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七品封疆 作者:普祥真人(已完成)

 
Babcorn 2016-11-24 15:30:1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34 108814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4 22:41
第三百四十章餘波(三)

    李炎卿顧不上理這位綠冠大俠,他眼下的心思,都在安排上京求親上。自己是討老婆,也是跑帽子,怎麼也得備下幾份厚禮,才好不丟面子。好在他現在身家豐厚,手上有幾十萬銀子可以隨時拿出來周轉,背後還有胡靜水這個大金主。大明朝的事有了銀子,其他問題也就都不是問題。

    他腦子沒坑,自然不會去由文入武,去混什麼武職前程。不過徐天鵬這條勳貴線,他也不會隨便就放棄掉。這些混帳東西雖然沒了勢力,可終究是與國同休的主,在地方上有強大的勢力,對於東印度公司的發展有莫大好處。

    張敬修這幾天拜了廣東的各位叔伯,又送出去許多禮物,表達了對這些人的感激之情,謝謝他們對自己妹妹和妹夫的照拂。投桃報李,他也收了許多廣東土特產,一包包金銀塞滿了船隻。在幾位廣東女俠的貼身保護下,看完了比武就啟程進京,為李炎卿去打前站。

    按著李炎卿的想法,他也是想隨後就動身進京。卻不料吳桂芳那邊來了命令,讓他到惠州去做鄉試的監臨官。他再忙的事,也得先把這事忙完了再說。這一次的鄉試倒是沒什麼疑問,畢竟主考還是趙學道,上次他點的秀才,這次肯定也會中舉人,否則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

    不過到了考試時,這次的鄉試還是爆了個大冷門。香山這個科舉落後縣。以往出個秀才都要算破天荒,可這次不但出了舉人,還出了解元。

    要知鄉試的解元。其含金量僅次於狀元,比一般的進士都要值錢。而高中解元的香山才子,就是在秀才考試小三關中一路過關斬將,連中三元的大才子梁滿倉。

    當日在接官廳處,梁才子見義勇為,面罵昏官劉勘之,幾欲以拳毆之。這等壯舉讓吳桂芳印象深刻。以壯士稱之。只恨大明武科不利,否則定要保他個武進士的前程。

    既然武進士做不到。那就乾脆做個文進士吧。在鄉試考試時,吳桂芳只是隨口提了一下樑滿倉的名字,也沒多做交代。可他不知道,在張敬修見趙學道時。也無意中提了一下樑滿倉的名字。

    趙學道也快致仕了,現在想的就是在致仕前,選到個腹裡地區去放一任,為子孫後代積點福蔭。國朝慣例,向來對領導的隨*代,要當成金科玉律來完成。趙學道又是一個想要轉遷腹裡,到蘇杭揚州這些地方去為朝廷做貢獻立功勞,對於領導的隨口吩咐又哪敢疏忽。

    梁滿倉的文章做的爛一點,字寫的差一點。這又有什麼關係?這考試的學子裡,文章好的,字寫的好的。又不是沒有。

    趙學道是主考,又有吳桂芳的關照,李炎卿又是監臨,大家聯手行事心照不宣,不過是調換一下墨卷,這位立場堅定。堅決站在妹夫一邊的大舅子就光榮的成為瞭解元,為香山掙了好大面子。

    聽到這個消息的梁瑞民。先是歡喜的命人把家裡全砸了一通。接著就拿出了整整八千兩現銀,命手下精壯家丁搬到李炎卿的船上。

    「孫婿,你這次進京,代表的是咱們香山人的臉面,花錢的時候千萬不要節省。那些北佬官做的比咱大,地位比咱高就算了。若是連比錢都被他們比下去,咱們的臉往哪放?你的錢若是不夠用,只管來信,老夫給你做後盾。就算是拿錢砸,也得給自己砸個好前程回來。你做了大官,寶珠才能有面子啊。」

    梁寶珠懷有身孕,不適合舟車勞頓,這次進京的人裡,也沒她的份。這可憐的小姑娘不敢鬧脾氣使性子,只是哭哭啼啼,大著膽子拉著李炎卿的袖子不放。還是洪四妹從後面抱住她「妹子,放手吧。好男兒志在四方,咱的男人,雖然是去接大婦,卻也是去跑帽子。他的官做大了,咱們都有好處。這一去用不了太長時間,等他回來時,就做的好大官了。你就不要拉著他不放,她不在家,有姐姐陪你就是。」

    一想起她的那種「陪」法,梁寶珠恨不得一頭鑽到船倉裡,離這魔女越遠越好。李炎卿又對秦蕊珠道:「這邊的事,我就全交給你了。這是我的根基所在,只有你我才信的過。相信我,我這次回來,不管前程如何,是否找到合適的師爺,我也讓你做娘。」

    秦蕊珠杏眼通紅,卻還是咬牙道:「相公,你放心吧。我在這等著你,替你守著家業。你放心,有我在這坐守,誰也別想來分你的權柄。若是有人敢來香山奪權,我就用擒拿手招呼他。」

    留守的人裡,除了秦蕊珠、梁寶珠、洪四妹,就是那洋馬克莉斯汀。這女人是個天生的將才,學語言的速度也一日千里。

    如今在夷州,她已經是洪四妹麾下第一號干將,為洪四妹操練人馬訓練水師,成效顯著。而她自己顯然也很滿意於這種生活,樂在其中。

    對於她的故事,洪四妹也瞭解了個大概。也對她打了包票,只要她表現的好,對自己忠心耿耿,將來自己就出兵幫她去對付那個法雷爾家族。若是敢偷著跑路,不但要殺光她的部眾,還要將她賣到紀院裡去接克。

    克里絲汀此時也見到了大明的強大國力,暗想大明帝國地大人多,其國土面積,龐大的兵力,都非自己所能抗衡。如果真能借到大明出兵,派出一支龐大的艦隊去征討仇敵,或許報仇雪恨就有希望。

    她有了這個念頭,練兵時也就格外賣力。而且做這差使,可以不用回地牢受罪,三餐和能吃飽。唯一的不足之處,就是偶爾要被那位閣下招去暖床,被迫侍奉對方。可是這有什麼辦法?連這位女國王(她分不清女土司和國王的區別)都是那位閣下的青婦之一,自己又能抱怨什麼?

    而至於另一位青婦謝雲裳卻已經跳到了船上,自從上次比武之後,又是好久沒有見到陽光了。這陽光雖然刺眼,可是被太陽照射的感覺真好,吃飽的感覺……真好。

    這次他肯帶自己同行北上,是不是要向那位大婦說明自己的身份,獲取那位相門貴女的認可?一想到這一點,她竟感到有些小興奮,或許這一切磨難都是為了將來的好日子,也許這男人,真的能讓自己當上人上人呢?

    人不都說苦盡甘來麼。她九天飛鳳的好日子也許不遠了,她正在那想著自己未來的美好生活,冷不防臉上挨了一耳光。

    「賤奴,在那想什麼呢?還不快去抱小少爺,等著找打麼?」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6-11-24 22:45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4 22:41
第三百四十一章好風頻借力(一)

    李家兩個男丁外加劉貞兒這個女娃,全都帶到了船上,只等著面見張若蘭。那袁雪衣也不復這幾天的大婦模樣,反倒像個小婦人般戰戰兢兢,一個勁地問道:「張小姐為人如何,凶不凶?她會不會眼裡容不下咱的貞兒。」

    她心裡也自悔恨,憑自己的家世門第容貌出身,若非是再嫁之身,又怎麼會只居一妾室。小妾比起大婦要矮著一個頭,自己這幾天在內宅儼然就是大婦,這回進京頭上多了個正牌大婦,自己怕是沒好日子過了。

    袁雪衣是個好面子的人,明知道自己在內宅雖有權柄,卻不過是個掛名大婦,無錢無人,實際誰也指揮不動。可即使是這樣,她心裡也歡喜,只要能讓她掛個虛名,就心滿意足。可著次進京,這郎君就要迎娶大婦了,自己就連這個掛名都做不到,卻又該如何自處,難道幸福的日子這麼快就一去不返了?

    看她那哀傷模樣,李炎卿只好不住用好言哄她,許她將來娶了大婦也保她的權柄不變,又抽了個空子,直鑽到了貨倉。貨倉內,一個素衣佳麗呆立在成堆的貨物之前。這船如果只裝人,未免太過浪費,李炎卿也不能兩手空空的進京。

    他進京既是去討老婆,又是去跑官位,這兩件事都是世間第一等花錢的勾當,倉底自然裝滿了壓艙貨物。除了金銀等土產,就是香山本地的特產。上等的細鹽白糖,以及從廣東各地採辦的貨物,堆的滿滿騰騰。

    那佳人就這麼站在貨物之前發呆。連李炎卿出現在身後都沒發覺。直到被李炎卿從後抱住,她才身子一僵,凌厲一擊正待發出,就聽到熟悉的聲音響起「花姐,發什麼呆呢?若是來的是個壞人,不是白白吃了虧?」

    花惜香這才轉怒為嗔「死鬼,這船上天字第一號壞人就是你。若是別的男人。我早讓他做了太監。手別亂摸啊,再……再亂摸我就咬死你。」

    只是她這威脅忒也無力。李炎卿的魔手已經滑入她的衣服之內。「花姐你在想什麼呢?」

    「沒想什麼。只是在想你那個未來岳父千手千眼,連你的底細怕是都被他查了個乾淨,我這點根底又瞞的過誰?我……我當初太衝動,才和你有了那事。若是就這麼做對露水夫妻。也沒什麼關係。可你這死鬼非要給我個名分,你以為你說服我師妹就行了?那張大婦到時候只要把我前幾年的事這麼一說,我自己就沒臉在你家再待一刻。算了,我想我們還是這樣比較好,我才不要做你的妾室。」

    就在出發之前,李炎卿對自己家的女人承認與花惜香有了關係。只是他把這推到了徐天鵬身上,說是徐天鵬比武得勝之後,擺了酒席慶功不說又拉著自己灌酒。自己喝的酩酊大醉,把來送醒酒湯的花惜香當成了自己的的女人。結果就這麼做了錯事。

    柳葉青心腸軟的很,雖然對於師姐過門千百個不願意,可一聽說已經有了這事。就第一個逼著李炎卿給自己師姐一個交代,否則就和師姐一起走。袁雪衣對於這女妖精也沒好感,可是柳氏都同意了,自己若是反對,不是讓夫君說自己是妒婦?為了不讓柳葉青得利,也只好捏著鼻子裝大度。同意花惜香進門。

    只是這些女人誰心裡沒有點怨氣?她們不好發作在李炎卿身上,卻把氣都撒在了徐天鵬身上。徐天鵬是想邀了大家同舟而行。結果幾個女人一致表示,絕對不和這個混帳紈袴同舟,大家還是自己走自己的比較好。

    她們同意,只能算是第一步。畢竟家裡真正的大婦是張若蘭,李炎卿總不能在進京娶親途中,再隨意收下一個妾室。真正能拍版做決定的,還是張小姐的態度。

    這張家不是等閒之輩,連李炎卿的底細都能查個一清二楚,連劉勘之身邊也能埋下釘子,查出花惜香的根底還廢什麼氣力?一想到自己過去的荒唐歲月,她覺得彷彿已經被剝光了身子丟在張若蘭面前,任其指手畫腳,哪還敢想進門的事。

    可是她對李炎卿用情已深,若是從此天各一方永不相見,不啻於在她身上再砍一刀。這位平日裡足智多謀的巫山魔女,如今卻也只能呆立在如山的貨物之前,陷入徬徨之中。

    她甚至有些羨慕謝雲裳,這個女人不管怎麼樣,好在身家清白,做個李家側室還算合格。自己卻連露水夫妻都未必做的了,這一局自己到底是贏還是輸?這也難怪她心神不守,大失水準。

    李炎卿笑道:「你擔心這些做什麼。我尊重若蘭正如若蘭尊重我一樣,我選定的女人,她不會推出門去。這是我的底線所在,她是個聰明人,也知道這一點。所以我的花姐,你注定是我的人,跑也跑不掉。」

    他一邊說,一邊已經將手伸向女兒家的禁地,花惜香紅著臉無力的掙紮著「別……別胡鬧啊。萬一讓師妹她們知道,還不活活笑死了。你……你找你的鳳凰去。」

    「不提那個女人了。若不是為了嚇唬蔡公沖,我才懶得把那個女人帶在船上。她還真以為她能進門做側室?等到花姐進了門,她就是你的使喚丫頭,有什麼不滿意的,只管提了鞭子就打,不怕她不低頭。不提這個人,你這次帶上白玉蘭同行,卻又為的是什麼。」

    「你先別鬧……咱們說正事呢。那個白玉蘭,原來還是個小鴿子。她的人確實了得,一個人頂我的部下十個。可惜我的人手是她的幾十倍,她天大的本事也擺不脫我的控制。我帶她在身邊,就是為了讓她沒有做手腳的地方,看看她有什麼辦法再傳遞消息。」

    李炎卿哼道:「我也是小看了這女人。沒想到她居然還是白蓮教的坐探,也多虧花姐盯的緊,這次算是又送了瑞洋人一個功勞。既然她是個刺探情報的女人,那也就沒什麼關係了,等有機會,我有的是時間消遣她。不過眼下麼,我還是要先對付你這個巫山魔女。」

    花惜香羞紅著臉,跪下身來,一曲無孔簫聲吹響,整個貨倉內春意盎然。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6-11-24 22:45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4 22:42
第三百四十二章好風頻借力(二)

    白玉蘭的部下是白蓮教內精挑細選秘密培養的情報精英,如果論自身武功修為倒是不值一提,可如果論情報能力,卻遠在花惜香部下那些烏合之眾之上。可問題是,她們的人手實在太少了一些。

    這支情報隊伍一共加起來也不超過二十人,而花惜香部下有幾百人馬,以幾十人盯一個人,這個人本事再大也擺脫不了。再說白玉蘭本人雖然是這支隊伍的最高頭領,但其本身並不具備相應的業務能力。

    她沒受過系統的情報培訓,白雲生對這個女兒並沒有進行重點培養。許多時候,是把其當作一個賢妻良母,模範妻子的模式進行栽培,只把她當作白氏家族聯姻的重要工具而非一個情報人員。一個外行領導十幾個內行的結果,就是一場徹頭徹尾的悲劇。

    在上次百姓大鬧縣衙門之時,白玉蘭錯誤的判斷了形式,認為這是白蓮教起義的大好時機,急於將情報投遞出去讓總壇派人來主持大業。

    結果這次投遞,在情報的層面看來,只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由於風舞陽的招供,香山縣內的白蓮暗樁被掃蕩一空。為了讓情報順利送出,白玉蘭不得不動用了幾個只接受白雲生領導的死間。

    這些棋子在大明朝潛伏多年,父傳子子傳孫,與普通的大明百姓無二。一直以來隱忍不發,只等到最關鍵的時刻,刺出他們致命的匕首。連風舞陽都不知道他們的存在。

    這些人是白蓮教的寶貴財富,是真正意義上的死士。他們的名字,在白蓮教內都屬於絕密。除了教主孫無敵之外,其他人包括左右二使在內,從理論上都無權查閱。

    可問題是當年白雲生為了孫無敵的大業,不惜毀家紓難,將萬貫傢俬都投到了白蓮教這個無底洞裡。投桃報李,孫無敵對於這位總角之交也不能太差。左右也是空頭支票,自然越大方越好。他當時許諾為「天下虛位之君……」

    考慮到敵我力量對比。以及客觀實際情況。這天下虛位之君短時間內是沒指望了,可是老朋友總是要照顧的。至少他的萬貫傢俬總是要照顧的,這白雲生還是參與到了教內的最核心機密,包括這些機密人員的姓名,他也完全掌握一份。以示孫教主對他的厚愛。

    這些人的姓名屬於絕密,上不傳父母下不傳兒孫。白雲生的保密意識很強,除了自己的子侄兒女外,也確實沒再外傳。白玉蘭作為他的女兒,知道幾個名字也是情理之中,總不能要求機密負責人是聖人吧。按白雲生想來,她就算知道名字又能怎麼樣,她又不會說出去。

    白玉蘭是白蓮教的忠誠教眾,當然不會把這種絕密說出去。她只是沒按照教內程序。違規進行了情報投遞。

    再說,作為白蓮頂層人物親屬,她畢竟還年輕。缺乏敵我鬥爭經驗,怎麼能想到萬惡的錦衣衛與巫山魔女緊密合作,對她的行蹤進行了十二時辰全天候布控。這些歹毒的封建勢力,居然狡猾到跟蹤了她的投遞人員,又蹲點守護,將來取情報的人也一網打盡。

    總之這次香山情報網的徹底破壞。秘密潛伏多代的白蓮死士無謂犧牲,全因為大明朝的腐朽野蠻統制。與白玉蘭的行為沒有任何關係!作為始作俑者,白玉蘭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經徹底暴露,相反依舊在全心全意做著情報工作,為白蓮大業做出自己的貢獻。

    一個從沒受過相關訓練的年輕姑娘,忍受著李炎卿這個大明官僚的言語調系,甚至是肢體上的討便宜,強裝笑臉將從對方口中刺探出的錯誤情報源源不斷的送往日本白蓮教總部。這是什麼精神?這是為了白蓮事業隨時準備犧牲自己的清白和生命的起義犧牲精神,有了這樣的好部下,何愁白蓮教大事不成?何愁大明不亡?

    這次帶她出行,花惜香既是怕她留在香山搞風搞雨,也是想要趁機把潛伏在其他地方的死士再挖出來一些,也算是多積累一點功勞。而那位白蓮教個鴿子,混不知道自己已經徹底暴露,相反倒有點沾沾自喜。

    這個狗官最近對自己興趣似乎越來越大,有事沒事就來找自己說話,還將各種緊要的軍事財政情報對自己隨口說出。自己問什麼,他就說什麼。看來美人計果然管用,這個混帳果然中計了。連大明在香山外即將駐紮一營官兵同時廣州城內駐軍即將減少為五百的重要軍事情報都肯對自己說,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此時的白玉蘭倒不急著行刺了。殺他是早晚的事,在處決他之前,還是應該先把價值搾取乾淨,獲得越來越多的情報,才對聖教有幫助。雖然這傢伙的情報不是無償的,每次獲得情報,都要被他摸上幾把,甚至最近有越來越放肆的趨勢。在船上自己叫天不應叫地不靈,萬一他要……

    她想到要緊處,先是一陣心慌,接著卻又升起一種殉道的心態,目光重又變的堅定起來。為了聖教,自己粉身碎骨都不怕,又何況是區區身體。只要能弄到情報,就算被他……自己也認了。

    這傢伙這次如果到京師能夠成功取得高位,自己在他身邊潛伏的價值越來越大,或許自己能成為聖教復興的重要人物。一想到自己如今算是戰鬥在大明偽朝的心臟,在刀尖上跳舞的女中英豪,她的心一陣莫名激動。

    眼下自己手邊並無可用之將,連那些老班底都留在了香山。可是自己還掌握一部分名字,情報依舊能夠及時投遞出去。

    狗官一定想不到,自己扮演的這個一心做女俠的無知少女,其實是白蓮教傑出的戰士,忠誠的教眾。只要自己表現的夠好,就能拿到各種重要的情報,為聖教打倒偽朝做出貢獻。

    等到自己將匕首刺入狗官心臟的那個時候,他臉上的表情一定很好看。為了這個偉大的目標,就算身體污穢了,自己的心依舊是干淨的。將來聖教一定會把自己封成聖女,讓自己享受教眾的膜拜。

    她臉上笑容越發燦爛,心內波瀾起伏,腦海裡構思了無數自己捨身興教名流青史的場景。就在此時,卻聽倉門被人敲響,李炎卿的聲音傳來「白姑娘,你休息了麼?」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4 22:43
第三百四十三章好風頻借力(三)

    有了這位白蓮教忠心教眾的同行,李炎卿的旅程注定不會寂寞。他不是與徐天鵬那飲酒行令,就是與幾個夫人胡天胡地,就連最愛面子的袁雪衣都被他硬拉著來了次大被同眠。結果一想到自己那一聲接一聲的尖叫,這位假大婦一連幾天都羞的不敢見人。

    偶爾有了空閒,還可以去逗逗這個優秀的白蓮女間諜,用各種聳人聽聞胡說八道的絕密情報,來牽牽小手或是摸上一把,甚至用一次子虛烏有的軍事調動,換取了少女的一個親紊。

    這種幸福時光,一直伴隨他來到了南京城下,這裡是大明陪都,也是勳貴扎堆的所在。徐天鵬為人豪爽,拉著李炎卿要盡一盡地主之誼。李炎卿為了東印度公司的發展更為了自己的前程,也要拜一拜這些武功勛貴,與他們拉拉關係,套套交情。

    別看大明如今文貴武賤,可是這些勳貴依舊是與國同休的國朝柱石。他們在地方上,還是有著不小的能量。

    這些能量用來幫助東印度公司,未必能起到太多的幫助作用,但如果用來與東印度公司作對,卻可以形成巨大的破壞,李炎卿又怎好不去討好一下這些宣力武臣?

    這南京城的勳貴頭目,首推徐天鵬的爺爺,大明世襲魏國公南京中軍都督府左都督總領南京四十九衛人馬的徐鵬舉徐老千歲。這老千歲身上也很有些傳奇味道。據說是當年大宋精忠岳爺爺轉世,專門到徐家來享福的。

    這話裡有幾成是真,那自然要問神仙才知道。但南京城的大小武將全知道。這事必須是真的。

    若是誰敢不信這話是真,愛兵如子的徐老千歲準能寫個條子,把你保舉到雲南沐國公手下,去那最危險最艱苦的邊陲遠瘴地區受一受錘煉,過一過鐵血男兒的艱苦生活再說。至於這鍛鍊日期麼也不會太長,大概有個五十年就能回家了。

    等到見面之後,徐千歲倒是個好說話的。尤其見自己的寶貝孫子和這劉知縣是好朋友。又聽說在香山劉勘之被削了面子,當下捻髯大笑道:

    「哈哈。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張次輔倒是找了個好女婿,也只有劉大令這般的年少英雄,才配的起張家的丫頭。說實話,劉勘之那個混帳東西。我看他不順眼不是一天兩天,只是找不到機會對付他。你這回算是替老夫出了氣,又為我孫兒幫了大忙,就沖這兩條,你就是咱徐家的好朋友。徐家的好朋友,就是南京城內各勳貴的好朋友,有我們在,保證你在南京吃好玩好。」

    這劉勘之是南京的大才子,與徐家這種實襲武臣井水不犯河水。按說誰也礙不到誰的事。可問題在於劉勘之成為風憲官後,第一件事就是上本彈劾魏國公徐家驕縱不法,為非作歹。又列舉其縱容家奴橫行鄉里。侵吞民田強佔民財事二十七款,把徐老公爺鬧了個焦頭爛額。

    作為祖上立有大功的勳臣之家,這點破事還不至於把他放倒。可是為了平息風波,老公爺又是退田又是賠錢,還不得不揮淚斬了幾個親信家丁。

    最關鍵的是,這面子丟不起啊。為這事。他早把劉勘之看成眼中釘,不過是眼下武將集團吃癟。拿他個國朝進士沒辦法。李炎卿在香山把劉勘之鬧的灰頭土臉,也算是替老公爺出了氣,他不高興才怪。

    他這一高興,南京的大小武官就得跟著高興,乃至南京的各路勳貴也要高興。當李炎卿又送上了自己帶來的禮物,還答應送各位一部分東印度公司的股份後,這些人就更高興了。

    徐鵬舉乾脆拍著他的肩頭道:「年輕人,有前途啊。我看你是個材料,不如跟我當兵吧。咱先從三品指揮使幹起,比你這小小的百里侯強多了。」

    見他搖頭婉拒,徐鵬舉又道:「既然不喜歡做武官,那我也不勉強。不過老夫總不能白要你的股份,這說出去,不成了我欺負後輩,巧取豪奪?來人啊,給劉老爺拿點小玩意來,讓他到了京師送給老丈人,臉上也好有點面子。」

    魏國公的一點小玩意,卻足夠幾百號人一年的吃喝了。這十幾樣送來的古董,對於魏國公府那龐大的收藏來說,確實只能算九牛一毛,可是論起價值來,快趕的上李炎卿小半條船的土特產了。這勳貴家的豪奢,李炎卿也總算見識到了。

    在徐鵬舉看來,這卻什麼都不能算。「那點小玩意,還能叫東西?你替老夫出了氣,若是不能好好招待你,那將來誰還替老夫出氣啊。你就算有天大的事,也給我在南京多待幾天,吃好喝好玩好。如果敢走,別怪老夫一聲令下,讓操江營把你的船扣了再說。」

    這幫混人說的出來幹的出來,李炎卿還真就不敢隨便就走。這些勳貴們調開流水席面,輪番做東請李炎卿吃酒。

    要知這些人手上雖然沒權,但是身上的官位卻高,正所謂超品勳貴是也。慢說李炎卿不過是個從五品銜的實授縣令,就是四品知府,在他們眼裡又算的了什麼。

    能用這般規格招待,也算是給足了李炎卿面子,讓他的臉露到了天上。徐老公爺寶刀未老,喝酒三斤四斤不醉,打牌九擲骰子左右開弓三晚四晚不睡,教坊司內夜御數女,將幾個紅倌人擺弄的求饒告免,他老人家兀自不累,不愧是武將楷模,統帶南京十數萬大軍的威風人物。

    而他這流水席還擺上了癮,拉著李炎卿死活不讓走,又從教坊司內找了幾個花魁陪著李炎卿吃花酒。「你放心吧,在這老夫說了算。我保證你那老丈人不會知道你在這裡喝花酒的事,誰敢說出去,老夫第一個打斷他的腿。不過你要是臨陣脫逃,我保證你老丈人第一個知道你吃花酒,到時候你不知要跪多少螞蟻呢。」

    也不怪老千歲開心,這等熱鬧場面,已經很久沒有遇到過了。尤其這些武將們,又知道自己的前程捏在老千歲手裡,擺流水席紛紛搶著付帳,連教坊司的帳都搶著結了,他憑什麼不多擺幾天。

    一連幾日,李炎卿搞的暈頭脹腦,心中直怕家中葡萄架倒。哪知這天好不容易抽冷子跑回館驛,卻見夫人們居然沒對自己冷眼相向,反倒爭著過來問長問短,關懷備至,讓他直懷疑日從西升。

    最後還是柳葉青心裡存不住話,紅著臉道:「我們也知道,這幾天的混帳光景不是相公你自己的意思,都怪那徐老千歲與他孫子是一樣的混球。師姐,我這話可不是說你啊。相公你這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們不會怪你的。這幾天你不在,許多人送來拜貼前來求見,別人不見也就算了,這個人你一定得見一見,我們姐妹也想沾光,見見這位英雄的廬山真面。」

    李炎卿接過拜貼,一看上面的名字,酒意卻是全都沒了蹤跡。只見那拜貼上赫然寫著一個如雷貫耳的名字:戚繼光。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4 22:46
第三百四十四章好風頻借力(四)

    李炎卿偷溜到京師去討老婆加跑帽子,這種事本來應該是低調一些,不讓人知道為好。只不過有這幫勳貴一鬧,他即使再想低調也低調不起來。戚繼光多半是聽到了消息,慕名前來拜訪。

    在大明眼下的武將體系中,有俞龍戚虎東李西麻之說。若論將略用兵,衝鋒陷陣,俞大猷與戚繼光難分上下,可若論名氣,則戚繼光比俞大猷則略勝一籌。就算李家這些姬妾,也全都聽說過戚繼光的名聲。

    這些女人除了晴雲暖雪之外,大多想要見一見這位打的倭寇聞風喪膽的國朝第一名將的模樣。不過男女有別,自己又是縣令家的女人,行事要講個體統,總不能偷著去看,只好來求李炎卿。為了能實現這個目標,就連李炎卿這幾天荒唐去吃花酒的事,也就全當沒發生過。

    李炎卿對於夫人的要求向來有求必應,他自己也想見見這位國朝名將。點頭道:「沒問題,大家一起去見見,看這位戚總兵是何等英雄人物。」

    可等到見面之後,那些夫人全都有些失望。本以為這戚繼光能將倭寇打的一敗塗地,聞名膽喪,不是生的面如冠玉貌勝潘安,就是生的虎體熊腰,勝金剛賽羅漢的雄偉男兒。

    只是沒想到,這戚將軍生的身材中等面目普通,若說是個鄉下財主都有人信,一點也看不出那威震東南單手擎天的威風。

    當初李炎卿是見過俞大猷的。那老將基本就沒拿正眼看他。這戚繼光論官職也不比俞大猷為小,他如今以南京左軍都督府右都督銜實授浙江總兵,即使再文貴武賤。這一品武官的品級也遠在李炎卿這個知縣之上。可兩下見面後,戚繼光卻搶先兩步跪倒在地「末將戚繼光給劉公子見禮了。」

    他這下官見上官的舉動,把個李炎卿弄了個手足無措,慌忙的將他攙扶起來道:「戚總兵,您是一品武官,在下不過一縣令,可萬不敢擔此大禮啊。」

    戚繼光卻道:「話不能這麼說。劉公子少年英雄。上任不足一年,就連為國朝立下大功。前途不可限量。日後進可入閣拜相,外可開府一方,戚某不過一介武夫,哪敢在劉公子面前裝大?你若是看的起我。就喊我一聲戚兄,這就是給我面子了。」

    那幾位夫人見他一個鄉下財主模樣,差點以為是冒名頂替的。又見他這副舉止,絲毫看不出擎天一柱的氣魄,看著也沒什麼意思,紛紛告辭而去。

    倒是花惜香、柳葉青等幾個習武的女人看的出來,這戚繼光舉手投足間氣度森嚴,二目之內神光內斂,竟是江湖上絕頂高手的修為。知道絕不會有假,也不敢有些許小看。只不過思來想去,實在想不通。他怎麼這麼一副巴結模樣。

    晴雲暖雪這時卻是一副明白人的模樣說道:「這有什麼?戚繼光當總兵,是靠著我家老爺做靠山,相公是張家的女婿,他結交還來不及,哪敢充大。」

    「沒錯沒錯。他與咱相公論兄弟還算委屈了相公,在家裡他與游七總官姚八管家。也是論兄弟的。」

    「他給老爺的稟貼上,一向自稱門下沐恩。」

    「我們的武藝。還是他夫人教的呢。這戚繼光怕老婆,若是相公能學他這點就好了。」

    「唉不好。當初戚總兵可給老爺送過一對波斯女人,那對西洋妖精天生就是狐猸子最會勾人。他不會也給相公送來一對波斯女人吧。」

    「他要是敢,我就把這事告訴他老婆,讓他老婆打死他。」

    這兩姐妹邊走邊將戚繼光的老底兜了個淨,這些女人才知道,不是所有大將都與俞大猷一樣,是那個混帳脾氣,也有這等懂得做人的。當初為了走張家的門子,他不但與張家管家結拜,還買了一對波斯胡姬送給張居正暖床,算的上八面玲瓏。只是想到戚繼光送禮的劣跡,又不免有些擔心,不知道他這次送來什麼要緊的禮物,會不會又送來一對狐狸精。

    在客艙內,戚繼光卻是與李炎卿越談越熱絡,李炎卿見他那刻意巴結的樣子,自己倒有點不好意思。再看他身上那領戰袍實在是有些破舊,那雙戰靴也是磨損的厲害,而送來的禮單,卻豐厚的很,倒判斷不出他是有錢還是沒錢。只好問道:「戚總兵,無事不登三寶殿,您來我這,想是有什麼事吧。」

    「沒有的事。只是末將聽說劉公子到金陵,末將怎敢不來拜見?他日張相怪罪下來,末將也吃罪不起。沒什麼事……真的沒什麼事。」

    李炎卿笑道:「戚老哥,你既然讓我稱呼您一聲老哥,那咱們就是兄弟。兄弟之間,應該坦誠相待。兄弟沒別的本事,不過察言觀色的本事還有一些。你老人家若是沒事,我第一個不信。你有什麼話只管說,在下向來敬仰您的為人和戰功,在廣東做生意時,也沒少仰仗您照應,就沖這個,我也得給您幫忙。您要是實在不說,那我只好端茶送客了。」

    戚繼光沒辦法,不好意思道:「這事說來實在是有些難以開口,我這也是沒辦法……這次我到南京,實在是為我浙兵幾萬兒郎求條活路。不過我手上帶的銀子有限,這幾日劉公子請客吃酒,我孝敬些銀兩也是應該。可是眼下這手上是有點不湊手,還請劉公子多多見諒,能不能在國公爺面前,替老哥我美言幾句,高抬貴手。日後老哥手裡周轉過來,一定把這錢補上就是。」

    這幾日魏國公大擺流水席,請李炎卿吃花酒,所費不少。魏國公財大氣粗,花這點錢不皺眉頭。可若是全都要國公自己結帳,那南京四十九衛的指揮使以及南京都督府的各位武將是干什麼吃的?你們到底還想幹不想幹,這個官還做不做了?

    這些日子的花費,全是都督府的將官和四十九衛的軍頭們自願認捐,替國公爺結帳的。而戚繼光來南京辦事,離不開南京方面的照顧,離不開魏國公千歲的親切關懷,那讓你認捐一部分飯錢和花酒帳,不算過分吧。

    戚繼光身上帶的銀子倒也不少,可是魏國公的席面規格太高,叫的姑娘又都是教坊司的頭牌花魁,秦淮河上最紅的姑娘身價銀子也高的嚇人,戚繼光身上的銀兩花費一空,連給李炎卿送禮,都是借的高利貸。

    「劉兄弟,聽說老千歲還要送你一對清倌人,還望你美言幾句,這清倌人是好,可你去京師討老婆,帶著不方便。再說她們的身價,實在是太貴了啊。」

    李炎卿道:「我當是什麼事呢。這點事算不了什麼,不過戚老哥,您老聽說很快就要選調薊門,到時候歸京師兵部管,又何必受南京的氣?」

    戚繼光搖頭道:「我自己的前程算不了什麼。再說有恩相在,我也不會吃虧。我在乎的是我手下那幾萬兒郎,我是替他們來求命的,又怎麼敢不聽從?人家怎麼斬,我就只好怎麼聽。」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4 22:46
第三百四十五章好風頻借力(五)

    當初倭寇肆虐東南,大明東南原有軍事體系,基本已經被破壞殆盡。為了應對倭寇的入侵,不得不編練營兵,招募勇壯,以營兵替代軍衛,承擔保衛東南抗擊倭寇的任務。

    而在編練勇營的過程中,又發現溫台勇營皆不堪用,反倒是義烏人能殺善戰服從性紀律性強,是練兵的好苗子,於是戚繼光編練浙兵兩營,作為抗倭之用。

    後來他又結交上了張居正家的管家游七姚八,搭上了張居正線,朝中有了奧援,自己手裡又有實打實的戰功,這浙兵的體系也就越來越大。

    如今在東南地區,浙兵已經擴充到了二十八營,兵力八萬有餘,是一個龐大的作戰單位。可是倭寇卻已經越打越少,海面上基本已經平定,這支龐大的軍隊維持經費,就成了個問題。

    戚家軍每人每月軍餉九錢,加上軍糧戰具等開支,每月也要十幾萬兩銀子。戰亂既然已經平息,這十幾萬兩白銀的開支,哪一個地方也不願意承擔,已經有人上書,希望朝廷裁撤浙兵,就地解散。

    這些人馬跟著戚繼光四處征戰,有不少人落了一身傷病,全指望熬大營養活自己一家老小。所謂就地解散,就是朝廷不再承擔,任其自生自滅,這不是逼著這些人去死?戚繼光也知,這背後有高拱的推手,基本已經不可逆轉。

    哪怕張居正建議其移防薊門。轉去打北虜,也沒能換取高拱的退讓。其只同意戚繼光帶兩營浙兵北上防範圖門汗,其餘二十六營。則不想再保留建制。

    這些兵馬都是戚繼光一手練出來的新軍,他在這些人馬上付出了巨大心血,哪忍心看著這支大明最好的部隊,就這麼散了。

    胳膊擰不過大腿,他眼下只想儘可能的為浙兵爭取一條出路。南京的魏國公在這事上是能說進去話的,若是他能夠將浙兵吸收到南京防衛體系裡,這些人就算有了出路。為此他特意帶了全部身家來南京打點。為自己的部下謀個出身。

    李炎卿聽後頗為感動,自來落袋為安。錢到了自己口袋裡。再想拿出去千難萬難。李天梁編練新軍,自己也沒少往口袋裡裝錢,若說讓他拿出自己的積蓄為部下買出身,還不如殺了他的好。

    這戚繼光的手腳算不上乾淨。否則也沒錢為張居正買千金姬送。可是他的錢拿來不是給自己買田買地,而是給部下打點個出路,這卻也算不得錯處。

    戚繼光道:「自來狡兔死,走狗烹。倭寇一滅,浙兵保不住,這個我其實也想過。曾經有人向我出過主意,要我學那遼東李家,打仗時勝三仗敗兩仗。讓這倭寇屢剿屢興,屢興屢剿。到了那時地方上不管壓力多大。也得捏著鼻子養我這支能打戰的部隊,部下們也不怕沒了出路。」

    他說到此,心情頗有些難過。「可我戚某實在不是一個聰明人。用不出這聰明人的辦法。讓我玩夷養寇,挾倭勢自重,靠著殘害百姓來維持我的部隊,我卻無論如何也做不出來。只好四處求爺爺告奶奶,希望有人肯給浙兵一條活路。也別說,總算我這張糙臉有點用處。如今已經安置了三營浙兵,有地方就食。」

    二十六營的龐大建制。不過安置了三營,可戚繼光臉上的笑容,卻似打了一個天大的勝仗一樣。

    「三個營頭,也是一萬人馬了。再說那幾位大人十分客氣,不但肯收容浙兵,連家眷也一併接收,答應予以安置。雖然軍餉只能發六成,但好歹這些人不至於餓死。他們跟隨戚某轉戰東南,立下不知多少功勞,身上不知落了多少傷疤。除了當兵,他們再無所長。他們的手可以拿的動刀,卻再也扶不動犁。若是讓他們自謀生路,等於就是要他們活活餓死。這一來總算安頓了一萬人,我這心裡多少舒坦了點。前些日子,我又遇到了張大公子。」

    他說到此朝李炎卿拱手道:「劉賢弟大仁大義,肯給這些浙兵留條活路,我在這裡先替他們謝過了。可是這些人馬數量太多,若是讓你的東印度公司養活,那未免強人所難。我還是儘量讓地方官府解決一部分才好,還望劉賢弟為多多美言。」

    他的浙兵是朝廷經制營兵,只要保持住建制不被裁撤,那就依舊是朝廷裡的官身。別看地方上寄食之處,只肯給六成餉,但那也是算朝廷官軍。東印度公司的雙餉,性質可變成了私兵。一私一公,差距懸殊,戚繼光心裡有自己的算盤。

    這些人馬是他一手練出來的精銳,還指望日後拿來北擊胡虜,掃蕩蒙古,從心裡不想他們成為某個勢力的私人軍隊。

    李炎卿的東印度公司,只能算是這些浙兵的最後出路,能找到地方安頓,還是找地方安頓為好。南京當初編練振武營,可是足足五萬營兵的龐大建制。這裡是大明陪都,六朝金粉之地,財力雄厚,可以養活大兵。

    振武營兵變之後,這十營大兵裁撤過半,如今南京的營兵不足一萬。只要魏國公肯點一點頭,上一道本章,那麼起碼也能收容三萬以上的浙兵,那便解決了大問題。

    只是徐千歲何等尊貴,他的頭哪是那麼容易點的。戚繼光在南京沒有門路,連片子都遞不上去。眼下又被人當肥羊來斬,實在無以為繼,只好找李炎卿幫忙。李炎卿見這位打的倭寇落花流水的國朝英雄,現在是這副困頓模樣,心內大生惻隱,點頭道:

    「戚老哥你只管放心。我今天就和徐千歲講一講人情,看看我的面子管用不管。不過醜話說在前面,我不過是個從五品的小角色,在南京這地方一抓一大把,滿大街都是,我說的話未必管用。不過我在東印度公司說話還是管點用的,若是戚老哥賞臉,就讓浙兵到東印度公司,幫我帶帶部隊。多了安排不起,兩三個營頭,兄弟還是養的活的。」

    戚繼光自是沒口子道謝,只是苦於手裡無錢,無法表達謝意,只好說有情後補。李炎卿回去之後一說,幾位夫人倒也通情達理,袁雪衣道:「相公這也是做好事,我們怎麼好阻攔。只是你吃花酒可以,那些女人你不許帶回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4 22:46
       
第三百四十六章橫掃天女(一)

    這奉了夫人的命令喝花酒,李炎卿也就無所顧忌,又下了條子,又去定酒席,這回請的席面十分豐盛。那徐千歲也四海的很,拍著李炎卿的肩頭道:「這戚繼光帶了二十八個營頭,手裡一定肥的流油。老夫本想多斬他幾刀,不過看在你的面子上,那就算了。馬馬虎虎,我收容他幾個營頭好了。」

    徐老千歲身份尊貴,金口從不輕開。這口一開,若是三兩個營頭收容,有什麼面子?他大手一揮,部下自然有人幫著計算,南京馬馬虎虎,收容十五個營頭,四萬五千兵不成問題。

    畢竟南京陪都所在,安全問題誰也不敢輕視。倭寇的禍害雖然不嚴重,但是老國公的財富全都在此,若是萬一有了什麼閃失,誰負責賠償啊?

    至於錢糧問題,反正有朝廷負責協助,再不行就寄食周邊府縣,左右不是從國公府拿錢。而這個人情,卻能為國公府換來實打實的船引和股份,何樂不為?又有徐天鵬在旁說好話,戚繼光陪了無數笑臉,花了無數銀兩沒辦成的事,李炎卿三言兩語間就徹底解決。

    只是徐鵬舉又道:「劉大老爺,你的東印度公司若是周轉上有什麼問題,只管來找老夫。我一個條子,籌措十幾萬銀子不成什麼問題。再說那胡靜水有的是錢,單是這次朝廷督造海船的生意,他少說進帳也有三五萬銀子。他跟江南的幾個大錢莊都熟的很。隨時可以調動幾十萬銀子。怎麼著,也不能把老爺子派出來集資,還是向商人們融資。這未免也太丟人了吧。」

    李炎卿聽的一頭霧水不知道徐鵬舉說的是什麼。徐鵬舉見他神色不似做假,問道:「怎麼,你爹到南京找商人們集資入股的事,你不知道?這也難說的很,畢竟上了年紀的人,可能手裡都想存點錢才踏實。不過話說回來,這麼大的數目。怎麼也該知會你一聲啊。畢竟這些都是股份,將來是要給商人分紅的。」

    李炎卿越聽越糊塗。他那個便宜老子劉安,不是到江西學道去了麼。怎麼好端端,又跑到南京融資?東印度公司慢說經濟運轉良好,不需要外來資金注入。即使需要。這事劉安也摻和不上。東印度公司是他的地盤,從來沒想過讓劉家人介入,這是鬧的哪一出。

    徐鵬舉道:「就在前段時間,令尊到南京集資,說是東印度公司在南洋發現了金山,還要招募一部分民壯,到南洋去挖金子。這集資許的是三分利息,還能夠轉換成在南洋金礦的股份。我說這肥水不流外人田,前後你們不過在南京集資十幾萬銀子。這點錢我們勳貴們湊一湊,也不是湊不出來。何必讓那些商人佔了股份,不是白送他們便宜?那金山大不大。有多少黃金?當然偷采黃金是犯法的,不過若是有我們在,這事就不犯法了。依我說不如歸還股本,改由咱們聯手開採算了。」

    李炎卿越聽臉色越不對,最後問道:「老千歲,這事我剛到南京時。您怎麼不提啊。」

    「急什麼?那金山又飛不了。若是見面就提採金子,那多沒意思。反正采黃金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你們的民壯也沒備齊,我急什麼。只是這幾天,總有些商人託了人情到我這裡,希望老夫跟你說說,能不能把那文書上的私章,換成香山縣的章。他們對這東印度公司的章,似乎有點不大放心。」

    李炎卿苦笑道:「老千歲,我要說那事不是我爹做的,您信還是不信?」接著他將劉安學道的事一一分說,又說了他隨行的人乃是香山的錦衣衛,有據可查。等到說了相貌,徐鵬舉的眉頭也皺了起來。

    「不對。這模樣首先對不上,那人雖然也是不住的咳嗽,可是五官上,卻與你說的不同。那老漢生的個好相貌,頗有幾分神仙中人的氣概。只是與你說的大不相同,難道他居然是枴子?這可麻煩了,我還以為有金山可挖,想要給我的天鵬孫孫弄個金山股份傳家,沒想到這次沒希望了。」

    李炎卿暗道:這老千歲不愧是國朝棟樑,眼下先關注自己孫子的前途,卻沒想到那老漢既然是枴子,這些商人的股本,也就血本無歸。十多萬銀子,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傾家蕩產,乃至家破人亡。也只有老千歲這等殺伐果斷之人,才能如此不在意小小的人命損失,把眼光盯在自己孫子這個大問題上,佩服佩服。

    列席的還有那位秉筆太監高進忠,他宣旨之後,暫時代理南京守備太監的職位,在東南地方也是執一方牛耳的大佬。他雖然是個閹人,不過喝花酒的熱情程度,一點不遜色於這些大好男兒。叫姑娘時,他每次比別人還要多叫幾個,讓人不禁浮想聯翩。聽了這事,他接過話來。

    「這群枴子騙幾個錢使使,倒也沒什麼大不了。不過還敢冒充劉兄弟的長輩,這就未免欺人太甚了。你放心,有我們這些朋友在,保證讓這伙枴子無處遁形。我回頭就把東廠的孩子們派出去,不把這群枴子找出來,就讓老千歲砸了我的守備衙門。」

    除了東廠之外,大明在南京也設有錦衣千戶所。只是這裡的錦衣衛日子也不好過。南京遍地勳貴,隨便碰上一個,就可能有個世襲的官職在身。滿大街的買賣鋪子是不少,可誰的背後沒有個靠山?

    哪個店舖的掌櫃,就是某個高門大戶的總管的親戚,或是某位勳貴家沾邊掛拐的親戚。這樣的人家,做生意又怎麼能交稅?既然連正稅都不交,錦衣衛的陋規常例更沒處去收。

    他們的錢沒有地方收,工作卻是半點也不能少做。誤了哪位爺的大事,都是一頂大帽子砸下來,接著就是一通臭罵,搞不好就要革職的。這次李炎卿過境喝花酒,都喝出了一個枴子團夥。這些錦衣衛連同南京刑部的衙役也得全伙出動,四處訪拿枴子。

    這些枴子打的是東印度公司的旗號,其中也牽扯到了李炎卿,他也就只好先停留幾天,等這案子有了眉目再動身。只是他心裡對於拿住罪犯並不抱太大希望,中間耽誤了將近半個月時間,怕是所有的罪犯都跑了,上哪尋去?可是這一天,卻有本地的幾個錦衣如飛般跑來「劉老爺,劉公子,那群枴子的消息被我們訪出來了。卑職名叫辛烈治,您可一定要記住這個名字啊。這案子是我破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4 22:47
第三百四十七章橫掃天女(二)

    辛烈治這奏功自然是不盡不實,這案子不能叫他破的,最多只能算是被他撞上的。上憲衙門下了嚴令,要求嚴拿枴子,這邊的商人們也聽到了風聲,似乎自己上了當,或是那位劉大老爺不想認帳,總之他是不想承認跟他們簽了文書的人,是他的爹。

    這些商人頗有能量,一般人要是如此作為,早就被他們派打手請到個安靜所在,進行一番*上的教育,讓他明白,欠債還錢,是千古不變的道理,不遵守的人,是要受到報應的。

    可問題是李炎卿是一般人麼?這些商人去找他要債的結果,就是幾個鬧的最歡的商人,被錦衣衛帶到了安靜所在,進行了一番*的教育,讓他們明白,訛人是不對的。這爹到底是真是假,兒子最有發言權。難得糊塗,吃虧是福。妄想訛詐朝廷命官的人,是要受到報應的。

    在皮鞭和老虎凳的共同說服下,這些商人基本已經放棄了追索欠款的想法。改為向老天真心祈禱「老天爺,您睜睜眼吧,這日子沒法過了,還讓不讓人活啊。」

    這些商人也明白過來,要麼就是與李炎卿合作把罪犯抓到,要麼就只當這筆錢被官府借去了協餉。痛定思痛,他們只好改為與官府合作,積極提供線索,又下了高賞格,對於能跑案的人提供重獎,也算是刺激了這些人的積極性。

    辛烈治不過是個小旗。在南京這種地方,這身份和平民也沒太大區別,日子過的不算多好。這次是看在高賞格的面上。親自跑了次鎮江。結果到了鎮江之後,卻發現鎮江本地的錦衣衛沒心思偵辦這個上峰催辦的大案,反倒拉著辛烈治問道:

    「怎麼樣兄弟,手裡有錢麼?如果有錢趕緊入一股,入股就能發財啊。沈萬三的寶藏知道吧?現在有人發現了沈萬三迷藏所在,正在集資挖掘呢。一分投入,百倍回報。有錢沒有。有錢趕緊投啊。」

    沈萬三原名沈富字仲榮,乃是元末一等一的大富豪。據說傢俬有百萬之數。只是死後其財產風流雲散,除了周莊的部分不動產外,現金部分下落不明。有說燕王拿他的私藏修了京師,有說三寶太監靠著沈萬三的遺產。才完成了下西洋的大業。

    總之各種有關沈萬三財產的傳說,流傳經久不息,吸引了無數江湖好男兒為其折腰。不知有多少人對著自己的愛人說一句「等挖到了沈萬三的寶藏,我就回來娶你」。然後提起褲子轉身離去,混藏身與名。

    其藏寶的金額,也在傳說中不斷增值,如今其藏寶金額已經被傳說到了千萬之數,可見藏寶與儲蓄一樣,都能夠以錢生錢。

    辛烈治也是老錦衣了。親手抓的這種尋寶客不下百人。忍不住問道:「這事靠譜不靠?咱抓的這樣的尋寶客不知多少,這事我怎麼不老相信的。」

    那位鎮江的錦衣官與辛烈治是同鄉,兩人私交甚厚。拍胸膛保證道:「你不信別人,還能不信我?我告訴你這沈萬三是個聰明人啊。當年大元未滅時,他就預感到元朝的江山不能長久,居然未雨綢繆,把全部家當都存到了佛郎機錢莊。這也是為什麼咱們的尋寶客這麼多年,始終沒找到過這筆錢的原因。這次是沈萬三的後代出來。帶著咱找寶藏啊。」

    他邊說邊比畫道:「那小娘子的模樣你是沒看見,簡直就像天仙一樣。兄弟我見的美人多了。在南京教坊司也不是沒睡過姑娘。可是那些紅牌跟她一比,就全都沒了顏色,完全不值一提啊。那佛郎機錢莊裡坐地升值,光是利息就已經翻了幾倍,現在粗略估計,也有上千萬兩白銀。只是那些佛郎機人十分狡猾,堅決不肯還款。你想想,這麼多的錢,怎麼能便宜了佛郎機人?那位沈家小姐決心要和佛郎機人把官司打到底,不要回祖宗的欠款不罷休。可是這打官司需要請訟師,需要伙食費,需要路費盤纏。沈小姐就是請咱們集資捐獻路費盤纏,湊夠了盤纏,就可以帶著咱到佛郎機打官司。」

    「這官司打起來,咱們一定贏的。沈小姐手裡有存取款文件一正三副,包括金版、銀版、絲版、五色套印紙版等,共計100餘件。黃金版文件上的女人頭像就是此款保管人、沈萬三最寵愛的一個妾室。製造這些文件的版費,更是大於黃金的價值。這憑據在手,咱還怕官司不贏麼?我跟你說,當初洪武爺打下江山之後,那些狗日的佛郎機人,就凍結了大明在海外的全部資產,沈萬三的資產也包括在內。咱們哪能受這個鳥氣?這次打官司,既是為自己發財,也是為了替大明爭面子,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沈小姐集資工作進展的很順利,現在已經不接受集資了。可是咱們哥們是什麼關係?有我的面子在,你這一股一定能入上。百倍回報,百倍回報啊。」

    辛烈治聽了之後,也自熱血澎湃,表示這種事自己肯定要參加,現在就回南京取錢。等他回了南京,二話不說就先奔了李炎卿住的客棧來報功。

    「辛烈治是吧。你怎麼不去入股?百倍回報,這麼好的發財機會,你難道不動心?」

    「劉老爺,我好歹也是錦衣衛出身,腦殼又沒壞掉,怎麼會信這種事。這契約麼,自然都是紙的,哪有用黃金造契約文書的。這一看就是假的,難道訂立契約時,就想到幾百年後才可能取錢,否則何必造成金的?」

    李炎卿點頭道:「你這也算歪打正著,居然被你看破了端倪。不過就只這一個證據?」

    「不光是這個,卑職還打聽到,那位小姐為了保證能要到錢並把錢運回來,在鎮江招募青壯,伙食待遇一概從優。這說辭與南京招挖金的礦工十分近似,我偷著去看過,那邊招募處的負責人,與招礦工的是一夥人,這不就是露餡了。」

    「那你為何不去報告你家長官,反倒上我這來了?」

    「回劉老爺的話,我家那長官是不管用的。我去報他,不過是得幾十兩賞銀,還要被他扣一半的手續費。只有回報給劉老爺,我才能掙一個大好出身回來。我這寶就算是押在您的身上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4 22:48
第三百四十八章橫掃天女(三)

    李炎卿笑道:「辛兄這一寶我看多半是要押空啊,我不過是個小小的縣令,跟著我混能有什麼前途?哪如在錦衣衛裡前程遠大,能得大好前途。」

    「劉老爺,您的事卑職還是知道一些的。瑞恩斯坦當初不過也是一小旗,還是個洋人。可如今已經一路加到了四品銜,實授一個千戶,暫理香山百戶所。這才多長時間,他就有了這麼大的造化,不全靠您的提攜麼。卑職我還是個漢人,難道不能比瑞恩斯坦混的好?只要您提拔提拔我,卑職保證為您粉身碎骨,再所不辭。」

    既然辛烈治如此誠意來投,李炎卿也不好拒人於千里之外,只好勉強道:「辛小旗非要跟著我這條破船混,我也只好儘量給辛兄來個妥善的安排。不過眼下,咱先把枴子拿了再說。沈家後人,天仙一樣,有意思,有點意思。」

    他本意是自己前去拿賊,哪知事機不密,這枴子裡有一個美貌的小娘子的消息被他的夫人打探到了消息,李炎卿的耳朵就遭了殃。

    戚繼光本來是聽說了自己十五個營得到安置的消息,特意來向李炎卿道謝的。結果卻正好見到李炎卿被夫人們打的的不住求饒的模樣,心有慼慼焉,與李炎卿頓成知己。

    靠著戚大將軍的面子,李炎卿總算暫且免打。戚繼光安慰道:「大丈夫生在天地之間,摧城破敵,刀山劍林也無所畏。然夫人一怒,卻最為可怕,比起雷霆霹靂還要可怕幾分。劉兄弟年紀輕輕。就有了這許多如夫人,也算的上好福氣。只是內宅一定要安穩,否則這日子就沒法過了。」

    說到這他還露出一副過來人的模樣「你這還沒大婦呢。等將來有了大婦,這日子……算了不提了。張相的女兒,必然是賢惠溫柔的,不會吃醋,也不會悍妒。你和老哥我不一樣。不會像我這麼慘的。這枴子的事,老哥幫你。」

    戚繼光武功蓋世。有他和他的幾個護兵親衛在,就是江南的武林門派也打的平,何況區區一群枴子。除了這幾個人外,徐老公爺又發了道手令。挑選了幾百精壯士兵到鎮江拉練。

    五軍都督府雖然無權調兵,但是有權練兵。這拉練地點的選擇,是徐千歲職權所在,別人也說不出什麼錯處。這幾百兒郎都是挑選出來的精銳,再加上東廠的精銳番子和辛烈治的幾個好友,這支隊伍浩浩蕩蕩離了南京,直抵鎮江。

    李炎卿的夫人們,聽說那女枴子國色天香,生怕自己的丈夫藉機去偷香。也全都跟著前往。當然,她們嘴上說的理由是枴子萬一狗急跳牆,丈夫不會武功。萬一受了傷怎麼辦?自己在一旁,可以保護夫君,保證不出意外。

    李炎卿換了一身文生公子打扮,帶了幾個會武的夫人扮做遊山玩水的遊客,前去探察那些枴子下落。只是袁雪衣這個不會武功的,卻也要同行。看她那可憐模樣。李炎卿也不忍拒絕,只好帶了她同行。

    這一行人由辛烈治領著。直到鎮江錦衣衙門。那位百戶見了辛烈治十分歡喜,可又看了李炎卿一行,卻道:「這些是什麼人?」他再看那些美貌的夫人,目光有些發直「這些小娘子怎麼生的都這麼美?老辛你可不夠意思,秦淮河來了新貨色,你怎麼不說一聲。只要我這次發了財,多貴的姑娘我都玩的起。這些女人什麼價啊。」

    辛烈治急忙用手堵了他的嘴,「別胡說。這是我們南京的大貴人,船王胡靜水的親戚。這些也都是他的內眷,要命的不要亂說話。」

    胡靜水在東南極有名望,結交公卿,朋黨遍及江南諸省。在南京各大衙門,全都有他的朋友,就算南京錦衣千戶,見了他也要必恭必敬。

    這小小的鎮江錦衣百戶,可不敢得罪胡靜水的親屬。連忙向李炎卿告罪,又主動引著李炎卿,去見那位沈家的後人。

    這沈家後人出身尊貴,所住的地方,自然不能是普通所在。整個鎮江最高檔的客棧,被她一個人包下。門外還有幾個健壯家丁僕役守衛,一般的客人想要見大小姐,得送名刺,預約好了時間,才能見面。

    不過那錦衣百戶算是沈家財產追討工作的重要合作夥伴,在沈小姐面前大有面子,這一套手續全都省了。那家丁見來的不過是個書生加上一群女人外加一個相貌普通的管家,想來也不會有意外。

    再看他們衣著華貴,那些女人身上的首飾金光閃閃珠光寶氣,一看就是大富大貴之人,臉上笑的更是恭順。

    那會客的客廳內,重新進行了佈置。房間內用了某種神秘香料,整個房間內香氣怡人。人一進屋,就覺得一陣說不出的舒服。地上鋪了厚厚的波斯地毯,招待客人的,全都是佛郎機葡萄酒,用的杯,則是上好的夜光杯。

    那位鎮江本地的錦衣在旁說道:「你們看看,這佈置,這酒,這杯。不是沈家誰有這份排場?光是這場面,就是大手筆啊。你們還有什麼可不相信的,投資,準沒錯。這酒在別處我都沒喝過,是沈小姐招待貴客才用的。也就是我,才在沈小姐這喝過幾回。」

    在眾人面前,掛了一道珠簾,一個窈窕倩影坐在珠簾之後,看不見五官相貌。只是那女子的聲音猶如空谷黃鶯,格外動聽。

    「客氣了。小女子實在是對不起祖宗,只能用這些粗劣之物招待客人,若是祖上有靈,多半就要見怪了。只要能拿回祖上的財富,小女子必以沈家最高規格來款待幾位貴賓。」

    李炎卿將這葡萄酒在嘴裡品了品滋味,一翻腕子,就將一杯葡萄酒全倒在了那名貴的波斯地毯上。

    「沈萬三想當初號稱首富,又叫活財神。他的後代子孫看來也是落魄的很了,拿這種不值錢的貨色出來招待客人,也不怕丟光祖宗的臉麼?這種酒是西洋的水手喝的,怎麼可以拿來接待客人。至於這地毯麼,髒了就扔了吧。我手上這東西有的是,你要多少就有多少。小娘子既然手頭緊張,不如就隨了我去,給我當個側室,保你吃盡穿絕,不受這份窮。」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4 22:48
第三百四十九章橫掃天女(四)

    那女子沒想到李炎卿說出這種話來,也僵了一僵。她這陣勢是費了許多心機備辦出來,保證以最少的經費,達到最好的效果。

    即使是南方的富商,見了她這陣勢,也自先亂了陣腳,認定她是個有錢的女人,言語之間十分客氣。像李炎卿這般狂放的,卻是第一個。

    不過他雖然口出大言,但也表現出有非常雄厚的財力。客戶永遠是對的,這是女子在門派內學到的第一項鐵律。尤其像這種有錢的客戶,即使是給自己一巴掌,自己也要對他賠笑臉,直到榨出他最後一文錢為止。

    因此這女人也不著惱,反倒是用可憐的聲音說道:「這位公子教訓的是。小女子實在是對不起祖宗,可惜我家中千萬傢俬,全在佛郎機人的掌握之中。只要小女子能夠將那筆屬於我沈家的財富拿回來,一定會重現沈家的容光,用真正的好酒來款待這位公子。只是那龐大的訟師費,小女子……」

    「訟師費?那算的了什麼。」李炎卿不在乎的一揮手「那才幾個錢。我家有潑天的富貴,花不盡的銀兩。我一聲令下,隨時都能調撥幾十萬的款子。這麼多錢,就算砸,也砸倒了佛郎機的衙門。有這些錢打官司,怎麼也夠用了吧。這個官司,我包了。」

    那女子聽的心中歡喜,暗道:這人果然是個酒澀紈袴,不中用的敗家子。若是真能把他的錢弄到手裡。大事就成了一半,自己也不必冒險還留在鎮江。

    「公子真乃大仁大義之人,小女子代我沈家列祖列宗。謝過公子高義了。若果真能夠取回我祖上的財富,小女子絕不食言,定當以百倍之數,以償公子。」

    「錢算個什麼東西?老子要多少錢,就有多少錢。」李炎卿越發驕狂,把一把將袁雪衣抱在懷裡「看看,這才是真正的活寶貝。至於錢。那有什麼用?我要的是鬥倒那些佛郎機混蛋,不讓他們佔著我大明的財富不還。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他憑什麼不還啊。第二麼,古人云千金一笑,本公子一擲何止千金。只不過要換美人笑上幾笑。可惜啊,這一道珠簾好生討厭,難道小姐連面都不肯露?若是如此,咱這生意可怎麼做啊。」

    那女子見他這浮浪模樣,也就沒了戒備,吩咐一聲,幾個美貌使女將那珠簾撤去,露出這女子的廬山真面。

    只見她年紀其實已經不算小,大概在二十四五左右。在大明朝,這絕對算大齡。身段修長,梳著蓬鬆俏皮的墜馬髻。纖細的皓腕上佩著一隻羊脂玉鐲,膚質竟比鐲子還要膩潤。兩道如黛的秀眉,一雙清澈的美眸,冰雪一樣細膩的肌膚,外加那空谷幽蘭般的氣質,構成一副絕美的圖案。

    「賤貨!」「狐狸精!」李家的女人們。各自在心底發出惡毒的咒罵,開始後悔為什麼要縱容丈夫來親自抓賊。要對付這枴子。就該派刑部的名捕就好,何必親自前來。以自家男人的為人,這下不是引狼入室。

    這女人姿色之美略遜於袁雪衣,卻可與花惜香相提並論。而那份幽雅的氣質,如同一朵濁世蓮花,出淤泥而不染,彷彿這世間的種種污穢,與她無半點幹系,如同神仙中人。舉手投足間,有著說不盡的高貴氣息,真不愧是傳承幾百年的富豪名門,才有如此的名媛佳麗。

    袁雪衣向來自負出身,除了張若蘭外,論氣質家裡其他女人都比不得自己。可是與這女人一比,自己竟似佔不到半點便宜,不由心裡生了幾分懼意,小聲對李炎卿道:「放我起來。我不要她看到我這副模樣,我要跟她比一比。」

    「比什麼,你是我的人了,跟別人比什麼。」李炎卿在她臉上親了一口,手又在她身上作怪,害的袁氏不敢亂動。柳葉青卻把目光落在那女人身上,半點不曾挪動,手卻慢慢移向了腰間的鏢囊。

    那女子只是粗略的掃了一眼李炎卿身後的女人,卻未曾在意,只把目光落在李炎卿身上。「公子與自己的愛妾當真恩愛,人前親熱也不害羞?」

    「夫妻人倫大理,有什麼可害羞的?將來沈姑娘過了門,我也保證如此寵你就是,不會讓你受了冷落。」

    那女子似乎對他的調笑並不介意,向身旁侍立的青衣丫鬟道:「去,把咱的憑據拿來,讓公子看一看。免得人家誤會咱們是枴子,報官捉人呢。」說到這她抬起袖子,掩口微笑,竟是把李炎卿身後的辛烈治與那位鎮江本地錦衣官迷的一刻不想錯開眼睛。

    她身邊伺候的幾個丫鬟,姿色也是一流。只是有主人在前,就顯不出她們的美貌。那兩個丫頭應了一聲,不多時從後面取來一份黃金打造的憑據,上面記錄了沈萬三存款的時間,金額,證明人等等。按上面記載,沈萬三共在佛郎機的克來登錢莊存款白銀一百三十萬兩,年利二分。

    那女子指著黃金製成的憑據道:「光是這份憑據,就用了黃金百兩,價值不菲。可見當時,我家先祖對這份存款的重視程度。據我所知,克來登洋行這些年上調過存貸款利息,到現在為止,這份存款已經增值了幾十倍。粗略估計,本利合計,將近五千萬兩白銀。只要能把這筆錢追回來,小女子不但可以重振家業,也願意拿出一半來做慈善工作。在大明各地建立善堂、學房。我要讓所有的孩子都有學上,所有的窮人,都有飯吃。我要做一個有良心,有擔當的大明女富豪。」

    「說的好。沈姑娘不愧是沈財主的後人,果然胸懷大志,愧煞鬚眉。不知道要辦這樣的大事,得用多少銀子啊。」

    「這場訴訟是我們與佛郎機克來登錢莊之間的訴訟,那克來登錢莊是佛郎機第一大錢莊,資本雄厚,有豪華的訟師團隊。要想戰勝他們,我們必須找最好的訟師,作好打持久戰的準備。粗略估計,大概需要訟師費四十到五十萬銀子之間。小女子手中大概有三十萬左右的銀兩,這段時間得四方仁人志士相助,又得銀六萬。眼下的缺口,大概在十四到十五萬之間。公子若肯相助,將來小女子願以百倍回報。」

    「百倍回報就算了。你不還要做慈善麼,回報給我,你拿什麼行善啊。古人說千金一笑,我情願用這千萬白銀,換沈姑娘一人。我家中不缺錢,只缺一個能暖床的小妾,你若肯給我做小,這訟師費,我全出了。」

    那沈姑娘倒沒發怒,反倒是眼眶一紅,做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公子厚愛,小女子實不敢當。按說您如此痴情,又是這般人物,足以配的上小女子。只可惜,我身已屬人,不敢再許配公子。我已經是東印度公司董事長,香山知縣劉朝佐的側室,公子咱們今生無緣,只好來生再報答您的厚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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