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七品封疆 作者:普祥真人(已完成)

 
Babcorn 2016-11-24 15:30:1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34 108804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6 11:46
第三百八十章龍鳳呈祥(五)

    李炎卿知道,下面談話的內容,是自己不應該列席旁聽的。哪怕自己已經即將成為張家的女婿,也沒有資格旁聽這段談話。因此他忙道:「您二位慢聊,晚輩先行告退。」

    馮保手下有人領著李炎卿出去,等到人出了屋子走遠,馮保才收起笑容「張兄,這個門婿可合你的心意?別看他送了我這許多東西,若是你不滿意,我隨時可以叫他消失。」

    「馮公公,我今天肯帶他來,不就已經說明了我對他的看法了?」

    「可是咱家可聽說過,這人混帳的混啊。當初在京師裡做的那些荒唐事不提,就說這次進京,他帶了許多的女人。若蘭是你的心尖寶貝,你肯讓她受這個委屈?若是怕她知道,你只管放心,咱家手下還是有些手腳利落的孩兒,保證查不出什麼根腳。」

    「不必了。這個小子雖然沒什麼才幹,但卻有一樁好處,就是夠忠心。可以守孤城輔幼主,必能守節不屈,榮辱不驚,招之即來,揮之不去。」

    聽了張居正的評價,馮保沉默片刻「若是叔大你如此看他,按我就信你的話,今後他有什麼困難,只管來找我,東廠只要有我老馮一天,就是他最好的朋友。」

    李炎卿並不知道,他未來人生命運,其實在這一刻張居正與馮保的對話中,已經被徹底決定。他只是隨著眼前的長隨,三轉兩繞,前往內宅方向。如果不是眼前之人,是馮保親自指派的心腹,他幾乎要認為,這是搞一出林沖誤入白虎堂的戲碼。

    馮保雖然是太監,但是大明的太監娶老婆又不是新聞。高進忠的女人有的是。這內宅是女眷的住地,男女有別,太監的女人更是重災區。自己一個男人,名聲又向來……。去那合適麼?

    那長隨卻笑道:「敢情您老不知道。要見您的,就是我家宋姨娘。您不去後宅,還能去哪啊。」

    「這?我想多半是誤會了,什麼宋姨娘,我不認識。不見為好。」

    那長隨道:「您老擔心什麼。這是我家老爺點了頭的,您要是不去見,不是拂了我家老爺的面子?您只管前去,沒什麼問題的。」

    這馮保家門禁竟是十分森嚴。內宅的門洞前是幾個健碩婦人把守,引了李炎卿就直接拐到一間幽靜的房間中去。這房間收拾的十分用心,佈置的如同大家閨秀的閨房。房內燃著龍涎香,氣味芬芳。

    在李炎卿面前,一個身著大袖衫的麗人,手指撥弄,彈奏面前那面古琴。只是她的琴藝似乎不算高明,這琴彈的時斷時續,即使以李炎卿這種外行人,都能聽出這琴彈的實在不怎麼樣。

    那女子似乎也知道自己琴藝不佳。彈撥了一陣,就將琴一推「不彈了,實在是怎麼也弄不好。當初上學的時候。也沒練過彈古琴,現在再學,已經有點晚了。劉先生,怎麼不肯喝我給你準備的茶水,難道怕有毒麼?」

    李炎卿已經認出來,眼前這個大眼高鼻的美女,就是當初龍王島上遇到的那個宋天真。沒想到世事變化無常,當初這位一心維護犬類動物生命權的少女,如今卻成了馮保的內寵。

    他心知。這女人應該幹不出茶裡下毒的事,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不錯。這是新茶。宮裡面喝的,一般都是陳茶。新茶通常不會進貢到宮裡。你這日子,過的比你宮裡那些同道,倒是舒服些。」

    宋天真如今不似在龍王島上那時候,臉上缺乏那種活力,大眼睛裡也多了許多憂鬱,沒了過去那份神采。「或許吧。也許我過的比她們好一些,至少馮督這邊,只有我一個女人。總好過宮裡那邊,聽說五個人互相傷害,死的只剩兩個。結果現在這兩個也要同歸於盡,與她們比,或許我還算幸運。不過若說過的好,卻也未必吧。」

    她本就不算個聰明的女人,在太監的內宅裡,一樣有各種明爭暗鬥。在這種爭鬥中,已經讓她心力交瘁,不堪重負。

    「我在這裡,沒有一個朋友,沒有一個親人,就算想找人說說話,也做不到。那些宮裡的人我不能去見,那些工部的是男人,我提了他們誰的名字,他們一准就會死。至於其他府裡的女人,我也見不到。據說有的人擔心我們彼此串聯起來造反,人一到府裡,就毒啞了。說是只用她們的人,不用她們說話。我現在能想到的人,也只有你了。」

    她這段日子過的可說苦不堪言,內中的折磨一言難盡,今天難得能遇到一個同樣來歷的人,總算是有些話可說。即使兩下里有很深的歷史積怨,但是眼下也講究不起,總算有個人能陪自己一會,而且這個人,勉強可以算做有共同語言,這已經不容易了。

    「我們本來是想著到了大明,就要靠著自己的一雙手,打出一個天下來。到時候,我們可以做人上人,可以過上好日子。一開始的時候,一切也跟我們想的一樣,當時都覺得,用不了多久,就能實現自己的夢想。可是現在再看看,這一切卻都像是一場笑話。」

    宋天真苦笑一聲「他們有人恨你,可是我不恨你。即使沒有你,我們也是會輸的。他們啊,總是想不明白這一點。我們終究不屬於這個時代,做不到融入這個時代,就要被這個時代淘汰掉。他們說什麼改造,以幾百人改造幾千萬人,現在想想,當初確實錯的離譜,落到今天這個地步,也怪不得別人。」

    李炎卿倒有些過意不去「宋姑娘,你也不要太過於憂愁。其實馮公公這有吃有喝,日子過的也還不錯。如果把你隨便賞給一個兵將窮漢,那日子就有的受了。」

    「對我來說,其實也沒什麼區別。這裡有吃有穿,卻沒有我想要的一切。甚至連找一本書,都很困難。我要學著彈古箏,學著琴棋書畫,舞蹈彈唱,學著他們的規矩,按他們的生活方式生活生活。我不過是這籠子裡的一隻鳥,連命都不能自己掌握,還得吃狗肉,我現在做狗肉的手藝已經很出色了……」

    她沉默了一陣,忽然道:「跟你說這些干什麼,請你來本來是想跟你說一下,我和其他人不一樣,對你沒什麼仇視。也請你在馮公公面前說幾句好話,有時間能來這邊坐坐,畢竟能找個人說話,也不容易。另外,還想找你要一點高純度的阿芙蓉。我知道那不是好東西,可是對我來說,那不重要。我只要能夠在麻醉中忘了自己是誰,那就夠了。只要吃了阿芙蓉,我就能感覺我還是在現代,而不是在這個鬼地方。」

    「阿芙蓉我是不會提供的。」李炎卿沉默片刻之後道:「不過我現在和洋人做生意,可以為你搞一點咖啡,洋酒。還可以幫你請一個西洋廚師過來,製作西洋的點心。這些東西對麻醉沒什麼作用,不過好歹能讓你感覺到一些家的氣息。我能幫你的也只有這些了,你如果有什麼其他的要求,可以跟我提。」

    宋天真說了聲謝謝,兩人隨後相對無語,直到僕人來請,李炎卿才出了這繡房。看著外面的太陽,他不由嘆了口氣「同人不同命,這是你們自己選的路,不要怪我了。」

    馮家的大門緩緩關上,李炎卿回頭看了一眼,這龍王島的三百人與自己的聯繫,隨著這扇關閉的大門,應該也就算徹底了斷了吧。未來的路,應該是屬於自己和張居正,而不是這些想要靠一己之力,征服整個王朝的狂人。為了不讓自己的女人將來落到宋天真這個地步,自己也得要想辦法把位子穩固下來才好。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6 11:46
第三百八十一章龍鳳呈祥(六)

    隨後幾天,張居正帶著李炎卿,又去拜望了京師中幾位頭面人物,這其中既有武共勳貴,也有文臣。有這老岳父指點,李炎卿準備的禮物,十分符合這些人的心意,自然少不了一番慇勤招待,又是一番利益交換。

    別的不說,李炎卿那廣東會館的房子問題,就在成國公的幫襯下得到瞭解決。這個時候的朱希忠總領神機營,而其弟朱希孝領錦衣衛,成國公府的威風一時無兩。

    在京師之內,朱家有無數的地產、店舖,京師四周,更有他們無數的田莊土地。聽說李炎卿要辦會館,朱希忠點頭道:「這個主意好的很。來人啊,拿帳本來查一查,咱家在六部附近有沒有房子,有的話,就送劉公子一套,算是他新婚的賀禮。」

    成國公吩咐下來,有房子要騰,沒房子製造房子也要騰。於是一處大宅院的主人連夜搬家,整個宅院空了出來,作為廣東會館用地。

    老千歲又從三大營那邊調動了上千軍士作為免費苦力,承擔起了搬土運石活動。當然對外的說法是,京師三大營疏於操練,現在要把訓練抓起來,第一步就從營造工事開始。

    那位雲南昭通縣縣令白斯文,這時也知道自己居然交上了天大的好運,被趕出客棧的機會,居然認識了張相的女婿。這下就是連官都顧不上跑,一心忙起了會館營造工程。「這工地上的事花頭多,若是沒有個自己人看著,那可是要出大問題的。我與劉公子是結拜兄弟,這個進料結算工程款的事,我負責了。」

    他心內想到:只要這會館蓋好,我在京師也能買一套房子。就算丟了那個昭通縣的印把子,又算個什麼事?

    這一圈朋友走下來,李炎卿在京師官場也算小露了一臉。讓幾位大佬知道,張居正對這個姑爺算是認可。包括高拱的府上。他也去送了一份禮,只可惜高相不給面子,這禮物怎麼送出去,又怎麼送回來。

    高拱的不給面子,倒是在李炎卿的想像之中。反正也不需要他給面子,自己的目的是在京師裡多認識一些朋友,讓人知道,張家的女婿是個知進退會做人的。在廣東的衝突。實在是因為劉勘之太不懂規矩,而不是劉朝佐咄咄逼人,不知進退。

    這裡面他最要感謝的,則是定國公徐家。畢竟張若蘭差點成了徐家的兒媳婦,徐家對他這張家替補女婿有意見也是情理之中。甚至有不少勳貴,也是看徐家眼色行事。

    結果徐老公爺不但把李炎卿留下吃飯,還親自把他送出府門。這份禮遇已經遠超出了規格,也就是在向所有人宣佈,徐家對這位劉知縣是支持的。如此一來,那些武功勛貴自然也就全都倒向了李炎卿這邊。

    教坊司那有東廠安排的人手。保證了可能認識李炎卿的人不會出現。這邊,李炎卿與勳貴子弟,文官的子孫們。也喝了幾場花酒。他是此中高手,酒令拇戰,骰子天九,全都練的精熟,與這干人很快打成一片,不分彼此。

    東印度公司的股份,也在這交際之中成功的的贈送出去。眼下這個東印度公司,如果計算股份和資產,事實上非常有可能破產。可是另一方面。因為它背後有了這麼多人的利益糾纏,也就決定了它。永遠不可能破產這個事實。

    這樣的荒唐日子又持續了大概七八天,他便禁足不出。安心在家,準備迎接自己生命裡最重要的時刻:成親。

    他這場婚事,也算的上京師裡少有的熱鬧。武功勛貴,文官乃至內廷,都有人來參加。這次的婚禮,也標誌著反高拱聯盟的正式成立。這些人借道賀為名,實際上,是在張居正身邊組成聯盟,決定與高拱這個霸道宰相戰鬥下去。

    張居正在婚禮之前,哼哼著「我本是臥龍崗散淡的人」看著李炎卿「你覺得,若是有朝一日我為首輔,這些人中,還會剩下幾成?」

    「看岳父手段如何了。」李炎卿卻也沒有因為眼下自家身邊有了如此多的人馬而沾沾自喜,他很清楚,這些人中,因為利益而來的,佔了決大多數。一旦張居正將來動了他們的利益,這些人反水的比誰都快。

    「如果老泰山也像高鬍子這樣急功近利,希望在幾年時間就把的大明變個模樣。這些人怕是也要投奔到新的盟主門下,繼續組成聯盟與咱對著干。不過若是您徐徐圖之,分而治之,打一派拉一派,等到他們想反水時,也無水可反,無人可投。」

    張居正藉著這個婚禮,收了不少門生貼子,一群新近文官,已經要拜在他的門下,心情十分舒暢。他哈哈笑道:「這裡面也少不了你的功勞。你那東印度公司,能給他們真金白銀,讓他們嘗夠了甜頭,等他們想發水時,又割捨不下甜頭,那時候也就是咱們爺們夾袋裡的人物,飛不出咱們的手心去。準備準備,出去把婚事辦好。今後對若蘭她們好一點,不要讓老夫操心。」

    對於這場婚禮的主角李炎卿,賓客裡有不少人是抱著同情心態,另外一部分人則是抱著幸災樂禍的心態,還有的人則乾脆就是鄙視。

    這幫人都知道,張居正的女兒逃婚,結果落到了海盜手裡,回來時,連孩子都生了。多半不知道是哪個強盜的野種,這劉朝佐雖然官卑職小,但好歹也是七品正堂。為了攀附張家,連這種帽子都能認下,也是不容易。只是可惜了,這麼好的機會,自己怎麼就趕不上呢?

    白斯文卻是最會說話,不時的說著諸如天作之合,前世姻緣之類的恭維話。又忙著到各桌敬酒,每到一桌都熱情的招待「各位老大人吃好喝好啊。您不認識下官吧,下官名叫白斯文,是雲南昭通縣的縣令,與今天的新郎倌是結拜兄弟,關係好的沒話說。今後您可一定要多關照啊……」

    這場面雖然大,好在大家都是體面人,也沒人出來鬧房鬧酒,李炎卿又有幾位內兄幫襯,抽個冷子,就溜回了新房。

    但見紅燭高燃,張若蘭一身吉服,坐在牙床上。別看是生過一個孩子的女人,體態依舊是那麼婀娜,他一把掀了蓋頭,叫了一聲娘子,張若蘭那邊卻也如同新嫁娘一樣臉紅了。

    「相公,咱們總算是等到了這一天。」

    「是啊,回憶起咱們海賊窩裡初相見,回憶起咱們在香山攜手抗敵頑,這些事就如同昨日一般。得妻如此,夫復何求?只盼與你白首偕老,從此永不分離。」

    「嗯,從此永不分離。我已經跟爹爹說過了,不管相公你去哪宦遊,我都要陪著你一起去。險山惡水,遠瘴之地,也休想把咱們兩個分開。再說我也要把你看住,免得你再被狐狸精把心偷走。」

    兩人說了幾句情話,李炎卿正待動手為張若蘭脫衣,張若蘭卻一推他「你先別急。我再讓你見一個人,我們兩個能有今天,這個人,咱們也是要謝一謝的。」只見她輕輕擊掌「出來吧,做下人的,這麼笨手笨腳,成什麼話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6 11:46
第三百八十二章龍鳳呈祥(七)

    只聽腳步聲音,一個面若桃花的女子,小心翼翼的從外面走了進來,「紫幽蘭給小姐,姑爺見禮了。」

    這紫幽蘭當日騙了張若蘭,害她失陷海盜窩中,險些身敗名裂。這回落到張若蘭手裡,依著她的心意,自然是要好好謝一謝這當日的恩情,請她嘗嘗大小姐的手段。

    可是張居正的內宅中,有個與她關係甚好,拿她當親生閨女看的姨娘,背後向她透露了一些當年隱秘。這紫幽蘭很可能和張若蘭是同父異母的姐妹,手下總要講幾分情面。

    按照日子推算,這姐妹之份,多半是跑不掉。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張若蘭將她收在身邊,做個使喚丫頭。至於說什麼姐妹相認,從此飛上枝頭變鳳凰的美事,想也不要想。張居正自己,也不會同意這一建議。

    紫幽蘭修煉天女劍典有成,按說一旦脫了束縛,很容易被她逃脫。只是張相府內高手如雲,內宅裡有一位苗疆的美婦。她被這苗女逼著吃了些莫名其妙的補藥,結果這補藥補的她四肢無力,比普通人都有所不如。

    肚子裡據說還多了一條可愛的蟲子,若是不能定時吃藥,那蟲子說不定會幹什麼。有了這限制,哪還敢有半點爭鬥之心,空負一身本事,卻只能安心做個小丫鬟。

    「相公,當初若不是紫女俠成全,也沒有咱們兩個的今天,你說,咱們是不是該好好謝謝她啊。」

    李炎卿知道自己這位夫人智謀過人,心地善良,絕對不會提出把這人釋放之類的建議,也就順著她的話道:「夫人說的永遠是對的。按夫人的意思。是怎麼感謝這位紫女俠?」

    「還能怎麼感謝?按謝雲裳的先例處理,給個通房大丫鬟的身份就是。若是她的肚皮爭氣,抬舉個姨娘也不是不能。不過我可醜話說前頭。她和謝氏,兩人只有一個名額。誰先生了男丁。誰就是姨娘。沒生的那個,給我安心當丫頭。」

    紫幽蘭好歹是天女門掌門,也是武林中頂尖的人物,現在卻要混到和人爭姨娘身份的地步,心內不免有火。卻聽張若蘭又道:「你啊,也別不服氣。就算眼下把你放了,你以為還能回去當你的神女?相公的綽號是什麼,你又不是不知道。天女掌門。落到百花魔君手裡那麼長時間,你覺得江湖上的人,會怎麼看你?我家和寶文堂書局向來有往來,要不要我找幾個人,寫點你這段時間的故事,我保證那書好賣。」

    這一句話,算是敲在了紫幽蘭的軟肋上,讓她瞬間沒了脾氣。她在江湖上立足,靠的不是武功,而是神女的身份。只要她有這層身份。那些江湖男兒就會為了她去效死。可是一個被百花魔君摧殘過的女神,還有什麼資格叫女神?誰還會拿她當盤菜?

    甚至天女門內部,估計已經在元老院的操持下。成功的推出一個新女神來接替自己。連那些派產,也都歸了新掌門了吧?

    可那些產業,是自己掙出來的啊。人在計算自己的功績時,往往下意識忽略掉其他人的貢獻。紫幽蘭雖然是神女,卻也不能免俗。這天女門的產業,本是若干代傳承下來,可是她此時已經把其中絕大部分,算做自己努力的結果。

    這些東西,不能便宜了那些來接盤的人。這些產業。都是自己的。只聽張若蘭又道:「還傻站著幹什麼?趕緊去打水來給相公洗腳,再給相公捶捶後背。這做下人的,得學的機靈點。」

    洗腳捶背遞手巾。甚至在夫妻恩愛之後負責擦洗身子,這都是通房丫頭的活計。她從小受天女門訓練,一舉一動,無不給人九天仙子超凡脫俗之感。即使做丫鬟的活計,也帶著幾分仙女氣息。看著這麼一個仙女給自己洗腳,李炎卿故意用腳在她的胸前佔著小便宜,將紫幽蘭胸前的衣衫弄的透濕。

    張若蘭在他腰上掐了一把「我還沒瞎呢,不許給我這耍小動作。你要是真稀罕她,那就乾脆今天把她收了房吧。」

    聽到收房二字,紫幽蘭如同被鞭子抽了一下,連頭都不敢抬。自己可是天女門掌門啊,可是武林中無數俠少為自己競折腰的女神。若是說一句比武招親,來比武的俠少能編幾營新軍。就這麼平淡一句話,就收房了?

    「傻愣著幹什麼,過來伺候我們寬衣啊。真像個木頭。」

    李炎卿卻道:「不必了。你先出去吧,今天晚上不用你伺候。」

    自己一定不能輸給謝雲裳。紫幽蘭走出新房時已經從想著自己怎麼擺脫這個命運,變成了自己該怎麼戰勝謝雲裳。

    等她出去之後,張若蘭道:「晴雲暖雪那兩個笨丫頭,在你身邊那麼久,居然肚皮還是平的。可惜看在當年情分上,總得有她們個姨娘的身份。既然做了姨娘,那就不好再讓她們來伺候我。這紫幽蘭,總算模樣也過的去。你今晚就去把她收了房,這女人心眼多的很,早點收服帖了,早點省心。」

    「今晚是咱們的大婚之日,哪能有她的份?」

    「算你有點良心,可是她畢竟是我的姐姐啊。」張若蘭無奈的嘆口氣「這話我不能當她的面說,只好跟你說說了。她多半就是我的姐姐,這點骨肉情義我也是要講的。再說沒有她,也就沒有咱們的今天。我也不能為她做什麼,這場婚禮,就分她一半好了。她的心計很深,當初連我都被她算計過,你千萬多加個心眼,別真被她迷住了。破了她的身子,只為讓她沒了退路,可你若是被她迷住,那就別來找我和龍兒。」

    李炎卿的三個兒子,被他分別起名如龍如虎如彪,按他的說法,凡是紈褲子弟惡霸豪強,都得叫這樣的名字,不能壞了規矩。他道:「我知道,當年她娘迷惑不住岳父,她又憑什麼迷惑住我?她可能是要利用我的身份,來實現她的復國大業,而我要的,除了她的人,就是她天女門的全部本錢。若蘭,咱們先把今天的事做完,再提她不遲。」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6 11:47
第三百八十三章龍鳳呈祥(八)

    張若蘭也知,論姿色自己略勝紫幽蘭,可是她那神女般的氣質,卻是從小練出來的,自己比之不上。再說男人喜新厭舊,沒得到的永遠是最好的。

    本以為自己開個口,丈夫肯定迫不及待的撲到外面的牙床上,去睡了這個武林仙子。聽他如此一說,心內大為感動,含羞道:「一切都依你就是,我還要給龍兒再生個弟弟。」

    可是李炎卿得了張居正的秘籍,又特意喝了補酒,張若蘭著嬌滴滴的相府千金萬難抵敵,到了後半夜上,只好哀求道:「好相公,你還是去紫幽蘭那邊,把她收用了吧。」

    李炎卿不依不饒道:「人都說小別勝新婚,咱們今天既是小別,又是新婚,自當多恩愛幾回才是呢。再說,她是個姑娘家面嫩的很,身上還有功夫,你不怕我過去,她捅我一刀啊。」

    張若蘭沒好氣道:「她敢?她肚子裡有我姨娘下的蠱蟲,敢對相公不敬,就讓蠱蟲吃光她的五臟六腑。再說了,她有什麼了不起的,你當天女門是什麼,也就是個出來賣的門派而已。」

    「這江湖的事,你也知道?」

    張若蘭見李炎卿不來纏她,總算可以休息一陣,得意道:「這有什麼不知道的。我姨娘裡也有跑過江湖的,我特意問過她們。天女門和巫山派別看高下有別,其實說起來都是出來賣的。在巫山派被併入天女門之前,賣的比她們還高一些呢。畢竟巫山派主要是陪四川的大員,可天女門,只要有錢,就肯接單。比教坊司還要低一些。」

    畢竟這代天女門祖師是從教坊司逃出去的,行事作風。乃至創收途徑,都沒離開教坊司的框架。所謂神女比起俠女的區別,就是神女賣的比俠女貴。歷代天女門掌門別看很少嫁人。但都能成功生下兒女,這若是在泰西。倒可以宣稱是神蹟,在大明,可沒人信這鬼話。

    事實上,能夠佔有美麗動人,天仙氣質的天女掌門,是江湖人的奮鬥目標。但最後真正能得手的,卻不是那些英俊瀟灑,武藝高強的年輕俠少。而是那些生活穩定。有一定財富的武林大豪。還有,就是那些腰纏萬貫,腦滿腸肥的巨商大賈。

    當初張居正年輕時另有奇遇,摘了上一代天女門掌門的洪丸,那就得算是天女門的奇恥大辱,生意上的巨大失敗。賠了身子沒關係,沒收到錢就是大失敗。

    天女門靠著給人當外室,生孩子,也能賺上一筆收入。而天女門的教習中,武功教習地位最低。那些防中術教習,卻是最為尊貴。

    畢竟能將神女征服,讓其變成當婦。是每個江湖人最大的願望。實現之後,也會多花些款子。甚至有什麼藏雞血冒充落洪的,天女門也一樣幹的出來。

    這神秘面紗一被揭穿,李炎卿對於紫幽蘭算是徹底瞭解。張若蘭又小聲道:「那阿芙蓉提純的方子,我爹還等著要呢。你動作快點,趕緊去把她收用了,把那方子問出來。還有她們天女門的全部資源,我們都不要放過。不但要人,還得要錢。那什麼蠱蟲全是騙人的。別等她醒過味來。」

    既有夫人點頭,李炎卿也就沒了顧忌。從拔步床上下來,來到外間的那張小牙床上。只見一盞油燈散發著微弱光芒。紫幽蘭背對著他,整個人都埋到了被子裡,錦被微微顫動。

    李炎卿笑道:「怎麼,還害羞了?通房丫鬟被收房,可是好大的面子。將來有了孩子,你可就是姨娘了,到時候就是別人伺候你,不用你去伺候別人。」

    他一邊說,一邊已經摸向被子裡面,紫幽蘭初時還拚命掙扎反抗,哀求道:「你們要的東西,我都給了,你們就放了我吧。我……我大不了做個普通人,不再想復國的事了。我要守貞的,你別碰我。」

    可是她的抵抗忒過無力,很快陣地就已全部失守,隨著一聲驚叫,這位武林神女的守貞計畫宣告失敗,她那入宮為後,進而成為女皇的想法,只好繼續等待下一代掌門去完成了。

    這一晚夜戰雙美,卻是多虧了那張居正贈送的寶典揚威。張若蘭還好說,這紫幽蘭真是個出來賣的。雖然是處子之身,防中術卻十分高明。初時還拚命抗拒,可等到劍及履至,她反倒徹底放開,發揮了她黃金家族的特長,一下子騎在了李炎卿身上,縱情馳騁起來。

    等到完事,她才喘息道:「女人行走江湖,早晚有這麼一天。尤其是神女,更是不知道有多少人惦記。練了這個,萬一不能倖免之事,總能把男人的心勾住,好過白賠身子。」

    「真沒想到,武林神女平日裡端莊自持,神聖不可侵犯。居然還練這個,比起那教坊司中的花魁,還要當上幾分。」

    紫幽蘭卻撇嘴道:「那些人算什麼?我的手段還多著呢,既然已經是你的人了,也就便宜了你吧。」卻見她主動順著李炎卿的胸膛一路親紊下去,幾下就又把男人的玉望撩撥起來。只見她一邊承受著撻伐一邊柳腰款擺,用兩條長腿夾住男人的腰,媚聲道:「給我個兒子,我不要輸給謝雲裳。我要做姨娘,天女門掌門,即使做了側室,也是最紅的一個。」

    這神女一旦放開,卻是比花惜香還要勾魂。內宅之中論內媚之術,竟是要以她為第一。李炎卿若不是練了這秘籍,怕是當時就要輸。

    他一邊享受著這位女神的服務,心內暗自讚嘆:這天女門女神的床上功夫,果然比教坊司的頭牌花魁還要了得,不愧賣價更高。

    只是紫幽蘭在幾度承歡之後,卻將頭靠在他懷裡道:「我的一切都已經給了你了,現在沒了退路,你可不能沒有良心,一定要對我好一點。我什麼都肯為你做,你的私房錢,都得存到我這,不許給別的野女人。那個阿芙蓉提純的方子你可以拿去立功,那個早安咬,我也可以為你做。不過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把天女門給我滅了。全門上下,一個不留,我要讓這個門派,在我手裡徹底斷絕!」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6 11:47
第三百八十四章龍鳳呈祥(九)

    李炎卿暗道:女人發起狠來,果然比男人可怕多了。食髓知味,通過方才的幾番恩愛,他現在也有點理解那些甘願被天女門人弄的傾家蕩產的富商,是個什麼心態。實在是這尤物,真太迷人了。尤其看這女神舉起沾染貞潔證明的白帕,那成就感不輸封侯拜相。若不是自己見過無數名花,怕是有了這一晚的緣分,也要被她徹底迷住。

    他一邊用手在紫幽蘭身上探索著一邊問道:「怎麼?你們天女門不是要推翻大明,重建黃金家族的榮光麼?你的那些同門,算來都是你的親戚。我把她們滅了,那跟絕你們自己家的根基,有什麼區別。」

    紫幽蘭卻道:「我管不了那麼多。黃金家族後裔的最大敵人,永遠是黃金家族的後裔。要想恢復江山,只有我來做。她們有什麼資格,來完成這一偉業?再說了,天女門的產業都是我的,憑什麼歸她們控制?那些東西,都是我的陪嫁,我要把它們都帶到李家來。你見過帶這麼多錢的通房大丫鬟麼,我要做姨娘,我要名分。如果不給的話,我就把它咬下來。」

    她狠狠地說了一句,卻又無力的靠在李炎卿懷裡,心道:冤家,你怎麼知道施展天女奪魂神通失敗之後的反噬,是如何的嚴重。若不然,憑我的的謀略,怎麼會在你家做小妾。

    可是一想起方才兩人的幾番恩愛,她心內卻又大為滿足。「這男人有模樣有身份,本錢也足,最重要的是,他有銀子。東印度公司是他的產業,就是敵國之富。將來只要把那些蠢女人全都收拾了。這男人就是我一個人的,到時候在海外立國,依舊可以做女皇帝。也未必就輸給大明皇帝。」

    她所圖甚大,也就格外的溫柔。將一位神女變成小女人。這是所有男人的最大心願,李炎卿又如何能免俗。見她主動在自己懷裡邀寵,也讓李炎卿的虛榮心得到滿足,他笑道:「天女門武功高強,你們那天女劍典,號稱包羅萬象,天下無雙。我惹了這樣的門派,你就不怕我晚上被你們天女門的女劍仙刺死?」

    「要刺。也是人家被你刺死。」紫幽蘭小小的撒了一下嬌,她有點享受這種被男人抱在懷裡的感覺。「我已經是你的人了,有些秘密就可以跟你說了。天女門確實有些本事,不過都是對付男人的,真正的武功,其實也就是你看到這個樣子。如果不是得了巫山的戰陣劍法,我們的功夫更弱。那所謂天女劍典,純粹就是騙人的。」

    她伸手在男人身上摸了一把「感覺到了吧,人家的手多光滑,皮膚多好。若是天天練功。你覺得我還會有這麼好的皮膚麼?你家裡那幾個練武的女人,誰的皮膚有我光滑,有我白嫩?」

    練武這種事。總是得失相佐,沒有只得不失的道理。練劍就要讓手佈滿老繭,否則這武藝也就是那麼回事。

    李炎卿也知,柳葉青乃至花惜香的手,多少都有點粗。這還是她們是內門子弟,將來是要出來賣的,所以練功練的不夠多。如果是那些外門子弟,皮膚多半比自己還粗糙。這紫幽蘭原本以為是天賦異稟,現在看來。卻是和謝雲裳一樣,徒有其名。

    「再說了。天女劍典那是什麼時候的武功?漢朝啊。那時候有什麼高明的劍術?劍心這東西,跟跳大神一樣。就是糊弄蠢才的。武功一道日新月異,後代比前代更為高明。可惜啊,很多人腦子不好使,信了那些騙錢的鬼話,一心認為前代的劍術更強。卻不想想,哪一派的劍術,不是在前人的基礎上發展而來,放著發展後的不要,卻去找前面的古董,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至於說囊括天下劍法,那就純粹是胡說八道。各派劍法,多不立文字,講的是口傳心授。你能學多少,全看你跟師父的關係怎麼樣,學費交的夠不夠多,哪有那麼多劍譜讓我們複製。就算臨摹了劍譜,又有什麼用,現在什麼時代了,大家都是靠銀子砸人,誰還真傻傻的去練劍。」

    李炎卿又問道:「那若是有人要找你比武,又該如何?」

    「那還不簡單,我們只論劍,不動劍。」紫幽蘭得意的一揚頭「我在少林寺曾經與天下幾大高手論劍三天三夜,未逢一敗。我是武林神女,是天女掌門,是女中劍聖。只要把名頭揚出去了,誰還敢不信我?我說什麼是對的,什麼就是對的。我說什麼道理正確,什麼道理就正確。那些江湖大豪,還都上趕著巴結我,好抬自己的身價,我比武怎麼會輸?」

    「那些神兵利器,難道也是假的?吃一丸增長一甲子功力的仙丹呢?」

    「假的,全都是假的。」紫幽蘭既然要毀滅天女門,也就沒了顧忌。那些神兵利其,是戰國年間的兵器,也就是所謂歐冶子煉的神兵。那個時代的兵器,與現在的鋼刀鐵劍比,根本無法相提並論。換句話說,當年嘉靖皇帝督造的那批雁翎刀拿出來,哪個都比天女門存的神兵厲害。

    所以天女門只宣稱自己掌握上古十神劍,卻從來不拿出來臨陣。就因為這東西就是存在倉庫裡才有威力,真拿出來,就半點用處沒有,反而被戳破了牛皮。

    那些丹藥就更別提了,都是幾百年前的丹藥,誰不怕死就吃,吃完之後長功力未必,拉肚子倒大有可能。

    至於秘籍,其中還有五禽戲的修煉方法,在當時看,確實能算秘籍。眼下麼,比起各派的入門功夫都多有不及,還算個什麼秘籍。多虧吞併巫山派後,掠奪了巫山派的戰陣武功,才讓天女門的武鬥實力有所加強。

    「其實說來,我還算不錯了。歷代天女門掌門,白賠身子的多了去了。能嫁到知縣家做個側室的也沒幾個,還別說你身後有張相這尊大佛。」紫幽蘭想起門派歷史,心裡反倒有了幾分得意。

    做女皇是天女門所有掌門的夢想,但夢想始終只是夢想,現實就是天女門掌門大多淪為商人或大豪的外室,連名分都沒有。最擔心的就是大婦帶著娘子軍打上門來,自己被潑一身污水,或是剝光衣服,落個身敗名裂。

    相比而言,不論相貌家世,李炎卿比那些商賈大豪都強的多。一個通房丫頭的身份略低,可是只要成了妾,就總比那些外室要好。紫幽蘭越說越覺得滿意,心內暗自驚道:天女奪魂神功的反噬真是太厲害了。秘籍上說一旦施展失敗,就會成為對方的奴隸,身心俱陷,看來是真的,自己這次,真的是離不開這個男人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6 11:47
第三百八十五章遠大前程(一)

    直到許多年之後,紫幽蘭才從無意中得知,自己之所以淪陷的這麼快,完全是被當年的祖師爺給坑了。

    天女門的天女奪魂神功,也無非就是昌紀哄男人,騙銀子的法門,配合上內功心法,加上阿芙蓉幫襯,威力比那普通的紀女自然強的多。也就被列為門內最高明的武學。

    可是當初創立此武功的祖師也知道,這東西的作用其實十分有限,最多算做錦上添花,實不能雪中送炭。為了避免本門子弟拿它當做救命的法子,也就編了個一旦失敗,就會遭到反噬,身心皆淪的謊話。

    其目的是讓弟子能不用最好別用,萬一失敗了,也可以把她後面的表現當做神功反噬,不會讓人懷疑這武功本身的作用。紫幽蘭固然詭計多端,但卻還是沒能擺脫對秘籍的盲信,只當自己神功失敗後,必然會身心俱淪,結果反倒真的自我催眠,竟安心的倒在李炎卿懷裡睡了。

    第二天清晨,李炎卿卻是在張若蘭的拔步床上起來,喊著紫幽蘭進來,伺候姑爺小姐穿衣。他昨晚最後,還是溜回了裡屋的拔步床,與張若蘭同榻而眠。

    這個舉動固然讓張若蘭心內大覺舒坦,卻也讓紫幽蘭暗自咬牙,想著早晚要憑本事,把這男人勾搭回來。因此表現的格外恭順,全不顧自己昨晚剛剛破瓜,咬著牙過來伺候兩人穿戴洗漱,表現的十分恭順。

    又道:「昨晚上……姑爺走了之後,我爬起來,將那阿芙蓉提純的方子寫了出來,姑爺可以趁著問安的時候交給張相,不會誤了大事。」

    見她這副可憐模樣,張若蘭反倒有些過意不去。「你昨晚剛被相公收用,今天給你半天假,好好歇息去。」等人剛走。她的手就落到了李炎卿的耳朵上「好啊,昨天晚上是不是格外賣力氣啊。把她弄的連走路都不方便。是不是感覺姐姐比我這妹妹更對你的心思?這幾天不許你再去找她。」

    張居正見了這份阿芙蓉的提純方法,大感興趣。「好,這事辦的不錯。有了這方子,老夫的計畫就成了一半。我知道你帶了不少阿芙蓉過來,都留下,老夫自有妙用。你這幾天,也好好歇歇,順帶把天女門的事。都給我問出來。這紫幽蘭比她娘好對付,抓住這個機會,千萬不能放過。這個門派在江湖上地位很高,咱們把它掌握住,卻比高拱掌握一個邵大俠有用多了。」

    紫幽蘭的反水,給天女門帶來的簡直是滅頂之災。她作為天女門掌門,對於整個門派的秘密全部清楚,由她出面剝皮,天女門就成了一個脫光的絕色佳麗,任人為所欲為。而她也比所有人都清楚。天女門元老會,是個怎樣拖沓、陳舊的機構。其辦事效率之低下,反應速度之緩慢。超出所有人的想像之外。

    別看她被擒到進京過了不少時間,參考消息傳送速度,怕是天女門那邊,也無非剛知道一個大概信息。等到信息確認,再選舉新掌門,平衡各方利益關係,安撫各分支機構,這又是一個漫長的時間。這段時間內,官府隨便動一動手。就能把天女門連根拔起。此時的天女門,簡直就是個不設防的城市。完全沒有反抗能力。

    天女門以往倚仗的無非是神秘,以及超然世外的態度。以及那顯赫的出身,才在武林中佔據了一方諸侯的位置。這次由錦衣衛出手打擊,加上紫幽蘭提供的翔實情報,這個門派的覆滅,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

    紫幽蘭又道:「監獄裡那些人,都是我的心腹。姑爺可以把他們放出來,我保證,他們都能為我所用。這些人還是有些本事的,若是使用得當,自可立有大功。」天女門的掌門印鑑在她手裡,考慮到天女門的行政效率低下,這印章多半還沒被宣佈作廢。

    她利用這個時間差,瘋狂蓋印,把門派存在幾處寄存的銀子全部提空。又蓋了百十來張空白的介紹信交給張居正,任他寫上自己需要的名字,把大明的間諜派往四川都掌蠻、廣西韋銀豹兩處,埋上自己的耳目。

    她又以天女門掌門的身份發佈密令,要求原屬兩處的天女門人員,服從新前往人員安排,從支持兩路義軍武裝起義,改變為配合官府剿滅匪。這種前後顛倒的命令,李炎卿十分不解「這能行麼?若是別人看到之後,認為是亂命不受,又該如何?」

    「姑爺放心,這些人都是拿錢辦事的,哪有那麼多的想法。他們在乎的,是天女門的資金能否及時到位,其他問題,一概不予考慮。再說起兵是要他們上陣撕殺,協助官府剿匪,卻只要他們帶路就有錢拿。不管是真命令還是假命令,他們都只會當真命令執行。再說,這命令前後矛盾的事,天女門幹了不是一次兩次,也沒什麼奇怪。」

    柳葉青等人從張若蘭口中得知了紫幽蘭的身份,也只好給張若蘭個面子。又想這段時間給紫幽蘭身上用的刑罰也夠多了,因此她成為通房丫鬟這事,在李炎卿的內宅居然沒引起什麼反彈。只苦了謝雲裳,本以為自己的姨娘身份板上釘釘,誰想到半路殺出個天女門掌門來奪位子。這回慢說姨娘,就是通房丫頭的位置都不穩當,不免每天以淚洗面。

    這邊李炎卿的婚事既成,下面要解決的,就是他的官位問題。大明朝的閣臣由於本身只是大學士,官銜不過五品,位分太低。在強化了內閣作用之後,閣臣一般都會加一個尚書銜,既是為了定待遇,也是為了抬高身價。可是這個加銜僅僅是虛銜,不會實任部事。真正的部事,由本部的掌印官執掌,這也是官場定例。

    可惜這個規矩在高拱的時代被打破了。高拱不但身為首輔,同時還真的拿住了吏部的印把子。吏部尚書對他而言不是加銜,而是實職。

    這首輔兼天官,算是開了大明官場的壞頭,一時間讓人議論紛紛,未來的首輔,是不是也會把這個兼職繼續下去。要果真如此,還有別人的活路沒有?

    不過不管怎麼說,眼下大明的人事權力,牢牢的掌握在高拱手中。吏部的其他人,都只有俯首聽命的份。高拱今日破例沒在值房,而是在吏部召集了本部所有堂官。他雙目掃了一圈那些平日裡高高在上的天官老爺,這些人在外省官面前頤指氣使,眼下卻連大氣都不敢出,這種感覺……非常好。

    會場十分寧靜,在高拱發言之前,沒有一個人敢出聲。即使是呼吸,大家都努力與高閣保持同調,避免破壞氣氛。過了良久,高拱才道:「今天叫你們來,是要問你們一件事。香山縣令劉朝佐的官職安排,你們拿出章程了沒有?」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6 11:47
第三百八十六章遠大前程(二)

    李炎卿不過一個小小的知縣,在場這些都是吏部大員。他們決定的,往往是三四品大員的前程命運,這些地方上的父母官升降榮辱,興衰成敗,也不過是他們一句話的事。讓這些人聚在一處,專門開會探討一位知縣的前程問題,未免有牛刀殺雞之感。

    可是這些大員,沒有一個人敢露出半點不滿之意。這會是誰召開的?那可是高閣啊。高閣的安排,一定是深謀遠慮高瞻遠矚,這個會議一定是意義深遠,影響重大。自己必須做好記錄,體會精神,否則就是有負聖恩,對不起朝廷的俸祿和高相的栽培。

    高閣的話,要深印在腦海裡,銘刻在記憶中,回去細細體味,品味精神。再說這劉朝佐也不是普通人,他這知縣也就是一過渡,後面肯定要有重用。

    這人的出身不好,按規矩說,到了四品也就是頂天了。可他又是張相的姑爺,把規矩用在他身上,似乎不大合適。這人怎麼安排,確實是個難題,安排高了安排低了都不合適,這些天,也確實讓這些吏部的老爺們深感為難。

    在場的眾位大佬心裡有數,高閣別看問的是大家,其實心裡早就有了章程。做了這麼久的下僚,也知道自家長官是個什麼脾氣。

    高拱向來是喜歡抓權的,做他的手下,自然要知道揣摩上級心思,但更要學會裝傻。若是完全猜不透上級的想法,這官是沒法做了。要是讓高閣知道你完全能揣摩明白他的想法,楊修就是榜樣。

    大家摸透了他的脾氣,自然知道什麼話應該說什麼話不該說。高閣與張閣,那是什麼關係。當初在國子監時,就一起搭班。算的上老夥計。後來又聯手做了幾件大事,在朝堂上同進共退,是一對好戰友。

    眼下兩人一個首輔一個次輔。在內閣裡繼續搭班子,那關係必然是好的很。劉朝佐既是張閣的乘龍快婿高閣自然也是將其看做子侄。必然當做重點培養對象,要好好栽培一番,才對的起那多年老友。

    只是不知像這樣的棟樑之材,是用在遼東苦寒,還是用在雲南遠瘴,才能實現培養鍛鍊的目標。聽說這劉朝佐與雲南昭通的那個縣令關係不錯,要不讓他兩換換?

    有一位堂官試探道:「這劉朝佐私離轄地,來到京師討老婆。已經是大大的胡鬧。再說,他在京師聽說鬧的也很不成話。還混跡教坊司,與那些勳貴紈袴混在一處,放浪形骸,這樣的人,似乎不宜重用。依下官之愚見,不如就將他鎖拿下監,嚴加審問。前者他在香山那事,不是還沒完案麼……」

    他話沒說完,高拱已經把話接過來「愚見。果然是愚見。劉朝佐是咱們國朝少年英才,在任上立下無數功績,本閣正要重用他。你居然還想把他下獄,你長了幾個腦袋?本閣和張閣是什麼交情,難道你不清楚?你眼裡還有沒有張閣?拿他的姑爺,你讓他的臉往哪放?真是官越做越回去,回去坐著,不要再說這種蠢話。」

    他冷哼一聲,手不輕不重的在桌子上拍了一下,那位堂官立刻就把嘴閉上。高閣的脾氣向來如此,講的就是不留情面。不過他罵人罵的越狠。就代表他對你越滿意。

    往往他重用一個人之前,就會把這人臭罵一通。因此這位大臣非但沒有任何畏懼,反倒心內十分歡喜。看來自己的話。說到了高閣的心坎裡。只是高閣看在張居正的情分上,不能如此而已。

    別看高閣罵的凶,其實心裡高興著呢。他罵自己越凶,說明高閣越滿意自己,說不定過幾天,自己就要升任了。

    又有人道:「高閣高見。只是劉朝佐年紀輕輕,已經加了從五品銜,依下官看,他這晉陞速度也算快了。這人又是個雜流,不過是個舉人出身,到了這一步,已經算是快了。依下官之見,不若就把他轉到腹裡地方,做一任府同知,將來接掌一府,也算是對的住張閣了。」

    「一派胡言!」高拱這回更不客氣「你們的差使是怎麼幹的?天天在吏部做官,怎麼這官越做越回去了?我再說一遍,張閣是我的朋友,好朋友。他的女婿,就是我的晚輩,咱們一定要重用。至於出身,那算的了什麼?西楊先生是什麼出身?本朝海筆架,又是什麼出身?」

    他說的這兩人,西楊先生是曾歷五朝的華蓋殿大學士兵部尚書楊士奇,這人頭上沒有功名,而是在私塾當教師的主。後來是靠著史才參與了編撰實錄的工作,才得以成為翰林,最終入閣為相。

    而海筆架,就是賽龐德的海瑞海青天。當初抬著棺材罵皇帝的主,眼下已經做到了通政司的左通政,成了小九卿。而他的功名,與劉朝佐一樣,也不過是個舉人。如果說舉人不能重用,則海瑞顯然也是破壞了這個規則。

    這位大員連忙打躬道:「下官思慮不周,高相恕罪。」等回到坐位上,他頭上已經出了一層冷汗,自己今天實在是太大意了,怎麼把出身提了出來?這海瑞可是高閣立主要用的人,而他的出身也不過是個舉人。自己以出身否定劉朝佐,在高閣聽來,不是等於自己說他用人無方,不在意出身規矩?

    不行不行,自己沒有這個意思,可不能讓高閣誤會自己對他不敬。今天散班之後,自己還是得備份厚禮,去高閣的幾位管家那裡轉轉,托他們說說人情才好。

    接連兩人觸了霉頭,也就沒人再敢說話。高拱又等了片刻,才開口道:「你們啊,真是不讓我省心。你說你們這個樣子,讓我怎麼放心把吏部交給你們?朝裡總有人說,我掌握吏部,是壞了規矩。可誰知我的苦心,若不是我掌著這吏部,這官員任命的大事,不知道要被你們搞成什麼樣子。」

    「高閣明見萬里,遠勝我輩百倍。您千萬不能交印,咱們吏部可不能離了您的帶領。若是您不在吏部,我們可是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這回這些大臣倒是異口同聲,步調一致。

    「哼,不成氣的東西。這劉朝佐的任命本官已經有了個計較,只是這個計較,我也不知道是對是錯,你們幫本閣參詳參詳吧。」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6 11:47
第三百八十七章遠大前程(三)

    高閣的意見能錯麼?高閣的意見,那必然是正確的,是有遠見的,是看到了普通人所看不到的地方的。他的指示,我們只要服從,並且堅定不移的貫徹執行它,誰敢反駁?所謂的參詳,倒也簡單的很,意見總結起來不過就是「高閣高見」「高閣英明」「高,實在是高」這幾條而已。

    高拱神態裡帶了幾分得意道:「我跟你們說,你們不能總坐在衙門裡,坐井觀天,這是不行的。必須要張開嘴邁開腿,得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收集各處消息,這樣才能做到通盤考慮。老夫最近就是從兵部那得了個消息。大佛郎機人,炮製了一份出兵計畫,意圖入侵我大明沿海地方。」

    眾人都是吏部大員,消息也自靈通,對這消息也不是一無所知。只是一時沒想到,這種消息,跟張居正的女婿任命有什麼關係?那大佛郎機在什麼地方,只有鬼知道。想那種偏僻小國,能有多少人馬,還敢來進犯大明?這也真是夜郎自大,估計也不過是說說而已,當不得真。

    高拱卻道:「據我手下幕僚說,這大佛郎機比起真倭還要了得幾分。他們這話,恐怕不能等閒對待,若是一個不查,就是又一場禍事啊。」他說的嚴重,可是臉上卻沒有什麼凝重之意,反倒十分輕鬆。

    「既然這大佛郎機人不可不防,咱們就得委個得力幹員,派到廣東坐鎮才行。再說朝廷近日要在香山開海通商,如果這邊剛一開海,那邊大佛郎機賊上岸燒殺搶掠一番,不是害了那些商賈,損了我大明顏面?」

    「高閣,您的意思是?」

    「劉朝佐少年英雄。文武雙全。上任以來,先破廣東亂兵,又擒倭寇巨酋。捉拿白蓮法王。擒拿廣西悍賊。又曾經大破過大佛郎機賊數千人,可見是個諳熟兵事的能員。年輕人。有闖勁,做事放的開手腳,我看把他放到廣州去防範佛郎機賊,最合適不過。」

    這幾位大員,此時總算聽出了一點味道,原來今天把眾人召集到這開會,是為了這個意思啊。換句話說,就是高閣想了個辦法要害張相的女婿。卻又不想自己承擔這個責任,把這個個人的詭計,弄成大家共同的責任。這想必,也是出自那位幕僚的手筆吧。

    大家都知道,高閣最近新得了一個張良。這位幕僚出身不清楚,但確實是有主意。高閣自得了此人,就如劉備遇諸葛,文王得姜尚,倚為干城。

    那幕僚也甚有謀略,聽說還獻過很多妙策。是個上馬擊狂胡,下馬草軍書的高人。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他似乎總是愛說什麼大明沒有時間了。不能做溫水青蛙,必須要抓緊之類的怪話。

    這些話大家也是從高家僕人嘴裡問的,沒人真的在意。總之,這人是高閣的心腹,他說的話,高閣肯聽,大家記住這個就對了。像今天這個主意,棉裡藏針,著實是一手厲害的殺招。是妙策中的妙策。

    劉勘之在香山那吃了大虧,落個灰頭土臉。連全身而退都大有問題。為了救自己的兒子,劉一儒居然冒官場之大不韙。投奔到了高拱門下。他可是張居正的小同鄉,又是私交甚厚的好友,他這一反水,也算的上是為了救兒子不擇手段。

    高拱為了報答他的投奔,自然也要對劉勘之伸出援手,把這位國朝進士,後起之秀從泥坑裡撈出來。不過官場上,最重要的就是妥協。想要救人,就得付出代價,他付出的代價,就是香山開海。

    劉勘之失敗後,月港開海已經輸了八成,當然他要靠自己的權威強行推進,也不是沒有可能。這事最後的結局,很可能就是彼此僵住,月港開不了海,香山也開不了海。

    可是既然為了劉勘之,那就只能做出退讓,允許大明在香山搞開海,同時在月港也開海。這算是一個比較無賴的辦法,從一個開埠變成了兩個開埠,不過不管怎麼說,高拱這回算是輸了半招。

    劉朝佐的官職,也同樣需要安排。如果安排的不好,真像前面那人說的,給轉到腹裡地區做府同知,那劉勘之的命運,也多半是落到廣東某個縣去當個教諭。以他在廣東行的德政,落到廣東當教諭,那日子過的一定快活賽神仙。

    按高拱的意思,就是給劉朝佐破格提拔,加銜為正五品廣東提刑按察使司僉事,任廣州兵備道,帶管鹽法,兼理香山市舶司,並理香山縣政。

    從表面上看,這個任用絕對算的上天高地厚。以李炎卿的身份,不過是個舉人出身,即使最大的程度,也不過是轉到府裡,將來為接知府的盤做好準備。

    而他一旦做到了知府,就可以混吃等死,安心等著退休。以舉人的身份,從常態上看,做到知府也就到頭了,不會再有任何陞遷的可能。

    可是一轉到提刑按察司,那整個陞遷之路就完全不同了。在他眼前,等於打開了一片新天地。有正三品提刑按察使司這個一省三司之一,堂堂臬台廉訪的位置在等著他。他身上又有兵備道的差使,這個工作,一般是由布政使司的參議來做。

    李炎卿限於年齡和資歷,現在不適合提拔到參議。可如果在任上立下大功呢?靠著朝內有岳父,那他提個參議也不是什麼難事。這提個參議,可不是單純加一品的問題,而是把他的路子整個打開了。

    從參議可以一直升到布政使,這就是一省行政級別最高的長官,從二品的藩台方伯。這還不算,從布政使的位置上接巡撫印,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高拱這種提拔,等於是為李炎卿開闢了一條直通封疆大吏,巡撫一方開府建衙的金光大道。

    何況任官的位置又是他的基本盤廣州,兼管鹽法又負責市舶司,連他的老崗位香山縣令都沒放下,這不是讓他在保有基本盤的前提下,又能獲得長足的發展麼?如果是外人看了,肯定要讚一聲高拱高風亮節,胸襟寬廣,再要問一句:這劉朝佐到底是誰姑爺,怎麼高相待他這麼好?

    可是在場的幾位,誰是普通人?能在吏部做堂官的,誰不是人精。一聽這安排大家心頭全都一寒,高相使的好手段,這個位置它可不是火炕,而是一個火坑啊。掉進去就是個粉身碎骨,錯骨揚灰。這劉朝佐還不能不接,若是不接,從公從私,都說不過去,這一手玩的真是太狠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6 11:48
第三百八十八章遠大前程(四)

    表面上看,高拱確實是給劉朝佐安排了一個好的不能再好的官職,不但憑空提了一品,還開了一條巡撫之路。要知,很多官員一輩子就卡在從五轉正五這到檻上,到死也沒能提上去。更別說從一個縣令,轉到提刑按察使司這個崗位,並授兵備道這種要職。

    但實際情況卻是,高拱給劉朝佐挖了個坑,這個坑是要人命的。帶管鹽法也好,兼理市舶司也好,這都是虛的,真正實的是兵備道一職。

    這個崗位要負責整飭地方兵備,屬於以文御武的工作。自來要想抓兵備,那麼離不開器械錢糧這幾項基礎,可是廣東卻是這幾項都欠缺的地方。

    廣東軍餉依賴廣西輸送,劉朝佐幾次配合吳桂芳收拾了兩廣總督殷正茂。在督撫之爭中,他得算吳桂芳部下第一干將。

    有這種歷史遺留問題在,想必殷正茂對於及時糾正自己錯誤的劉朝佐劉大老爺必然感謝的很,肯定會積極配合劉朝佐的工作。想必在明年就能收到前年的軍糧軍餉。至於器械麼,就看殷大總督幾時湊齊足夠的破爛下發了。

    無錢何以募勇,無糧以何養兵,這都是現實的不能再現實的問題。不知多少英雄好漢,都栽在這錢糧二字上。廣東別看如今有鹽糖之利,但是實行的時間很短,補齊歷史欠債都大有問題,又能抽出多少供兵備之用。

    根據幾位大員的經驗,這個地方鹽糖辦的好,是能富一些商人,能富了地方官,卻不代表能富了地方事業。以揚州為例,那是全國最富的一群人的集居地。每年得利近千萬兩之數。

    可揚州的武備,一直就不怎麼強,當年倭寇鬧的厲害時。幾次就差點被倭寇打進揚州城裡。最後是鹽商自己出錢養了灶勇兩營,作為保護財產所用。這軍隊名義上屬於大明朝廷。卻是聽調不聽宣,誰也別想把他們拉出揚州半步。

    廣東那地方就算鹽糖辦的好一些,又有什麼用。這些錢,最多送到劉朝佐腰包裡,不會給他辦軍隊啊。離開錢,這第一步就難以走的通。雖然香山允許開海,可是那有什麼用?

    在坐諸位的心中,基本都是一個看法。開海的目的。是為了讓那些無知莠民不要去當倭寇禍害大明海防,安心去做個漁民,找個正當營生。至於利潤麼,誰也沒真想過。

    我大明地大物博,應有盡有。相反,東西兩洋都是些偏邦小國,國小民窮。以往都靠朝貢好從大明騙點錢使,他們身上能有什麼油水可撈?跟他們做生意,實在是賠多於賺,只不過是賠本賺吆喝而已。

    就算這位劉朝佐是有名的刮地皮好手。在香山搞抽分搞的天怒人怨,也搞不出多少錢來。這些出海做海商的,誰身後沒有背景。沒有靠山?到時候單一個分配船引,就要搞的他焦頭爛額,一個不留神,就成為官場公敵,還想收稅?從海貿裡得利,反饋養兵的事,就連想都不要想。

    其次,就是廣東那地方,是出名的驕兵悍將。前次柘林兵變。鬧騰了半個廣東,別看後來靠一個好的收尾。把事壓了下去。但是大家對廣東的情形,都有了一個預判。那不是什麼好地方。廣東長年欠餉,軍心渙散,如果兵備道不夠強勢,是壓不住那些丘八的。如果你太過強勢,說不定就會激發新一輪兵變。

    廣東總兵俞大猷倒是個能打仗的,他部下的閩勇也是打老了仗的老軍伍,有一定的戰鬥力。可是俞大猷是出名的臭脾氣,誰跟他也合作不來。這劉朝佐是張居正的女婿,自詡身份,年紀又輕,到了地方上,怕是沒幾天就得和俞大猷衝突起來。到時候將帥不和,這仗沒打,就先輸掉一半。

    再次,還要考慮一下吳桂芳的感受。劉朝佐這種任命,再加上他的身份,吳桂芳會喜歡他麼?易地而處,任誰手下有這麼一個身份高,能辦事的部下,誰也不會高興。如果讓劉朝佐在兵備道這個位置上幹出成績來,不就等於是宣佈讓他來接自己的印把子?怕是上任之後,第一個拆劉朝佐台的,就是他吳桂芳。

    如果是個腹裡地區,兵備道只是擔個名,不用扛責任,那麼以上問題就都不是問題。為了喝兵血吃空額,也可以混來噹噹。

    可是既然大佛郎機賊準備了這麼一份作戰計畫,看來其動兵就是必然的問題。他們比倭寇還要凶悍,而倭寇當年荼毒東南,幾任巡撫都丟了腦袋。劉朝佐不過一紈袴,難道能比那些老大人優秀?

    朝內又有高閣這樣的鐵腕丞相做劉朝佐的堅強後盾,只要戰事一開,他就別想從後方得到一名援兵,得到一文錢,一粒米。名義上佛郎機攻打大明是兩個國家的交戰,等到了戰場上,就是以廣州一地,而對大佛郎機一國,焉有不敗之理?

    高拱今天給他的權柄越多,他未來就越沒有推脫的餘地。這是廣東那些人搞劉勘之的老辦法,算不上什麼新招,但著實有效果。只要他打了一個敗仗,丟了一個地盤,高拱就可以趁機發動,再嚴查他一番。

    自來做兵備道,哪有不喝兵血的?只要查到他喝兵血的證據,就可以把戰敗的全部因素推到他頭上,借他劉朝佐一顆人頭,來贖喪師失地之罪。

    這計謀確實是了得的很,只是未免太過歹毒了一些。張相的千金如花似玉,正在妙齡,就這麼做了寡婦,也實在是紅顏命薄。

    萬一劉朝佐能做好,也是高閣慧眼識人,薦舉得力,最後受益的還是他高新鄭。可以說這個安排,讓高拱立於不敗之地,劉朝佐立於不勝之地。這種安排,他又不能推拒,否則就成了沒事找事,這樣的活你不想幹,還想幹什麼?

    高拱又道:「為了確保萬無一失,本閣準備再派兩營浙兵隨劉朝佐一同入境。既然浙兵是天下第一兵,想必以兩營浙兵之力,足以消滅那些大佛郎機賊。到時候保我大明國泰民安,本閣還要重重的保舉劉朝佐的官職。」

    眾人一聽,皆有些心寒:高閣,你與張叔大好歹也是當年至交,何必下手如此狠毒?

    表面看,浙兵入粵是加強了劉朝佐的戰力。可是前面已經說了,廣東是窮地方,無糧無餉,養活俞大猷和他的閩勇已經入不敷出,否則柘林水師何必叛亂。若是兩營浙兵六千大軍也開進去,那是要出人命的。

    為了爭奪軍餉軍糧,怕是不等與大佛郎機人開戰,廣東的部隊自己就要內訌了。這不光是害了劉朝佐,連浙兵也要順手除了。大明部隊山頭思想嚴重,說不定閩浙兵火並,劉朝佐都要壞在亂軍手裡。

    可見高拱那副模樣,誰又敢為劉朝佐說情,只好齊聲道:「高閣英明,安排的恰如其分,真是人盡起材,物盡齊用,我輩望塵莫及,今後還請高閣多多指點。」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6 11:48
第三百八十九章遠大前程(五)

    高拱得意洋洋的一擺手,心道:看來那短毛賊果然有門道,自入我府中以來,每策皆中,這一計安排的十分高明,這不是陰謀,而是妥妥的陽謀,張居正要是敢拒絕,他的女婿就別想在官場上再取得任何成績。

    若是不拒絕,他女兒就等著做寡婦吧。只是不知那位先生總是在說大明沒有時間了,又是做何解。

    這名短毛賊是他用了手段,從工部弄到自己府中做的幕賓。自從進了高府,獻了不少妙計,讓高拱對他十分器重。更重要的一點,就是這位幕僚向他推薦的一個計畫,讓高拱心中生出巨大興趣,大有生我這父母,知我者先生之意。

    只是那個計畫實在太過聳人聽聞,他還不敢馬上發動。只是按這先生說,大明沒有時間了,自己必須要快一點,再快一點,否則就是對整個大明不負責任。不管是誰,只要是擋在路上,就要被一腳踢開。

    張叔大,我這次算是對不住你,誰讓你的女婿擋在了這條路上。只要他那邊兵敗將亡,自己就讓殷正茂出師掃蕩大佛郎機人。想殷正茂熟悉軍事,自能一戰而平,到時候兩廣就掌握在自己手裡,這香山開海的最後受益人,還是自己。

    他哈哈笑道:「列位不必自謙,既然都同意我的意見,那就按這個章程上個本章,我送到天家那,看看天家的意思。」

    「張閣,這不是我的意思,真不是我的意思啊。您是最英明的,一定明白下官的苦衷。實在是高鬍子一手遮天,我們沒辦法啊。」在張居正府中,那位吏部堂官正在張居正面前努力證明自己的清白。

    高拱雖然兼任吏部尚書。並且牢牢的把持部事,把人事權直接拿在自己手裡。可是在他的部門裡,張居正也摻了足夠多的沙子。上到堂官下到各位郎中。都有張居正的門下充任。

    這位堂官等散了衙,直接衝到張家來通風報信。以顯自己的忠誠。再說,他在東印度公司也是有股份的,為了自己的利益,也要爭上一爭。「張閣,您現在不說話是不成了,這高鬍子也太不像話,分明是要害您女婿的性命。您必須得表個態度,把這亂命頂回去。下官不才。願為張閣赴湯蹈火再所不辭。只要您發句話,我就按住那告身不下發,想法把貴婿轉到腹裡地區去任職,保證選個好地方就是。」

    張居正點頭道:「這確實是亂命,不像話,很不像話。朝佐既然做了兵備道,掛的是按察使司銜,怎麼還能帶管香山縣事?這很容易就怠惰了縣裡的公務,所以香山這個地方,必須委任一個縣令。不能讓他兼任。」

    那位堂官沒聽明白,半晌才道:「張閣。這香山縣令的事好說,這兵備道的事……那可是個死地啊。千萬去不得。」

    「怎麼去不得?」張居正卻不認同他的觀點「既然佛郎機人想覬覦我大明江山,妄想興師進犯,自然要給其迎頭痛擊,才顯我大國風範。這事若是用人不當,反倒折了我大國體統。我看用朝佐,倒是恰當的很。他在香山任職時,與地方上的佛夷打過交道,對夷情十分熟悉,由他前去應敵。倒是最佳人選。高閣不愧是我的知心好友,這個任命。最合張某心意。」

    那名堂官沒想到自己來報信,居然是這個結果。搞的雲裡霧裡。張居正卻笑道:「不過年弟你的好意,張某也感激的很。你放心,這份交情,張某記下了。對了香山縣的人選上,我這裡倒有個人選,不知道合適不合適。他在雲南昭通任過縣令,倒是有些才幹……」

    等到晚上用飯時,張居正將這任命的事一說,李炎卿笑道:「高閣對我倒是厚愛的很,居然要委我一任兵備道。這差使做好了,下一步說不定就能開府建衙,巡撫一方。小婿不過一舉人出身,能得此重任,倒是有些誠惶誠恐,實實的愧不敢當。」

    張敬修卻有些不滿「爹,這高拱不是欺負人麼?他分明是要把妹夫放到火上烤,到時候無糧無餉,什麼都沒有,拿什麼去抵擋佛夷。當年鬧倭寇的時候,李天寵、朱紈可是都把性命賠上了。妹夫這搞不好……」

    他話沒說完,張居正已經斥道:「住口。這麼大人了,怎麼還是這麼不會說話,能不能說幾句吉利的。這佛夷入寇又不是當年沿海鬧倭賊,你妹夫也不是去做巡撫,不過一兵備,不用承擔那麼大的責任。他只要守好自己那一畝三分地,至於其他地方,就算糜爛了,跟他又有什麼關係?至於錢糧問題,你跟你妹夫說錢糧?他現在怕是比太倉還要富裕一些,錢糧的事,難不住他。」

    東印度公司在海上做營生,手上確實有錢有糧,這也是高拱的計畫中,一個重要的漏洞。他始終不相信,一群人組織起來的所謂東印度公司,能有多大的油水。這裡面又有不少人拿的是干股,按他分析,這公司也就是個空殼子,拿來騙人而已,實際上沒有多少資金。

    他卻不知道,東印度公司靠著海貿,已經是一本萬利。再有前次破獲白蓮聖庫之後,繳獲的那些珠寶也是個天價的數字。

    白蓮教沒有能力和門路,把它們轉化成戰略資源,可是東印度公司有。他們靠著日本、葡萄牙等國的關係,已經將其中的一部分,轉化成了白銀黃金等硬通貨,又在各處購買米糧,這錢糧問題上,壓力並不算太大。

    李炎卿道:「多謝內兄關心。小弟手裡還是有一些錢糧支用,不至於開不出軍餉來。那佛夷雖狠,但是距離我大明千山萬水,十停人馬,能來六停就不錯了。在海上先與他接戰一番,到了陸上,還有兩營浙兵及俞帥的閩兵,這一戰,我的贏面在八成以上。既然高閣把這麼重的擔子給我,我若是不挑,未免連岳父的人都丟了。小婿此去,成功雖無把握,成仁卻有決心。」

    他這話說的硬挺,可是看他那嬉皮笑臉的模樣,誰也不會認為他說的是真話。

    張居正把臉一沉「胡說。你要是成了仁,若蘭不就成了寡婦?存人失地人地兩得的道理,不用我跟你講了。必要時,可以放棄地盤,也要保住有用之軀。我倒要考考你,你既然做了廣東兵備,就是以文制武的大員,廣東兵將要聽你節制。你且說一說,你到了地方,準備用什麼辦法迎敵?」

    「岳丈,小婿不諳兵事,若是用我想的辦法,怕是再多人馬都要敗個精光。我到地方之後,只做三件事,籌糧、籌餉、背黑鍋。至於折衝禦侮,衝鋒陷陣,制定謀略,臨敵撕殺,都是那些武人的事,小婿概不干涉,也不多發一言。我是只求無過,不求有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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