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國歷史]大國海魂 作者:夏天的風和雨(已完成)

 
Babcorn 2016-11-26 14:46:0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51 37295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6 19:54
第一部 二十年 第十一章 英國人的反擊(三)

    【卡登在達達尼爾海峽戰役期間應該是中將軍銜,我在《英國人的反擊》(一)中寫成了上將,失誤……】

    「當我最後決定參加行動計畫時,我就全力以赴,一干到底。」

    ——溫斯頓-丘吉爾

    1914年12月27日,英法聯合艦隊臨時指揮官薩克維爾-h-卡登中將向海軍總部提交了一份備忘錄,將達達尼爾海峽戰役大致分成四個步驟:摧毀海峽入口處所有要塞,清掃海峽水雷並且登陸作戰,打通海峽最狹窄處,進入馬爾馬拉海。

    海軍參謀部原則上同意了卡登中將的行動方案,然而英國國防委員會(cid)對於戰役前景有所顧慮。

    「如今,大洋艦隊牢牢掌握北海制海權,皇家海軍有義務奪回本屬於不列顛的海洋,而不是將主力艦派到荒涼的達達尼爾!」國防委員會重要成員、一手炮製那幅著名的「你的國家需要你」徵兵廣告的陸軍大臣霍雷肖-赫伯特-基欽納元帥憂心忡忡。

    「喀土穆基奇納勛爵」最終還是被海軍大臣說服了,佔領具有重要戰略地位的土耳其海峽足以讓英國人奮不顧身。1月5日,國防委員會責成海軍部制定更加詳細的計畫,「2月份炮擊和佔領加里波利半島,以君士坦丁堡作為最終目標」。

    ****

    加里波利半島位於奧斯曼帝國歐洲部分最東側,東南方向是狹窄的、勾連馬爾馬拉海與愛琴海的達達尼爾海峽,西北方向則是島嶼眾多的愛琴海。整個半島六十英里長,四到十三英里寬,多是荒蕪的高地和狹長的山脈,只有一條戰前臨時修築的泥土路縱貫半島。

    索契角海戰打斷了俄國黑海艦隊的僅有的脊樑和鬥志,俄國人從海上入侵的可能性不復存在,奧斯曼帝國只剩下來自英法的海上威脅。

    一戰爆發前德國顧問團就幫助土耳其人敲定了一份嚴謹的達達尼爾海峽防禦計畫,財政拮据的土耳其政府在德國顧問團的指點下,在加里波利半島斷斷續續修建了裝備少量重炮的要塞群,索契角海戰後,博斯普魯斯海峽要塞的一些要塞炮被拆卸和運送到達達尼爾海峽,以加強加里波利半島防禦。

    截止1914年年底,達達尼爾海峽入海口的要塞群部署了超過三十二門火炮,最大口徑可達11英吋;入口處至海峽最窄處,土耳其人修築了大大小小的堡壘,擁有一百餘門火炮,最大口徑8.2英吋;海峽最窄部位分佈九十四門火炮,最大口徑甚至有14英吋。

    這並不是陸上防禦計畫的全部,德國陸軍顧問團實地在考察加里波利半島作戰環境後製定了機動靈活的防禦策略:加里波利半島陡峭的海岸線適合登陸的灘頭並不多,在各要塞群和堡壘群保留基本部隊後,由畜力牽引的榴彈炮和由德國陸軍一手訓練出來的土耳其第五集團軍主力作為機動兵力存在,扼守在僅有的幾處適合登陸的灘頭,為英法聯軍準備了防守反擊這大餐。

    時間進入1915年1月,協約國攻打達達尼爾海峽的態勢愈發明顯,德國海軍顧問團岡瑟-呂特晏斯上尉受命完善加里波利半島海上防禦體系。

    深受王海蒂非對稱作戰理論影響的呂特晏斯上尉並沒有盲目擴大漁場,在他看來,土耳其要塞群雖然擁有得天獨厚的地利,但是嚴重缺乏大口徑火炮,部署在海峽入口處的要塞不能抵禦協約國老式戰列艦11、12英吋主炮,於是他將水雷作為掩護力量投放在距離海峽出口處要塞群12英吋主炮最大射程之外,海峽內側的堡壘群和愛琴海一側的要塞群水雷場則部署在土耳其輕型火炮射程和探照燈的視線之內。

    與此同時,海峽最窄處的水雷場得到加強,凱費斯岬外海作為英法登陸艦隊有可能出沒的海域也設置了雷場,臨時改裝的佈雷艇、戰前向德國訂購的三艘二手驅逐艦和四艘法制驅逐艦也在海峽隱蔽處隨時待命。

    「大馬德,雖然第五集團軍的備戰工作很糟糕,但是帝國海軍情報部門精準的預判和加里波利半島勉強能稱之為充足的彈藥儲備足以扳回一些劣勢……」

    冬季裡的達達尼爾海峽充滿了狂風、亂流、漩渦這些爆裂元素,海勒斯角滿是枯敗的灌木叢和棱角鋒利的亂石。從高加索前線趕回來的利曼-馮-桑德斯將軍沾滿泥濘的高筒皮靴踩在凌亂的碎石上,冷峻的臉上滿是遮擋不住的倦意。

    「看來,高門對於達達尼爾海峽戰役也有所準備。」

    「不,桑德斯將軍,這並不是高門的功勞,奧斯曼雖然從不缺乏忠勇之士,但是戰略眼光卻太過缺乏。」奧斯曼帝國三巨頭之首恩澤爾將軍緊了緊裹在身上的披風,腦海裡禁不住浮現那個才華橫溢卻耐不住時間的摧殘,明明戀棧不去卻堅持說要放棄的海軍軍官,繼而聯想到歐洲戰爭爆發後那個比他年紀大的「年輕人」的赫赫戰績。奧斯曼皇室大馬德恩澤爾帶著些許遺憾,嘆道:「歸根究底,我們還得感謝另一位德國人。」

    「哦?」桑德斯撇過頭,望著陷入紛亂回憶中的恩澤爾疑惑道。

    「海蒂-西萊姆!」恩澤爾沒讓桑德斯等待太久,乾澀的嘴中吐出一個差點與土耳其海軍副部長關聯的名字。

    ****

    英法聯軍的備戰工作毫無頭緒,須知道大規模登陸戰在1915年仍是個新鮮名詞,即便頭號海軍強國英國也沒有這方面的經驗。

    1月中旬,配屬卡登中將的英法聯合艦隊三艘主力艦(阿金庫爾、愛爾蘭、孤拔號),十四艘老式戰列艦(巨人、海洋、光榮、仇怨、阿爾比翁、不懼,不饒,倫敦、莊嚴、皇后、威爾士王子、丹東、狄德羅、米拉博)在愛琴海集結,七艘老式戰列艦(可畏、反擊、威嚴、快速、凱旋、納爾遜、阿伽門農)作為增援艦隊也在奔赴達達尼爾海峽的途中,英國海軍部卻尷尬的發現他們的預定基地——特尼多斯島港口設施不全。英國人火急火燎的找希臘政府協商,希臘人則信誓旦旦的保證提供優質錨地,於是英法聯合艦隊的主基地被圈定在萊姆諾斯島穆琢港。

    事實證明巴爾幹半島人撒謊不帶眨眼睛,萊姆諾斯島的確是個優質錨地,那一片寬闊深邃的海灣足以容納協約國所有主力艦,然而沒有海岬和防波堤保護的海灣動輒數米高的海浪和強勁的大風足以讓英國人罵娘。穆琢港的確有港口設施,可英國人仍按耐不住開炮將那個叫穆琢的小漁村僅有的一座簡易碼頭轟回新石器時代,繼而重建的衝動。

    其實英國人冤枉希臘政府了,愛琴海島嶼雖多,可絕大部分都未經開發,披著中立國外衣卻拉偏架的希臘政府能夠拿出手,距離達達尼爾海峽足夠近,又有錨地設施的島嶼只有萊姆諾斯島。

    怨聲載道的英法聯合艦隊罵罵咧咧的在小漁村安營紮寨,同一時間,達達尼爾海峽戰役配屬的陸軍也粉墨登場:澳新軍團、一個法國師、還有不少南非印度殖民地炮灰總計十萬大軍陸陸續續在法國南部、埃及的亞歷山大和塞得港集結,土耳其人夙敵希臘也友情贊助了三個志願師,然而在港口等待運兵船的陸軍幾乎是蒼白了等待,既望不見忙著休整基地萊姆諾斯島的海軍,又等不到被多線作戰弄得暈頭轉向的英國本土調令,他們的指揮官甚至仍未確定。於是陸軍官兵只能無所事事的呆在土倫、亞歷山大和塞得港虛度年華。

    達達尼爾海峽戰役國防委員會全票通過兩週後,登陸部隊指揮官終於確定,達達尼爾遠征軍總司令赫然是曾在第二次阿富汗戰爭、第一次英布戰爭、馬赫迪戰爭中擁有上佳表現,因勇敢、魅力和智慧出眾而聞名的英國本土陸軍司令伊恩-漢密爾頓上將。

    1915年1月,英國遠征軍和法國陸軍正忙著反攻德國,負責組織本土防禦、擴充軍備並轉運往歐陸的伊恩-漢密爾頓爵士忙的昏天暗地,這時,國防委員會一支調令將他和海軍增援艦隊送去達達尼爾,可憐的漢密爾頓上將所能知道的一切就只有「指揮一支陸軍,配合海軍在達達尼爾海峽作戰」,而他對土耳其所有的認識來自於「1912年的土耳其陸軍操典、一張不完善的作戰區域地圖和在最後一分鐘衝進倫敦書店買來的君士坦丁堡旅遊指南。」

    抵達亞歷山大港後,伊恩-漢密爾頓上將一直在等待陸軍部下達詳細作戰計畫,卻不想陸軍參謀部認為達達尼爾海峽戰役將會是一場以海軍為主的「炮艦外交」,一旦皇家海軍殺入馬爾馬拉海,懦弱的奧斯曼帝國就會投降,所以對於具體的作戰方略隻字不提;事務纏身的英法聯合艦隊司令官卡登中將堅持認為具體的登陸戰作戰方案是陸軍內部事物,僅僅向漢密爾頓爵士派出幾名聯絡官員敷衍了事;英法聯合艦隊混亂的備戰、絞殺德國施佩艦隊的南大西洋戰役和大艦隊即將恢復的北海戰鬥巡航牽扯了大英帝國海軍部大量精力,海軍參謀部根本無暇考慮登陸作戰的細節。

    萬般無奈之下,漢密爾頓將軍只能自行採取行動。

    由於連加里波利半島是否有水都不清楚,漢密爾頓便命令他的士兵到亞歷山大和開羅的市場去蒐羅空油筒、水壺、皮囊和任何其他容器。像在倫敦一樣,儘管不準確,但是所有有關土耳其的地圖和旅行指南仍被買來,因為有總比沒有好些。由於缺乏塹壕戰的武器和工具,漢密爾頓麾下的澳新軍團只能發揮主觀能動性,自行生產手榴彈、掘壕工具和潛望鏡。由於缺乏火炮牽引工具,當地的驢夫和他們的牲畜被強徵來作交通運輸之用,漢密爾頓上將留給當地人的欠條清一色落款大英帝國海軍大臣溫斯頓-丘吉爾,這一筆爛債又隨著海軍大臣的下台變得曠日持久。

    紛擾的1月底,由七艘老式戰列艦組成的增援艦隊抵達愛琴海,陸軍第一個營剛剛進駐萊姆諾斯島兵營,戰役後勤支援問題和戰前偵查工作懸而未決,曾經在馬耳他軍艦修配場擔任總監,從未指揮過哪怕一支驅逐艦支隊的薩克維爾-h-卡登中將便悍然實施第一階段任務——摧毀達達尼爾海峽入口要塞群。

    於是,混亂而銷魂的達達尼爾海峽戰役終於打響!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6 19:54
第一部 二十年 第十一章 英國人的反擊(四)


    1915年1月28日,希臘萊姆諾斯島。

    陰霾許久的愛琴海和達達尼爾海峽難得放晴,清晨,溫煦的陽光刺破輕薄的陰雲,洋洋灑灑的傾斜在英法聯合艦隊錨地。冬季休漁的穆琢村漁民撇過臉不想看淡淡的晨光,慵懶的翻身恣意找尋回籠覺的感覺,這時,沉悶的軍艦起錨號在港灣上空聲嘶力竭,打碎這甜蜜的早晨。

    1月中旬,一群西裝革履,背著測繪工具的英國工程師在希臘官員的帶領下來到稍顯荒涼的萊姆諾斯島,帶來了機器大工業的聲音,帶走了小漁村延續了幾個世紀的古老和寧靜。

    萊姆諾斯島很快變成喧鬧的工地,體型龐大的運輸艦將成噸重的鋼鐵機械卸載在穆琢村外,簡易的碼頭被一群虎背熊腰的軍人嚴密控制,漁民的漁船被拖拽至偏僻的角落;南部和東部鬱鬱蔥蔥的棕櫚樹和櫟樹被砍伐乾淨,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兵營、倉庫和隨地擺放的建築材料。

    惺忪的睡意被軍艦的汽笛聲打消,漁民家的男人猛地掀開背角,怒氣衝衝的走到窗前,旋即被窗外的景象驚呆。

    6時44時,冬風蕭瑟,一艘無畏艦(阿金庫爾號),六艘前無畏艦(巨人、海洋、光榮、仇怨、阿爾比翁、丹東號),三艘輕巡,九艘驅逐艦,五艘掃雷艦,一艘水下飛機母艦和三艘支援船隻沉重的船錨陸續從海底泥沙中拔出,扯起汽笛緩緩開出海域遼闊的萊姆諾斯島穆德羅斯灣,義無反顧的朝達達尼爾海峽駛去。

    「嗨,英國佬這是去胖揍土耳其雜種!」赤裸著上身的希臘漁民猛地推開窗戶,興奮的揮了揮拳頭。雖然很不爽英國人鳩佔鵲巢的卑劣行徑,可這並不妨礙這些漁民仇恨夙敵土耳其。「英國佬,幹得不賴!」

    ****

    「希臘萊姆諾斯島位於愛琴海北部,距離達達尼爾海峽只有43海里。該島由火山岩構成,南、北各有一個天然形成的深水灣,英法聯合艦隊主要集中在南部的穆德羅斯灣。」

    1月下旬,英國人在距離加里波利半島和達達尼爾海峽咫尺之遙的萊姆諾斯島建立前進基地,並且大張旗鼓的派出偵查機和情報艦隻蒐集土耳其人的防禦佈置。

    很明顯,協約國的攻擊迫在眉睫。奧斯曼帝國那支裝備三架德制阿維亞蒂克式雙座偵查機的海軍航空隊被調到達達尼爾海峽前線,1月27日清晨,土耳其航空隊隊長,德國飛行員博克少校冒險迫近萊姆諾斯島,進行一次航空偵察。

    1月28日清晨,醞釀許久的軍事會議在加里波利半島最南端的賽得巴要塞地下室召開。昏暗的燈光下,第五集團軍司令利曼-馮-桑德斯、達達尼爾海峽海防司令的拉烏夫少將、德國南下潛艇支隊臨時指揮官卡爾-鄧尼茨上尉、水雷戰隊司令岡瑟-呂特晏斯上尉和土耳其第五集團軍、達達尼爾海峽各要塞指揮官雲集。博克少校將一疊航空照片攤開,指著那些非專業人士難以分辨的航空照片詳細介紹道:「雖然穆德羅斯灣的水深條件和水域面積適合建港,但是穆德羅斯灣南端寬闊的出海口也是它最大的缺點!」

    模糊的黑白照片上,一條南北走向的銀白色水帶深深嵌入島嶼深色的陰影中,南端出海口與海灣的寬度幾乎完全相等。

    「英國人剛剛進駐萊姆諾斯島,他們的反潛體系應該尚未完成。」卡爾-鄧尼茨上尉年少輕狂的目光戀戀不捨從黑白照片上收回,握緊拳頭努力壓抑幾乎溢於言表的激越:「英國人並不知道我的潛艇部隊已經偷偷溜進達達尼爾,先生們,這是一個機會!」

    「還有哈米迪耶號裝巡和十一艘驅逐艦!」想到曾經砸鍋賣鐵以圖民族自強的幻想和阿姆斯特朗船廠雪白明晃的刺刀,想到為接收戰艦拚命訓練的奧斯曼水兵和紐卡斯爾獰笑著的經理,拉烏夫禁不住咬破嘴唇,扶著老舊的辦公桌緩緩站了起來,嗜血的目光掃過全場,一字一頓道:

    「桑德斯將軍,土耳其人最大的恥辱——蘇丹奧斯曼一世號和瑞薩蒂赫號戰列艦就在穆德羅斯灣,讓海軍主動出擊,土耳其人需要捍衛自己的尊嚴!」

    索契角海戰後,拉烏夫少將已經是土耳其海軍部副部長,桑德斯並不想讓拉烏夫去冒險,可一應言語在民族尊嚴問題面前都顯得那麼的蒼白無力。身為猶太裔的桑德斯捂著那顆感同身受的心,沉吟了片刻,終於點點頭。

    「讓鄧尼茨的潛艇部隊去穆德羅斯灣開展前期偵查,2月初,潛艇部隊和驅逐艦艦隊可以開展一次突襲行動,代號『奧斯曼救贖』,拉烏夫將軍親自指揮!」

    全權負責達達尼爾海峽防禦戰的桑德斯中將戰鬥指令剛剛下達,這時,地下室外傳來劇烈的爆炸聲,會議桌和木椅劇烈震顫起來,灰塵和沙粒從地下室頂部傾瀉而下,瀰漫在緊張的空氣中。

    「敵襲?」所有人心底禁不住一顫:「英國佬來得好快!」

    ****

    愛琴海,一支規模龐大的艦隊正在向東開進,巨人、海洋號老式戰列艦、三艘輕巡、四艘驅逐艦和五艘掃雷艦作為前進艦隊,一艘主力艦和四艘老式戰列艦作為主力艦隊,五艘驅逐艦和三艘支援艦隻作為後衛艦隊。

    由民用船隻改造來的老舊掃雷艦和三艘鍋爐老化行動遲緩的支援艦隻拖累艦,艦隊行進速度並不快,然而40多海里的距離算不得什麼天塹。10時11分,前衛艦隊迫近土耳其海岸線。

    10時18分,英法聯合艦隊主力艦隊抵達達達尼爾海峽,距離加里波利半島賽得巴要塞僅有11,000碼。而此時,指揮官卡登中將依然悠閒自得的坐在愛爾蘭號戰列艦臨時司令官室內,翻弄過時的報紙,享受愜意的靜謐。

    「誰說沒有作戰方案!」

    愛爾蘭號勤務兵克魯伊夫在他的日記中這樣寫道:當艦隊參謀長約翰-德-羅貝克少將向司令官卡登抱怨炮擊行動缺乏戰略規劃時,薩爾維克-h-卡登中將似乎錯愕了片刻,糾結了半天才組織好語言,怏怏不快的回覆道:

    「用13.5英吋和12英吋主炮將土耳其人似是而非的要塞轟塌!清除土耳其人防禦工事之前不要靠近海岸線,直至確認土耳其人沒有任何反擊力量,再派出掃雷艇清掃可能的水雷場並且登陸作戰。少將,這就是我全部的作戰計畫!」

    10時23分,炮擊行動開始了,七艘戰列艦排成長長的戰列艦,從西北方向掠過賽得巴要塞近海,愛爾蘭號13.5英吋主炮在一萬碼的距離上炮擊,六艘老式戰列艦12英吋主炮也先後開火。

    為了防止土耳其人11英吋要塞炮的還擊和可能襲殺出來的驅逐艦,英國炮擊艦隊不敢下錨,與土耳其海岸線小心翼翼的保持9000碼的距離,在這個距離,英國人的炮擊精度很不理想。

    10時29分,兩架英國肖特184型水上飛機飛臨賽得巴要塞上空。英國人試圖用無線電發報機校射,然受制於當時無電線通訊設備的體積和重量,這種可貴的嘗試變得不可理喻:由於加裝無線通訊設備,木結構半敞開式的水上飛機顯得異常笨重,通訊兵不得不在惡劣的環境下觀察和計算,趕在飛機有限的燃料耗盡之前將射擊效果和修正的射擊參數以電碼的形式傳回艦隊,並且期望在劇烈搖晃的機身和撲面而來的寒風下,觀察彈著點和敲打密碼機這一心兩用的過程不會出現任何疏漏。

    低效率的炮擊持續大約半個小時,除了幾座外圍堡壘被擊毀之外,英國人毫無戰果。肖特184燃料耗盡,不得不搖搖晃晃的返航。這時,土耳其賽得巴要塞突然暴起一團衝天的煙霧,烈焰在煙霧中若隱若現。

    英格蘭水兵的歡呼聲和《

    ule-

    itannia》隔著11英吋司令塔裝甲仍舊如幻夢一般穿透進來。

    「這是上帝對英格蘭人的餽贈?」不熟悉的作戰環境,糟糕的備戰,含混不清的作戰方略,一意孤行的司令官,自從艦隊出港,參謀長約翰-德-羅貝克少將不好的預感如影隨形。當羅貝克少將憂心忡忡之時,海岸線方向的劇烈爆炸聲突如其來,由不得羅貝克不暈眩。

    「不,這並不是上帝的餽贈,而是皇家海軍的硬實力。羅貝克將軍,謹慎是一項優良的品質,可千萬不要讓謹慎演變成顧慮遲疑而駐足不前。」一直呆在船艙喝茶看報的薩爾維克-h-卡登中將終於姍姍遲來,踏足他的愛爾蘭號戰列艦指揮塔,帶著英倫紳士風度對一直與他唱反調的艦隊參謀長風度翩翩道:「命令艦隊繼續炮擊,輕巡支隊掩護掃雷艦清掃海岸線雷區,陸戰隊準備在v海灘和s海灘登陸,也許我們可以拿下賽得巴要塞!」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6 19:55
第一部 二十年 第十一章 英國人的反擊(五)

    1915年2月初,達文波特造船廠彩旗飄飄香檳四濺,無論是皇家海軍官兵還是大英帝國子民都對伊麗莎白女王級戰列艦二號見厭戰號完工欣喜若狂,因為大艦隊的自我救贖之日可帶。

    雖然德意志後塞德立茨型戰巡性能參數更加接近快速戰列艦,但是英國媒體為了鼓舞民心士氣,依然倔強而固執的認為伊麗莎白女王級是世界第一艘快速戰列艦。

    老實說,伊麗莎白女王級戰列艦是一款性能優異優點突出的戰列艦。其標準排水量29,150噸,採用全燃油鍋爐,設計航速超過25節,裝備4座雙聯裝15英吋主炮,側舷水線帶主裝甲和炮塔主裝甲達到13英吋。1915年1月初,女王級戰列艦首艦伊麗莎白號完工,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女王級二號艦厭戰號在達文波特造船廠工人的努力下提前建成。

    至此,大艦隊主力艦數量達到令人生畏的二十七艘,包括二十二艘無畏艦和五艘戰巡,而北海對岸的德國大洋艦隊僅有十七艘無畏艦和五艘戰巡。1月底德軍在東線開展攻勢,為了牽制俄國兵力,大洋艦隊六艘主力艦在東波羅的海進行封鎖和威懾,2月初,修理完畢的毛奇號戰巡和剛剛完工的德意志號戰巡跟隨塞德立茨號在瑞典南部海域開展巡航訓練,威廉港和傑德灣如今只有十三艘無畏艦,大艦隊重新獲得夢寐以求的數量優勢。皇家海軍蠢蠢欲動,試圖奪回北海制海權。

    自8月4日德英相互宣戰以來,德國人用無恥的潛艇戰和水雷戰致使皇家海軍陷入非對稱作戰的泥潭。1914年11月1日,英王喬治五世級大膽號戰列艦觸雷沉沒,1914年11月26日,倫敦級壁壘號前無畏艦在蘇格蘭北部觸雷沉沒,1915年1月1日,可畏級可畏號前無畏艦在波特蘭角被潛艇擊沉。這僅僅只是大型艦艇的傷亡數字,在繁忙的英吉利海峽運輸線、海峽艦隊巡邏線、泰晤士河河口至蘇格蘭北岸,英國人輕型艦艇和商船傷亡事件屢見不鮮,在大洋艦隊的掩護下,德國人的輕巡、驅逐艦、潛艇甚至是僅僅攜帶一挺機槍或者幾枚50公斤航空炸彈行動遲緩的飛艇也能在不列顛人的北海追亡逐北!

    並非皇家海軍不作為,赫爾戈蘭灣海戰,負責北海南部防禦的哈里奇艦隊遭受重創,多格爾沙洲海戰之前的突襲戰更是打斷了哈里奇艦隊最後一絲鬥志。多格爾淺灘一役,英國人損失兩艘戰巡,即便無敵級不屈和不撓號戰巡迴訪,擁有一艘虎級,兩艘獅級和兩艘無敵級戰巡的英國快速艦隊也絕不是德國人戰巡艦隊的對手。裝巡無法對抗「巡洋艦殺手」——戰列巡洋艦,科羅內爾海戰已經證明了這一點,英國人缺乏偵查力量,失去耳目的大艦隊只能拱手讓出北海制海權。

    1915年1月,北海不利態勢終於得到改變,英國人失落許久的好勝之心被重新尋了回來。利用大洋艦隊東進這一有利時機奪回北海南部制海權,掐斷德國人北海運輸線被英國海軍參謀部提上日程。

    1月26日,英國第二裝巡艦隊兩艘米諾陶級裝巡,四艘勇士級裝巡駛出斯卡帕灣,南下掃蕩北海,擊沉正在霍恩斯瑞夫淺灘西北海域巡邏的第三偵查艦隊慕尼黑號輕巡。

    2月1日,厭戰號戰列艦完工並且被編入戴維-貝蒂的第一戰巡艦隊,為了讓伊麗莎白號與厭戰號盡快形成戰鬥力,英國海軍部制定了北海戰鬥巡航艦隊。

    2月3日,沉寂許久的斯卡帕灣熱鬧起來。英國人決定以打代練,通過戰鬥巡航和低烈度海戰使得那兩艘女王級戰列艦盡快形成戰鬥力,於是戴維-貝蒂的第一戰巡艦隊重新出港,五艘戰巡和第一裝巡艦隊掩護兩艘女王級沿著丹麥海岸線巡航。

    「司令官,前面就是德國人所謂的200海里防禦圈……」第一戰巡艦隊副司令蘭帕德少將指著大霧瀰漫的海域,稍顯意氣風發。「要不要進行一次火力偵察?」

    「下次吧……」貝蒂拾起望遠鏡試圖穿透大霧背後年輕帝國對海洋的決心,春意闌珊道:「這不過是伊麗莎白號與厭戰號的首次遠距離海試,當它們形成戰鬥力,我必將勇闖由我的老朋友一手打造的赫爾戈蘭灣防禦圈!」

    ****

    1月,一支由六艘主力艦和七艘前無畏艦組成的德意志艦隊突如其來,不動聲色的封鎖芬蘭灣,扣押和擊沉俄國商船貨輪,甚至做出登陸加里灣的姿態。

    德意志艦隊給俄國人的壓力可不止一星半點。在四艘甘谷特級無畏艦建成服役之前,埃森上將手中只有由法國承建、原遠東艦隊旗艦切薩列維奇號前無畏艦、切薩列維奇號俄國山寨版光榮號、兩條日俄戰爭之後建造的聖安德烈級前無畏艦聖安德烈號與保羅一世號,由英國人承建留裡克ii號裝甲巡洋艦來撐撐門面。擁有四艘前無畏艦,五艘裝甲巡洋艦、四艘輕巡、六十二艘驅逐艦和十二艘潛艇的波羅的海艦隊還不夠德國封鎖艦隊塞牙縫。

    面對如此險惡的局勢,俄國人不得不祭出鐵桶陣,所有艦隻龜縮芬蘭灣的赫爾辛基、塔林基地和喀琅施塔得,用驅逐艦、水雷和海岸炮封鎖芬蘭灣水道。為了防止德國人可能的登陸作戰,二十萬俄軍被抽調和加強至波羅的海。

    儘管用水雷封鎖了芬蘭灣水道,並且得到陸軍的支援,但失敗的情緒仍舊在俄國水兵中間滋蔓,就好像最可怕的瘟疫。波羅的海艦隊士氣如同俄國寒冷的冬季降至冰點,銳意進取的波羅的海艦隊司令尼古拉-埃森上將對此毫無辦法。

    好在亞歷山大-瓦西里耶維奇-高爾察克上校挺身而出。四十二歲的高爾察克絕對是平庸保守的俄國海軍高層中的另類,畢業於聖彼得堡海軍學院,通曉多門外語,兼職北冰洋探險隊水文學家和海圖專家的他堅持要用積極戰術讓德國艦隊儘可能的遠離海岸線。

    1915年1月26日,在高爾察克的堅持下,四架伊里亞-穆羅梅茨型戰略轟炸機對封鎖艦隊進行轟炸。

    伊里亞-穆羅梅茨型戰略轟炸機是世界上第一款重型轟炸機,飛行速度每小時137公里,最大升限達4000米,最大航程為540公里,機組成員4~8人。伊里亞-穆羅梅茨可以安裝多達8挺機槍,裝有駕駛和領航儀表以及轟炸瞄準具機並且首次採用了電動投彈器,飛機載彈量400公斤,超載時可達700~800公斤。。史學界公認,伊里亞-穆羅梅茨型戰略轟炸機乃是一戰最強大的戰略轟炸機,因為縱觀一戰,無論是敵國還是盟國都不曾製造出可與之媲美的重型轟炸機。

    這是人類歷史上首次艦空決戰,雖然它預示了大艦巨炮的窮途,但是在1915年,轟炸機的能力卻遭到無情的羞辱。雖然由王海蒂編纂的大洋艦隊訓練大綱有艦隊防空這一嶄新的科目,但是訓練有素的德國炮手們面對並不熟悉的防空作戰仍免不了手忙腳亂,並且在慌亂中創下了無數個第一次:第一次結成防空陣型,第一次將88毫米高平兩用副炮仰角調至最大,第一次向敵國飛機開火。

    十數分鐘的空襲,四架伊里亞-穆羅梅茨型戰略轟炸機草率的向德國封鎖艦隊投擲了總計一噸彈藥,並且用機槍進行掃射,獲得的戰果僅有邊境總督號右舷裝甲幾道刮傷的痕跡,馬德格堡號輕巡救生艇蒙布上幾尺的洞口,b-98號驅逐艦艦艉點點血跡,總計兩名德國水兵在空襲中陣亡,四名水兵受傷。

    雖然空襲行動失敗了,但是高爾察克上校並沒有氣餒,因為作為水雷總隊指揮官,他還有一支精銳的佈雷艦支隊和俄國冬季漫長的黑夜。

    ****

    在陸軍的堅持下,王海蒂成為阿爾比翁行動總指揮官。就好像開戰之初的希佩爾將軍,神經衰弱的王海蒂不得不身兼第一偵查艦隊司令和波羅的海封鎖艦隊司令兩職。

    阿爾比翁行動已經持續了一個月,枯燥無味的艦上生活和堅守不出的波羅的海艦隊讓艦隊官兵稍稍有些精神鬆懈,王海蒂卻從俄國人別具一格的空襲行動中看出北極熊隱藏起來的獠牙。很明顯,俄國人並沒有放棄反擊,他們正在暗處等待時機。

    王海蒂試圖召開艦長會議,可是2月初第一偵查艦隊挪威海域戰鬥巡航和德意志號戰巡即將完工的消息分散了他的精力。2月2日,王海蒂臨時參加了德意志號戰巡完工儀式,2月4日,柏林海軍總部點名要求王海蒂參加柏林海軍高層會議,討論如何應對大艦隊近期氣勢洶洶的態勢。

    分身乏術的王海蒂已經無暇顧及封鎖艦隊具體事務。2月2日離艦之前,王海蒂嚴令封鎖艦隊不得靠近俄國海岸線,旋即將艦隊託付給副司令、第四戰列艦隊威廉-蘇雄中將。

    這項決議在當時順理成章,可蘇雄中將辜負了王海蒂的期望,2月6日之後,這項決定成為有心人對付王海蒂最好的藉口,最終演變成為一場風暴。

    2月6日清晨,帝國陸軍情報部門獲悉俄國人正從波羅的海沿岸防禦部隊秘密調兵,興登堡元帥和魯登道夫將軍請求封鎖艦隊採取有力行動,組織俄國人抽調兵力增援東線戰場。相對於王海蒂對阿爾比翁行動實質的清楚認識,蘇雄中將顯然有些頭腦發熱。他下令第四戰列艦隊炮擊愛沙尼亞西側的西烏馬島並且迫近海岸線,做出登陸作戰的態勢。

    2月6日正午,王海蒂搭乘補給艦返回封鎖艦隊旗艦呂佐夫號戰巡。風塵僕僕的他發現第四戰列艦隊七艘老式戰列艦不翼而飛,希烏馬島方向炮聲隆隆。

    王海蒂怒氣衝衝的走進艦隊指揮塔,詰問尚未出口,副司令蘇雄中將便走了過來,紅著眼睛將一張電報紙遞了過來。

    「將軍,發生什麼事了?難不成馬德格堡號輕巡沉沒了?」王海蒂繃著臉,帶著莫名的揪心不尷不尬的開了個跨越時空的冷笑話,遲遲不去接那張電報紙。直到蘇雄將軍嘴裡吐出幾個足以讓王海蒂瘋狂的詞彙,王海蒂終於變了臉色,咆哮著劈手將電報紙奪了過去。

    「司令官,很遺憾,奧登上校在福克蘭群島壯烈殉國!」

    伯恩哈德-馮-奧登陣亡了?!王海蒂眼睛一黑,眩暈感如潮水般襲來,饒是蘇雄眼疾手快也沒能扶住倒地的王海蒂。呂佐夫號戰巡指揮塔內一片紛亂,這時,海岸線方向隱約傳來沉悶的爆炸聲。

    有軍艦中彈或者觸雷了!參與並指揮了兩場海戰,經驗豐富的「老將」王海蒂熟悉這聲音,不由自主的倒吸冷氣。

    「將軍,有些不妙,布倫瑞克號觸雷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6 19:55
第一部 二十年 第十二章 海軍政治風暴(一)

    1915年2月1日,施佩伯爵的東亞艦隊在麥哲倫海峽馬蘭迪亞斯港以北狹窄的海峽遭遇巡邏警戒的布里斯托爾號輕巡。東亞艦隊不費吹灰之力便擊沉這艘輕巡,但是暴露行蹤仍然讓整支艦隊萌生不好的預感。

    從西太平洋赤道地區到南美洲最南端,數千海里的航行讓東亞艦隊戰艦狀態每況日下。艦體水下部分的浮藻和海貝嚴重影響航速,雖然屢次組織水兵潛水清理,但是收效甚微,燃煤鍋爐的弊端也在遠距離航行中暴露無遺,依附在水管和鍋爐底部的沉渣總是不請自來,無法徹底清除。即便是最好狀態,東亞艦隊的最高航速也只有24-24.5節,如今的東亞艦隊航速更是降至23節,這種速度是無法擺脫人多勢眾兵強馬壯的英國南美洲分艦隊。

    施佩伯爵和奧登不得不放棄襲擊福克蘭群島斯坦利港的計畫,再次施展迷蹤步:拖後的雷德斯頓號輕巡穿過兵力被抽調大半的德雷克海峽,徑直駛向德屬東非,艦隊主力沿阿根廷海岸線航行,做出北狩烏拉圭蒙得維的亞的姿態,旋即調轉航向,避開福克蘭群島,從福克蘭群島北部廣袤的海域突圍,奔向德屬西非。

    孤懸海外,直面英國截擊艦隊三艘戰巡24門12英吋主炮的東亞艦隊全體官兵已經做好了東躲西藏的心理準備,然而形勢比最悲觀的水兵的預計仍然可怖。事實上,早在擊沉布里斯托爾號輕巡之前他們的行蹤就已經暴露,沿著阿根廷海岸線航行與隨後的轉向動作也一直沒能擺脫協約國散佈在南美洲東海岸,由商船遠洋漁船和巡邏艦隻組成的情報網。2月6日,穆爾少將的截擊艦隊越過福克蘭群島,派出搜索陣型朝烏拉圭海域搜索過去,與東進的東亞艦隊迎頭撞上。

    遭遇戰不期而遇。為了在蒼茫大海上抓住施佩艦隊,穆爾將他的截擊艦隊排成寬度足有十數海里搜索陣型。上午10時12分,截擊艦隊奧拉馬號武裝船首先發現東亞艦隊,由商船改裝的奧拉馬號第一時間內擊沉,但是該死的預警電報仍然被送了出去。

    位於奧拉馬號武裝船附近的不倦號戰巡與卡納馮號裝巡增援過來。屬於得文郡級裝甲巡洋艦的卡納馮號雖然有10850噸的標準排水量,但是四門7.5英吋主炮和六門6英吋副炮,22節的最高航速讓它無法正面硬撼沙恩霍斯特級大型裝甲艦,遭遇戰的開局是截擊艦隊旗艦不倦號戰巡遭受沙恩霍斯特號與格奈森瑙號圍攻。

    不倦級戰巡8門45倍徑12英吋主炮的確可怖,沙恩霍斯特級160毫米的水線帶主裝甲和180毫米的主炮塔裝甲在12英吋炮面前不堪一擊,可不倦級6英吋(152毫米)水線帶主裝甲和7英吋(178毫米)炮塔主裝甲同樣無法抵禦沙恩霍斯特級8門42倍徑240毫米主炮。

    數千海里的轉進、無數次低烈度襲擊行動和科羅內爾海戰讓東亞艦隊官兵與戰艦的磨合達到驚人的水平,幾輪炮擊下來,沙恩霍斯特號僅僅受了輕傷,而不倦號戰巡艦艉卻中彈一發,濃煙滾滾。

    10時43分,老人星號老式戰列艦趕到戰場,而格奈森瑙號大型裝甲艦、萊比錫號輕巡已經與不倦號戰巡華麗的錯肩而過。不倦號戰巡將注意力放在後面兩艘德艦,一時間12英吋主炮彈如雨注,沙恩霍斯特艦在奧登上校的帶領下勇敢的站了出來,試圖用稍稍厚實一點的艦身掩護紐倫堡號輕巡突圍,這時,災難發生了,沙恩霍斯特號中彈!

    一發12英吋穿甲彈穿透沙恩霍斯特號那條脆弱的水線帶,在右舷扯開一個數米長的裂縫,數百噸海水洶湧而入,沙恩霍斯特號航速瞬間慢了下來。格奈森瑙號試圖救援,然而英國截擊艦隊新西蘭號戰巡、防禦號老式戰列艦和康沃爾號裝巡陸續趕到戰場,無論是沙恩霍斯特號艦長伯恩哈德-馮-奧登還是東亞艦隊馬克西米裡安-馮-施佩都意識到最後的時刻已經來臨。

    施佩吶喊著要與沙恩霍斯特艦共存亡,並且將艦隊指揮官留給他看重的年輕人伯恩哈德-馮-奧登。作為沙恩霍斯特號艦長,奧登絕不願意讓一位白髮蒼蒼的老海軍替他承受這悲壯的榮耀,他固執的命令水兵以下犯上,將倔強的老伯爵押送至紐倫堡號輕巡,旋即指揮艦體有些傾斜的大型裝甲艦集中火力攻擊不倦號,試圖與不倦號戰巡同歸於盡。

    穆爾少將看出了沙恩霍斯特號的決心,他命令信號兵掛出「澳大利亞號和新西蘭號繞過沙恩霍斯特艦,繼續追擊」的信號旗,遭受重創的沙恩霍斯特號則交給航速遲緩的防禦號、老人星號戰列艦,卻不想一隻腳已經踏足地獄的沙恩霍斯特艦一發240炮彈命中了不倦號主桅杆。

    長長的信號索被飛舞的彈片削去一半,濃煙很快從不倦號艦體舯部翻湧而起。失去指揮的截擊艦隊節奏凌亂起來,最後加入戰場的澳大利亞號開展追擊,隨後尷尬的發現它沒有援軍,不得不放棄這種努力。新西蘭號艦長依據那濃煙中的半截信號旗展開自由想像,不自覺的將炮口對準沙恩霍斯特號。

    穆爾少將的無能和怯弱在這場截擊戰中暴露無遺。信號索被毀後,少將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不倦號陷入危局,他需要重新尋找旗艦,而不是搶修和更換信號索,或者用電報的形式傳遞信息。穆爾少將搭乘交通艇靠近老人星號戰列艦,卻被告知「我艦沒有旗艦設備,信號旗甚至不能完整的傳遞信息」,萬般無奈之下,穆爾少將不得不前往新西蘭號戰巡,如此折騰的時間足以讓東亞艦隊主力逃出截擊艦隊追擊範圍。

    11時01分,新西蘭號戰巡終於掛上了穆爾少將的旗艦旗幟,沙恩霍斯特號大型裝甲艦也在數艘戰巡、老式戰列艦和裝甲巡洋艦圍殲下終於堅持不住,傾覆在即。

    奧登謝絕了英國人的戰俘營,他下令所有艦員棄艦投降,卻反身將自己關進艦長室。1915年2月6日11時04分,東亞艦隊沙恩霍斯特號沉沒,五百六十七名艦員與德意志基爾海校三劍客之一的雄才奧登上校壯烈殉國。

    ****

    奧登死了,那個盛氣凌人從不肯服輸,堅持貴族的傳統和驕傲卻也重情重義的大將之才伯恩哈德-馮-奧登居然死了!

    1897年,奧登的好朋友謝爾曼在遙遠荒涼的德屬西非約拉河谷陣亡。悲痛欲絕的奧登抽空返回巴伐利亞鄉下農莊,在弗裡德貝格完成謝爾曼的夙願,建起了兒時幻想過的酒莊,並且將謝爾曼的墳冢安置在空氣中散逸著葡萄酒的甘醇,矢車菊的芳香和松柏積蓄的水霧恣肆下的山坡。

    祭奠謝爾曼的亡魂,那是奧登這十數年雷打不動的矜持,即便1914年戰爭歲月,虔誠的奧登無法親臨,但是南太平洋凋零的小紙花和軍人的眼淚足以告慰一切。生命的逝去並不是友誼的終結,伯恩哈德-馮-奧登用堅持詮釋了這一定義,可奧登死後,與謝爾曼的友誼與記憶又該由誰來承載?絢爛在1915年2月6日的福克蘭群島,奧登的亡靈又該由誰來撫慰?!歸根究底,弗裡德貝格的酒莊尚未打開市場,慘烈的帝國戰爭尚未勝利,大洋艦隊還未獲得海洋王座,瀟灑恣肆的基爾海校三劍客還未功成名就,奧登怎麼在這個緊要關頭離場!

    扶著冰冷的艙壁軟軟的坐靠在呂佐夫號戰巡指揮塔甲板上,揮手讓一臉關切的艦隊參謀核實消息,王海蒂眯著眼睛品味內心的翻江倒海。

    這並不是王海蒂第一次遭遇死亡,1894年海瑟薇的去世就曾讓他徬徨,可那種刻骨銘心是建立在回不去的過去,看不透的未來,帶著時空厚重感的痛;1914年赫爾戈蘭灣海戰與多格爾沙洲海戰曾讓王海蒂咬碎銀牙,可那種錐心刺骨是建立在裹尸布里年輕的容顏,辦公台上厚厚一疊陣亡通知書上,那是一種身為將軍不可承受的痛;1915年,奧登死了,那種情緒不同以往,因為奧登曾經是他的仇人,也是他二十年的知己。1897年在幾內亞灣魚雷訓練艦上的和解,1900年與英國人戴維-貝蒂在北京四九城穿街過巷,1902年寒冬婚禮前夜的至死方休,零散的畫面如同一幕蒼涼的影片在王海蒂的腦海裡重複播放,叫王海蒂艱於呼吸。

    謝絕了參謀官的好意,王海蒂堅持坐在冰涼的司令塔甲板上,絕不肯將自己置入司令官艙室那令人窒息的幽閉空間,試圖讓甲板上絲絲滲人的寒氣侵入自己的身體,好叫混亂的心緒重回理智。

    「我不僅是奧登的好朋友,還是封鎖艦隊的指揮官!」王海蒂攥著拳頭,咧開乾澀的嘴沙啞道:「副司令,布倫瑞克號還能挽救嗎?」

    「布倫瑞克號它太老了,水密結構不足以對抗水雷……」指揮失誤的蘇雄中將顯然慌了手腳,遲疑著不敢道出足以終結他軍事生涯的事實。

    事實上,自2月1日開始高爾察克和他的水雷戰隊幾乎每天深夜都會溜出赫爾辛基港,冒險在德國封鎖艦隊可能出現的海域佈雷。高爾察克的冒險成功了,2月6日12時21分,迫近希烏馬島海岸線進行炮擊的第四戰列艦隊不小心闖入僅有30餘枚水雷的俄國水雷場,布倫瑞克級老式戰列艦首艦布倫瑞克號觸雷沉沒,三百二十五名艦員陣亡。

    「1915年,我期待著的大洋決戰之年開篇居然如此慘痛……」王海蒂終於鬆開了他的拳頭,淡淡的釋懷下滿是爆裂的情緒:「蘇雄中將,政治風暴開始了!」

    ****

    福克蘭群島海戰消息已經闖進夏洛騰堡宮。一艘沙恩霍斯特級大型裝甲艦不至於讓德意志海軍一蹶不振,但是殘缺不全的東亞艦隊和凋零的海軍明日之星仍然叫帝國皇帝心潮低落。

    「陛下,波羅的海封鎖艦隊出事了……」帝國海軍大臣愛德華-馮-卡佩勒敲門走進皇帝的書房,不緊不慢道。

    「哦?」批閱文件的皇帝威廉右手一場,一星點墨汁甩到文件雪白的紙張上,異常妖豔刺眼。「是主力艦嗎?!」

    「不,只是一艘老式戰列艦。」皇帝言語中明顯帶上了顫音,對於大洋艦隊的感情溢於言表,反倒是作為海軍最高長官的卡佩勒臉上做作的沉痛和感傷還不如帝國神經質的皇帝來得真摯:「第四戰列艦隊的布倫瑞克號,12時21分,布倫瑞克號觸雷沉沒。」

    「封鎖作戰難免會有意外,就好像達達尼爾海峽戰役,協約國用艦炮和陸戰隊爆破的方式摧毀了賽得巴要塞大部分要塞炮,可協約國也丟了巨人號老式戰列艦和一艘輕巡洋艦。」皇帝終於鬆了一口氣了,重新拾起那份不再純白的文件批閱起來。

    「陛下,雖然布倫瑞克號沉沒是一件很不幸的事情,但是我們卻可以利用這件事消除海軍內部某些不受控制,總是試圖拿陛下的艦隊博取名聲的異端……」卡佩勒臉上那些惺惺作態盡數散了去,重新換上怎麼也掩飾不去的鬼魅笑容,圖窮匕見道:「比如說海蒂-西萊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6 19:56
第一部 二十年 第十二章 海軍政治風暴(二)


    「海蒂-西萊姆?」拿起來的鋼筆重新放了下去,皇帝並不抬頭,反手拾起從不離身的白手套,鬆弛的表情重新僵硬起來。

    威廉最早得知這個名字還是十數年前,1897年10月,曾經的寵臣提爾皮茨星夜將一份不到六千字,扉頁上標註「論戰列艦時代的非對稱作戰」,署名海蒂-西萊姆的論文遞給了他。

    平心而論,海蒂-西萊姆的論文相對於他十九歲的年齡足以令人驚豔。威廉知道年輕人所表述的並非泰奧菲勒-奧貝與拉烏爾-卡斯特的綠水海軍學派的繼承和變異,觀點雖然粗糙略顯稚嫩,但相對於馬漢的海權論更卻具有實際操作性。總之,這份論文有其應有的價值,卻並不合符皇帝的心理預期。他,威廉-馮-霍亨索倫,德意志帝國皇帝,霍亨索倫家的王者需要的是一支足以正面挑戰日不落帝國皇家海軍,足以為他的帝國從垂死的帝國主義手中獲得「陽光下的地盤」,絕不辜負德意志帝國大國地位的公海艦隊,這支艦隊應該有數不清的巨艦,林立的巨炮,而不是將資源浪費在前途未卜的全重裝戰列艦、完美巡洋艦、大而無當的飛艇、性能糟糕的潛艇和凡爾納式的能夠空投魚雷的飛行器

    不得不說,年輕人的觀點頗具煽動性,這無疑會給皇帝的大海軍計畫帶來難以預料的阻力。皇帝試圖壓制年輕人,提爾皮茨提前出手了,他用二級機密草草了結這段往事。

    1898年的國會撥款聽證會,提爾皮茨豪情萬丈之前正是年輕人的縱橫捭闔談笑風生,海蒂-西萊姆成為海軍英雄,成為帝國海軍大臣助手,皇帝對這一切不置可否,然而《第一次海軍擴軍法案》後海軍總部元帥與尉官的爭執不休傳到皇帝的耳中,皇帝終於有藉口將年輕人調離本土,讓他在遠東,在東普魯士,在東非浪跡天涯。

    1905年,無畏艦時代自英國人手中開啟,那時節提爾皮茨三番兩次拖延和阻止布倫瑞克級後續艦和普魯士級戰列艦造艦數量和工期,一次又一次揮霍威廉對他的信任和忍耐,直到英國人開工建造無畏號戰列艦,提爾皮茨圖窮匕見的揮舞著「英國威脅論」這大棒,皇帝才琢磨出一點味道:年輕人的觀點是對的,替他背黑鍋的提爾皮茨對於非對稱理論絕非無動於衷,而正是他,威廉-馮-霍亨索倫的堅持和一意孤行導致英國無畏艦開工時,大洋艦隊尚有大量取之無用棄之可惜的老式戰列艦擺在船台上。

    皇帝敏感而脆弱的神經被觸動了,作為政治家,他為提爾皮茨的無畏艦計畫一路綠燈,但是對於海蒂-西萊姆,偏激的皇帝卻執意要他趕出海軍。1914年,提爾皮茨幾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年輕人調回本土,皇帝措手不及,但是對於提爾皮茨的最後一絲眷顧也煙消雲散。

    「縱觀開戰以來所有海上行動都脫不開海蒂-西萊姆的影子。與其說提爾皮茨、英格諾爾和赫岑多夫元帥太過激進,總是妄圖用脆弱的海軍單獨解決一切,還不如說是海蒂-西萊姆的年少氣盛和目無軍紀。」愛德華-馮-卡佩勒上前一步,彎腰不失時機勸誡,言語和表情同幾分鐘之前的海軍內閣大臣喬治-馮-穆勒幾乎如出一轍。「說到底,海蒂-西萊姆只是個平民……」

    「也許……」皇帝終於從高聳的文件堆裡抬起頭,似笑非笑的望著大義凜然的卡佩勒。

    自卡佩勒接替提爾皮茨元帥的海軍大臣職位以來,卡佩勒就一直沒有掌握實權,大洋艦隊總司令英格諾爾對皇帝唯唯諾諾,但對於海軍大臣卡佩勒卻不理不睬,參謀長赫岑多夫那更是敢於挑戰提爾皮茨權威要求分享權力的牛人,即便多格爾沙洲海戰後海軍高層換了一茬,可無論是新上任的大洋艦隊司令舍爾還是艦隊總參謀長雨果-馮-波爾都對卡佩勒的指令興致缺缺,高高在上的海軍大臣被一群年輕人不動聲色的架空。

    皇帝威廉未必看不穿卡佩勒的反攻倒算,不過,顯然他們在打壓不怎麼聽從號令的海蒂-西萊姆這一點上有著共同的話題。須知道海蒂-西萊姆功勞簿每增加一筆,仕途上每進一步都是對他莫大的羞辱,而這一點是驕傲的德皇威廉不能承受的。數次平緩的呼吸後,皇帝終於開口了:

    「西萊姆可以接替古斯塔夫-巴赫曼中將的職務!」

    ****

    「1915年2月,帝國的速戰速決遙遙無期,德意志一步步陷入持久戰這泥淖:英法聯軍在西線攻勢如虹,努瓦榮突出部岌岌可危;英法海陸軍在達達尼爾海峽發動聲勢浩大的登陸戰,衰弱的奧斯曼帝國水雷戰還能堅持多久還未可知;儘管帝國陸軍東線攻勢如虹,但是盟友奧匈帝國陸軍的表現仍舊糟糕,大洋艦隊的表現倒是讓人眼前一亮,但海軍畢竟家底薄弱,丟了兩艘主力艦的多格爾沙洲海戰歸根究底還是一場慘勝,根據《柏林紀事報》的報導,海軍昨天還在波羅的海芬蘭灣丟了一艘老式戰列艦。」

    1915年2月,兩線作戰的德意志陸軍與陷入海軍政治風暴的大洋艦隊雙雙進入艱難的時期,與此同時,德國國會第一大黨——社-會-民-主-黨分裂了,所謂的修正主義派和正統馬克思主義者隱約有了分道揚鑣的趨勢。卡爾-李卜克一如既往的惺惺作態,高呼反對戰爭;熱情消退的社會民主黨核心人物奧托-呂勒按懷鬼胎的加入進來,發表了題為《致同志們的信》,要求社會民主黨放棄停止黨派鬥爭,「發起爭取和平的戰鬥」。愛德華-伯恩施坦,卡爾-考茨基和黨魁胡戈-哈澤更是在《萊比錫**》上撰文,指責軍事統帥部錯誤的發動了針對西線英法的戰爭,德國人的主要敵人應該是俄國,是罪惡的沙皇制度。

    也許文字遊戲和自相矛盾歷來是社會民主黨人的傳統,因為一時頭腦發熱「放棄國會權利」的議員們似乎忘卻了戰前他們比深受軍國主義影響的容克貴族還要熾烈的戰爭吶喊;議員們似乎忘卻了8月4日的國會投票,僅有的也是唯一的議題就是是否將國會的權利交給軍隊,應對英國宣戰後的歐洲戰爭;議員們似乎忘卻了,正是在他們的投票支持下,那項如今匆忙改口稱呼「該死」的國會議案獲得全票通過!

    2月7日夜,寒風在基爾港舊區工業化時代重複單調的廠房和破敗的洋灰樓間穿梭而過。靠近碼頭的一棟老舊的洋灰小樓燈火闌珊人影憧憧,隔著厚厚的門板和幽森黑漆的樓道,來自柏林的大人物——奧托-呂勒慷慨激昂的演講聲傾瀉出來,繼而被樓外肆虐的寒冬撕扯得零零亂亂。

    1915年戰爭如火如荼,除了波羅的海封鎖艦隊的陰霾,德意志報紙上勝利的消息長篇累牘。應邀參加演講的石勒蘇益格-赫爾斯泰因州社會民主黨地方官員和工會頭目剛剛坐定,被凍僵的糙臉尚未紅潤起來,旋即被社-會-民-主-黨核心人物奧托-呂勒的異端言辭震驚了。

    「同志們,出於愛國主義與人道主義的考量,社-會-民-主-黨在1914年8月4日的國會上做出終止黨-派-斗-爭的決定,將一切權利交給軍隊。然而,這場戰爭從來就不是一場防禦性質的戰爭,更不是一場僅僅旨在拯救俄國,推翻沙皇制度的戰爭,它過去是、現在仍然是一場具有帝國主義目的的征服戰爭。帝國政府掩蓋和贊成併吞主義者的運動,讓這種虛偽的自由強加給比利時或是俄國人。同志們,那些被承諾得到解放的人民現在正受到奴役和剝削,民族自決受到無情的嘲弄,因此,我們應該拿回屬於國會的權利,拒絕戰爭,要求和平!」

    「拒絕戰爭,要求和平?!」坐在偏僻角落的基爾老碼頭,石勒蘇益格-赫爾斯泰因州工會頭目布朗特站了起來,冷笑著詰問道:「好吧,呂勒同志,既然您反對戰爭,認為這場戰爭德國一方是非正義的、反人類的,那為何不在戰前,又或者是8月4日的國會表決之前提出?如果德意志發動的是一場旨在剝削其他民族的戰爭,那麼協約國的浴血奮戰也許正是為瞭解放我們這些精通馬克思主義理論,無時無刻都在為全人類而患得患失的無產階級精英!須知道不久之前,我們的盧約-勃倫塔同志訪問意大利,帶回來的消息是俄國同志列寧批判我們的在戰爭中的愛國表現和不忠於階級鬥爭,卡爾-李卜林同志反對兼併領土和帝國主義觀念也被批判為『機會主義』與『實用主義』,因為這種吞併『有害於德國的利益』!」

    作為一名在碼頭流浪了多年的老工人,布朗特目睹了太多的辛酸和見不得人,他深切的意識到工人階級正遭受的壓迫,這個群體迫切需要維護自己的權益。然而,布朗特也是普魯士王國的退役軍人,他為這個年輕的德意志帝國的統一拋頭顱灑熱血,他深切知道在弱肉強食的工業時代,德意志從諸侯林立到完整統一,從經濟凋敝到世界第二工業強國經歷了多少坎坷和波折。奧托-呂勒悠然自得的享用他口誅筆伐的反動派和侵略者帶來的福利和安全保障,享受帝國政府的津貼和國會議員的待遇,過著高人一等的生活,卻動輒用簡單的侵略、非正義來否定一代人的熱血和犧牲。也許,國-際-主-義與社-會-主-義在這些人的眼睛裡只不過是一種權宜之計,他們更看重的是權利!

    「呂勒同志,如果不是前線數百萬將士的浴血奮戰,站在全人類立場觀察世界的您、『拒絕戰爭,要求和平』的您恐怕再也沒有機會悲天憫人,因為您將遭受比利時或者是俄國的解放,又或是奴役和剝削!」布朗特辛辣的冷嘲熱諷博得一片掌聲,讓呂勒的演講無法繼續。也許這個世界真的有解放全人類的仁人鬥士,但那必將是民族主義和國家主義消亡的年代,它絕不是1915年的德國!

    演講剛起了個頭便無疾而終,華麗的崇高還未渲染烘托便轉化成一地雞毛,相伴的是不斷退場的國-家-社-會-主-義-者。布朗特混跡在離場的人群中,眉頭緊鎖。

    儘管嚴厲駁斥了呂勒不切實際的觀點,但是這種純國-際-主-義反戰思想在越來越有市場也是不爭的事實,作為地方工會頭目,布朗特所能做的並不多。開戰以來竭力讚揚海軍的柏林報紙首次揭露海軍失利的消息,而對此事負有直接指揮責任的就是他認識的年輕人——海軍不敗的阿瑞斯海蒂-西萊姆,這其中的魍魎魑魅局外的布朗特著實無法看透。

    「風暴就要來了,西萊姆,你可一定要堅持住!」

    【註釋】

    1.這段並非夏雨杜撰的,德-國-共-產-黨的前身的的確確在1915年喊出這樣振聾發聵的話,也許諾貝爾**應該頒發給這些「鬥士」。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6 19:56
第一部 二十年 第十二章 海軍政治風暴(三)

    出於戰爭宣傳的需要,帝國媒體絕少報告前線失利的消息,在柏林地區頗具影響力的《柏林紀事報》2月7日一則布倫瑞克號觸雷沉沒的消息著實震驚了不少人,須知道這支艦隊由海軍不敗的阿瑞斯海蒂-西萊姆中將指揮!

    蓄力以久的人事更迭在紛擾聲中醞釀成席捲德意志的海軍政治風暴,策劃許久的陰謀、發力後的僵持、還未可知的妥協在柏林威廉大街的首相辦公室、巴黎廣場的阿德隆酒店(hoteladlon)、柏林廣場大酒店(hotelesplanade)和海軍總部落寞破舊的辦公室裡上演。

    2月8日,從基爾基地開過來的運輸艦攜帶的不僅有波羅的海封鎖艦隊的物資補給,還有柏林街頭流傳著的駭人聽聞的舊聞——由於海蒂-西萊姆中將的指揮失誤,布倫瑞克號戰列艦不幸沉沒,海蒂-西萊姆必須對三百多名海軍將士負責。

    布倫瑞克沉沒,袍澤的死亡已經讓封鎖艦隊黯然神傷,而別有用心的謠言更是讓前線官兵群情激奮。平民家的水兵,貴族出身的下級軍官,經歷多格爾沙洲海戰的老兵都還記得西萊姆將軍開戰之初的奮不顧身,這才有了潛艇伏擊戰勝利;還記得斯特拉斯堡號輕巡沉沒後,西萊姆將軍在美因茨號甲板上的徘徊成傷;還記得多格爾沙洲海戰,西萊姆將軍義無反顧的率領三艘主力艦直面戴維-貝蒂的八艘主力艦絞殺;還記得多格爾沙洲海戰後,塞德立茨號戰巡司令官室日夜不息的燈光和疲倦;還記得波羅的海封鎖行動,西萊姆將軍大口吞下的鎮靜藥。

    將軍已經盡力了,他不僅是波羅的海封鎖艦隊的指揮官,還是第一偵查艦隊司令,作為不多的德意志海軍戰略專家,將軍還得經常參加海軍總部召開的會議,繁重的事物讓海軍不敗的阿瑞斯分身乏數。布倫瑞克號慘劇無論如何也算不到將軍的頭上,須知道司令官2月2日離開之前還反覆強調艦隊不得採取任何冒險行動,只是臨時接替指揮的副司令威廉-蘇雄將這一切搞砸了!

    無論水兵如何強調,他們終究影響不到龐然大物式的海軍部。2月9日,面對海軍大臣卡佩勒與海軍內閣大臣穆勒的非議,海軍總參謀部終於採取行動:針對大艦隊近期的蠢蠢欲動,海軍決定將波羅的海封鎖艦隊四艘國王級戰列艦調回北海,接替第五戰列艦分隊的是第五偵查艦隊四艘維多利亞路易斯級老式巡洋艦(維多利亞路易斯、柏林赫塔、維娜塔、漢薩);正在波羅的海訓練的第一偵查艦隊三艘戰巡(德意志、塞德立茨、毛奇號)航海訓練計畫得到保留,但是時間大大縮短;呂佐夫號與德弗林格爾號戰巡將繼續留在波羅的海,直到第二戰列艦分艦隊第三分隊普魯士號、黑森號和博美拉尼亞從北海增援過來。

    最讓皇帝威廉期待的內容並沒有出現,威廉-蘇雄的封鎖艦隊副司令和第四戰列艦隊司令職務被取消,王海蒂封鎖艦隊司令官職務被撤銷,暫時代理司令一職,等待海軍部派出的事故調查小組。

    夜並不深沉,海浪把呂佐夫號戰巡輕輕搖曳。幾艘驅逐艦在如墨的夜色中四處巡視,探照燈將附近的海面照的蒼白一片。

    奧登的死亡對於王海蒂的衝擊始終沒有散去,身處翻江倒海的政治漩渦,白晝尚有封鎖艦隊的繁重事務和戰情可以應付,而靜謐的夜則成為無休止的煎熬。1897年基爾海軍學院畢業夜的狂歡、奧登為謝爾曼的放肆的嚎啕歷歷在目,而耳畔卻始終縈繞著蘇雄淺薄的言語:「司令官,很遺憾,奧登上校在福克蘭群島壯烈殉國!」

    壯烈殉國,這是宅男王海蒂在前世無論如何也想像不到,理解不了的詞彙,卻不想在1915年的波羅的海,他卻將這份被天朝電視劇拍爛了,侮辱了的偽崇高深味,刻骨銘心。奧登並非沒有父母,他甚至已經結婚生子,只是一句單純為了國家民族的未來,為了容克軍人的榮耀和傳統,為了虛幻的戰爭目標便足以讓他奮不顧身。德意志,這個固執的發動了三次歐洲戰爭並且三度崛起的民族究竟是怎樣的存在,究竟是這個民族太過堅韌還是和平時代的他王海蒂早已虛度了年華,消解了堅持,忘卻了責任?!

    一口氣吞下數片安眠藥,這幾日不曾有的惺忪睡意仍舊無疑無蹤,在壓抑寂寥的司令官艙室轉悠幾圈,無論是辦公桌上完成一半的《海軍基地政策與艦隊》論文還是艙壁上標註了戴維-貝蒂第一戰巡艦隊每一次戰鬥巡航位置的海圖都不能分散王海蒂的注意力。

    帶著熬紅了的雙眼、憔悴的身形,宅男推門走出艙室,波羅的海寒冬的冷夜撲面而來。

    「司令官!」執勤的上士抬起揉搓呵氣的手,竭力將身體繃緊,乾淨利落的行了一個軍禮。水兵知道他們受人尊敬的司令官正遭受喪友之痛和在他們看來幾乎是無理取鬧的撤職雙重打擊。淳樸的水兵不知道該如何來安慰疲倦的司令官,只能向將軍展現自己最好的軍姿。

    「原來是貝格,從前的馮-德-坦恩號損管兵,如今的呂佐夫號損管副隊長。」

    永遠不要在自己的手下面前表現頹廢的一面,軍人的脆弱可以留給自己,當走出封閉的自我空間,你便不再是自我,而是掌握一個團隊、一條戰艦,甚至是對一支艦隊成千上萬的將士存在負有責任的指揮官,而是信仰鐵血永不言敗的德意志海軍軍官。這是王海蒂在基爾海軍學院學到的知識,宅男勉強擠出一絲微笑,拍了拍上士的肩膀戲謔道:

    「前幾天還在詰問我的總參謀官辛格萊爾,因為不知道他把我的馮-德-坦恩號老兵弄到哪條船上去了,結果辛格萊爾告訴我所有人都在我的新旗艦呂佐夫號戰巡上,這才知道我已經很久沒走出司令官室,就連皮猴子哈貝都已經晉陞成為海軍上士了!」

    「將軍,您還記得我?!」年輕的哈貝一臉驚喜,別過臉,眼睛裡閃爍著某種晶瑩的液體。

    「怎麼不記得……」鬍子拉碴的王海蒂抬頭望瞭望芬蘭灣那一輪微涼的薄月,悻悻道:「也許我不能完整記憶偵查艦隊所有的水兵,但是布呂歇爾號與馮-德-坦恩號每一位浴血奮戰後倖存的將士都值得我銘記。」

    「將軍,我原以為您會將我們視作懦夫。」水兵暴露在冰點以下的空氣中凍裂的雙手幾乎找不到可以稍稍駐足的地方,張皇著語無倫次道:「多格爾沙洲海戰,馮-德-坦恩傾覆在即,我和我的戰友帶著防毒面具跳下趕來救援的驅逐艦,游過冰冷的北海,在駕駛艙找著了老艦長哈恩。艦長決心與艦同沉,而我們卻像懦夫一般逃離戰艦。」

    「與艦同沉,那是艦長最高的榮譽!」望著一臉羞愧的水兵,王海蒂突然明白了一些事情,對今生的水兵也是對前世的宅男解脫道:「死亡從來就不是軍人的終點,因為還有你哈貝,還有我西萊姆去繼承逝者的遺志,不是嗎?」

    邁開沉重的羈絆的步伐,沿著平甲板船舷前行,哈貝年輕稚嫩的聲音自身後傳遞過來,刺破這蒼茫的夜色和冰涼的月光,那麼真誠,那樣年輕。「將軍,一定要堅持住,您是海軍的希望!我們都期待在您的麾下縱橫七海征戰大洋,獲取一次又一次的榮耀!」

    「哈貝上士,1915年北海巔峰之戰必將上演,戰爭即將來臨,北大西洋王座必將決出真正的主人!至於霍亨索倫家族的王,德意志的皇帝,他並不能阻擋我!」呼吸波羅的海滲人的寒氣,王海蒂握緊拳頭,篤定道:「哈貝,我向你保證!」

    ****

    柏林紀事報引爆了海軍風暴,海軍大臣愛德華-馮-卡佩勒、海軍內閣大臣喬治-馮-穆勒在最近一次海軍會議上嚴厲批評了波羅的海封鎖艦隊司令王海蒂的瀆職行為,主張撤銷王海蒂與威廉-蘇雄的艦隊指揮官職務,暫領波羅的海封鎖艦隊司令官一職,並且派出事故調查小組。在隨後的小範圍高層內部會議上,卡佩勒以退為進,主張將王海蒂調任由古斯塔夫-巴赫曼中將擔任的北海基地指揮官職務,古斯塔夫-巴赫曼調任海軍總參謀部副總參謀長。

    卡佩勒和穆爾顯然小看了王海蒂在海軍內部和民間的影響力。在威廉港和基爾港,水兵議論紛紛,中下層海軍軍官;除了與提爾皮茨有些齷齪的波羅的海艦隊司令、普魯士親王威廉-海因裡希上將謹慎的保持中立,大洋艦隊一線指揮官與海軍大臣卡佩勒的貌合神離被擺上檯面,海軍總參謀部對於海軍大臣不斷越權干涉參謀部事物積累的不滿情緒被引爆。作為海軍大臣的下屬,大洋艦隊總司令萊茵哈德-舍爾、副司令弗朗茨-馮-希佩爾,第一戰列艦隊司令施密特,甚至是與王海蒂交情一般的第二戰列艦隊司令馬維紛紛充當睜眼瞎,無視躲在幕後的皇帝威廉,將各種危言聳聽的書信送去夏洛騰堡宮;海軍總參謀部將卡佩勒的指令強硬的頂了回去,保守的雨果-馮-波爾難得展示了他窩裡橫的一面,勉強同意撤銷王海蒂波羅的海封鎖艦隊的職務和派出海軍事故調查小組,而且選派調查小組成員的權利牢牢握在手中。

    風暴的波瀾漸漸從海軍內部擴散出去,陸軍謹慎的表示反對,因為海軍找不出魯登道夫口中「比海蒂-西萊姆將軍更加膽大和富於進取心的海軍指揮官」,而無論1915年的東線戰役亦或是隨後開展的西線具有決定性的戰役都需要海軍有力的策應和保護。在法蘭克福,沉迷於研究的大學教授們陸續撰文,用感性的文字祭奠布倫瑞克號;在但澤,在石赫州,紅了眼睛的年輕人掀起新一輪參軍熱潮,決心將可惡的北極熊捅爛;在柏林,不知情的市民捧著親手採摘來的無名小花和自己製作的小紙花,在巴黎廣場、在夏洛騰堡宮外的國王大道宮殿廣場祭奠陣亡的三百二十五名德意志水兵。

    愈發熟絡的海軍軍歌越過夏洛騰堡宮厚厚的宮牆,穿過由皇宮衛士把守的書房,悄無聲息的迴蕩在威廉的耳際。威廉穿上傳承了幾個世紀的盔甲,腰間別著一把從不嗜血的寶劍,指了指辦公桌上厚厚一疊書信,怏怏不快道:「貝特曼,我的首相,連你也要背叛夏洛騰堡,背叛我威廉-霍亨索倫?」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6 19:57
第一部 二十年 第十二章 海軍政治風暴(四)


    2月,蘇格蘭北部風高浪急大霧瀰漫,大大小小的冰山順著奧克尼群島與設德蘭群島一百海里的豁口順流而下,不時自正在這一海域巡邏的埃德加級與新月級防護巡洋艦瞭望員望遠鏡鏡筒中一閃而過。作為皇家海軍在設德蘭海域唯一的存在,達德利-德-謝爾少將的第十巡洋艦隊僅有數艘老舊艦齡超過20年的新月級和埃德加級防護巡洋艦,大海撈針般的臨檢為德國運送軍火和戰略物資的走私船。

    設德蘭群島南部的大艦隊錨地斯卡帕灣稍顯冷清。熟悉的大膽、無敵、瑪麗女王和雷神號戰艦早已葬身冰冷的北海,規模龐大的前無畏艦艦隊因為丘吉爾的召喚,義無反顧的開進狹窄的達達尼爾海峽,新加入大艦隊的兩艘伊麗莎白女王級快速戰列艦在錨地稍稍駐足,旋即又被送回造船廠返修。如今,僅剩下二十五艘主力艦與幾支裝巡艦隊的斯卡帕灣空空蕩蕩。

    「以公海艦隊保護神自居的德意志皇帝試圖打壓他們最好的海軍戰略家……」第一戰巡艦隊副司令蘭帕德扶著獅號戰巡的船舷,緊了緊裹在身上的棉質軍衣糾結道:「究竟是神經質的皇帝偏激的毛病發作,還是多格爾沙洲海戰式的戰前欺騙?2月的德國海軍當真如一團迷霧!」

    「打壓西萊姆?誰有這個實力?!」戴維-貝蒂哼了一聲,冷笑道:「就算德國的皇帝頭腦發熱,他的將軍和貴族也不會答應的。蘭帕德,與其關心柏林紛擾的鬧劇,還不如思考既能夠發揮伊麗莎白號與厭戰號火力和防禦力,又能規避女王級航速弱點的海上戰術。」

    2月的北海戰鬥巡航,第一戰巡艦隊尷尬的發現設計航速超過25節的伊麗莎白女王級快速戰列艦在實戰中至多只能跑出24節。第一戰巡艦隊普遍航速都在25節以上,女王級戰列艦雖然實力強悍,卻也會拖累戰巡艦隊賴以為生的航速。

    「伊麗莎白號與厭戰號已經返廠交給技術人員檢測和改進了。」蘭帕德最近一段時間一直在朴茨茅斯和達文波特造船廠之間來回奔波,督促造船廠完善女王級鍋爐設計,對於女王級改裝進度可謂是瞭如指掌:「最遲在三月初,這兩艘主力艦將重回第一戰巡艦隊編制。」

    「看來那兩艘女王級服役時間要拖後了……」戴維-貝蒂撇過頭,看了看被海霧籠罩著的波羅的海,帶著些許複雜的情緒道:「日德蘭海岸線戰鬥巡航計畫延後吧,直到女王級改裝工作完成……」

    ****

    「西萊姆可是您親手挑選的海軍靈魂人物……」前大洋艦隊總司令弗裡德里希-馮-英格諾爾撫了撫戴在頭上的鴨舌帽,與遛狗的阿爾弗雷德-馮-提爾皮茨漫步在慕尼黑伊本豪森街頭,耳畔滿是巴伐利亞民眾對布倫瑞克號沉沒和海蒂-西萊姆將軍的看法。

    2月8日,海軍政治風暴已經擴散開來,帝國海軍協會的專業性報紙《海軍年鑑》刊登了沃爾夫岡-魏格納撰寫的論文,詳細分析了十數年的帝國海軍軍備競賽與1914年8月4日開始德國獲得一系列海上的勝利的深層次原因,話裡話外無不是對年輕人的歌功,金融性的《法蘭克福時報》頭版頭條居然是法蘭克福大學金融教授撰寫的《疲倦的海軍戰神》,指出應該負責的是威廉-蘇雄中將。與此同時,《柏林紀事報》和《柏林日報》對布倫瑞克號的沉沒窮追不捨,卡佩勒和穆勒將軍的語氣愈發強硬。

    被迫辭職閒賦在家的英格諾爾元帥輕易看出大洋艦隊正在經歷一種深層次的,前途未卜的嬗變:「皇帝在磨刀霍霍,元帥,您似乎一點兒也不擔心……」

    「沒什麼好擔心的!威廉陛下並不能阻止年輕人的蒸蒸日上的態勢,甚至還會丟掉不少棋子。」牧羊犬在街角歡快的跳躍,蒼老的提爾皮茨小心翼翼的把住韁繩,仰起頭哈哈一笑道:「海軍政治風暴,威廉陛下不是贏家,卡佩勒和穆勒也不是,所謂的『提爾皮茨派』更不是,真正的贏家只有德意志!」

    ****

    「陛下,海蒂-西萊姆是個天才,他是海軍征戰大洋至關重要的人物,就連驕傲的英國海軍人也承認他是與戴維-貝蒂比肩的存在!」

    2月8日,柏林的黃昏,夏洛騰堡宮外滿是海軍軍歌,我們要出征英格蘭的豪情和隱藏在雄渾音樂中的悲壯即便是皇帝的憤怒也無法抵消。

    書房裡的爭吵和破碎聲讓威廉的侍從官喬治-菲利普-泰勒曼心驚肉跳,提爾皮茨餽贈的一級鐵十字勛章跟隨它的主人猶自在威廉的書房門前晃悠,卻遲遲不敢推門過問大人物的政治。自開戰以來,皇帝的精神狀態並不好,時而莫名的亢奮和自大,時而不自覺的自卑和低落。平民首相貝特曼並不是性格強硬的之人,否則貝特曼也不會將他的首相職務保留至今,然而不可思議的2月,貝特曼先生似乎也失去慣有的理智,憤怒和氣勢洶洶。

    書房內一片狼藉,奢華昂貴的波斯地毯上橫躺著亟待批閱的文件、皇帝珍愛的書籍、從不離身的白色手套和那把不曾沾惹血腥的寶劍。首相貝特曼臉上帶著氣急敗壞的紅暈,拼著氣勢款款而談。皇帝背過身,呼吸沉重地凝望掛在牆壁上的霍亨索倫家族祖輩的半身油畫像。

    「帝國宣傳機器之所以將海蒂-西萊姆中將作為宣傳重心,非是他在海軍屆積攢的人緣,非是提爾皮茨、英格諾爾和赫岑多夫三位元帥的賞識,而是這個年輕人能夠帶領德意志海軍獲得勝利。十數年的海軍軍備競賽已經證明了年輕人的戰略眼光,開戰以來一系列水面戰事的勝利更是將他的精準的預判、勇氣與智慧和果敢與責任心展現的淋漓盡致。如今帝國上下將海蒂-西萊姆視作海軍的關鍵人物,協約國將他列上黑名單,中立國的政客和媒體更是將他與戴維-貝蒂的戰爭渲染成中世紀騎士的最後之戰,這個時間點將海蒂-西萊姆調離一線不僅是對帝國人才最大的浪費,對德國民心士氣最大的打擊,更是對決定國家和民族命運的戰爭最無趣的褻瀆!」

    「貝特曼,大洋艦隊是我威廉-馮-霍亨索倫的艦隊。既然我討厭那個令人憎惡的年輕人,那他就不應該留在大洋艦隊!」皇帝轉過身來,眼神銳利如刀,似是要將平民出身、普魯士官僚與教師結合的貝特曼-霍爾維希和遠在波羅的海的海蒂-西萊姆撕碎。

    「陛下!陸軍在反對,平民在反對,海軍的聲音更加激烈!」被廣泛認定昏庸無能的貝特曼首相無視皇帝的色厲內荏,執著道:「撤銷蘇雄中將的職務就足夠了,該是政治風暴結束的時候了!」

    書房內的激辯戛然而止,泰勒曼終於送了一口氣,因為他聽見了他期盼的台階。

    「好吧,首相,如你所願!」

    ****

    2月10日,芬蘭灣。

    漫長而艱難的航行後,由帝國海軍總部和總參謀部抽調的精兵強將組成的布倫瑞克號觸雷沉沒事故調查小組終於抵達波羅的海封鎖艦隊,靠幫後跌跌撞撞的爬上旗艦呂佐夫號戰巡。

    當老邁的運輸艦緩緩靠近封鎖艦隊時,沒有紛飛的鮮花,沒有水兵的掌聲,更沒有飄飛的彩旗,整支艦隊似乎都陷入可怕的沉寂,而這種壓抑再壓抑的寂滅中包含的驚濤拍岸般的偉力,即便是從未親臨前線直面死亡的海軍部文職官員也能深味。

    實際上,自調查小組一眾官員搭乘運輸艦時就已經深刻的體悟到這種赤裸裸的、近乎擺在明面的敵視。運輸艦艦長遲遲不來安排這些手持尚方寶劍的海軍部大人物,然而悻悻將所有精力放在調配物資上。好不容易等到了運輸艦《》,副艦長冷笑著將一幫文職軍官領進空氣最是污濁,聲音最是嘈雜的艙室,須知道調查小組絕大部分都是文職官員,玩弄筆桿的能力是有的,但是面對蒼茫的大海,再多的犀利言語和指鹿為馬也無濟於事,於是除了一臉軍人悍勇的調查小組組長,其他人趴在船舷吐得昏天暗地。

    文官們打定決心將他們看到的、所經歷的一切寫進調查報告中,他們迫不及待的想要詰問海蒂-西萊姆,要求他做出合理的解釋。調查小組登船了,他們氣勢洶洶殺氣騰騰,但是剛踏足標準排水量3萬餘噸、槍炮林立的巨艦,旋即被縈繞在整支艦隊上空近乎凝固的空氣、蕭瑟肅殺的氣場和水兵陰沉的黑臉驚嚇,欽差大臣們禁不住縮起了腦袋,唯恐有頭腦發熱的水兵當面朝他們打黑槍。

    「我是……」調查小組組長尚未完成自我介紹,負責靠幫的哈貝上士像是躲瘟疫一般彈開了,凌厲的解開運輸艦交通艇的纜繩,不輕不願的回了一個軍禮,那些敷衍和不耐煩全都寫在臉上。

    「沒什麼可介紹的,您是柏林來的大人物,而我只是西萊姆將軍手下的一名損管兵!」

    「哈貝上士,你誤會了,他可不是什麼大人物……」王海蒂走了過來,讓開調查小組組長標準的軍禮,與對方熊抱在一起。「別來無恙,埃裡希-雷德爾!」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6 19:57
第一部 二十年 第十二章 海軍政治風暴(五)


    「帝國海軍大臣的突然發難引爆了政治風暴,不僅海軍參謀部疲於應對,大洋艦隊也人心浮動,訓練和戰備工作幾乎一團糟,而此時,北海對岸的英國佬卻不斷添船加炮,你的老朋友戴維-貝蒂獲得兩艘快速戰列艦後迫不及待的恢復戰巡艦隊戰鬥巡航。」王海蒂將老朋友迎進他的司令官室,濃稠的咖啡還末端上來,埃裡希-雷德爾便開口勸慰道:「我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要知道堅固的堡壘總是從內部被攻破,要知道我們參與的是一場事關百年國運的戰爭!西萊姆,在我出發之前,首相貝特曼-霍爾維希和總參謀長波爾來找過我,他們向我保證能夠結束海軍政治風暴!」

    「結束?」王海蒂擱下咖啡杯,從半掩的櫃子裡摸索一封仍帶有墨香的書信,搖搖頭桀驁道:「不,這只是一個開始!」

    雷德爾接過那份書信,粗略一掃便已經變了臉色,抽出紙張,身形更是劇烈一晃,

    「辭職信?!西萊姆,戰爭時期,無論是海軍大臣卡佩勒還是海軍內閣大臣穆勒,又或是皇帝陛下都不能動搖你在海軍的地位,既然首相和參謀長承諾挽回一切,為何還要惺惺作態的以退為進?!」雷德爾忍不住將辭職信揉成一團,扔進艙室暗黑的角落,怒火中燒道:「既然德意志這片瑰麗的土地造就了你,易北河的河水和洪堡先生的遺澤培養了你,你就有責任和義務守護這個國家民族,守護這片土地和它的人民!將事態擴大化,這是對海軍的犯罪,對民族的犯罪,你這是變相的叛國!」

    「可我需要排除一切干擾!」老朋友不留情面的責問讓王海蒂心底也生出一絲惱意,疾走幾步,拉開半掩的櫃門,宅男慍怒道:「一艘無畏級,三艘柏勒羅豐級,三艘聖文森特級,一艘海王星級,兩艘巨人級,三艘獵戶座級,三艘英王喬治五世級,四艘鐵公爵級,兩艘伊麗莎白女王級戰列艦,兩艘無敵級,兩艘獅級,一艘虎級戰巡,2月,斯卡帕灣大艦隊隨時能夠動用的主力艦有27艘,福克蘭群島海戰後,英國人必然將南大西洋上的不倦級戰巡抽調回本土以充實戰巡艦隊,最遲三月底,大艦隊主力艦數量將會達到驚人的28-29艘!1915年下半年至1916年,英國人還將陸續獲得三艘女王級戰列艦,五艘復仇級戰列艦,一艘加拿大號戰列艦和三艘聲望級戰巡,更別提地中海艦隊的阿金庫爾號和愛爾蘭號戰列艦,那時候皇家海軍主力艦數量將是可怖的41艘。而我們呢,只有17艘戰列艦和5艘戰巡,1917年之前,大洋艦隊最多只能獲得兩艘巴伐利亞級戰列艦和一艘德弗林格爾級戰巡,德英主力艦數量是41:25!也許我們可以期待三艘馬肯森級和剩餘兩艘巴伐利亞級,但是它們的完工日期最快也得1917年,而那時間,也許英國人的胡德級和納爾遜級都已經建成服役!」

    猶抱琵琶的櫃門被扯開了,三層檔案櫃擺滿了文件,也不乏成堆的、觸目驚心的鎮定藥物和安眠藥。埃裡希-雷德爾抬起手試圖做點什麼,隨即頹唐的垂下手,無可奈何的選擇沉默。不敗的阿瑞斯,誰都希望建功立業名垂前世,誰都希夷戰神的稱號,誰都認為海蒂-西萊姆是上帝與戰爭的寵兒,可又有幾個人知道榮耀背後秘不示人的濫觴!

    「1914年11月正是德英海軍軍備競賽以來皇家海軍最虛弱的一段時間,在英格諾爾與赫岑多夫將軍的運作下,海軍撇開皇帝與海軍大臣冒險發動了一場旨在圍點打援吃掉大艦隊一部,甚至是重創大艦隊的特拉法爾加式的決戰,可惜功敗垂成。1915年,達達尼爾海峽戰役牽制了英國人絕大部分精力,讓兩艘主力艦在地中海動彈不得;伊麗莎白女王級戰列艦剛剛完工,距離服役形成戰鬥力尚有一段時間;福克蘭群島海戰讓施佩伯爵的東亞艦隊元氣大傷,可畢竟還能牽制一至兩艘英國戰巡,即便回援本土的不倦級日夜兼程,畢竟還需近一個月的時間。雷德爾,這是一個機會,大洋艦隊打碎英國人遠程封鎖最後一次機會!它幾乎失不再來!」

    ****

    2月18日,柏林。

    清晨,柏林街頭紛紛揚揚飄起了小雪花,柏林電力公司的員工循著足以令人眼花繚亂的電路線清理冰凌,市政工人忙著清掃威廉大街路面的積雪,而黑色的海軍軍車順著工人清掃出來的道路緩緩駛進夏洛騰堡宮。

    布倫瑞克觸雷沉沒事故調查小組的報告正擺在皇帝的案頭。毫無意外,由海蒂-西萊姆老朋友埃裡希-雷德爾撰寫的調查報告字裡行間滿是對海軍不敗的阿瑞斯的歌功頌德。事務繁重的皇帝無暇仔細瀏覽花團錦簇的調查報告,真正令他唸唸不忘的是附在調查報告結尾的書信。

    「來自柏林的非議並非空穴來風,既然有人認為我不再適合為帝國服務,而我也不是那種迷戀權力戀棧不去的人,那麼,我,海蒂-西萊姆,前第一偵查艦隊司令官,帝國海軍中將不得不忍痛放棄一切職務和榮耀,返回老家基爾。大洋艦隊萬歲,德意志帝國萬歲,威廉陛下萬歲!」

    據說曾拒絕過柏林大學哲學專業錄取通知書,毅然決然的選擇基爾海軍學院的海軍戰略家海蒂-西萊姆草就的辭職報告依然那麼柔錯婉媚,然而疏淡的筆墨中無不是一種鋒芒凌厲,不動聲色的將皇帝逼退至歷史的牆角。

    「西萊姆!」重新擺設的清國花瓶再度被摔碎了,在侍從官喬治-菲利普-泰勒曼踏足書房之前,威廉的咆哮和憤怒響徹夏洛騰堡宮:「上帝,這個該死的基爾漁夫家雜碎居然拒絕了皇帝的低聲下氣,他居然妄圖讓霍亨索倫家族的王狠狠地抽自己耳光!他,他可真是威廉時代的閔采爾!」

    受制於良好的教育,皇帝罵不出太粗鄙的言辭,可將平民出身桀驁不馴的海蒂-西萊姆比作閔采爾,足見皇帝內心的憤怒,須知道閔采爾是德意志農民戰爭領袖,1525年領導農民、平民與礦工起義!

    泰勒曼終究還是推門進來了,選擇毫不起眼的角落一聲不吭。皇帝似乎並沒有注意到他的侍從官,繼續失態的在書桌旁轉悠,良久才稍稍平復心情。

    「侍從官,我是德意志帝國的主人,對不對?」冷靜下來的皇帝盯著泰勒曼胸前的一級鐵十字勛章,沉聲問道。

    ****

    2月10日,芬蘭灣,呂佐夫號戰巡司令官室。

    王海蒂的獨白仍在繼續,雷德爾的情緒則如同過山車,由最開始的憤怒轉變成沉默,繼而發酵成難以示人的羞愧。

    「多格爾沙洲海戰後,戴維-貝蒂得到了兩艘無敵級和兩艘伊麗莎白女王級主力艦,3月中旬,自南大西洋返航的不倦級戰巡歸隊後,戴維-貝蒂可以動用的快速主力艦數量可能有8-9艘。反觀大洋艦隊,呂佐夫和德弗林格爾號正在芬蘭灣執行封鎖任務,塞德立茨、毛奇和德意志號戰巡正在挪威東南海域開展戰鬥訓練,無力顧及北海局勢。蒼茫的大海上,大洋艦隊預判並截擊一支航速超過25節的快速艦隊無異於大海撈針,更何況實力此消彼長,這恐怕是貝蒂膽敢在英國的數量與德國的質量形成均勢的1915年2月深入北海南部進行戰鬥巡航的信心來源。雷德爾,我瞭解戴維-貝蒂,海上輕騎兵血液裡流淌著冒險與大膽,為了盡快讓他的戰巡艦隊完成磨合任務,他一定會再次南下,這顯然是個機會!」

    將擱在雷德爾手邊的咖啡杯撤走,換上皺巴巴的海圖,王海蒂標識出第一偵查艦隊五艘主力艦所在的位置,又羅列出戴維-貝蒂毫無重複的北海戰鬥巡航的路線,在某個關節點重重的做了一個記號,淡淡道:

    「雷德爾,現在的確是結束海軍政治風暴的最好時機,但是相安無事並不符合我的預期,這遠不夠!我只是戰巡艦隊的指揮官,沒了老元帥們的海戰前的鼎力支持和海戰後的辭職掩護,即便有舍爾與希佩爾將軍的支持,即便背負海軍第一等戰略家、不敗的阿瑞斯這沉甸甸的名聲,可我無法撇開一心想要保存大洋艦隊的皇帝與昏庸無能卻總是妄圖指手畫腳的帝國海軍大臣單干。雷德爾,1915年上半年是大洋艦隊粉碎英國人戰略封鎖的最後機會,時間不多了,我必須抓住一切機會排除海軍內部敵人的干擾,用決戰和勝利打通帝國海上運輸線!」

    「西萊姆,要知道你是在挑戰容克貴族的傳統信條,挑戰帝國皇帝的權威吶!」埃裡希-雷德爾幾乎預見到了主角在戰後因為皇帝的打壓華麗而落寞的結局,沒由來的概嘆一聲,苦笑道:「也許在戰爭時期,你的桀驁不馴會獲得諒解,可戰後必將遭受皇帝最強勁的反噬,這會提前終結你的軍事生涯!」

    「呵,雷德爾,你知道沒有我海蒂-西萊姆的帝國歐戰會是怎樣的一種慘狀麼……」王海蒂似是魔怔般的開起了不合時宜的玩笑,回憶道:「基爾的槍聲,柏林的騷亂,斯卡帕灣上的彩虹,還有屈辱的凡爾賽條約。能改變這一切,讓安妮能夠從容的面對物價,讓艾薇兒能夠多讀幾年教會學校,讓凱瑟琳一家逃過暴亂,讓大洋艦隊驕傲的存在,這……就夠了!」

    推開艙室大門,一抹芬蘭灣的霞光照射進來,很美很美,王海蒂如同上了年紀的老人看破紅塵的行者,重複著:「這就夠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6 22:19
第一部 二十年 第十三章 那些偽崇高(一)

    【我表示我沒hold住,用萬年曆查了查1915年3月1日,遊蕩者君,嘎嘎……】

    卡佩勒為了奪取權力,在錯誤的時間引發一場錯誤的政治風暴,自大的皇帝以為大洋艦隊還在他的掌控中,事實上,提爾皮茨、英格諾爾和赫岑多夫這些有著這樣或者那樣毛病的舊式容克軍人的被迫辭職看似維護了皇帝的權威,實際上卻對皇帝在海軍內部的影響力造成毀滅性的打擊,因為新上台的躍躍欲試的年輕人雖然骨子裡浸透了德意志軍人的紀律觀念,但他們比前輩更加大膽,對勝利更加執著。

    當缺乏長遠目光的卡佩勒和穆勒固執的選擇向海蒂-西萊姆發難時,舊時代的窮途末路哦已經出露崢嶸行將奔潰,當2月18日海蒂-西萊姆向皇帝威廉辭職時,舊時代終結了,然而,無論是威廉本人還是皇家海軍都沒能看出這一點,直到海軍政治風暴後接踵而至的,由海蒂-西萊姆策劃的穆德羅斯灣突襲戰和戴維-貝蒂隱蔽的回馬槍鋪墊渲染的大艦巨炮時代最強音——日德蘭海戰,這一點才被世人所洞穿。

    ——紀念日德蘭海戰20週年的老兵會上,從海軍訓練總監職位上退役的沃爾夫岡-魏格納中將發表了著名的《老兵永不死,只是漸凋零》演講,對於1915年2月在柏林上演的,持續近一個月的海軍高層角力做了一針見血的回顧。

    ****

    「將軍……」

    3月2日,完成繁雜的交接任務後,封鎖艦隊新任指揮官保羅-比哈尼克少將(behncke)退後一步,向他心目中的海軍戰神海蒂-西萊姆中將敬了一個軍禮,尷尬道:「我取代了您的職位,您不會怨恨我吧?」

    2月下旬,王海蒂啟程參加由海軍參謀部主持的事故聽證會,在長達數日的事故調查中吃夠了苦頭的海軍部文職調查組員對於王海蒂的指責和批判鋪天蓋地聲勢浩大。王海蒂封鎖艦隊指揮官的職務被撤銷,無辜的保羅-比哈尼克少將在封鎖艦隊官兵仇恨的眼神中接手王海蒂的職務。

    「那不過是海軍部的命令,這些陰謀和暗算怎麼也追究不到你頭上,更何況,撤銷封鎖艦隊的職務與我來說是個解脫!」王海蒂指揮水兵將自己的個人物品搬去交通艇,轉過身對比哈尼克少將似真似假道:「芬蘭灣承載不了我的野心,小夥子們在德屬西非苦苦支撐,在達達尼爾浴血奮戰,而我,海蒂-西萊姆也有自己即將履行的使命!」

    3月,達達尼爾海峽戰役陷入僵局,土耳其人相繼丟失三座海岸高地要塞和十餘座外圍堡壘,28門火炮被摧毀,彈藥儲備也直線下降。繼巨人號老式戰列艦沉沒後,英國人2月24日在土耳其再度折戟沉沙,海洋號老式戰列艦在海峽東南側觸雷沉沒,五百多名水兵陣亡。儘管卡登中將被撤職,約翰-德-羅貝克少將接替指揮,但是掃雷任務仍舊變得曠日持久,開闢登陸場遙遙無期。

    3月2日,萊姆諾斯島穆德羅斯灣。

    寂寥的夜色中,一輪滿月懸在天際,蒼白的月光將寬闊的海浪蒙上了輕薄的朦朧美。e型驅逐艦德文特河號艦長站在艦橋上,摘下軍帽對他的副艦長寫意道:「亨特,這不是一個適合潛艇和魚雷艦突襲的好天氣,也許今晚我們可以輕鬆一點,因為我的艦長室還藏有一瓶蘇格蘭威士忌……」

    「其實,土耳其海軍不值得我們提高警惕,他們根本沒有主動進攻精神!」亨特副艦長灑然一笑,摩拳擦掌之餘,朝蒼茫的大海嘲解一句。

    撕開愛琴海碎白色的海浪,循著穆德羅斯灣外圍巡邏的溫特河號驅逐艦桅杆上的探照燈燈光追隨水波淋漓的暈圈漸行漸遠。這時,寧靜的洋面上突現波瀾,一支筒狀物體躍出海平面,在寒氣逼人的海灣四處窺探。

    「博克少校干的不賴,英法聯合艦隊的戰列艦錨位與情報基本吻合。」仔細對比由土耳其海軍航空隊隊長博克航空偵查來的標識圖,卡爾-鄧尼茨老練的將幾處錯誤修正過來,旋即咬著筆頭強迫視線從笨重的潛望鏡裡的獵物搬移開,朝他的航海官輕聲道:「英國人一定想不到我們會選擇月圓之夜突襲,南下潛艇支隊從西南方向突入海灣,掩護由拉烏夫將軍的魚雷艇艦隊,將軍的計畫太完美了!」

    海灣的另一側,一支外形酷似英法巡邏艦隊的土耳其水面突襲艦隊小心翼翼迫近萊姆諾斯島外圍,靜待穆德羅斯灣傳出來的炮聲。英國人在穆德羅斯灣部署了不少輕型艦艇,為了能夠順利滲透進海灣,哈米迪耶號裝甲巡洋艦與七艘德國驅逐艦進行了改裝,偽裝成英國驅逐艦,至於那四艘法制驅逐艦,那自然是原生態登台亮相。

    「呂特晏斯,這場突襲戰,無論是艦隊實力還是天氣因素都對我們不利,水面艦慘重的損失可以預見。雖然德國是我們的盟友,但是我仍舊很感激你肯留下來,與土耳其人並肩戰鬥!」

    大戰將近,老邁的哈米迪耶號裝甲巡洋艦指揮塔內滿是令人窒息的靜謐。自告奮勇的加入水面突襲艦隊的岡瑟-呂特晏斯上尉在土耳其水兵面前雖然表現的相當鎮定,但是他粗重的呼吸和無處安放的顫手還是暴露了他的緊張和心浮氣躁。拉烏夫年紀並不大,卻已經經歷過巴爾幹戰爭戰火的淬煉,在愛琴海闖下偌大的名聲,作為過來人,他對於呂特晏斯的糾結自是心知肚明。

    「既然是盟友,自然要將生死託付對方,我岡瑟-呂特晏斯責無旁貸!」經拉烏夫淺嘗輒止的插科打諢,呂特晏斯緊繃的神經終於能舒緩一些,憑著德意志海軍人的驕傲,年輕人堅定道。

    凌晨2時,熾烈的槍炮聲、撕心裂肺的警報聲和沉悶的爆炸聲突如其來,響徹寧靜的海灣。

    「該死的,英國佬又在演習了!」摟著婆娘睡覺的漁民家的男人罵罵咧咧的起身,披著單薄的外衣朝窗檯走。「他們都應該下地獄!」

    隔著石製的牆壁,港灣爆炸產生的衝擊波依然肆無忌憚的穿透過來,將房屋搖晃。玻璃窗在震顫,細密的沙塵一縷縷傾瀉而下,婆娘裹著被子大喊大叫,擁有古銅色肌膚的鐵血漢子丟下一句閉嘴,仍舊執著的朝窗檯走。

    血紅色光線印在窗檯對側的牆壁上,男人顫慄著、猶豫著挪動腳步,小心翼翼的將自己融進那一片血光中,旋即發現已經中水清沙白的穆德羅斯灣儼然成為沸騰的大海和人間煉獄。往日不可一世的英法鋼鐵巨艦如同受了驚嚇的孩子,或是在遼闊的海灣裡左衝右突,用6吋炮和戰前臨時加裝的47炮向空蕩的海面瘋狂的傾斜彈藥,或是橫躺在錨地,濃煙滾滾火光衝天。

    「該死,居然是土耳其人!」漁民家的男人抓起一桿獵槍,狠狠的比劃了一個十字,扭頭朝他的婆娘道:「麗莎,異教徒打過來了,十字軍的後裔必須保衛家園!」

    「羅貝克少將,情況不妙。聯合艦隊遭受潛艇的偷襲,可畏號中彈,艦長已經下令棄艦,光榮號、阿爾比翁號也先後中彈,具體損失尚未統計,另外,據瞭望員報告,丹東號戰列艦舯部也冒出火光!」艦隊作戰參謀氣喘吁吁的跑進旗艦愛爾蘭號指揮塔,朝羅貝克少將驚恐道。

    「哈布斯堡的近海防禦潛艇到不了萊姆洛斯島,或者說……偷襲我們的是意大利人?」羅貝克少將錯愕了片刻,下意識的將懷疑的目光聚焦在奧匈帝國和意大利身上,滿腔鬱憤一股腦推到無能的海軍情報部門,手忙腳亂道:「命令各艦儘量生火機動,朝海灣東南部開進,用航速優勢甩掉土耳其潛艇!召喚輕型艦隊增援,找到它們,消滅它們!」

    潛艇偷襲水面艦,航速是其天然的劣勢。水面艦艇動輒能跑出航速十數節航速,而潛艇水下航速僅有數節,水下航程甚至不到一百公里。在泛冷的月光下,英法聯合艦隊二十餘艘戰列艦裹著厚重的防潛網在錨地整齊排列,雖然天氣不妙,當這足以撫慰鄧尼茨的熱血之心。

    英國和法國的老式戰列艦雖然有反潛網的保護,但是德國遠洋潛艇普遍列裝的500毫米g7型濕式熱動力魚雷總重1.36噸,戰鬥部足足有195kg,足以在笨重的防潛網中殺出一條血路,並且將英法兩國那些水下裝甲貧弱水密結構糟糕的老式戰列艦鑿穿。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可畏號因為彈藥庫爆炸而沉沒,阿爾比翁號戰列艦因為進水過多傾覆沉沒,光榮號和納爾遜號艦體受損,在洋面上勉力支撐。

    不過,僅僅備彈六枚的德國潛艇魚雷很快告罄,鄧尼茨不得不指揮他的潛艇部隊撤退。

    羅貝克少將的命令被執行,可燃煤鍋爐啟動本來就不容易,何況英法聯合艦隊那些艦齡動輒十數年的老爺艦。好在阿金庫爾號與愛爾蘭號戰列艦與威嚴號、莊嚴、威爾士王子號老式戰列艦剛剛返回錨地,鍋爐尚未完全熄火。當英國和法國輕型艦艇忙著尋找德國潛艇時,羅貝克少將率先兩艘無畏艦和兩艘老式戰列艦率先朝東南方向轉進,這時,瞭望員發現有數道飛速移動的陰影朝他們撲過來。

    擔任水面突襲艦隊前衛的四艘如假包換的法制迪朗達爾級驅逐艦極大的迷惑了三艘主力艦瞭望兵的視線,後面幾艘德國s型驅逐艦粗糙拙劣的偽裝在夜色中倒也無傷大雅,無論是英國人還是法國人都以為那是增援過來的巡邏艦隊,當瞭望員注意到衝過來的驅逐艦隊排出攻擊陣型時已經為時已晚。

    作為領艦的哈米迪耶號小心翼翼的落在後面,在拉烏夫的吶喊聲下,4艘迪朗達爾級2具450mm魚雷和七艘s-165級驅逐艦3具450mm魚雷朝相繼開火,三發幸運的魚雷命中了為首的阿金庫爾號戰列艦。

    出於與德國同行競爭的需要,英國人為聖物配置了大而無當的七炮塔,為減輕重量保證航速和火力,艦體結構強度和裝甲防護被華麗的無視,七炮塔聖物的防禦裝甲厚度僅相當於當時無敵級戰列巡洋艦的水平,9英吋水線帶裝甲不僅貧弱,而且覆蓋面積也令人心寒。

    剛剛返回錨位的阿金庫爾號防潛網尚未來得及佈置,這幾乎是災難性的。第一枚魚雷就撕碎了阿金庫爾號水下裝甲,第二枚魚雷接踵而至,將支離破碎的洞口擴大。因為是外銷型主力艦,英國人在七炮塔聖物建造材料上偷工減料,水密隔艙被減少,儲備浮力也相應減小,然而英國人沒想到外銷型主力艦會被強行扣押和加強至自家艦隊,英國人也沒想到被他們看不起的西亞病夫土耳其會上演華麗的絕地反擊。

    海水洶湧而入,漫過最下層甲板,阿金庫爾號搖搖欲墜。這時,第三枚德國c7魚雷沉吟著撞了上去,阿金庫爾號舯部主炮彈藥庫被引爆,旋即斷裂成兩截。從第一枚魚雷命中並且在防潛網出近炸到最終沉沒,不列顛商人曾經向巴西人,向希臘人,向土耳其人信誓旦旦保證的史無前例強大的主力艦在不到十分鐘的時間內便宣告搶救無效,魂斷愛琴海!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6 22:19
第一部 二十年 第十三章 那些偽崇高(二)

    「司令,既然伊麗莎白和厭戰號的鍋爐洩露問題已經得到處理,為何不讓女王級返回戰巡艦隊編制而是留在蘇格蘭劉易斯岬?貝蒂,我們的北海戰鬥巡航何時開始?」

    2月的北海戰鬥巡航,首次與戰巡艦隊磨合訓練的女王級戰列艦實際航速並不能令人滿意。經過朴茨茅斯和達文波特造船廠技術工程師的緊急處理,女王級鍋爐水管設計得到改進,在造船廠附近的海灣海試中空載跑出了26節航速。不過,空載航速並不能證明什麼,大英帝國第一級快速戰列艦能否在實戰環境下達到25節設計航速還未可知。

    從司令官戴維-貝蒂口中得知女王級改裝完畢,秘密抵達蘇格蘭西海岸劉易斯岬,第一戰巡艦隊副司令蘭帕德少將忙不迭的拾起擱置多時的北海戰鬥巡航計畫,期望通過高強度戰鬥巡航訓練讓兩艘女王級戰列艦盡快形成戰鬥力並且服役。

    「蘭帕德,耐心一點,要知道留在蘇格蘭西海岸的主力艦可不止那兩艘伊麗莎白女王……」戴著白色手套的手將獅號戰巡海圖室微縮沙盤上大西洋赤道附近的三艘不倦級戰巡模型一齊搬至僅有幾艘老舊巡邏艇的蘇格蘭西海岸法斯蘭港,貝蒂一臉波瀾不驚道。

    「哦,上帝!海軍部不是決定只抽調一艘不倦級戰巡迴援本土嗎?不倦號戰巡不是剛剛修理完畢駛出烏拉圭蒙得維的亞港嗎?澳大利亞號與新西蘭號戰巡不是在德屬西非幾內亞灣執行封鎖任務嗎?東亞艦隊的格奈森瑙號裝甲巡洋艦怎麼辦?」

    福克蘭群島海戰後,英國海軍部一意孤行的將這場並不成功的絞殺戰宣傳成為不折不扣的皇家海軍榮耀之戰,在海戰中沉沒的布里斯托爾號輕巡與奧拉馬號武裝商船被華麗的無視,戰前被牛逼哄哄的皇家海軍定義為裝甲巡洋艦的沙恩霍斯特號也在狂熱的宣傳中重新詮釋,搖身一變成為堪比第一流的新銳戰列巡洋艦。

    不列顛人尚未從兵不血刃擊沉一艘「戰巡」的美妙中脫身,海軍部的凌雲壯志聯翩而至:海戰中輕傷的不倦號與澳大利亞號戰巡將繼續南大西洋圍剿任務,新西蘭號戰巡將於近期返回本土。

    這一切讓蘭帕德措手不及,以至於皇家海軍數一數二的舞文弄墨家一氣提出好幾個問題。

    「東亞艦隊雖然逃過福克蘭群島海戰一劫,但是他們的主炮彈藥已經接近枯竭,封鎖幾內亞灣的任務交給南美洲分艦隊那些陳舊的老式戰列艦和裝甲巡洋艦足矣。」英俊風流的戴維-貝蒂拾起桌子上的軍帽重新戴在頭上,湛藍色的瞳孔裡滿是一種迫不及待:「戰術欺騙並不只是老朋友海蒂-西萊姆的專利,無論是德國人還是我們的盟友都篤定我們會撇下一至兩艘不倦級戰巡圍困一艘格奈森瑙號裝甲巡洋艦。呵,將三艘不倦級戰巡秘密調回也許是我戴維-貝蒂人生最冒險也是最精彩的一次決定!」

    蘭帕德還在消化貝蒂三言兩語中蘊含的巨大信息,而戴維-貝蒂卻已經整理好軍容軍姿,大步流星朝海圖室外走。正在埋頭圖紙作業的參謀們紛紛起身敬禮,貝蒂帶著紳士的微笑稍稍頷首,將手舉到帽簷下。

    當貝蒂的身影差不多完全消失在海圖室門口,海軍人寬闊的背影頓了頓,莫名戲謔的聲音忽遠忽近的傳了過來:「命令,第一戰巡艦隊各艦生火起錨,航線西南,目標……蘇格蘭波特蘭灣拉斯角!」

    「貝蒂,北海戰鬥巡航並不是我們全部的目的?」良久,蘭帕德少將終於琢磨出一點耐人尋味的東西,將幾艘戰巡模型隨手擺到不列顛島另一側的北海深處赫爾戈蘭灣,邁開步子匆忙追了上去,沖大英帝國皇家海軍年青一代最傑出的指揮官、大艦隊副司令戴維-貝蒂中將喊道。

    「如果連你也這麼認為,我的赫爾戈蘭灣掃蕩計畫就完成一半了!」戴維-貝蒂扭頭看了看蘇格蘭海平面方向最後一抹殘陽餘輝,不置可否道:「西萊姆,1915年北海棋盤我執先手,好戲……才剛剛開始!」

    1915年3月1日18時45分,斯卡帕灣夜幕將至,戴維-貝蒂的第一戰巡艦隊兩艘獅級戰巡(獅、皇家公主),一艘虎號戰巡,兩艘無敵級戰巡(不屈、不撓)陸續溜出斯卡帕灣,朝蘇格蘭高地北部的波特蘭灣開進,而在西海岸的劉易斯角,兩艘伊麗莎白女王級戰列艦(伊麗莎白、厭戰)與三艘不倦級戰巡(不倦、不屈、不撓)匯合完畢,翹首以待貝蒂的主力艦隊,於是,血腥的1915年海上爭雄徐徐拉開大幕!

    ****

    保守的海軍參謀長雨果-馮-波爾上將上任之初不顧大洋艦隊的異議,將主力艦隊絕大部分主動出擊掃蕩北海北部海域的計畫取消。雖然德國輕型艦艇仍然可以牢固掌握北海南部至英吉利海峽水雷區廣袤海域的制海權,但是向北壓迫大艦隊生存空間的戰略態勢卻不得不暫時終止。

    繞不過波爾上將把持的海軍總參謀部大洋艦隊只好退而取其次,苦練內功:三支戰列艦艦隊和一支戰巡艦隊交替開進波羅的海進行航海戰鬥訓練,配闔第四戰列艦隊參與封鎖芬蘭灣和威懾俄國的行動。海軍航空兵不斷擴軍,飛艇部隊和飛機部隊規模迅速膨脹起來;兩艘由6000噸級的快速貨輪改裝而來的水上飛機母艦也先後充實大洋艦隊編制。

    好景不長,2月,不斷添船加瓦的大艦隊開始蠢蠢欲動,屢屢南下遊蕩,當大洋艦隊思考反制措施時,海軍政治風暴突如其來。

    政治風暴持續了近一個月之久仍未消退的趨勢,2月末,曾經在王海蒂手下效命的海軍官兵望見了令人心碎的一幕:為這個國家浴血奮戰的海軍戰神在柏林海軍總部舉行的聽證會上遭遇一群從未上過戰場毫無指揮經驗的年輕人指摘,波羅的海封鎖艦隊司令一職也被撤銷。

    身在局外的外國外交官和諜報人員鏡中花水中月般的分析德國海軍高層人事鬥爭的,紛紛預言柏林海軍政治風暴僵局仍將持續,對於布倫瑞克號的觸雷沉沒事故並無直接責任的西萊姆中將被撤職、海軍內閣大臣喬治-馮-穆勒將軍的突然辭職就是最好的例子。

    3月,威廉港的水兵處於騷動中,雖然刻板繁重的訓練仍在繼續,可私底下同情王海蒂的聲音不絕於耳,對於海軍大臣卡佩勒的指責依舊不依不撓。大洋艦隊人心浮動的備戰狀態並不能隱瞞有心人,英國人幸災樂禍,期待騎士決戰的中立國民眾扼腕嘆息,海軍內部有識之士無不夙夜憂嘆。

    艦隊總司令萊茵哈德-馮-舍爾和副司令弗朗茨-馮-希佩爾似乎一無所知,又或是看穿了政治風暴背後的波譎雲詭和漸趨消融的堅冰,須知道才華橫溢的年輕人早就不耐煩舞台狹小的芬蘭灣和爛泥般的沙俄海軍,無所事事的他甚至策劃了一場類似於陸地的運動戰,通過潛艇與水面艦艇突襲英法聯合艦隊錨地穆德羅斯灣;須知道海軍內閣大臣喬治-馮-穆勒的下台意味著皇帝安插在海軍的耳目被拔出,與大洋艦隊的直接聯繫被阻擋和封鎖,海軍大臣卡佩勒原本就處於架空的狀態,他之所以能夠留在海軍僅僅因為他已經無足輕重。

    「第一戰巡艦隊五艘戰巡秘密溜出斯卡帕灣,航向西南?」

    1915年3月2日清晨,大洋艦隊駐地傑德灣,行色匆匆的艦隊情報官遞過來的情報並不是有關穆德羅斯灣突襲戰的前言,而是戴維-貝蒂率領戰巡艦隊出海這「意外」。

    「你確定貝蒂艦隊的航向是西南?」

    舍爾上將的再三詢問暴露了他對於英國人異動的預判,情報官毫無沉吟的意思,點點頭堅定道:「是的,司令,英國人朝波特蘭灣方向駛去了。」

    好戰的舍爾上將用力搓了搓手,糾結著來到海圖前,拿猶疑的目光丈量波特蘭灣與北海的距離,稍稍遺憾道:「讓希佩爾將軍過來一趟,另外,將這份情報向第一偵查艦隊司令西萊姆中將通報。」

    1915年3月2日晌午,波羅的海芬蘭灣。

    呂佐夫號戰巡和其他幾艘主力艦側旋擠滿了送行的水兵,比哈尼克少將喋喋不休的挽留,而王海蒂固執的搖了搖頭。

    「比哈尼克少將,沒什麼可傷心的,也用不著留我小酌一杯,我們還會再見面的,很快!」

    丟了波羅的海封鎖艦隊司令一職的王海蒂倒也沒有成為沒了根的浮萍,畢竟他的第一偵查艦隊還在距離芬蘭灣算不得遙遠的挪威海峽卡特加特海峽。順利完成交接後,在大海上漂泊了許年的王海蒂拍了拍比哈尼克少將的肩膀,順著旋梯老練的跳上顛簸不止的交通艇。

    交通艇的舵手朝呂佐夫號平甲板揮揮手,示意呂佐夫號的水兵解開纜繩。負責纜繩的還是哈貝上士,這位損管小隊長是一等一的靠幫老手,1914年6月英國「友好」訪問艦隊參加基爾航海周與威廉運河通航儀式時,哈貝的賣弄就曾博得滿堂喝彩。那時候的哈貝風光滿臉,而如今,年輕而驕傲的哈貝上士眼睛裡卻充盈了淚光。

    「西萊姆將軍,您的絕密電報!」就在哈貝解開纜繩的那一瞬間,守在呂佐夫號電報室的情報參謀匆忙衝了過來,擠開送行的水兵,揮舞著電報紙喊道。

    「果然很快!」比哈尼克少將咧開嘴,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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