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七品封疆 作者:普祥真人(已完成)

 
Babcorn 2016-11-24 15:30:1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34 108802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6 11:39
第三百六十章滿載而去(一)

    李炎卿開始估計,天女門的產業,應該有百萬之數,這下自己可以大發一筆橫財。哪知審訊之下,得到的數目遠遠達不到這個標準。

    這次南京的集資活動,是天女門近百年來最大最成功的一次詐騙。通常情況下,她們行動一次,只能獲得幾千幾百兩銀子的收益,有的時候甚至要搭錢。

    即使算上天女門的田產店舖等不動產,其門派全部身家,也不會超過六十萬兩銀子。也就是說,這二十多萬已經佔了其門派資產的一半,也難怪紫幽蘭不願意獻出來。

    哪怕李炎卿要脫掉她的貼身小衣,紫幽蘭還是哭著說道:「真的沒有了,你就算再怎麼對我,我也拿不出一文錢。這些錢裡,我能動用的也只有手頭這二十幾萬,其他的還未必動的了。」

    天女門下屬有許多羈縻門派,這些門派屬於替天女門代管田產地業,打理俗務。每年由他們負責將款項上解總部,應付各項開支。這些地產店舖,都在分支機構的手裡,紫幽蘭雖然是掌門,可是她上面還有一個元老會,元老會的權力又凌駕在掌門之上。

    大事上,固然掌門有一票否決權。但是這種產業易主的事,涉及整個天女門的存亡興廢,掌門人也不能搞一言堂。按照紫幽蘭分析,即使是她同意把所有產業轉手給李炎卿,那些分支機構也未必會同意。而元老會多半會通過一次會議,罷免她的掌門職位,另委他人。

    她又道:「我天女門高手如雲,天女劍典博大精深,深不可測。我不過是一時失手,才被你們拿住。幾位元老如果來了。到時候有你們好受的。你們還是趕緊放了我,否則的話……啊,你別摸了。」

    「說。韋銀豹的阿芙蓉提純技術,是不是你們提供給他的?而你們又從他那換取了什麼利益?」

    「沒什麼利益。只不過他是大明的敵人,就是我們天女門的朋友。他在廣西鬧的越凶,大明的精力就越要浪費在他身上。我們每資助韋銀豹一文錢,大明就要花一百文錢才能彌補這個損失。所以我們對他提供了一些幫助,兩下里還有一些合作。」

    其實兩下里不光是一些合作那麼簡單。韋銀豹甚至提出,要為自己的兒子娶天女門弟子做老婆,至於說紫幽蘭麼,那得等韋銀豹皇袍加身以後。才能考慮把她收入宮中,眼下顯然還沒有那個實力。

    天女門為他們派出了不少顧問,韋銀豹也全部接收,安頓在了軍中。天女門舉薦的民間義士,韋銀豹也全部重用。前者損失在香山的那批高手,基本都是天女門推薦去的棟樑之材。這些人據說個個都是萬中無一的將才,可惜韋銀豹用人不當,把他們都損失在了香山。

    天女門終究只是個江湖門派,除去其羈縻勢力不算,本身的力量只能算強而不大。門中雖然個個身手了得。但是整體上人數太少。那些所謂的棋子,也不過是收過她們的錢,或是睡過她們的人。兩下里有些交情。若是販賣私貨,弄些公文,他們倒是能幫幫手。起兵造反麼,多半是指望不上。

    在魔掌攻勢下,紫幽蘭不得不承認,不光是廣西,就是四川那邊,天女門也通過巫山派把手伸了進去。當初看中柳葉青的,就是四川都掌蠻的頭人。她逃走後。都掌蠻差點發兵挑了巫山派。天女門從中調和,只好另挑了四個女人過去。才算平息了都掌蠻的怒火。

    可是這些巫山派的女子,也著實有過人之處。居然把都掌蠻頭人迷的天昏地暗。甘心受其擺佈。現在都掌蠻的地盤裡,有大批天女門派出的軍事、財政顧問,為他們參贊軍機,協辦軍務。現在都掌蠻那邊,算是被天女門掌握了一半,工作成績比廣西還好。

    在南洋方面,她們也與西班牙駐馬尼拉總督取得了聯繫。現在那位阿方索總督身邊的翻譯,就是天女門的人。他還委任了兩位天女門人為自己的生活秘書兼副官,食則同桌寢則同榻。這兩位天女門弟子,施展自己的媚功,煽動這位總督對大明用武。

    按照紫幽蘭的佈局,這幾十萬銀子和青壯,是要為西班牙對大明開戰做準備的。既是軍費,又是先鋒隊。按她的算法,在西班牙人身上投資二十萬,大明就要損失二百萬甚至更多。等到大明的財政體系徹底崩潰,天女門振臂一呼,就能重振大元聲威。

    只可惜她現在成了階下之囚,她手上控制的實力,李炎卿接收不了多少。不過總算是從她那搞到了一些名字,而這些名字,都是四川、廣西兩地土人的好朋友。他們在各自的崗位上,為土人提供各種方便,韋銀豹等人的坐大,與他們脫不了干係。

    李炎卿見她身上實在榨不出什麼油水,狠摸了兩把之後,命人將她就這麼扔回水牢裡。另一方面,開始安排人手,去運輸那些贓款。

    這二十幾萬銀子,也是一筆龐大的款項,為防不測,鎮江的浙兵全伙出動,又有本地這幾位宗族頭目發動了本族丁壯隨從。這還不算,又從南京徐公爺那拿了張片子,調了一千衛所軍來當夫子,總算把錢運了出來。

    天女門的元老會一向對紫幽蘭多方掣肘,在利益分配問題上,雙方也是矛盾重重。造反起兵,就是個吞金的怪獸,饒是紫幽蘭再如何了得,她搞來的錢總是不夠花。

    這筆資金太過龐大,總壇盯的很緊,總是催著她上解,而她自己卻想留下做金庫,藏的十分隱蔽,這回總算便宜了李炎卿

    看著那堆積起來的銀兩,徐天鵬代表老國公過來,表了個態度。「這案子辦的好,為大明挽回了損失,為百姓追回了積蓄,這份奏摺就由我們魏國公府來寫,不勞劉老爺動手了。只是這錢麼,可千萬不能還給那些商人啊。」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6 11:40
第三百六十一章滿載而去(二)

    這次擒拿天女門門主一行人,對於魏國公來說,這可是偵辦了一起謀反大案。作為鎮守南京的勳貴頭目,他已經有很多年沒有立過像樣的功勞了。當年倭寇鬧的歡騰時,南京這邊的戰績也是慘不可言。

    不過徐千歲也有自己的理由,他的產業店舖全在南京城內,絕對不能讓倭寇打進南京,破壞了國公的財產。主要兵力必須放在城內死守,至於出城野戰的部隊,都是附庸而已,死光了也不心疼。

    可是那次戰鬥中,他雖然成功保住了自己的全部財產,卻打了一個大敗仗,弄的人前無光。後來的戰鬥中,露臉的全是新組建的浙兵,南京的振武營只幹了一件露臉的事情,就是發動兵變。

    這回他總算可以揚眉吐氣,在功勞簿上可以吹捧一番。別看自始至終,抓捕任務是由浙兵和李炎卿的隨行人員以及錦衣衛完成的。前後抓住的也不過是天女門幾十個俘虜,沒有造成任何殺傷。

    可是在老國公的幕僚筆下,這已經變成倭寇餘孽潛入鎮江,意圖作為內應,幫倭寇奪取城池。多虧有老國公坐鎮南京,明見萬里,處置得當,及時挫敗了這起倭寇的陰謀。

    老國公不顧自己千金之體,親自領兵,手刃倭寇二十有奇,全軍大獲全勝,殲倭寇一部百餘人,內中有真倭十餘。解救被擄百姓數千人,繳獲白銀十餘萬兩。這份加了無數水份的奏摺遞上去,徐鵬舉也有些飄飄然,這回看誰敢說自己不能打仗?

    那些白銀自然不能還給商人。這是老國公的戰利品,怎麼能還給商人。還給他們,自己吃什麼?李炎卿對這一條也是雙手贊成,若是把銀子發還了。那也未免太便宜他們了。自己這次出手,總不能空手而歸,再說娶老婆可是個花錢的勾當。眼下自己是錢越多越不嫌多,儘可能多的收攏資金才是正道。

    鎮江本地的借款。大部分人都得到了全額退賠,只不過在領款時,要交納部分手續費。另外大家發現,秤與秤之間的誤差較大,基本每人到手的錢與付出的錢相比,都會有數量不等的損耗。不過比起血本無歸,能有這麼大的回報,他們已經很高興了。

    只是在皆大歡喜的局面中。也有個別失意者。比如鎮江的知縣老爺,他發現自己虧空的縣庫公款全部得到了發還,可是自己私人的投資,卻沒能得到返還。那位心腹長隨前後跑了四次,得了兩百兩的好處費之後,就把自家老爺賣個精光。

    「這個狗東西,平日裡對我們苛刻的很。連我們收的門包錢,都要分他八成。這回活該他倒霉,這錢絕對不能還給他,您放心。這些錢的來路很成問題,他絕對不敢鬧大的。」

    而這位長隨對自己的老爺也很忠心,拍著胸脯道:「那劉朝佐真不是個好東西。還想要收買我。我是誰?我是您的心腹,一顆心全是向著您的。那個狗東西扣著您的錢不還,我這裡自己搭了無數銀子進去,才算打聽出了一點消息。這個混帳東西,想要把您的錢財數字密報給南京都察院……」

    那位鎮江知縣一聽這話,魂都嚇掉了一半。南京的六部衙門全是喝茶養老的休閒機構,可都察院卻是少數正常運轉的機構之一。那些南京的言官閒著沒事幹,不知道找誰的麻煩,如果自己的款子數字讓他們知道。自己這官怕也是坐不久。

    吃這心腹一嚇,他只好道:「那他好歹也要退給我一點啊。這是我坐官幾年的全部積蓄。總不能我這幾年的地皮,是為他劉朝佐刮的吧。」

    反覆拉鋸幾次之後。李炎卿退賠了四成的錢款,至於其他的六成,就算做鎮江知縣支援李炎卿討老婆大業,給予的特別捐款,等到劉知縣什麼時候想起來,再酌情予以發還。

    那些南京商人借出的款子,李炎卿卻沒直接退賠,而是採取了另一種償還方式,債轉股。

    既然這些商人是為了投資東印度公司而購買了股份,那麼自己幹脆就把他們的假股票變成真股票,讓他們從假股東變成真股東。當然,南洋的金山是沒有的,不過將來香山一開海,整個東西兩洋全都是金山,還怕沒有錢用麼?

    目前東印度公司的股票,已經嚴重超過了東印度公司眼前的總資產,這些股票已經有濫發的嫌疑。到了支付股息的時候,對於東印度公司的財政能力,也是個巨大考驗。不過紫幽蘭為了保住清白之軀,只好又向李炎卿提出了一個增發股票的好辦法,拆牆術。

    利用股息發放時間上的差異,先用股東甲的錢,支付股東乙的股息。這種手法對於李炎卿來說,也並不陌生,不過是龐氏騙局改個名字而已。操作起來駕輕就熟,將十幾萬銀子順利的轉入名下。其中拿了兩萬銀子送給徐老千歲,而徐老千歲轉天又把這兩萬銀子並十萬勳貴的股本送來,算是入股十八萬兩。

    這邊的事有了徐千歲撐腰,縱然有些商人心裡不服,想要把銀子要回來,也要考慮魏國公府的勢力,只能自己認倒霉。

    李炎卿這邊把事情快刀亂麻的處理乾淨,算是把東印度公司的一個潛在對手排除,之後吩咐一聲,大隊人馬啟程上京,前往京師。

    這次大獲全勝的收穫除了天女派的俘虜和幾十萬兩銀子之外,就是浙兵的安置,居然有了意外轉機。鎮江一戰浙兵的表現搶眼,吸引了揚州鹽商的注意。這些人是大明眼下最有錢的一個團體,自然也最愛惜自己的生命。

    在揚州雖然有灶勇兩營,可是並不堪用,這回正好有幾個鹽商看到浙兵的戰鬥力,當即拍板,請兩營浙兵到揚州協助防務。至於軍餉問題,我們是鹽商,你跟我們談軍餉,這是侮辱我們的人格也是侮辱你自己的智商。想要多少軍餉只管開價,保你滿意。

    這邊的事情安排妥當,那邊李炎卿的大船也離開南京碼頭,這次又多了幾艘船來拉銀子,船隊規模更加擴大。船行了不兩日,又有人拿了拜貼前來,這名字生的很,倒是花惜香看了之後笑道:「漕幫幫主找上門來,相公倒是好大面子。謝雲裳,你這個小賤人正好可以在漕幫幫主面前告個黑狀,讓你們漕幫百萬兒郎,替你報仇才是。」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6 11:40
第三百六十二章漕幫(一)

    漕幫這代幫主秦雲傑在江湖上名頭十分響亮,據說他為人夠朋友講義氣,是出了名的小孟嘗,素有秦瓊再世之稱。急公好義,仗義疏財,素有江南及時雨的美稱。與另一位丹陽的邵方邵大俠,合稱江南雙傑,名望大的不得了。

    漕幫幫眾百萬,與另一個幫眾百萬的鹽幫又有往來,在武林中向來一言九鼎,哪個門派都不敢輕易得罪他。

    畢竟任何一個門派的弟子出山之後,總要找個飯碗,來為自己的家小奔個溫飽。鹽漕兩幫是最好的去處,那裡的月俸最高,待遇最好,誰得罪了他們,不是絕了自己這一派弟子的前途,就連這掌門大位也坐不穩。

    再說各派雖然多有田產,但那田產是自己的。遇到武林中發生大事,想要召開武林大會時,各派的習慣思維依舊是拉贊助。漕鹽兩幫,都是贊助的大戶,在武林中的地位自然也就高一些。

    通常官員過境,漕幫會送一份孝敬上去,但幫主不會紆尊降貴親自來拜見。這秦雲傑雖然是個大字不識的粗坯,可是有白銀幫襯,頭上還有七品內閣中書的官銜。就是四品知府,他也未必放在眼裡。這次以漕幫幫主的身份來見一個小小的知縣,也算是給足了李炎卿面子。

    謝雲裳聽花惜香這麼說,臉色一變,戰戰兢兢道:「奴婢不敢,奴婢真心伺候主人,不敢反水的。」

    「諒你也不敢。要敢多說一個字,我就把你當初那些不要臉的模樣都說出去,讓你沒臉見人。」

    嚇唬住了謝雲裳,那邊柳葉青也跑了進來。「相公,聽說漕幫幫主要來拜你。你說這是不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著好心。他八成是來救天女門的吧?這水面上。可是他漕幫的地盤,秦雲傑是個出名的狠人,當年雨夜連殺十幾名把頭。是有名的心狠手辣。戚繼光又回了防地,咱們手上沒有兵卒。要不要我們的船先回南京。找操江衙門借一支人馬護駕才好。」

    李炎卿笑道:「那就不必了。自來只有民怕官,從來未聞官怕民。他漕幫再威風,也不過是群平頭百姓。你男人好歹身上有從五品的加銜,怕他何來。來人,傳我的話,就是我叫他上船來見我。」

    這秦雲傑今年五十開外,生的赤面長髯,相貌十分威風。一身綢衫。乃是個富翁打扮,舉止之間,更是斯文有禮,全不像是漕運力夫的首領,更不像是江湖上廝混的人物。

    等到見了李炎卿之後,他的態度十分謙恭,半點不見狂傲之氣。若不是花惜香事先說的明白,他真有點不相信,眼前這位漕幫大龍頭,是當年可以趁著雨夜。一夜之間把十六個反對自己的小把頭從家裡綁走,用油鍋炸了之後,挨家挨戶分肉的凶狠角色。

    秦雲傑對於在旁伺候的謝雲裳似乎是完全不認識。半點沒有驚奇之色,只是與李炎卿不住的客套,連聲稱讚李炎卿是國朝少年英雄,官員楷模。對於香山的種種功績如數家珍,將李炎卿直要捧到天上去。

    「我大明人傑地靈,才能出劉老爺這等了不起的人物。小人我打心裡就佩服您這樣的好官,清官。聽說您這次在南京露面,小人把幫裡所有要緊的事務都放下了,專程趕過來見您。我說了。天大的事,也沒有見您的事大。飯可以不吃。劉老爺絕對不能不見。感謝您百忙之中抽時間來看小的,真是給足了小人的面子。」

    他邊說邊四下看看。謝雲裳真有點怕對方問起自己的身份,這讓自己怎麼說啊。可是秦雲傑彷彿根本沒看見一樣,眼睛轉了兩圈,搖頭道:

    「簡陋,這實在是太簡陋了。您堂堂朝廷命官,為國朝立下汗馬功勞的主,怎麼能乘坐這麼簡陋的船隻。再說,這也不安全啊。白蓮教的妖人,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對您行刺,您坐在這樣的船裡,怎麼保障您的安全。小人手上有一條船,乃是我漕幫幫主的坐艦,雖然也老舊了些,但是比這條船還是結實的。我再把本幫四大金剛派來給您當保鏢,保證不怕白蓮教的人來行刺。」

    謝雲裳聽到四大金剛的名字,心中一驚:這秦雲傑怎麼這麼下本,居然把漕幫的四大金剛都派出來了?

    秦雲傑本不是漕幫子弟,當初純粹是幫內各勢力互相掣肘,選不出個幫主來,才把他請來搞平衡。他上任之後,深感沒有武力寸步難行,就不惜重金,禮聘出來四個前輩高人。論起江湖輩分,與謝天涯都是平輩論交的人物。

    這四人拿著漕幫最高規格的年俸,另外還有一份特殊津貼,但是從來不參與漕幫的內部爭鬥。他們的任務只有一個,保護幫主的安全。

    有任何人想要對幫主不利,他們就負責動手把誰清楚。當年雨夜綁架了十六名小把頭,又把他們逐個用油鍋炸了,就是四大金剛動的手。

    這可是秦雲傑的命根子,怎麼他也舍得動了?那艘漕幫幫主的坐艦,也是花費了不知多少白銀堆起來的一條內河戰艦。論性能,比起官兵的內河戰船還要好一些,唯一一次動用,就把十幾艘水賊的坐艦全部打沉。這秦雲傑又送船又送人,這討好的似乎有些過分了啊。

    李炎卿也道:「無功受祿,寢食不安。秦幫主執掌百萬幫眾,送我這麼一份厚禮,下官也是愧不敢當。我只怕有心收禮,卻沒本事辦事,你這禮不就送錯了人麼?」

    「劉老爺,您客氣了。我算的什麼統領百萬幫眾的幫主啊?漕幫的頭領,各管一段。您身邊既有巫山派的兩位美人,這話想必您是聽過的。我也是在兩淮威風威風,出了兩淮就不大好用。就是想要從其他地方調撥一筆款子,怕也是要推三阻四,至於說想要撤換一個舵主,就完全做不到。只不過,就這麼一個受氣的職位,卻也有人惦記上了。若是旁人惦記上,我送他就是。任你是天大的威風,到了淮北也只有越來越小,最後狼狽而出。我樂不得有人來頂缸呢。可是這個人麼,我寧可把漕幫讓給劉老爺做幫主,也不會讓給他。」

    「但不知是何人,如此招秦兄記恨?」

    「還能有誰?不就是那假仁假義,欺世盜名的偽君子邵方!」秦雲傑這時也說出了自己的真實來意「只要劉老爺保住我漕幫幫主的位子,我就送您一份大禮,一份真正的大禮。」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6 11:40
第三百六十三章漕幫(二)

    秦雲傑作為天下第一大幫的幫主,他拿出的大禮,份量自然不會太輕。李炎卿本以為是些淮北的土特產,比如金銀啊金銀啊或是金銀啊,再不然就是揚州瘦馬。不料,他拿出來的,卻是一面鐵製令牌。這令牌不過巴掌大小,上面雕刻著形式古樸的花紋。

    李炎卿還沒看出來是什麼,那邊謝雲裳忍不住道:「十三太保令牌?」

    「不錯,正是十三太保令牌。劉老爺,這令牌我漕幫一共也只有十三面,所以號稱十三太保。拿著這面令牌,就算我漕幫的長老,有漕幫一天,就有長老一天。只要您能保住我的幫主之位,我這面令牌,就情願雙手獻上。」

    漕幫幫主並不實行世襲制,甚至不實行終身制。畢竟這個位子一年下來,少說也是幾萬兩銀子的進帳,如果終身制,那別人還怎麼混?當然,每一代漕幫幫主的工作重點,都是努力讓自己任期終身制,讓這個崗位世襲化。整個漕幫的歷史,就是幫主與長老幫眾之間的鬥爭史。

    與幫主的位置不同,幫內持有十三太保令的長老,卻是世襲終身制。這樣的長老,並不能直接參與漕幫的運營,但是卻享受漕幫的利潤分紅。每年都會有人把應得的紅利,送到長老家中。與大明朝勳貴與國同休一樣,這些持有令牌的長老,算的上與幫同休。

    能享有這種令牌的,都不是漕幫內流血流汗,拉縴運漕,或是拿刀子護漕的本幫弟子。卻都是能夠從某種程度上,決定漕幫生死興衰的要害人物。比如鳳陽的漕運總督,自從他枷死了上任漕幫幫主之後。家中就多了一面令牌,從此每年就多了幾萬兩銀子的收成。

    以李炎卿的品級和實際職權,顯然還不夠資格接受這麼一面令牌。這次破格授令,也看出秦雲傑是被逼到了絕路。已經不顧一切。這也不怪他破壞規矩,實在是他沒別的路走了。

    大明朝基本沒有什麼秘密可言,高拱雖然再三指示,改漕歸海之事,必須要保密保密再保密。但事實上,漕幫得到這個消息比胡靜水只晚了兩天而已。秦雲傑聽到這個消息後,立刻召集漕幫各路把頭、長老前來商議大計,又拿出了一大筆銀子。派人到京師中運動,希望高閣高抬貴手,給漕幫這百萬苦力留一條活路。

    可惜高閣終究是個清廉之人,這以往百發百中的銀彈攻勢,在高相那裡也失去了威力。高閣鐵面無私,根本不肯放鬆。哪怕是派了幾波使者去哭秦庭,最後甚至動用了高閣的鄉黨,也只換回了一句話「漕幫這些年鬧的太不像話了,我看讓邵方管一管,或許比較好。」

    高閣這一句話不要緊。已經有人想要砍了秦雲傑的腦袋,送到高相府去換取漕幫的生存。好在當初秦雲傑雨夜屠十六把頭的積威猶在,自坐了幫主寶座之後。每年除了虧空幾萬公帳,收幾萬常例外,還肯拿出幾千兩銀子養打手,手上頗有戰力。那些部下一時不敢輕舉妄動,兩下暫時僵持。

    只不過邵方也不是等閒之輩,在丹陽名聲甚大,江南提起邵大俠來,也是人人挑大指稱讚的好男兒。與他秦雲傑向來齊名並稱,自身在鹽幫做著供奉。麾下也有許多死士。如果再拖延下去,說不定什麼時候。秦大幫主的腦袋就會掉下來,邵方就會迫於無奈。走馬上任。

    「他高拱做宰相,任用邵大俠,這其實也不是什麼秘聞。誰不知道他這個相位,是邵大俠為他奔走得來的。可是那又怎麼樣?他邵方做鹽幫的供奉不甘心,還想佔我的漕幫?這鹽漕兩幫都歸了一個人,別人還有活路麼?再說了,我在幫主位上,好歹還肯為漕幫說話,等到邵方做了幫主,那就只會替高拱說話,一轉手,就能把這幾百年的基業,百萬兒郎賣了。我這是替漕幫著想,是為自己的兄弟們找出路。」

    秦雲傑絕對不承認自己的行為有什麼不當之處,他這面十三太保令牌,曾是想送給高拱的。可惜高拱對這東西沒什麼興趣,他只好連令牌帶整個漕幫都投向了張居正。

    「只要您幫我過了這一關,我漕幫百萬兄弟,就都聽張閣的調遣。水裡水裡去,火裡火裡去。聽說您有幾個聰明伶俐的少爺,這小小的令牌,就讓少爺們拿著玩吧。每年可以給少爺們弄點吃糖的錢,也算小人的一點心意。」

    李炎卿並不相信漕幫的忠誠,就像高拱從沒相信過漕幫的忠誠一樣。這些人忠誠的,永遠是自己的飯碗和利益,而不是某一個人。如果有一天張居正失勢,這令牌到底能不能吃上份錢,還在兩可之間。

    不過高拱與張居正明爭暗鬥,就連快槍的分配上,都要鬧上一鬧,那麼拆高拱的台,也是題中應有之義。他要支持的,就是自己要反對的。這漕幫眼下,倒是個不錯的工具,利用他們,至少能噁心一下這位鐵腕宰相。

    「秦幫主,坐下說話。邵方這個人我沒見過,對他也不怎麼瞭解。只是本官想來,漕幫的幫主,總歸要由漕幫決定,怎麼能有外人說了算呢?不管這個外人是誰,他都不應該干涉漕幫內部事務。」

    見他表了個態度,秦雲傑心內大喜,不住點頭附和。李炎卿話鋒一轉「說來,其實本官對於漕幫的事,也是不好插手的。只不過香山縣那邊有點小生意,可能要和你們漕幫搭上關係,到時候還要秦幫主多多照應。」

    他雖然沒有明說支持誰當幫主,可是他稱呼秦雲傑為秦幫主,又要和秦雲傑聯手做生意,這其他的事還用說麼?秦雲傑心頭大喜,不住點頭,就連粵鹽行銷的事,他也一力擔下。自從香山實行新的製鹽方法以來,質量和價格上打倒淮北鹽都不是問題,唯一的問題就是運輸,這回有了漕幫相助,粵鹽行銷就大為方便。

    兩下既然已經商議好了大計,秦雲傑道:「劉老爺,您無論如何也要等我三天。三天之後,我就把我們的禮物給您送來,讓您風光進京。」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6 11:40
第三百六十四章京師(一)

    等秦雲傑回了漕幫之後,就召集了所有的部下大聲宣佈「朝中張次輔已經通過他的女婿表態,支持我來坐這個幫主。至於有人想要篡奪漕幫幫主之位,張次輔說了,他是絕對不認的。你們聽明白了麼?張次輔除了我,誰也不認。有想要謀害我的,就是和張次輔做對,過去的事既往不咎,今後誰再敢和外人勾結出賣漕幫利益的,一律幫規處置。」

    他有了張居正這張虎皮做大旗,那些漕幫長老倒也不敢再輕易發動。高拱固然厲害,張居正同樣不可輕視。若是當朝次輔想要處置自己這些人,自己也一樣難逃一死,還是先看看風頭再說吧。

    秦雲傑穩定了形勢,也把自己的禮物送了出來。一艘內河戰艦改造的豪華坐艦,外加漕幫四大金剛押船,從船頭到船尾,插滿了鮮紅的漕幫令旗。

    漕幫子弟知道,這令旗不是隨便插的,即使幫主出巡,也不過插七面旗。這從船頭插到船尾,船內坐的到底是什麼人物?連四大金剛都被趕到甲板上做保鏢,這船裡坐的絕對是了不起的人物。

    沿途拉縴的力夫,都先把運糧的漕船扔下,先拉這條坐船及它的附屬船,行駛速度憑空快了幾倍。只是秦雲傑這番安排,在討好了李炎卿的同時,卻得罪了李家的一眾女人。

    這些人本來還想趁著水路,與李炎卿多溫存幾天,進京之後,這男人就要先被張大婦徵用,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還回來呢。

    這船行的速度一快,不是讓眾人就少了幾天日子?除此以外,秦雲傑在船上安排的配套服務也實在太周到了一點。周到的這些女人恨不得把秦雲傑從淮上總壇拖出來捶死,才能解心頭之恨。

    整整二十名揚州瘦馬,個個都是百媚千嬌的美嬌娘。還都是處子之身。說是替劉老爺端茶倒水,吹拉彈唱的。事實上。這二十個女人除了枕席上受過訓練外,還可以組成一個戲班,個個都是好嗓子,演的好南戲。

    李炎卿對南戲欣賞能力不高,不過對京劇熱情很高,現在他成天帶著這幫揚州瘦馬練京劇,船上不時傳出「冰輪海島……」,「耳聽的金鼓響畫角聲震。喚起我破天門壯志凌雲」。

    雖然他與這些女子之間沒發生什麼,可是這些瘦馬是干什麼的?她們從小接受過專業的培訓,以成為姨太太為最高追求。又知道這位年輕的老爺是大貴人,自然施展開全部的解數,用盡了手段去勾搭,期待自己能一步登天。

    李家的姬妾們,見了這些無恥情景,自然氣憤滿腔,晚上不免幾人聯手,希望將丈夫榨乾。免得便宜了外來侵略者。

    能痴倒是高興的很,他作為李炎卿的心腹,被賞了兩個天女門的女俘虜暖床。眼下又得了兩個瘦馬。大和尚只覺得人生也不過如此,對李炎卿自是感恩戴德,刀山火海也沒話說。

    不過這好日子總有到頭的時候,船隊這一天過了天津,直到東直門橋,靠岸卸船。李炎卿本來就帶了大批土產,孝敬各位長官與自己的岳父,何況又加上了南京的繳獲以及勳貴們的本金。光大車就用了幾十輛,又租了一個官方倉庫。才能把這些東西存下。

    他這支隊伍規模龐大,又有許多女眷。內中還有天女門的俘虜,總不能直接帶到紗帽胡同的張府裡去。只好先去找店住下。

    這些人正找客棧,卻見一家店門外,一群人吵鬧的凶狠,一個五十開外的乾瘦老人叫罵道:「你們這些狗眼看人低的混帳東西,你們可知道,我白斯文白老爺是何等身份?若是在我的地頭上,早把你們先枷號示眾,在衙門外站上三天三夜再說。你們憑什麼不讓我住上房,憑什麼?」

    那店夥計卻半點也不在乎「區區一個七品縣令,有什麼可威風的?在京師這地方,你隨便扔塊磚,都不定砸到哪個六品官,一個七品官別在我們這鬧。我們東家可是戶部韓司徒家管家的內弟。你再敢鬧事,一張片子就把你的前程斷送了,你信不信?明明沒錢,還要住上房,簡直是不知所謂。到底住不住?」

    花惜香道:「這位白老爺,看來與妹夫一樣,都是來京師跑帽子的。怎麼身上帶的錢那麼少,沒帶錢還跑個什麼帽子。」

    柳葉青道:「別叫妹夫了,也叫相公吧。那張大婦若是不讓你進門,我就跟師姐一起走。」她用胳膊撞了撞李炎卿「你說句話啊,總叫妹夫妹夫的,叫什麼事麼。」

    「放心吧,大家這次都有名分,不會有問題的。」他見那白斯文雖然年紀大了些,但是吵架的功夫卻不含糊,更是深知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道理,只見他雙手一伸,做個蒼鷹搏兔的架勢,一把抱住那伙計的胳膊「小二哥,行行好吧。我這錢就是一時周轉不靈,等周轉開了,一定有錢付的。我堂堂七品官,若是住通鋪,這也說不過去不是。」

    「少廢話,京師這地方,認錢不認人。管你是什麼前程,到這也得乖乖交錢。七品官很了不起麼?」

    「不來京師,不知道自己官小,不到揚州,不知道自己錢少。」花惜香嘀咕一聲「這來京師跑前程的人多了,像白斯文這樣落魄的,還不知道有多少。」

    李炎卿心中一動,先過去替白斯文解了圍。那白斯文見他出手大方,連忙又轉過來對他不住作揖道:「這位兄台,多謝你慷慨相助,本官感激不盡。本官白斯文,是雲南昭通的縣令,以後你到了雲南,有什麼事只管找我,我告訴你,我在雲南,那可是……」

    「好了白兄,你的威風我知道了。不過眼下,咱們還是先找個地方住下。這裡離六部那邊似乎遠了點,從這去吏部銓敘,似乎不大方便啊。」

    白斯文見他隊伍龐大,頗多女眷,兩眼不住的往那些美人方向瞟去。聽他提起六部,心知這多半也是同路中人,搖頭道:「沒辦法啊,這離六部越近,店房越貴。住的都是你我這般人物,都要到六部打通關節。偏生那吏部人的胃口……我這手裡的錢一時周轉不靈,只好住個便宜點的地方了。」

    「白兄,你既然對這裡比我熟悉,不如就由你找個離六部近一點的店房,至於錢麼,我來想辦法。咱們先住店,然後再買個房子。」

    「買房子?」白斯文不由對李炎卿肅然起敬「你居然敢說在京師買房子?敢問老弟莫非是在揚州任官的?否則怎麼敢說在京師買房子?我自問理財有術,也不敢在京師說買房啊。六部附近的房子,我為官三年的積蓄,怕是連個廁所都未必買的起,你居然敢買房子?」

    「不買房子沒辦法啊。不買房子,就總得受店房的轄制,那還叫過日子麼?何況我們一省的文武難免到京師公幹,總得有個地方落腳,加敘敘交情,這房子啊,我還買定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6 11:40
第三百六十五章京師(二)

    京師裡來往跑官的人多了,不過大家一般都是住店,很少有人想過在京師買一所宅邸。一來是自己不過是個過客,又不是長住在這。自己掏腰包,為同僚提供個歇腳的場所,實在是太不划算。二來京師米貴,白居不易。這京師的房價本來就高,離六部近的地方,那房價更是貴的嚇死人,誰拿錢誰肉疼。

    李炎卿卻道:「話不能這麼說,事不能這麼想。這個宅子不但要買,還要買大的。到時候所有廣東來京的同僚,都能在這居住,大家交流交流感情,日後彼此還能多有個照應。這個錢別人不出,我出了。」

    他初來乍到,現在買房也不現實。不過他這個構想,已經讓白斯文連挑大指,不住的稱讚,有氣魄,大手筆。

    他當然要吹捧下李炎卿,不管他心裡如何看待這個事,眼下李炎卿幫他出了一份房錢,他才能在這京師第一流的客棧內住上上房。他甚至想找李炎卿借一筆款子,繼續運動自己的前程。

    「兄弟我是雲南昭通的知縣,我們那個地方,實在是太窮了。險山惡水,沒有多少出產,坐地方官有什麼意思。若是在那裡坐滿九年,我怕是就回不了家了。我想著在吏部運動運動,提前調動到腹裡地區,可誰知,那些吏部的人胃口也太大了,居然收了禮不辦事。這幫人簡直是太不像話了。」

    白斯文別看五十多歲,論年紀是李炎卿的兩倍有餘,可是一口一個兄弟我,半點也沒有尷尬之態。李炎卿忍不住問道:「你到底送了他們多少禮物?他們居然收了禮金還不肯辦事。」

    「禮金?什麼禮金。我堂堂昭通正堂,論品級比他們也低不了多少,憑什麼給他們禮金。只不過一人送了幾根宣威火腿。又請他們吃了幾頓飯。吃人嘴短,拿人手軟。這又吃又拿的,他們還不該給我辦事麼?要知道。我在雲南時,就是有人求我辦事。也不過是給幾根火腿,我的印就蓋了下去。」

    李炎卿暗道:怪不得你選官選在了那個地方,這也是活該。他簡單與他寒暄幾句,就去安頓自己的愛妾和俘虜。這個客棧是京師第一等的大店房,房價比別處要高出幾倍。李炎卿財大氣粗,將整個店全都包下,讓自己帶的人分前後院住好。那些女俘虜,則由花惜香、柳葉青姐妹及其帶的女俠看管。

    這幫人對天女門恨之入骨。一路上紫幽蘭不知吃了多少苦頭,眼下就是想跑,也沒有力氣。李炎卿又道:「等我到張相府裡去過之後,咱們就去京師好好轉轉。這裡我熟啊,好歹當初我也是這長大的。我帶你們去買買東西,不要給我省銀子。」

    柳葉青道:「哪個給你省錢。你這個移動錢包就當定了。不過啊,這京師還是別轉了,你既然是京師長大的,說不定就有人認識你。萬一有人認出你的本來身份,那還是要糟糕。你還是把商人叫到店裡來,我們在店裡買些東西就是。」

    袁氏與花惜香,則幫著李炎卿挑選禮品。他這次是去討老婆的。禮物自然不能太寒酸。那點蒼掌門送來的玉石,南少林送來的極品大紅袍,還有當初從石寶山家裡起獲的古董,全都裝在了船上。

    袁雪衣不愧是名門出身,眼力比花惜香還要強出幾分。那些古玩她一見之下,面色大變,用手捂嘴道:「這些東西居然都是真的?天啊,這得值多少錢啊。」她一邊說,一邊將一副古畫拿在手裡看了又看。捨不得放下。

    這些古玩價值連城,若是當年的劉朝佐有這些東西里的任意一件。都可以當做聘禮把自己名媒正娶迎過門去。這次是自己的男人要送給他的正牌岳父的,她挑挑這件。看看那件,哪件也舍不得送出去,心裡說不出的酸楚。

    「行了。你當了這麼久的大婦,難道還當上癮了?」花惜香忍不住在旁道:「趕快把東西挑好,別誤了相公的正事。」

    那邊小貞兒卻也鬧著要幫忙,李炎卿一把將她抱起來「不許搗亂。爹是去給你討大娘的,不許添亂。等回來的時候,爹給你買糖吃。」

    晴雲暖雪一起伺候著,讓他換了嶄新的衣服,又有四名香山身強力壯的衙役,舉著各色禮品出了店房。他好歹曾經是京師土著,對於紗帽胡同的位置並不陌生,估摸著用不了太長時間就能走到。

    可是剛走了兩條胡同,迎面卻有幾條漢子朝著他走來,李炎卿本想避開,卻見對面的人已經將他堵住,同時身後也有幾條大漢從後面掩過來,將他的人包在了中間。這京師重地,天子腳下,總不可能大白天就來搶東西吧。

    李炎卿還在狐疑,他身邊那四個舉禮品的衙役卻已經翻臉開罵。他們在香山時,可是動手搶別人的主,怎麼可能相信有人會搶到他們頭上。「你們是干什麼的?難道不要命了麼。這裡是京師重地,你們還想劫道不成?」

    那帶隊的漢子四十開外,生的身材高大魁梧,聽了這話也不著惱,只是一撩衣服下襬,露出了一面腰牌。這腰牌李炎卿十分熟悉,當初瑞恩斯坦不止一次炫耀過這東西,錦衣衛?

    京師之中到處錦衣,這倒是不奇怪。可他們圍自己要幹什麼?他微笑道:「幾位原來是錦衣兄弟啊。不知道幾位有什麼貴幹,可有需要在下幫忙之處?我與你們錦衣衛的朱老公爺,也多少有些交情,大家不要誤會,自己人,自己人。」

    他說這交情倒不是虛言,勳貴之間同氣連枝,他既是魏國公的好朋友,自然也就是成國公的好朋友。目前朱希孝為錦衣指揮使,自己又給錦衣衛幫過無數的忙,怎麼看,兩下也是有交情的,不大可能錦衣衛出手對付自己。實在不成,自己身後還有東廠呢。

    哪知那大漢卻不肯給面子,冷哼道:「和我們朱老公爺有交情?好大口氣!少說廢話,洪武爺的大誥會背麼?」

    李炎卿心道:京師這地方什麼規矩,為什麼走大街上還有人抓過來問人會不會背大誥,自己有必要會背那東西麼?他茫然的搖了搖頭。

    那大漢道:「哈哈,連大誥都不會背,一定有問題,跟我們走一趟吧。到了衙門裡,有什麼話再說。」

    李炎卿泥人也有土性,不由把臉一沉道:「朋友。你如果這麼帶走我的話,可敢把你的名字賞下來?」

    「好說,在下名叫李縱雲,有話記得到衙門裡再說吧。」

    那幾名衙役還想反抗,李炎卿道:「不許和錦衣衝突,咱們跟他走,看看他帶我走容易,卻怎麼把我放出來。」

    有幾名錦衣過去,將四人手中的禮品全都接了過來,由自己拿著。李炎卿隨著李縱雲剛走幾步,卻覺得腦後一陣巨痛,不知被誰在後腦重重敲了一下,接著一陣天昏地暗,人事不知。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6 11:41
第三百六十六章京師(三)

    李炎卿再次醒來時,已經處在一間黑暗的牢房裡。身上被鐵鏈子捆個嚴實,一動彈那鐵鏈子就陣陣做響。後腦陣陣發疼,眼前還是冒著金星。

    雖然頭疼的厲害,但他還是用盡全部的力氣思考自己的處境。到底是誰把自己抓起來,這裡又是哪?自己被抓,肯定不是因為背不出明大誥這種扯淡的理由。只能說自己太大意了,這分明是一場早有預謀的抓捕,自己怕是一從東直門下船,就已經被發覺了。

    有人為了對付自己,派了人尾隨自己,又安排人在遠處盯梢,自己一出客棧,就被錦衣衛堵住,然後就抓了進來。自己如果帶上家中那些有武功的女人,或許還能逃出來,大意失荊州啊。

    這次自己的被捕,幕後肯定有黑手。關鍵在於黑手是誰。自己的仇人似乎不少,劉勘之在香山被自己收拾了一通,他爹是刑部侍郎,難道是劉一儒動的手?可劉一儒是刑部侍郎,他要收拾自己,應該動用刑部三法司的捕快,不應該動用錦衣啊。

    要不然是高拱?自己在香山做的太出色,破壞了高拱月港開海的佈局,讓這位宰輔對自己起了殺心?

    以他堂堂首輔的身份,派出幾個錦衣收拾自己,不費吹灰之力。自己若是落在高拱手裡,這事就麻煩了。這位首輔向有賢明,縱然做人鐵腕了一點,可是最講規則,怎麼居然玩出這種下作手段了?

    他正在胡思亂想,卻聽鐵門開啟,發出令人牙酸的響動。幾個人從外走入,有人點起了油燈,李炎卿眼前漸漸有了光亮。對於這房間也算有了些認識。

    這房間並不大,四角堆滿了無數刑具。這些刑具李炎卿卻是熟悉不過,只不過以往他都是把這些好朋友用在別人身上。勸其迷途知返,棄暗投明。不過這朋友若是今天來招呼自己。這滋味怕是不怎麼好受。

    進來的漢子有人升起了炭火,將烙鐵開始放在上面加熱。這動作駕輕就熟,一看就知是用慣了刑的老手,待會動起手來,絕對能伺候的李炎卿玉仙玉死。

    再看正對面,有人放下一把太師椅,一個中年人坐在了自己對面。這人年紀五十左右,生的身材中等。體型適中。兩道劍眉,一雙丹鳳眼,面皮白淨,五官端嚴,三綹墨髯飄散胸前。

    頭戴員外巾,身穿團花袍,腰上一根百寶攢珠玉帶,似是個普通的富家翁。可是他在儒雅之中,又有一股莫名的威嚴氣勢,讓人對他絲毫不敢輕視。

    李炎卿也見過無數名流。就是吳桂芳那等封疆大吏,他也常來常往,與南京的一眾超品勳貴。也飲酒賭錢,全無障礙。可是與這人一比,那些人不啻於螢火比明月,真有天壤之別。

    他的動作看似隨意,可是舉手投足間,自有一份淵渟嶽峙的宗師氣度,讓李炎卿覺得陣陣呼吸困難,彷彿面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座高山。讓人只能抬頭瞻仰,不敢有與之爭鬥之心。

    他這一年見的高手也不知多少。可把他見過的所有高手加在一起,也無人能比的上這中年男子。即使以葉飛歡、凌飛揚那等武林中第一等的高手。若是站在這人面前,怕是連拔劍的勇氣都沒有,就得跪倒在地,連大氣都不敢出。

    吃這人那雙精光四射的雙目一瞪,李炎卿覺得一陣骨頭髮軟,恨不得跪倒在地。好在他是被鐵鏈子捆在柱子上,就是膝蓋再軟,他也跪不下來,這反倒把他救了。

    這男人盯著他看了良久,半字不說,李炎卿卻感覺自己的心跳的越來越快,額頭上已經大汗直流,口內發乾,呼吸都有些困難。心內連叫:邪門邪門,這到底是何方神聖,怎麼一句話不說,就能把自己嚇成這樣。

    那人坐在太師椅上看了良久,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向旁做了個手勢,只說了一聲「打!」

    見捉了李炎卿的那位李縱雲取了一條蟒皮鞭在手,在空中抖了個鞭花,發出一聲令人膽寒的爆響。李炎卿往日裡也沒少用這東西打人,想也想的到,這東西落在身上,多半是沒有什麼好滋味。

    那李縱雲手法十分了得,一連幾鞭下去,打的李炎卿痛徹心肺,身上卻不見傷痕。好在這人行刑時只打身上不打臉,否則這樣的鞭子幾鞭下去,李炎卿的一張臉也就見不了人。

    聽李炎卿叫的淒慘,那人將手一擺,李縱雲收了皮鞭。那人道:「姓名,年齡,來京師做什麼,什麼時候勾結的白蓮教,一一說出來,可以免得皮肉受苦。否則的話,下次的皮鞭就沒這麼客氣了。」

    「本官是香山知縣劉朝佐,來到京師,是來向張閣提親的。我想咱們之間有些誤會,本官是殺白蓮教的,怎麼成了白蓮教的同夥?我和貴衛的朱老公爺,也算有點交情,若是哪裡不檢點,得罪了幾位朋友,我改日擺酒席給各位賠個不是就是了。下官帶了不少從人來,若是太久不回,他們心裡擔心,說不定就到張相府去尋我。你說為這點事,驚動了張閣,未免就不好了。還請幾位高抬貴手,放我回去跟家裡報個平安,咱們有什麼誤會,我想都能解釋明白。若是我有哪做的不對,定到貴處負荊請罪。」

    那人聽了李炎卿的話,冷笑一聲「求親?你這求的好親了。帶著一群鶯鶯燕燕來討老婆,你也算的上前無古人。你既然要到張相府求親,可知我是誰?」

    「您恕下官眼拙,實在不曾見過您老金面。下官是外官,不曾在京師任過職,於京師各位老大人認不大全,禮數不周,還請勿怪。」

    「倒是生的一張好嘴。可惜啊,在我這你這套一點用處也沒有。你連我都不認識,還談求親?老夫就是你要找的張居正,你要娶的,就是我的女兒。你放心,到眼下為止,沒有任何一個人來尋你,若蘭也不知道你進了京師。換句話說,你現在已經消失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6 11:42
第三百六十七章京師(四)

    原來眼前這人,就是自己的便宜岳父張居正,未來左右大明政壇,呼風喚雨為大明延了幾十年國運的張江陵?聽說他是國朝有名的美男子,怪不得生的相貌如此英俊,再看這份氣質,確實有宰輔風範。只是他搞這套,是要幹什麼,難道張家的規矩這麼奇怪,求親前要先打一頓再說?

    他連忙笑道:「原來是老泰山當面,您原諒小婿眼拙,未曾認出老泰山金面。敢是小婿哪點行止不端,惹了老泰山生氣?您老人家要處罰我,這是長輩對後輩的教導,小婿沒什麼話說。只是這是咱的家事,能不能別讓外人動手?我那四個下人現在可好?他們都是香山的普通公人,不曾得罪過您老,還請您把他們放了,小婿聆聽您的教誨就是。」

    張居正臉上八風不動,無喜無嗔,反倒一伸手,有人急忙送了一碗香茶過來。張居正一邊喝茶,一邊用碗蓋打去上面的浮沫,「你不必動心思了,你的四個奴才,也在別處押著。他們的命跟你的命,是聯繫在一起的。等老夫處置了你,再處置他們也不晚。」

    他將茶杯放到一旁「你身為親民官,按理應該九年一轉。你上任不過一年,就敢離了衙門,千里迢迢來到京師跑官,還打了個求親的幌子,當真是好大的膽子。真以為你和若蘭有了官保,就吃定了老夫,任你拿捏。不但要把女兒嫁給你,還要給你安排個錦繡前程麼?」

    李炎卿見他聲音冰冷,知道情況不妙。連忙辯解道:「老泰山,您老人家誤會了。小婿沒有這個意思啊。我本來也想等到九年任滿,靠著自己的本事,為若蘭搏一個誥命身份。為子孫搏個出身回來。可是前次內兄來到香山對我講起,小官保一天比一天大,若蘭心中也對我甚是思念。我這心裡,對若蘭也是思念的很。小婿不過一個*凡胎的俗人。也有七情六慾。一想起若蘭,我這心裡就像刀扎一樣,恨不得一步飛到她身旁。這才扔了官位,跑到京師,只求與若蘭長相廝守,白頭偕老,於這前程上的事,從未想過啊。」

    「沒想過?你當老夫是若蘭那傻丫頭麼?娶了我張家的女兒。卻不想做官,這樣的白痴不是沒有,但絕對不會是你。京師裡有名的花花太歲李炎卿,連婚書都能賣個好價錢,若說這樣的文潑皮是個蠢人,老夫第一個不信。你與若蘭分開多長時間,自己納了多少姬妾?你思念若蘭的方式,就是多討幾個小老婆麼?」

    張居正雖然沒有咆哮,也沒有暴跳如雷,可是這四平八穩的語氣。卻如無聲處聽驚雷,將李炎卿嚇的汗流浹背。只能不住的說道:「小婿有罪,岳父多多包涵。」

    張居正又道:「今日房裡的。都是我的心腹人。有些話,我從不會背他們,也不怕他們聽見。你的身份你自己知道,連名字都是假的,官職也是冒充來的,你覺得憑你的身份,配做我的女婿麼?」

    「岳父,您老人家說的是。只是我和若蘭兩情相悅,早有白首之盟……」

    「別跟我說那種廢話。你的姬妾也曾與別人有白首之盟。現在又如何?這種話本來就是說說就算的,誰會真往心裡去。你不過是趁人之危。毀了我女兒的清白。不過我張居正的女兒,難道是那些庸脂俗粉。因為失了伸,有了孩子,就要跟誰白頭到老?現在我張某隻要一句話,願意認下這個孩子的男人,可以組成一營新軍。而你的條件,在這一營人裡,怕是連前二百名都排不進去。」

    他雙眼盯在李炎卿的臉上看了片刻「我來問你,我若是讓你執掌一方,開府建衙,你可能理好一省財賦民政?」

    「小婿才疏學淺,怕是難堪重用。」

    「國朝黃河為害,水患一起,就不知多少百姓流離失所。我若讓你治河,你可有把握幾年之內,將黃河治一個海晏河清?」

    「小婿自問無此才幹,即使保持個平平局面,也多半不能。」

    「大明九邊,皆國朝重鎮,若讓你往邊軍領兵,可有把握直搗黃龍,擒敵酋獻於君前?」

    「小婿不諳武事,對兵法一竅不通。若是讓我領兵,只能聽武將自行安排,自己萬無才略克敵制勝。」

    「算你有些自知之明。」張居正冷哼一聲,面上依舊是那不嗔不喜的模樣,讓人看不出他心裡的真實想法。

    「我實話告訴你,你的客棧四周,老夫已經安排好了人手,不會有任何人能到相府找你。這幾天若蘭身子不適,在閨房養病,你進京的消息,老夫封鎖的很好,保證她收不到半點消息。而這些人,都是老夫的心腹,我不讓他們說話,就算是刀壓脖項,他們也不會說半個字。所以,現在就算是你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也不會有人來救你,這就是你的處境,聽懂了麼?」

    見李炎卿點點頭,張居正臉上居然破天荒的露出了一絲微笑。「其實老夫對你的印象不錯,你至少有一個優點,那就是識時務。識時務的人,總算是能活的長一點,合作起來也更方便。看在你這麼聰明的分上,老夫也跟你交個底。我的女兒,是要為張家聯姻的。換句話說,我的女婿,不需要我女兒喜歡,也不需要喜歡我女兒,只需要我喜歡且對我有用就行。而你,顯然不符合這個標準。我本來是想就這麼把你打發了,也算是懲罰你對我女兒做過的事情。不過看在你這麼聰明的分上,我現在改主意了。」

    他說到這,略微沉默了片刻,接著道:「眼下在你面前有兩條路。第一,自己滾回香山,從此別再騷擾我的女兒。順帶寫一封信,說明你已經娶了袁氏做正妻,跟若蘭一刀兩斷。注意,要寫明白是你自己變心,與別人沒有關係。作為回報,我會給你安排一個知府的位子,你應該明白,以你的出身……哦不,是劉朝佐的出身,到知府這一步,已經是你的極限。至於地方麼,我會選在蘇杭揚州這樣的富庶之地,讓你衣食無憂。你可以和你那些姬妾過好下半輩子,做個富家翁。即使你的東印度公司,也可以繼續經營下去,我會做你的靠山。畢竟即使當了我的女婿,你也不會得到更多。」

    他目光忽然一寒「如果你拒絕我的好意的話,那就只能證明你不夠聰明。那麼老夫就會離開,而讓縱雲留下。」他用目示意了一下四角的刑具「縱雲是錦衣老人,幾代祖傳的本事。保證你在享受完這些刑具之前,會一直活著。何去何從,你自己選擇吧,我相信你不會讓我失望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6 11:44
第三百六十八章京師(五)

    見李炎卿沒有言語,張居正又道:「你不要把這當成一場考驗。你是個聰明人,應該明白一點,我沒有考驗你的必要。女兒是我的,自古來婚姻之事靠的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的終身是我來決定。你沒有身份地位和才幹,值得我去考驗你。即使你們有了官保,事情也不會有任何改變。我只是看在官保很可愛,而你又很聽話的份上,給了你一個選擇的機會,但也僅僅能給你這些。如果你得寸進尺,想要的更多,那我保證你會後悔。」

    李炎卿這時才開口道:「多謝張相恩典。小人膽大包天,居然污了小姐千金玉體,縱然是百死也難贖其罪之萬一。沒想到,張相還肯給我一條出路,實在是對我天高地厚了。」

    「知道就好。本官說過了,你是個聰明人,我對於聰明人,向來是很寬厚的。你的選擇,想必會令我滿意的對吧?」

    「對不起了恩相,下官有些時候並不像您想的那麼聰明。我雖然怕死貪生,貪圖享樂,只想醇酒美人了此一生,但是卻也不會為了威脅,就放棄我的娘子。若是若蘭另有新歡,琵琶別抱,我也不敢糾纏。若是今天這話,是由若蘭親口對我說,我自然拍拍屁股走人,安心到海上做一個富家翁。恩相你以刀斧相加,以性命相脅,我此時若是低了頭,不等於是因為怕死,就要獻上自己的妻子保命?好歹李某也是在京師街面上混的主,做了這樣的事,還有什麼臉出去見人,您的好意,在下心領了。」

    他喘了口氣,又道:「下官在這就求您一件事。給若蘭找男人,固然要考慮家世門第,相貌品行。但終歸還是請給她找個能在乎她的男人。最好也是一個能不在乎她生養過的,別讓他苛待了我兒子。否則的話。我說不定夜裡去鬧他個家宅不安,天翻地覆。李爺,聽說是你伺候我上路,那我拜託你手頭乾淨點,也算咱哥們結個鬼緣。」

    張居正手頭的茶碗重重摔在地上,上好的青花瓷碗摔個粉碎。「好個不知好歹的東西,你是不是認為我在嚇唬你?來人啊,給我取了烙鐵來。在他身上先烙上幾下,讓他知道知道厲害。再看看他肯不肯改口。」

    那烙鐵早已經燒的通紅,有幾個身強力壯的大漢舉著就朝李炎卿這走來。張居正道:「你們自己看著辦,本相要出去一會。他什麼時候肯改口了,你們記得喊我。如果他始終不肯改口,你們就拿出全身的解數來招呼他,弄死了之後,就隨便找個地方一埋就是了。」

    「我看你們誰敢!」卻聽一身嬌叱,鐵門第二次被人推開,一個人已經急步跑了進來。一頭撲到李炎卿懷中「相公,你受苦了。」

    李炎卿只聞一陣幽香,接著一個軟玉溫香的身子就撲到自己的懷裡。點點淚水濕潤了前胸。他心頭暗出一口氣:女樊噲總算是來了。

    能夠直接闖入張相府密室,中斷行刑的,除了張若蘭自無第二人有此奇能。這時又有幾個人進來,多挑了幾個燈籠,將房間弄的亮堂一些。

    李炎卿藉機看過去,見兩個身材高挑婀娜的西洋女人,已經來到張居正面前,盈盈下拜,用不大流利的官話道:「老爺。實在對不起,小姐她在外面聽不下去了。我們拉不住她。」

    張居正搖頭道:「蠢丫頭,真是個蠢丫頭。這好戲剛開鑼。就被你給攪了。你怎知道他對你是真心還是假意,總要用烙鐵烙上幾下,才能判斷出他的話是真是假。爹這一番苦心啊,全被你給破壞了,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張若蘭卻不理他,只在李炎卿懷裡痛哭了半晌,才忽然轉過身來道:「這是誰捆的?怎麼捆的這般緊?還有,我相公後腦怎麼有個大包?這個包是誰打的,自己出來見我。」

    李縱雲等人可知,小姐在家中能當半個家,就是老爺子對她也要讓上幾分。兩姑之間難為婦,自己聽了張居正的話動手,若是小姐追究起來,怕是要遭大難,個個嚇的面無人色,只看著張居正。

    張居正本來還想擺擺父親威嚴,將臉一沉道:「這是我讓人打的,你待怎樣?」

    哪知張若蘭卻不肯半點退讓「既然是爹爹吩咐,女兒不敢怎樣。不過女兒曾對爹爹說過,我們夫妻同命。既然夫君受此煎熬,我也要找人同樣給我來上一下,這才叫有難同當。兩位姨娘,你們不是在波斯練過武功麼,誰來在我頭上,也敲那麼一下。」

    張居正一聽這話,剛才那份威風頓時掃地,只好道:「若蘭,你都是當娘的人了,就別那麼胡鬧了好不好。這種事是能陪的麼?搞不好,是要出人命的。爹不過是看他帶了許多女人回來,替你鳴不平,教訓他一頓而已。左右也沒吃什麼大虧,也就算了吧。」

    「沒吃虧?又是用刀柄敲後腦,又是抽鞭子。現在倒好,居然連烙鐵都要用了,爹還說沒吃虧?就請人對我也這樣擺佈一番,爹你看看是吃虧,還是沒吃虧?」

    「他們誰敢?」張居正愛女心切,只好服軟道:「你就當這是他進我張家的門,要吃的殺威棒。他一個假知縣做了我張家的女婿,又得了我張家那麼多好處,吃點虧也是應該的。本來我還有三關六險等他,看在你的面上,這些都免去就是。你們幾個,別在那傻站著,趕緊過去,把你們姑爺的鐵鏈子解開。否則小姐怪罪下來,你們就要仔細些了。」

    這些人倒是手法精熟的好手,鐵鏈子捆的雖然緊,但是對皮肉損傷不大。那李縱雲暗自慶幸,剛才幾鞭子幸虧沒傷到皮肉,否則小姐一聲令下,自己多半要遭殃。他一邊親自解縛一邊道:「這都是上支下派,身不由己,姑爺千萬莫怪。小人手裡有些錦衣衛上好傷藥,待會給您送來,保證您腦袋上那包,很快就能消下去。」

    張若蘭卻不依不饒的一拉李炎卿「相公,你跟我去看官保。那是你的兒子,你卻還沒見過,這不公平。至於爹爹,你想問什麼,都等明天再說吧,今天,他是我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6 11:44
       
第三百六十九章金風玉露(一)

    這審訊的地牢,實際是張家後宅的一個地下室。從裡面出來,很快就來到張家的後花園,只見內中遍植各地奇花異草,真如人間仙境。張若蘭用手指道:「你派人送來的那些西洋花草,我都讓人細心伺候著,總算還好,成活了七成有餘。只要看到那些花草,就好像看到相公在我身邊一樣。我每天都要來這裡看看,就像你陪著我,在逛這個花園。」

    李炎卿見左右並無僕人,也就大膽的將張若蘭抱在懷裡「娘子,苦了你了。這回回來,我就把官辭了,咱們一家三口,好好過日子。」

    「一家三口?」張若蘭的語氣裡帶了幾分戲謔「你的那些女人要是不要了,我倒省心的很,一聲令下,就把她們都賣了。還有你那兩個又白又胖的兒子和那個一看就招人疼的女兒,我還說留下來跟官保做伴呢,難道也要都賣了?那也好啊,我先把貞兒賣了,再買回來跟咱兒子當媳婦。」

    李炎卿道:「怎麼?你見過她們了?」

    「是啊。她們啊,現在都安頓在家裡啊,哪有來了京師,讓人住客棧的,顯的張家多沒規矩。那貞兒真可愛啊,如果能行的話,真想讓她給咱的官保當媳婦呢。可惜了,她只好當姐姐,將來不知道便宜了哪個毛頭小子。」

    兩人邊說邊上了繡樓,房間內用的是上好的香料,一進房中,就讓人感覺格外舒暢。幾個丫鬟已經知趣的退了出去,只剩下那個又白又嫩的小傢伙,用大眼睛看著這個把自己抱起來又親又啃的陌生人。在他旁邊,另外兩個小傢伙,則開始哇哇大叫,小腿用力的蹬踹著。

    「官保我的兒子。我的小寶貝。」李炎卿這幾個兒子一般的白嫩可愛,讓人看了就愛,張若蘭也一臉慈祥的看著那兩個兒子「真可愛的小傢伙。只是你為什麼不給他們起名字?」

    「你是他們的娘,他們的名字。自然只能你來起。倒是咱們的小官保,怎麼只有小名,連個大號都沒有啊。」

    「你這個做爹的沒起名,我怎麼好起啊。」兩人對視一眼,都感覺心內一陣甜蜜。兩人都為了照顧對方感受,不給自己的兒子起名,倒讓這三個毛頭只有小名沒有大號。不過眼下這對夫妻,半點也沒有對兒子的愧疚。目光裡只充滿了柔情蜜意。

    「我是不是胖了,不好看了?」張若蘭在李炎卿的注視下,有了些慌亂,這位相府的女公子,居然感覺到手足無措。

    「我一定是變醜了是不是?我聽人說過,女人生了孩子,很容易變醜的。我雖然很努力了,可……可一定還是醜了。你看看那個袁氏,那才是美人呢。還有那個柳葉青,怪不得相公喜歡她。果然是個好看的姑娘。那個花惜香……甚至那個紫幽蘭。我……我算什麼。你一定是怕我爹爹,才來娶我的。」

    李炎卿卻已經猛的抱住了她,在她臉上親了一口「好娘子。你想多了。你始終是最美的,沒有任何人能與你相提並論。不管是誰,她們都不如你。哪怕你生了孩子,也是一樣。」

    事實上,張若蘭與洪四妹、柳葉青一樣,生育對她的身材沒造成太大破壞,只是比起過去,略微豐腴了幾分。然而這種豐腴並不損其顏色,反倒是更增加了幾分珠圓玉潤的成熟美。

    李炎卿與張若蘭久別重逢。卻如*一般,手已經開始不大老實。張若蘭更是老房子著火燒的快。此時早已經面紅過耳,嬌喘吁吁。吩咐了一聲丫鬟將三個孩子抱出去,接著就主動為李炎卿寬衣解帶。

    「相公,今天的事,真的……真的不是我的主意。你就饒了我吧。」李炎卿在老岳父那吃了鞭子,就用另一種鞭子報復在了他女兒身上。張若蘭幾番被送上巔峰後,體力也早已耗盡,混身上下滿是汗水,雙手將被單抓揉的變了形,忍不住開口求饒。

    「怎麼樣,你還疼不疼?」最後實在沒辦法的張若蘭,居然羞答答的獻上了自己的櫻桃小口,才算讓李炎卿放過她。做這事對於這位相府千金來說,幾乎是不可想像的。固然用水漱了口,但依舊感覺羞死個人。若不是久別重逢,加上那頓殺威棒,她才不會做這種事呢。

    更讓她感覺到壓力的是,李郎的女人是太多了。原本她留下晴雲暖雪,就是想用這兩個丫鬟拴住丈夫的心。哪怕自己回了京,還能保證控制住丈夫別找別的女人。另外還有個暗樁梁寶珠,想來怎麼也出不了閃失。哪知道計畫沒有變化快,自己這兩個丫鬟也是沒用,不但沒能拴住丈夫,自己也淪陷進去。

    眼下李家那袁大婦品貌未必在自己之下,花惜香更是個了不得的豔婦。那位九天飛鳳謝雲裳,雖然說是個丫鬟奴婢,可是那哀怨的眼神,張若蘭可不認為她和丈夫之間,就是主僕那麼簡單。自己的爹,偏在這時候給了丈夫一頓殺威棒,若是他感覺受了委屈,將來冷落了自己,歸根到底,還是自己倒霉啊。

    在這種外部壓力下,這位相府千金破例的用上了全部的溫柔,在丈夫的身前討好。再說,她也確實有些心疼。她在牢房外面,對裡面的對話聽的清楚,李炎卿那番話,將她的芳心完全征服,對他光蓄姬妾的不快,也全都被柔情所沖淡,至少眼下是不大想發作。

    「放心吧。李縱雲不愧是老錦衣,手上是有准的。當時是疼,現在麼,更疼。不過若是好娘子給親上幾口,也就不疼了。」

    張若蘭笑著在他身上擰了一把,不過心裡卻滿是歡喜。看來他果然還是對自己有情,那些女人沒能分薄自己的寵愛。自己這個大婦不僅是個名分,更是個在男人心裡的位置,為了這個,就是吃再多苦也值了。

    「你這次在香山干的不錯,爹爹他老人家其實很歡喜的。還有你送來那些蕃薯、玉米,爹說證明你拿他的事當個事辦,也很高興。只是他總怕我嫁過去吃虧,才安排了今天這一出,你千萬不要怪爹啊。」張若蘭看著李炎卿,目光中帶上了一絲乞求。如果翁婿因為今天的事發生了齟齬,自己在中間,就難以做人。

    「只要老泰山答應把你嫁給我,就是受再多的刑我也認了。只要有你,這些苦就全都值得。你是我的,休想逃的掉。當時就算老泰山說的是真的,我也不會改變我的選擇,寧負天下,不負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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