴上鐐銬做苦力,而你可以成為我的女婿。」

    他的來歷特殊,往日裡不敢對人說明,今天遇到也算放開懷抱,破例講了自己的情形。他的情況與李炎卿或者用他前世的名字高國盛有所區別,他不能叫穿越,只能叫重生。

    當日他身死之後,以旁觀者的身份,眼見自己的家由勝轉衰,長子自盡以辨清白,整個家族灰飛湮滅。雖然有滿腔不甘,卻又無能為力,只有一口怨氣難出。

    可是等他經歷無數輪迴,卻又發現重活到了當年的自己身上。欣喜若狂的他,本想要彌補遺憾挽救命運,只可惜最後仍是功敗垂成。失敗之後,他發現自己居然又重來一次。如今這已經不是第一次,而是無數次經過同樣的輪迴。

    他在這過程中,倒也不是沒成功拯救過大明。但每次的發展,都不能讓他滿意。不是把江山變的更差,就是挽救了江山,卻又沒能救的了自己的家族。這同樣讓他無法容忍。還有的時候,固然江山是好了,可是卻又不姓朱,自己的家族也同樣沒得到好處。這種輪迴也就繼續了下去。

    張居正苦笑道:「我已經失敗了無數次。每次我都覺得,既然可以重頭再來。就能彌補遺憾,一手挽天傾,支手扶社稷。憑一人之力。可以挽狂瀾於即倒,拯萬民於倒懸。可是。每次都是雄心勃勃,每次都是碰的頭破血流。不過我發現,我每次心有不甘時,總是能重來一次。這次已經是第幾次了,我也懶得記。只是這次,我感覺到了有些希望,因為一切都有了變數。有了變數,就盤活了這一局棋。」

    「這次有龍王島的人。還有你的加入,讓大明天下變了個模樣。整個朝廷的運勢,已經變的完全不同。那些龍王島的人,一心想著推翻大明,老夫自是留他們不得。不過他們爪牙可用,可以為朝廷制槍制炮,我就用他們做匠人。而你沒有這些本事,卻也並非一無是處。」

    張居正說到此,倒是有些嘉許之意。「無論是香山抗賊,還是在搞鹽糖。搞開市,設立東印度公司。乃至收商稅,這些事。你辦的很對我的心思。或者可以說,你做的事,是老夫想做而沒法做的。我當年就說過,驅逐清官,任用能員。至於現在麼,我雖然已經決定改變一些過去的做法,但是這一條,還是不會變。我要的就是能與民爭利的人物,你給我好好幹。有老夫指點你,做你的靠山。只管給我放手去做,咱們翁婿二人。為大明朝打下個大好江山出來。」

    李炎卿試探道:「岳丈。您老既然是……那小婿斗膽就要問一句,您對朝廷是什麼看法?您重用浙兵,為戚繼光做靠山,又讓大兄找我為浙兵安排出路,還為他們製造萬勝霹靂神槍。又於澳門採購西洋大炮,您莫非?當今天下,才幹能超過您的,怕是沒有幾個。若是您有這想法,小婿自然全力支持。」

    張居正卻搖了搖頭道:「你說的意思我明白,你想的這條路,我也不是沒走過。只是結局麼……算了,不說了。那實在是不怎麼值得回憶的往事,總之這條路連想都不要想。如果有朝一日,你敢走上這條路,老夫會第一時間把你碎屍萬段,錯骨揚灰。至於你擔心的老夫百年之後,萬歲的事。這事我前幾次時,已經能解決掉,所以你放心,就算老夫他日身故,也一樣能保住你們有好日子過。」

    「岳丈,小婿沒這個意思。縱然天家將來想要對我不利,我也一樣有退身之路,未必真的會被官法如何。您既然已經有了計較,小婿不敢多言,您想要做什麼,小婿願為先鋒。」

    「好的很。翁婿同心,齊利斷金。咱們兩個人聯手,我就不信,打不出一個大明的大好局面出來。士紳納糧,清丈田畝,開海通商,火耗歸公。這些事,咱們兩人聯起手來,就沒有做不成的。至於槍桿子,自然也要抓牢。沒有槍桿子,就什麼事都做不成。天家那頭,我有安排,你不要參與。包括高拱這邊,你也不要管。我這次答應高拱,一個月不去內閣值房,既能把你和若蘭的婚事好好操辦操辦,又能為你謀一個大好前程。」

    官場之上,最重要的兩個字不是是非,而是妥協。張居正眼下也是一方諸侯,並不是任高拱隨意拿捏的小把戲。他的人脈廣,根基深,部下匯聚了一大批文武大員,如果鐵了心和高拱鬥法,未必能做成自己想做的事,但絕對能讓高拱什麼事都做不成。

    眼下高拱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改漕歸海。張居正如果鐵心阻擊,靠著強大的慣性,絕對能把這事破壞個乾淨。可是他退出值房一個月,高拱就沒了阻力,自可大展拳腳,靠著自己的強勢,將這條政令強行推進。

    「說起來,這個建議,還是當年我和高鬍子都在國子監任職時,我與他提起來的。只是我想的,是漕海並行,逐步而為。高兄卻是個急性子,只想要改漕歸海,徹底廢了漕運。這也好啊,我乾脆將計就計,他讓我走,我就走給他看,任他去把這事推行下去。他若是不是這麼個性子,又怎麼能為我拉來這麼多盟友。等這政令一頒布下去,我的盟友會越來越多,這都要感謝高相的恩德。」

    鳳陽漕運總督平江伯陳王謨本來是兩不相幫,既不向高,也不向張的中立派。可是高拱的改漕歸海,實際就是讓他成為無爪螃蟹,每年少說也要損失幾萬兩銀子的進項。

    這位陳伯爺聽聞此事之後,第一時間就改為支持張居正,成為他控制淮上的一枚重要棋子。而類似這樣的棋子他手裡不知還有多少,說起來都要算做這次改漕歸海帶來的紅利。

    「高兄是個幹才,可惜他啊,做事太急了。他總是認為,大明已經沒有時間了,所以步子邁的太大,做事又太急於求成,終歸是難以做好。」張居正對高拱下了個評斷,又繼續道:「不管是廣州的新式製鹽法,還是這萬勝霹靂槍,我都沒把它推廣開來,你可知是什麼原因?」

    李炎卿知道,這是岳父對自己考教,雖然不會影響自己迎娶張若蘭的結果,但是對自己日後的任用也會有影響。他不敢大意,略一思忖道:「因為這些東西推廣開來,未必一定會惠及朝廷。我們不是龍王島上那些反賊,我們想的是,這些東西一定要握在自己手裡,必須保證為我所用。可是不管是鹽,還是槍,如果隨便就擴大生產,最後得利的,不知是哪一個。」

    張居正嘉許的點點頭「看來我果然沒料錯。你這廝倒確實算是我的一個知己。若是當年的我,肯定要認為你是個無恥之徒。可今天的我,卻要說一句,你言甚合我意。這些東西,我們必須保證為我所用,否則就不能為任何人所用。」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6 11:45
第三百七十二章翁婿(二)

    這兩人心意相通,彼此都明白對方的意思。這製鹽術如果落在兩淮鹽商手裡,只會為他們賺取更多的利潤,於大明的財政收入,不會有任何改善。

    至於說老百姓能因此吃上好鹽,這跟張居正又有什麼關係?他眼下想的是,怎麼把鹽商手裡的錢收入國庫之中,成為朝廷稅收的一部分。

    那前膛槍更是國之利器,不能輕易擴散。那些龍王島叛軍好歹有著不敢近身白兵戰的致命弱點,才被廣東水師一鼓而平。如果這制槍術被有心反對大明的人學去,練新軍對抗官軍,不等於是養虎為患?

    張居正道:「只有肯交稅的鹽商,才有可能學去這製鹽術。至於不交稅的,他們就別想把這個學去。我幾世為人,也不是沒學過一些奇技,但是這些東西,都沒什麼用處,我不會把它們當成救國濟世的良方。你這粵鹽搞的不錯,賣鹽賣的也很好,我回頭跟湖廣那邊說一下。這些年湖廣受淮北鹽盤剝的也夠了,也該讓粵鹽濟楚,讓湖廣百姓,吃一吃這上好的粵鹽。」

    他不管重生幾次,骨子裡還是個明人。這桑梓之情,他怎麼也要講的。明代的湖廣是後世湖南湖北兩個省合在一起,即使劃出勳陽,湖廣依舊是大明的人口大省。

    淮鹽行楚,是國朝歷來的鹽業政策。淮北鹽價格高,讓湖廣百姓不堪其苦,也讓揚州鹽商賺了海量白銀。

    與之相比廣東的粵鹽品質好,價格便宜,只不過是礙於政策,粵鹽在湖廣的行銷有很大阻力。如果從官方層面,默許粵鹽濟楚,等於是在淮鹽身上狠割了一刀。失去這個大省,對於淮鹽的利潤,是個嚴重打擊。也只有先讓鹽商知道張居正的手段。日後才能真的任他擺佈,乖乖交錢。

    「你廣東那邊的事。搞的不錯。開海也好,夷州歸附也好,東印度公司也好,都合我的心思。尤其是後者,這東印度公司搞的好,搞的太好了。大明朝向來重農抑商,於商稅上收的太少。你這海巡司算是開了個好頭,而用東印度公司。更是比用巡檢好。我不管你是殺是砍,總之,敢不交稅的,就不要讓他們活著回到陸上。只有讓這些海商明白,做生意是要交稅的,將來我們在陸地上收稅,才會方便一些。」

    李炎卿知道,老岳父這是要對商稅下刀了。大明朝商稅是塊肥肉,偏生朝廷對於商稅,又一向收不上來。在另一個時空裡。崇禎朝甚至發生過一年浙江上繳茶稅十二兩的情況,可見商稅的問題何等嚴重。

    東印度公司在海上向來以六親不認聞名,只要沒交稅。不管你是什麼身份,他也敢一律擊沉。這麼搞下去,至少在水上,沒人敢不交稅。至於陸地上,就只好逐步推進,步步為營。他們兩個都有一個優勢,就是知道大明的壽命沒這麼短,他們還有時間。

    張居正又道:「廣東那個地方,國朝向以為其貧弱。稱兩廣為遠瘴之地。沒有多少人在意它的地位。兩廣派官,向來都是苦差。廣東之貧瘠尤甚。過去廣東的軍餉還要靠廣西援助,就是個問題。可是在老夫看來。廣東是個寶地。那是個優秀的沿海省,是個大有作為的地方。那裡可以與洋人直接交易,獲利方便。還能購買到西洋軍械,僱傭西洋勇卒,這兩廣的地盤,我是要定了。」

    高拱思維還是採用的舊有思維方式,在大明官場的跑馬圈地活動中,對準江浙蘇松等傳統富庶地區下手,又想要造福桑梓,在河南的官職任免上不可放鬆。

    相對而言,兩廣這種邊遠地區,不在他考慮範圍內。因為香山開海這事,更是與廣東官場隱然對立,張居正想要經略廣東,難度並不算大。

    「老夫想要的地盤,就是兩廣。你既然把香山經營的銅牆鐵壁,那就替我去把這塊地盤看住。你不通庶政,老夫給你委任一批能幹的部下。你不諳兵事,我把俞大猷留下給你,只要你替我看住這個地盤,外加辦好我交辦的差使。」

    張居正這個安排,倒是符合李炎卿的利益。他在廣東那地方的牽扯太多,如果現在把他調動到腹裡地區,反倒讓他成了無爪螃蟹。一切又得從頭開始,所有的根基都得重新打。這且不說,就是那東印度公司,也因為距離問題,變的不易控制。

    那洪四妹是夷州土司,自然不能隨便離開自己的老營。自己若是到了江南任官,兩人不就成了聚少離多,這女海盜天知道會不會把天翻個個?因此他連忙謝道:

    「多謝老泰山栽培,小婿定當盡心竭力,為岳丈把兩廣經營成鐵桶江山。以往兩廣財政依賴朝廷,小婿到任之後,定要讓兩廣如江浙,成為大明朝的重要餉源。粵鹽濟楚的事,小婿保證辦好,保質保量保價保鹽稅。」

    張居正笑道:「你就不怕落一個與民爭利,魚肉鄉里,荼毒士紳的名聲?」

    「上次上解香山積欠賦稅,小婿這壞名聲,怕是早就已經落下了。只是我的官卑職小,眼下還引不起言官的重視,他日言官肯重視我時,我想岳丈已能為小婿撐腰。有您撐腰,就算再大的罵名,我也不怕。」

    張居正點點頭,目光中多了幾分讚許之意。自己這女兒的眼光果然不錯,找的男人,雖然有這樣那樣的毛病,但是倒有一樁最大的好處,為人處事合自己的心思。

    他問道:「你既然來自後世,自當知道我們大明的大敵為誰。你說一說,要戰勝這個敵人,最好用的武器是什麼?是萬勝霹靂神槍,還是西洋佛郎機炮,還是老夫的那個方陣?」

    李炎卿猶豫片刻道:「小婿不諳兵事。但是據我想來,若要戰勝那些韃子,最重要的一件武器,卻還是錢。我們得有銀子啊。」

    眼下的女直韃子還遠談不到是大明的威脅,充其量,只能算做一群麻煩的虜賊。雖然麻煩,但也僅僅是麻煩而已。除了這些來自後世的人之外,誰也不會相信,就是這群虜賊最終奪取了大明江山。

    而明軍最重要的問題,既不是器械不夠先進,也不是缺乏有戰鬥力的部隊。握槍的手,永遠比槍更有威力。

    李自成的部隊最終打進京師,與其說是明朝部隊崩潰,不如說是大明財政體系徹底崩潰。為了不發軍餉,讓邊軍三日三易駐地,最終導致邊軍整體嘩變,反倒成了闖軍裡的中堅力量。

    大明軍隊眼下即使全部實現了燧發槍化,也不可能出師掃北。那龐大的軍事開支,對比微薄的戰爭收益,根本不值一提。最終的結果,多半就是師老無功,白費力氣。所以大明軍隊的方針,只能是強化防禦,守衛疆土。

    可不管是修築多面堡,還是部隊更新裝備,乃至編練新軍,補充兵源,歸根到底都在一個錢上。戚家軍之所以是天下第一強軍,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浙兵不欠餉,不剋扣。士兵能夠按月開餉,不一絲一毫短缺,這些士兵就能保證訓練,捨命作戰。

    李炎卿於軍事行政,全是一竅不通,然而在搜刮上倒是能算個好手,提這錢糧之道,也算是揚長避短。他見張居正桌上,放著自己送來的那份最大禮物,胡船王給的全套地圖。

    他用手一指其中一幅「大明銀礦匱乏,要想解決白銀問題,除了開海通商外,不妨在它身上打打算盤。這個地方,可是盛產金銀的寶地,不管是搶是賺,咱們總要把這的金銀搞到手裡,才能充盈國庫。」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6 11:45
第三百七十三章翁婿(三)

    張居正看了看地圖,「日本?這個地方盛產金銀不只你知道,老夫也知道。其實在關外,也有一個龐大的銀礦。論起白銀儲量,未必就比日本的銀藏量少了。不過那個銀礦,是我準備的一個大禮,將來用它來收買遼東李氏。其能回饋朝廷多少,也說不好。這日本的金銀礦雖多,可這是洪武爺定下的不爭之國,你要對它動武?」

    李炎卿即使沒有後代的經驗,那些海盜部下,也沒少向他建議過打日本的主意。五色帆的張戚當年曾為日本當過僱傭兵,參與過諸侯間的戰爭,對於日本的富庶更有體會。

    「倭國內部大名紛爭,彼此攻伐不休。短時間內,它們還無法形成一個有力的朝廷,諸侯之間號令不一,正好對他們用武。而且日本方面,也急需大明的貨物,咱們一手拿刀,一手拿算盤,半貿易半掠奪,不愁不能獲得他們的金銀。大明水師官健雖然不能直接動手,但是東印度公司可以。東印度公司對其用兵,日本能有什麼辦法?您老人家肯讓浙兵幫我,倒是幫了小婿的大忙。」

    張居正含笑點頭道:「說的不錯。這個島國廣有金銀,偏又貪得無厭,屢屢對我大明用武。倭寇之亂,荼毒我東南沿海,百姓受害者不下百萬。也該是給他們一點教訓了。不過倭寇的情報能力向來了得,你這東印度公司的牌子,打一次兩次還好,打的多了,難免被人嗅出根腳,當心他們到京師來告你的狀。」

    李炎卿也笑道:「岳丈。慢說小婿打的是東印度公司的旗號,就算打的是大明官軍的旗號,那些倭人又到哪裡告我啊?咱們大明已經對其下了絕貢令。他去哪告我?」

    日本自從嘉靖二年寧波爭貢事件後,大明對其的懲罰手段就是絕貢。從官方層面上,中斷了中日之間的朝貢貿易。

    日本現在又沒有一個一統的朝廷。要不就是派不出使臣,要不就是幾家勢力都派出使臣。搞的大明對於日本使者的態度差到極處。近年來,已經沒有使者肯來大明,也沒有一個使者能真代表日本出使。

    即使日本真的派出使者又怎麼樣?他們是不是使者,這個身份要由大明官方認可。

    只要張居正拿住了印把子,就算是真使者,也一樣把他當假使者收拾了。甚至只要給沿途下一道令,那些日本使者就別想活著走進京師告御狀。只要上下聯手,不愁不能讓那些日本使者含血噴天。告狀無門。

    日本的武士倒是很有戰鬥力,但問題是,有戰鬥力的武士並不太多。其主要的作戰基石都是戰鬥意志一般的農兵,動員能力也有限的很。

    日本眼下是諸侯爭霸的戰國時期,還沒到後來豐臣一統的時代,正是其局部戰鬥力最弱的時候。

    像張戚娶的兩個公主,不過是一萬石大名的女兒,這在大明連縣令都未必算的上。日本像這樣的大名不知多少,李炎卿的東印度公司武裝,施行打一派拉一派戰術。又準備傚法汪直,參與到日本的大名戰爭中,從提供僱傭兵到販賣軍火。無所不為。到時候還怕日本的金銀不能落入大明的口袋裡來麼?

    在這個時空裡,日本後世史學家,談及佔領期的「三百年苦難歲月」時,一般都是從萬曆六年九州大登陸算起。包括二十一世紀之後,日本興起了網絡寫作風潮,有許多日本熱血男以這佔領期這段歷史為背景創作的架空穿越小說中,大體分為文謀派武斷派。

    武斷派都是讓主人公在九州大登陸中率領日軍對明軍大殺特殺,殺的明軍浮屍百萬,屍堆成山。其中以龍造寺家的劣等武士最為出挑。成功出版,又在日本成功再版數次。改編的動漫在日本宅男界被奉為經典。

    文謀派則是強調種田,在萬曆六年時。已經在九州灣建立了龐大的艦隊,堅固的炮台,保證讓明軍無從登岸。或是在明國內部收買官員,讓那份臭名昭著的劉氏奏摺不能通過朝議,並且通過大明官方力量取締東印度公司這個從毛孔裡散發著邪惡氣息的組織。

    還有人另闢蹊徑,讓主人公在萬曆六年以前,刺殺了明國惡魔,日本百姓的大仇人,給日本帶來無數恥辱的魔鬼劉朝佐。但是卻沒一個人想到,三百年佔領期及日後日本數百年苦難歲月,是在隆慶二年就定下了調子。

    張居正對於李炎卿的這個掠奪日本金銀計畫,表現出了巨大的興趣。翁婿二人知道眼下不可能對日本用武,但是這個調子只要定下,早晚就能把這塊肥肉吃到嘴裡。

    除了這日本的金銀儲存,張居正的目光又落到高麗這個大明的友好鄰邦身上。「高麗有藥材。其高麗參正好可以戰勝女直的長白參,讓那些女直人不能依靠人參賺錢,除此以外,高麗也有上好的銅礦,咱們大明實在是缺銅啊。」

    以當前的科技,不管是西洋炮還是中國自制火炮,質量最好的就是銅炮。一直到了美國南北戰爭時,青銅炮仍然是最先進的火炮。對比鐵炮,銅炮性能更優越,也不易炸膛,可是用銅鑄炮實在是太奢侈,或者說是敗家的行為。

    大明是個缺銅的國家,銅還要用來鑄造流通貨幣銅錢。甚至大明製造的銅錢,還是出口創匯的商品。在這種時候,挪用出銅來鑄炮,困難太大,數量也不會太多。而高麗有豐富的銅礦儲備,張居正的眼光就落到了這上。

    李炎卿忙道:「岳父英明。小婿一定遵照您的指示,給高麗人施加一點壓力,讓他們明白,除了高麗的美女之外,他們的銅和人參,也要拿出來。該進貢進貢,該貿易貿易。他們的都是我們的,我們的還是我們的。」

    「胡說八道。」張居正佯怒道:「這話說出去,要被人說我大明苛待友邦。記住,我們只是幫他們發展,幫他們建設。從他們那拿一點東西,只是互通有無。根據後世經驗,高麗文恬武嬉,兵力孱弱的很,將來有人對其用武,其沒有自衛之力,還要到我大明哭秦庭。你這東印度公司,也要對高麗的國防多關心關心,人手不夠的話,我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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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四章翁婿(四)

    張居正大手一揮,地圖上,高麗、琉球、日本等幾個國家,就都被劃到東印度公司該關注的範圍之內。將來少不得要派員去協助幾個國家抓一抓國防建設,組織一下生產,開展一下對大明的專屬貿易。

    至於人手上,以一個半營的浙兵為骨幹,再到閩浙兩廣招募青壯,人力上不成問題。財政上,東印度公司財大氣粗,再有張居正從朝廷裡為他拉贊助,餉源充足。又有他安排的去的匠人,幫李炎卿制槍制甲,其器械之精,比大明的正軍毫不遜色,勝算極大。

    張居正道:「兩廣這個地方,是老夫要做好的一個示範區域,你不要給我搞出紕漏來,否則我饒不了你。我不是要你去和吳桂芳爭權,而是要你做他的一個好助手。等到廣東有了錢,再往外面發展,就不怕不能把東西兩洋,全控制在國朝手裡。海就是餉源,只要保證白銀源源不斷,咱大明的國運,就能不斷。只要等到高拱罷相,老夫做首輔,就要推動大明開放五口通商。廣州這地方,大有可為。不過那份西班牙人的作戰方案你也看到了,說不定你再回廣東時,就要面臨敵人的千軍萬馬,你可有膽量否?」

    「有岳父您老人家支持。就算刀山槍林,我也不怕,何況是小小的西班牙佛夷?小婿不諳軍事,不過大明有的是精兵強將,我只要安心在後方等著享功勞就好,這有什麼不敢。」

    「不要輕敵。西班牙人能殺善戰,是當世第一等的強兵。不過好在,他們遠在海外,能到大明作戰的部隊有限。以眾擊寡,以主待客。又有俞大猷這老兒將兵。應無什麼妨礙。他們若不來,你的東印度公司,就把生意做到西洋去。他們若是來。就是老天送上的一份戰功。」

    「岳父見教的是。」李炎卿猶豫片刻道:「西班牙那些人,其實小婿沒把他們放在心裡。反倒是廣西韋銀豹。四川都掌蠻,都是心腹之禍。若是讓他們坐大,小婿卻有些不放心。何況都掌蠻裡,居然還有懂得要買炮的人,這人的來歷……」

    「與咱們一樣。」張居正一錘定音「我估計,他與咱們是一樣的人。只是他不夠走運,居然落到了都掌蠻那邊,更不夠聰明。居然真的想要起兵造反。區區一群蠻夷,還想翻的了天去?其實對都掌蠻的佈局,也不是一天兩天,他們這是自己找死,老夫也不妨送他們一程。」

    作為輪迴多次的張居正,對於大明那些土司勢力,自然有所瞭解。不過知道都掌蠻會反,跟事先派兵剿滅是兩回事。除非抓到都掌蠻的真憑實據,否則朝廷不可能對其動武。不過解決敵人,從來也不是只有作戰一個方法。作為大明文官。有的是手段消滅這群蠻人。

    張居正的手段,就是資源控制。都掌蠻的生活物資不能自給,鹽鐵都需要外購。即使他們擁有鐵礦石。也無法煉出鐵料。而人可以幾天不吃飯,卻不能幾天不吃鹽。至於鐵料,想要造反的部隊能離開鐵麼?總不能用石製兵器,和拿著鐵製兵器的明軍撕殺吧。

    可是張居正與錦衣衛朱老千歲,東廠馮保形成了堅固的聯盟。對於四川鹽道控制的十分嚴密,在鹽道上,安排了無數的眼線。

    每一次都掌蠻購鹽,事實上,都是在和錦衣衛和東廠做生意。不但要付出更高的代價。購買的總量也被嚴格控制。從其買鹽的數量,甚至可以估算出其掌握的丁口數字。進而分析出其兵力。

    都掌蠻的最大屏障是天險,但是那些被他們當做貴賓。暢通無阻礙的鹽商隊伍,全是錦衣衛的密探。他們通過與山民接觸,已經掌握了不少秘密通路,於地形環境,也有了相對詳細的資料。如果大明再發動一次對都掌蠻的戰爭,絕對不會像成化朝打的那麼糟糕。

    李炎卿這次提供的人名單,又讓張居正掌握了一批可用的棋子,通過對這些人的監控,就可以實現對都掌蠻的情報戰徹底勝利。

    「大明內部,有太多不穩定因素了。」幾世為人的張居正,對於大明朝眼下的敵人自是清楚的不能再清楚。

    「都掌蠻、韋銀豹、水西安、播州楊。湖廣的無數土司,白蓮教的妖人。我在後世,記住了一位聖賢的明言,打的一拳開,免去百拳來。對都掌蠻這一仗,不但要打,而且要打好。只有打好了這一仗,才能絕了那些土司想要謀反之心。」

    另一個時空裡,大明對於都掌蠻的戰爭打的並不好,而且還依賴從地方土司調撥兵力,讓這些土司錯誤認為大明孱弱,無力對他們組織攻勢。

    是以都掌蠻之亂平息不久,就又爆發了播州楊應龍之亂。頻繁的內亂,耗光了大明的血液,使其在對外的戰鬥中,越來越無力。張居正這次自然不能允許舊事重演戲,幾場戰鬥不但要打,而且要打的漂亮。

    李炎卿施禮道:「小婿不才,願為岳丈老泰山效力。」

    「這事不用你。」張居正把手一揮,卻是沒同意他的請兵。「曾省吾打的不錯,所以我決定還是用他。四川這個地方,不容易啊。山林密集,又多瘴癘,說不定蚊子咬一口都要出人命。你萬一有個三長兩短,若蘭這丫頭會怪我一輩子。所以那種受罪的地方,你就交給老曾,他肯定能辦的妥當。不過你也不是沒有用處,你不是捉了一個漂亮的女俘虜麼?好像是什麼天女門的什麼掌門人?」

    李炎卿忙道:「怎麼?岳丈可有什麼吩咐?」

    「不用害怕。老夫又沒說要你把這個女俘虜交出來,看你那副德行。這個女人的天女門說來老夫倒是知道,當年她們的前代掌門人,與老夫還曾有點交情……。算了這都是年輕時候的荒唐事,現在這把年紀,沒什麼可說。那賤人對我也沒說實話,不曾提及她們在四川的佈局。這回要破都掌蠻,天女門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岳父您是說,安排一批我們的人到四川?」

    「其實不但是四川,廣西也是一樣。韋銀豹既然從天女門得到幫助,就要受其控制。讓這紫幽蘭,安排一批我們的人進去。到時候內外夾攻,還怕他們不滅?那個白玉蘭也是一樣,我們可以通過她,把白蓮教的暗樁全部拔出來,讓他們為我所用。你不要告訴我,你對付不了紫幽蘭?你能騙的了若蘭,還對付不了一個天女門掌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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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五章翁婿(五)

    李炎卿心道:天女門這一代可是女襲母職,您老人家與上代天女門掌門有交情,你就不怕我是姐妹同收,又多收了個小姨子過來?可是為生命安全計,這種話還是能不問就不問,只有點頭稱是而已。

    上次白蓮教風舞陽投誠,讓大明破獲了白蓮情報網,大部分白蓮教的密探被處決。少數潛伏下去的白蓮密探,則成了被大明控制的投城人員,朝白蓮教方面提供各種錯誤的情報。

    白玉蘭沿途幼稚的情報投遞,讓白蓮在大明最後的隱蔽戰線受到了毀滅性的打擊,而張居正顯然希望繼續擴大戰果,把這一秘密教門的所有隱蔽人士一網打盡。

    卻見張居正從袖中伸手,拿出一本冊子丟到李炎卿面前。「這是我年輕時從一個道士手裡得來,雖然成仙得道都是胡言亂語,但是其他方面確實有效。你也給我去練熟了它,才能對的起我女兒。你內宅那麼多女人,不練熟了這個,將來也不好收場。」

    李炎卿打開一看,見是一本道家防中術的修煉方法。自己的岳父怎麼知道它有效?他腦海中浮現出那兩個西洋女人的身影,看來岳父果然吸取教訓,從吃海狗腎改成練功了,這倒是個長足進步。

    張居正輕拍了一下桌子「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豐流。你那是副什麼模樣?我告訴你,你是生到好時候了。若是早生二十年,這天下美人有你什麼事?老夫年輕時……那個謝雲裳,你對她好一點,因為老夫也吃不準,她跟我有沒有什麼關係。雖然只是一場荒唐往事,不過好歹也是武林第一美人啊。就算拿不準,你也不能再隨意欺負她了。」

    「小婿明白,小婿明白。」李炎卿越發惶恐。這岳父果然威武至極。自己是不是隨意對個女人動手,就會欺負到他女兒頭上?

    「這些江湖人。既不可重用,也不可輕看。」張居正道:「我年輕時,與江湖人也有過來往。不過我對他們的態度,始終是這樣,不可重用,也不可輕看。這些人成事不足,但壞事倒有餘。所以對他們,不能看的太輕。但同樣,也不能看的過重。江湖人終究是江湖人,成不了大事。高鬍子行事就是太依賴邵方,拿那所謂的邵大俠太當一回事,這格局終究是被限制住了。」

    「您放心,小婿對江湖人的處置,自當遵循您老安排,不重用,不輕看。」

    張居正說完了公事,又教訓道:「你昨天的行事。也太孟浪了。這裡是京師,不是香山。認識你的人,實在太多了一些。若不是趁早把你用麻袋帶到府裡來。萬一街上有人把你認出來,這事就不好辦。所以京師這個地方,你輕易不要多待。至少要等我把那些可能威脅到你的釘子都拔個乾淨,你才能在京師長住。」

    李炎卿也明白,自己忽略了這個問題。當初自己可是京師裡小有名氣的主,雖然與官宦子弟來往不多,但是與那些富家的闊少,浪蕩的公子哥常來常往。若是被人認出本來面目,倒是個麻煩。看來還是香山好啊。只要離開京師,自己到別處都能隨便走動。在京師還得謹慎一些為好。

    本來在南京聽勳貴們念叨,京師教坊司裡有什麼文狀元王雪簫。武狀元薛五娘子之類的絕色佳麗,各有動人之處。自己腰纏萬貫,還想品嚐品嚐,看來是沒這個機會了,只能說遺憾遺憾。

    他又想起一事,自己頭上貌似還懸著一把隨時可能落下來的利劍。忙問道:「老泰山,我聽大兄說起,宮內似乎有貴人對我頗多怨言,這個不知小婿該如何應對,是不是送點禮過去?」

    張居正冷笑道:「我家中也有幾個女反賊,是聖上賞賜的。你等到成親之後,還要挨個去拜一拜,是不是也要怕她們把你毒死?」

    「岳父既然敢放心把她們留在家裡,想必是已經把她們收拾的服帖,小婿倒是沒什麼怕的。只是宮裡那兩位……」

    「沒什麼,她們就算再得寵,也沒什麼用處。咱們這位天家,性子實在是太軟了一些。」張居正對於隆慶顯然沒有太多好感

    「若是老主在位,一聲令下,你就算不下監獄,也早摘了印回家,高鬍子也就沒有這般囂張。可當今天家,卻缺乏這威風和決斷。那些女人指望他辦了你,是沒什麼希望了。你放心,當初他斬不了你這一個縣令,如今麼,就更別想動你分毫。即使我不出手,高鬍子在,也不會讓皇帝動你。要斬你,他只能用他自己的人,決不會假手皇權。」

    「那劉家那邊?」

    「劉勘之一白面書生,有什麼可怕?狼心狗肺的東西,老夫一想到他對若蘭做的那些事,早就想收拾了他。你這算是替老夫出了口惡氣,幹的好。」

    在他前世,確實把女兒嫁給劉勘之。可是劉勘之的老子劉一儒,雖然是張居正的好友加同鄉,卻偏生是舊黨中人,與張居正屬於政敵。不但不接受張居正給女兒的陪嫁,還不讓兒子與張若蘭同房。結果張若蘭抑鬱而終,死是仍是完璧之身。

    張居正改變這個走向,既是想為女兒找個相對好一點的歸宿,也是想要通過改變這種小事件,爭取最終逆轉整個大勢。沒想到,錯有錯著,倒是引出了李炎卿這個穿越者。

    他對這個女兒愛如掌上明珠,一想到當初女兒曾經抑鬱而終的結局,就恨不得把劉勘之碎屍萬段。李炎卿這次在廣東搞的手段,算是把劉勘之的臉都打腫了。同時鬧出這種醜聞,他的政治前途也不怎麼被看好。張系的人馬,已經開始對劉勘之進行口誅筆伐,這位巡按的落馬是早晚的事。

    張居正道:「這種小事不必在意,咱們都把他收拾了,就沒必要去修什麼好。咱們聯繫好咱們自己的人,穩定好自己的地盤,這才是我們的根本。你該去拜訪誰,送什麼禮品,自有老夫為你籌劃。不過我聽說,你要在京師買房子,說是要建什麼會館,這是要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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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六章龍鳳呈祥(一)

    「岳父,這是小婿一個不成熟的想法。我見到雲南昭通那位白知縣的窘迫情形,瞭解到外地來京跑官的人不少,都要住客棧,花消大,而且辦事也不方便。若是小婿買下一所宅院,改造成為會館,供我廣東文武進京時駐紮之處。這一來,就算是解決了進京同僚的花消問題,大家聚在一起,還能交流感情,互通消息,連人脈也能分享。這裡面固然會有些錢財上的消耗,但是從收益上看,回報還是很高的。」

    張居正捻髯微笑道:「說的不錯。你這個想法,倒是老夫沒想到的事。咱們就要多結交一些官場上的人物,而這會館一開,不但能交朋友,還能落個好名聲,做的好啊。」

    他這次重生之後,走的就是多聯絡盟友,儘量擴充自己實力的路線。他結交內相馮保,又與勳貴相善,都是在擴充自己的力量。李炎卿的這個設想,正合他的理念,自然得到此老支持。

    「炎卿,這個會館你可曾想好名字了?」

    「小婿想過了,這個會館的公開名字,就叫廣東駐京師辦事處。」

    日後香山系在官場上形成一股可怕的濁流,席捲官場,神憎鬼厭。在朝堂他們用盡所有下做手段攻擊搆陷,潑髒水打爛仗,讓各路仁人君子啞口無言。在左順門,又組織了三次伏擊戰,製造了著名的捶殺顧憲成事件。

    靠肉搏手段,將十餘名反對自家老大的言官送進醫館,還放過燒過幾個人的房子,做到了錦衣衛想做而做不到的事情。其組織度之完善,行動能力之強,遠超過這個時代的平均水平。

    細究其原因。都是因為廣東駐京半的存在,把這些廣東人團結起來,形成了統合戰力。以至於即使不是香山人。只是廣東人,也要自稱香山系。畢竟只有成為香山人。才能享受會館最高規格的待遇。

    張居正的思路比李炎卿清晰,他當下拍板,除了提供會館外,必須把配套設施也搞上去。會館要提供第一流的好酒、第一流的茶葉,要找京師第一流的廚師,最聽話的僕人,包括教坊司的姑娘。總之,只要你獲得了入住廣東駐京半的資格。就能在裡面享受到最好的服務。而這種服務,即使你花錢,也未必享受的到。

    駐京半的優惠條件除了這一點以外,還為廣東文武提供了另一個方便。他們可以把人請到會館前來招待,對比在外面招待,會館的私閉性更強,行事更為方便。以至於後來,吏部的文員,都願意享受會館的招待,而不願意到外面接受服務。

    李炎卿甚至設置了一筆公帑。作為廣東文武疏通關節的應急經費。任何來京師跑帽子的廣東文武,如果自己手頭錢不夠充分,都可以從公帑裡借款墊支。等將來再行償還。而償還的方式除了現金以外,也可以通過地皮、人力、甚至是優惠政策等多種手段償還。

    官員上任,也要有人情往來,打點上司,宴請同僚,各處打通關節,避免自己成為官場異類。李炎卿當初上任時,是因為香山是個火坑,沒有人願意去。他才節省了這筆開支。其他人能享受到這種待遇的寥寥無幾,大多數人都會選擇在上任時。找晉商或徽商借一筆款子,上任之後再償還。

    廣東會館的成立。算是搶了這兩個商幫的生意。其利息不但比外面借款為低,而且官員上任後,可以選擇不還利息,改為為廣東官場及東印度公司提供方便。

    廣東駐京半一方面為廣東的官員服務,另一方面也為廣東籍官員服務,這些人升調之後,到全國各地任職,東印度公司的關係網,也趁機散播各地,形成了一張寬鬆但結實的人情網絡。

    大明是一個人情社會,靠著這強大的人情網絡,在未來漫長的歲月裡,兩廣商幫靠著廣東駐京半(後升格為兩廣駐京半),得到了無數方便。

    在另一個時空裡,大明的商人集團有鑽天洞庭遍地徽之說。而在這個時空裡,粵商橫空出世,在商人集團中,搶佔了極大份額,成為大明商場上一支任何人不可輕視的強大力量。

    張居正道:「聽說天女門還會提煉阿芙蓉?當初那賤人卻不肯對我說,害我走了個寶貝。別的事情不要緊,你務必把這個配方給我問出來。我這本秘本不會獻給天家,但是其他的好東西,卻該給天家享受,才算盡了臣子的本分。」

    李炎卿聽這話,腦海裡迅速浮現了兩個字「洪丸」。不過他相信,張居正絕對不會親自把這仙丹獻上去。甚至張派大員也不會把仙丹獻上去,說不定獻丹的還是高鬍子的人,只是隆慶天子的壽命,怕是已經進入了倒計時。大明很快,就又要換一任天子了。

    「炎卿,這公事說完了,下面就該說說私事。你和若蘭的婚事,也該動手操辦了。咱們商量商量,這個事是怎麼個章程。」

    而在張宅的另一邊,兩個女人之間的談話也在進行之中。花惜香這位巫山魔女,平日裡素以足智多謀處變不驚聞名,可眼下的她,卻沒了平日的從容與鎮靜。一張俏臉變的蒼白,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滴滴噠噠的滾下來,張若蘭與她對面而坐,臉上卻帶著一絲自信的微笑。

    「花女俠,我剛才說的那些事,有沒有別人惡意中傷,含血噴人的話?如果有的話,你可以告訴我,我會處理那些給我資料的人。」

    「沒有。」花惜香臉色變的越發蒼白,聲音越來越低。「那些事,全都是真的。是我自己當年行為不檢點,不是別人胡言亂語。我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樣的賤人,也不敢奢望進李家的門,和張小姐同侍一夫。」

    「是啊,你倒是願意在外面和我的男人明鋪夜蓋,做對野鴛鴦。我們要守著內宅的規矩,你倒可以自由自在,這世上,有這麼便宜的事麼。」張若蘭的神態越發的鎮定,花惜香卻已經低下了頭,似乎是想找條地縫。

    「你一身的媚功,能把男人弄個骨軟筋酥,能迷的男人把心都給了你。我是真怕內宅裡,有你這麼個人。可是放你在外頭,我卻更不放心。所以只好吃點虧了,你啊,給我來當妹妹吧。」張若蘭忽然一把抓住花惜香的手「你和你師妹可得幫幫我,我在內宅裡,實在是太孤單了。至於這些東西,我保證,它們永遠都見不了天日。這名單上面的人,很快就會消失,永遠的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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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七章龍鳳呈祥(二)

    在張居正和李炎卿在書房商談大明未來的發展時,張若蘭也在自己的領域內完成了一次合縱連橫。她在內宅最大的敵人,就是那位劉朝佐的原配袁雪衣。

    論容貌,論氣質,這女人都不在自己之下。而且她還有一個那麼可愛的女兒,這個上天降下的精靈,連張若蘭見了她,都覺得從心裡喜歡。

    尤其看著貞兒抱著自己的孩子叫弟弟時,她忍不住想到:若是自己也能有這麼可愛的女兒,該多好啊。

    為了對付這個袁氏,她在內宅也開始了自己的收編計畫。花惜香是個勁敵,也是自己丈夫的得力臂膀,必須把她收服。

    那些她過去的黑歷史,就是最好的武器。果然她這巴掌加甜棗,讓這巫山魔女居然流出眼淚來,與張若蘭姐妹相稱。等到李炎卿尋來時,卻見到這兩人就像失散多年的親姐妹似的,那模樣要多親有多親。

    可是等張若蘭剛走,花惜香的眼淚也同時收兵。「這女人厲害啊,早知道你家有這麼厲害的大婦,我才不和你好呢。」花惜香撒了幾句嬌,卻主動靠在李炎卿懷裡與他親熱起來「怎麼樣?這老丈人厲害吧?聽說什麼都沒說呢,先來了一通殺威棒,那皮鞭子的味道如何?」

    「你們都知道了?」

    「是啊。大婆子說的,哦,我說的是這個姓張的大婆子,不是那個姓袁的。你這次也算是知道厲害了,看你以後還敢不敢花心,當心你每偷一個美人,就被你岳父捉去抽一頓鞭子。」

    「他抽我,我就抽他女兒。」李炎卿在花惜香耳邊小聲嘀咕道:「你看我回頭,就把那紫幽蘭偷了給你看。花姐。這回你放心了吧,終於可以放心過門了。」

    「哼,我不還是賠了幾滴眼淚麼。我知道。張大婦要的是自己的地位,讓內宅沒人敢跟她爭。她想要權柄。我就給她權柄。她想要面子,我就給她面子。她想讓我這個巫山魔女低頭,我就演個低頭丫頭給她看。為了你啊,我這次是連面子帶裡子,全輸光了。」

    兩人親熱了一陣,李炎卿又到其他女人房裡,挨個去安慰。柳葉青倒是關心李炎卿傷的重不重,還商量著什麼時候能找個機會把那李縱雲痛打一頓再說。她是個沒心機的。得了張若蘭的禮物,又見張若蘭親自過來,叫了她幾聲妹子,就當這個宰相千金和藹可親,拿張若蘭當了自己的親人。

    「若蘭姐姐可是好人,堂堂首輔千金,一點架子都沒有。再看看咱家那袁氏,還不是大婦呢,瞧那架子端的。哼,這回啊。我看她還威風不威風的起來。」

    李炎卿無意為她說破真相,又聽說晴雲暖雪被招到了張若蘭那問話,就徑直去了袁氏那邊。只見貞兒正拿著手絹為母親擦眼淚。邊擦邊道:「娘,你別哭了。是不是貞兒做錯了什麼,惹娘生氣了?」

    「這不關你的事,是娘自己的命苦。」袁雪衣想起方才張若蘭過來時,那居高臨下的態度,心中無限酸楚。自己也是名門望族的嫡女,怎麼居然落到這步田地,要低眉順眼的,去受大婦的眼色。她一把抱住貞兒道:「從今以後。娘只有你了。」

    「誰說的,你還有相公啊。」李炎卿猛撲過來。把一大一小全抱住。貞兒不知愁滋味,笑著在李炎卿臉上親了幾口「爹爹。貞兒昨天沒見到爹爹,還以為爹爹又要出遠門了呢。只要有爹在,貞兒什麼都不怕。」

    「不會的,爹爹就算要出遠門,也不會扔下你們兩個,不管到哪,你們都得跟著我,別想離開。」

    等到貞兒被李炎卿哄著去看弟弟,袁氏的臉微微一紅,似乎知道下面丈夫要做什麼。只是低著頭道:「你眼看就是要娶妻的人了,何必還來我這囉嗦?我已經是你的人了,不管到什麼時候,都不會去出首你。今後你就安心陪你的大婦過日子,不必來我這應卯了。」

    李炎卿卻拉著她來到床邊「好娘子,你說的這是什麼話?難道你還想不侍奉相公?想也不要想,我還要你為我李家留後呢。我知道,你心裡有些不痛快,不過這是沒辦法的事。你想想看,你不過是聽若蘭說兩句,就能給家裡帶來多大好處,這生意是賠是賺?這名分麼,一點都不重要,只要你知道,在我心裡是寵你的就好了。今晚上啊,我就睡在你這,哪也不去了。」

    「真的?」袁雪衣大喜,方才那矜持也不見了蹤跡。「我這就去為相公燒幾個菜,只有我燒的菜,才合相公的口味。別人啊,還差的遠呢。那位張小姐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我看她連幾個簡單的小菜都未必燒的出來。」

    李炎卿卻把她拉住「張家有的是廚子,還用的著她自己做飯麼?來來來,我今天從岳父那得了個好東西。連柳葉青那都沒讓她看到,就來找你來了。咱們按這個,好好練練。」

    袁氏只看了兩眼,就羞的連脖子都紅了「這張相……也……也太荒唐了。這都是什麼啊,我才不要呢。」

    可是到了夜靜更深之時,袁氏那裡卻已經改口道:「相公,咱們還有多少招數沒練,都練完吧。」

    李炎卿本來就有雄厚的本錢,再加上這秘籍助力,自是事半功倍。以至於隨後幾日,將一眾愛妾殺的落花流水,即使花惜香上陣,也堪堪不支,不由連誇這神功果然厲害。只可惜張若蘭的婚事一提上日程,她就遵守古禮,慢說私下相會,就連繡樓都不許李炎卿上。

    只是沒人的時候,張若蘭咬牙道:「狐狸精們,且讓你們得意幾天。等拜完了堂,我就讓你們知道厲害,相公是我自己的,你們啊,就等著吃我的剩飯吧。」

    這邊李炎卿也開始了婚禮的準備工作,不過他雖然不是入贅,但是跟入贅也差不多。他不方便出門,所有的婚禮準備,都是張家出門完成。他要做的,就是按張家的吩咐,依吩咐行事而已。只是這一天,張居正將他叫來道:「按我給你的目錄,去拿那些古董跟我走一趟,今天跟我去拜見一個重要的客人。見了這個客人,對你可是天大的好處,你日後的差使和前程,可有一半要著落在這個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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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八章龍鳳呈祥(三)

    能得到張居正如此重視的,自然不會是凡夫俗子,李炎卿準備的這份禮物,也說明此人非同小可。根據這幾天張居正的親自估價,花惜香在開白蓮聖庫的事上,算是立了大功。白蓮教聖庫裡那些藏寶雖多,但是這一麻袋古玩字畫的價值,足以抵的上其他珍寶的價值之和。

    每一軸字畫,每一件古董,都稱的起價值連城四字。即使是它們的仿品,在市面上也能賣出個高價。當然,太平古董亂世金,在白蓮教倡亂的年代裡,這些東西顯然不如黃金白銀有用。一副王羲之的真跡,連幾石白米都換不了。要不是當時的白蓮教主附庸風雅,這些字畫多半也是毀棄殆盡的下場。

    可眼下大明是太平盛世,這些字畫古玩的價值就體現出來。石寶山對它們的價值顯然也很清楚,保養做的不錯。如果李炎卿肯把它們都拋售掉,馬上就可以擁有敵國之富,然後安心帶著妻妾去過逍遙日子。

    「你這些東西到的也真是時候。老馮這個人沒什麼愛好,就是喜歡這些古董文玩。你送這些,比送他金銀財寶可有用的多,他見了之後,一定歡喜。你這官要做下去,日後還要在兩廣開府建衙,都離不開他和他那東廠的幫襯。別忘了,他可是內相,又是廠督,很多我不方便做的事情,全要看他了。」

    聽了張居正介紹,李炎卿才知,今天帶自己見的人,居然是那位敢黑了成國公的清明上河圖還敢在上面題跋的狠人,當今大內炙手可熱的第一號風雲人物,司禮監掌印太監,提督東廠馮保。

    雙方見面的地方。既不是東廠衙門,也不是宮中,而是京師西城的一處豪華宅邸。那馮保此時的穿戴。如同一位普通的富家員外,臉上掛著笑容。任誰也無法想像,這個面目普通的白胖老人,就是隨便說句話,就能讓人抄家滅門的殺人魔王。

    「張相公,您實在是太客氣了。我不就是聽說您有了位好門婿,想要見見麼?您來就來吧,怎麼還拿東西?咱們之間的交情,難道還用的著這些俗禮?見外。您實在是太見外了。這些東西我可不能收,一收就顯的咱遠了。全都拿走,我一件不留,您要是不拿走,我可就要趕人了。」

    馮保嘴上說的狠,可是眼睛一刻也沒離開那張禮單。這上面的字畫名目,讓他的心都跳的比平日快了幾分。馮保的嗜好不多,古玩字畫,是他最大的愛好。

    在宮中,他依靠賞賜外加自力更生。已經弄了不少珍貴字畫到手。可是這上面的東西,全都是他想弄而弄不到的。即使是皇宮大內,對這些字畫也最多是聽說。沒人見過真跡,只有仿品。有幾副字畫他已經想了很久,但被告知皆毀於兵火之中,連仿品都是天價。張居正這女婿好本事啊,怎麼真品被他弄到了?

    張居正笑道:「馮公公,咱們之間的交情,自然是不用送這些俗禮了。這些東西,其實不是禮物,而是朝佐自己臨摹之作。請公公點評一二。他沒什麼本事,不過沒事在紙上亂塗幾筆。公公是此道高手,指點他幾句。就讓他受益非淺。還請公公看在老夫面上,點撥他幾句。」

    「張相,客氣了。既然您這麼說,這東西看來我不說還不成了。我這才疏學淺,不過是在內書房讀過幾天書,算什麼高手?不過是胡亂說幾句,大家哈哈一笑而已,千萬別真信啊。」

    幾人打了個哈哈,氣氛變的融洽起來。馮保在當今朝堂之上,雖然被高拱打壓的很厲害,但是他手上始終掌握著一支不可輕視的力量,東廠番子。而且他的手也伸到了錦衣衛裡,利用廠衛一體這一點,在錦衣衛中培植親信,形成了他自己的秘密力量。李炎卿這點*,瞞的過別人,可是絕對瞞不過他馮保。

    「李公子……哦不,應該叫你劉公子。你的事情,咱家是知道的。大明朝的事,如果咱家不知道,那就是差使辦的不用心了。我們這些閹人,沒什麼本事,所靠的,就是一顆忠心,辦事認真而已。所以該我知道的事我一定要知道,可是我知道的事,不代表我一定要說出去。若是知道什麼說什麼,那這種人的下場只有一個,死的快。」

    「多謝公公高義,小子銘感五內,他日定有厚報。」

    「客氣了不是?我跟你岳父那是多好的交情,你在我眼裡,就像我的後生晚輩一樣,給你幫襯幫襯,不是應該的麼。再說了,你是年輕有為的幹才,為我們東廠幫了不少忙,不幫你這樣的忠臣,我幫誰啊?難道幫劉勘之那個廢物?聽說你那東印度公司搞的不錯,不知道資金充裕不充裕啊?咱家手裡正好有幾個閒錢,如果手頭不方便,只管張口,咱家看在張相面上,幫你調調頭寸。」

    李炎卿知道,這是馮保想要在自己的生意裡拿乾股。他當初靠這手段,在香山入了無數股份,對這套說辭自然再熟悉不過。

    馮保的乾股,代表的就是自己的東印度公司身後,又多了東廠這尊大佛,只有白痴才會拒絕。他當下點頭道:「多謝公公厚愛,晚輩的東印度公司確實資金周轉不靈,如果您方便的話,可否入上一筆股金,我保證這分紅,是不會短了您的。」

    馮保哈哈大笑,看著張居正道:「張相,您這姑爺不錯啊。其實要我說,比徐家那混蛋玩意強多了。那小子見了我就是一句老馮,眼裡可沒有咱家這些奴僕。沒辦法,誰讓人家是與國同休,世襲勳貴呢?我們在人家眼裡,就是個奴才。倒是你這姑爺好啊,知道尊敬長輩,就沖這個,我就看好他。分紅不分紅的沒關係,咱以後的日子可長著呢。」

    堂堂內相的一句看好,李炎卿的未來注定一飛衝天鵬程萬里。張居正道:「馮公公謬讚了。這小子什麼出身,你比我清楚。他能有什麼出息啊?做事不知輕重,還得罪了宮中的大貴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要摘印了。」

    「摘印?宮裡那兩位,不光想摘印,還想摘腦袋呢。她們也得做的到才行。哼,不知道自己吃幾碗乾飯的東西。」馮保做這內相權柄雖然大,可是在宮裡,卻也只能算是奴才。

    那兩位龍王島出身的女人,在宮內都是受寵的妃子,也就是主人。尤其作為21世紀的來客,學了無數宮斗手段,把馮保收拾了不知多少回,讓他顏面掃地,這內相能對她們滿意才怪。

    而且這兩位現代皇妃都有了自己的心腹太監,都想讓自己的心腹取馮保而代之,更是把馮保逼到了她們的對立面。「我跟你們翁婿說個貼己話,那兩個賤人的日子,怕是沒有幾天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6 11:46
       
第三百七十九章龍鳳呈祥(四)

    這內相帶來的八卦,果然足夠勁爆,連張居正都一愣「怎麼?宮中出了什麼變故?」

    馮保微笑道:「也沒什麼,不過是兩個不知好歹的賤人自尋死路而已。前些天天家身子不適,結果這兩個婦人以為自己的機會來了,在天家面前進讒言,說是對方對天家實行了巫蠱之術,又指責對方和自己以前的丈夫藕斷絲連,有私下往來。最可笑的是,兩人的指責,居然是一樣的。」

    巫蠱以及與前夫私通,都是要殺頭的大罪。這兩位女性不愧是受過先進宮斗教育的內鬥模範,居然想出了這等一擊必殺的罪名,行博浪一擊。

    隆慶天子對這種事關自己生死和帽子顏色的指控,自然十分重視,於是委派了自己最信任的太監:馮保馮司禮,對這事進行秘密調查。要錢有錢,要人有人,一定要查出事實真相。

    馮保是天家的心腹,是裕王舊人,當今太子朱翊鈞,都是他抱出來的。對於偵辦這種案件自是認真負責,準備充分,攜帶了若干原創證據親往調查。共計交出木人數個,書信幾封,還有宮內有陌生人秘密往來的記錄。

    眼下,工部那邊,已經有兩名來自龍王島的工匠神秘失蹤,至於宮內的處罰,因為隆慶那優柔寡斷的脾氣,一時半會還沒下來。但是出了這樣的事,那兩位妃子基本注定前途無亮。

    「天作孽有可為,自作孽不可活。」馮保得意的一笑「咱家是天家眼前的舊人,縱然是有些錯處,也不過是下不為例,罰酒三杯而已。可笑那兩個賤貨,天家對她們有些寵愛。就真拿自己當了主子,不把咱家放在眼裡。這回就讓她們知道知道,東廠到底是個什麼地方。她們的前夫。在孩兒們的開導下,已經承認進宮與她們偷會的事。我倒要看看她們是個什麼下場。入門見嫉,蛾眉不肯讓人,掩袖工讒,狐媚偏能惑主,她們不過是幾個女賊,還想要讒害朝廷忠良,有咱家在就不能讓她們的陰謀得逞。」

    既然這兩個李炎卿的死對頭因為互讒,以至於兩敗俱傷,半條腿已經邁進了棺材裡,想來是沒什麼機會再來找這仇人算帳。李炎卿暗出一口氣,不住道謝道:「多虧有公公主持公道。晚輩才能僥倖活到今天。大恩大德,決不敢忘。」

    「不必客氣了。就算沒有咱家,還有你岳父老泰山呢,還能真看你被幾個狐狸精要了腦袋不成?眼看就是要成親了吧?你岳父那的花紅帖子,我已經收到了。咱家是個窮人,沒什麼送的,宮內有些用下腳料打的家具,不值幾個錢,堆在倉庫裡等著發霉。咱家做個主,就把這幾件破家具送你了。千萬不要嫌少啊。」

    「不敢,小子多謝公公厚賜。」馮保嘴裡說的破家具,確實不是一般的破。那是由南京方面花重金採購的海外上等木料。運到京師,由內宮督造的一套全堂家具。這套破爛的價值,怎麼也不會低於八千兩,這還得說是有價無市。堂堂內相送的賀禮,要是低於這個價格,又怎麼拿的出手?

    馮保既得了古董又得了股份,心中格外歡喜,留了翁婿二人用飯,順帶也要與張居正談談對高拱的問題。酒席宴上。馮保道:「張相,你倒會躲清閒。來個甩手大掌櫃,高鬍子那。可是要把我們內廷折騰慘了。」

    高拱為人強勢,一心要打造一個全面壓倒皇權的內閣。結果他部下的人,也就都跟著強硬起來。

    大明的本章經過內閣票擬之後,還要經過司禮監批紅。可是有一份錢糧奏摺在數字上計算有些誤差,在內閣的環節中並沒被發現,倒是到了內廷被發現有問題。馮保也就在這數目上做了標記,讓人拿回內閣,再覆核一次。

    哪知當時高拱接了本章後卻連看都不看,直接丟到了那位送本章的小太監臉上。「回去告訴馮保,就說這裡每一份本章,都是高某審核過的。這上面的意見,就是內閣的意見,也就是我的意見。他要做的,就是照著做,至於其他的事,不用他多管。」

    甚至有一次天子午睡之時,居然被高拱直接叫起來。隆慶只當是發生了什麼邊關的緊急軍情,嚇的睡意全無,哪知醒了之後才被告知「這份本章是等著下發的,趕緊起來用印。」

    馮保道:「咱家看的書少,不過像高鬍子這種做派,倒讓咱家想起了幾句話。贊拜不名,入朝不趨,劍履上殿,威福莫比。可惜啊,他高鬍子還是不夠胖,否則足夠能燒他三天三夜的。」

    張居正笑道:「馮公公,叔大的意思一直是這樣,一雙冷眼觀蟹陣,看他橫行到幾時。他是天家的恩師,天家向來視他為自己的心腹膀臂,咱們說一百句,也頂不上高拱一句。與其這樣,不如我們不說不做,任他施展拳腳,看看他高相能把江山治成什麼樣子。」

    李炎卿這幾日裡與張居正交談,也知道他這次一個月不進值房,既是一種妥協,更是一種策略。他就是要讓高拱無所顧忌,可以為所欲為,把自己認為正確的制度推行下去。

    要知高拱本來人緣就不算太好,除了晉商之外,在朝廷上的朋黨不算太多。如今讓他任意施展拳腳,再加上他的為政主張,最後的結局只能是把他能得罪和不能得罪的人,全部得罪個精光。那些注定要失敗的制度,由他的手推行下去,最後出了問題,也自然只有他來背,張居正只要坐觀成敗,就能得享大利。

    別的不說,這幾日裡表示要來吃張家喜酒的官員就不知有多少。這裡面有許多本來是中立派系,這回都願意來賀這個喜,其中的味道自然值得品味一番。

    馮保道:「話好說,氣難生。這些日子,我們這些做奴婢的,可是受夠了他高鬍子的氣。只等什麼時候,一二君子出面,為朝廷正本清源,掃除弊政,我等才有翻身的一天。」

    「馮公公,相信我,這一天我想時間不會太長。只不過為了這一天,咱們要做足準備就是。」

    馮保卻沒接話,而是看了眼李炎卿「劉公子,今天請你來,也是我家裡有人想要跟你見一面,聊幾句。這個你要是吃好了,我就讓下人帶你去見見,我跟你岳父聊幾句無聊的廢話,你這年輕人就沒必要聽我們這些言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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