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國歷史]大國海魂 作者:夏天的風和雨(已完成)

 
Babcorn 2016-11-26 14:46:0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51 37306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6 22:20
第一部 二十年 第十三章 那些偽崇高(三)

    【斟酌了很久,不得不很丟人的承認我小看了奧蘭海到斯卡格拉克海峽的距離,對著海圖算計半天,只能修改前面的章節了,在舍爾將軍之後,王海蒂也是在清晨收到貝蒂出海的情報。】

    當3月2日清晨德國人收到潛伏在奧克尼群島的諜報人員關於英國第一戰巡艦隊秘密離港的消息時,戴維-貝蒂中將指揮的第一戰巡艦隊五艘戰巡與由穆爾少將指揮的臨時混編成第二戰巡艦隊的兩艘快速戰列艦、三艘戰巡在人煙稀少的外赫布里底群島主島劉易斯島北側匯合。[]

    這是人類有史以來最強大的快速艦隊,它由兩艘伊麗莎白女王級戰列艦,一艘虎級、兩艘獅級、三艘不倦級、兩艘無敵級戰巡,總計十艘快速主力艦組成。這些主力艦過載航速普遍在25節以上,虎級和獅級戰巡甚至能跑出28節的過載航速,裝備40門12英吋

    45倍徑火炮、16門13.5英吋

    45倍徑火炮、24門15英吋

    45倍徑火炮。這是一支足以滅國的海軍力量,它的權柄由皇家海軍年青一代最傑出的指揮官戴維-貝蒂掌握。

    荒涼的劉易斯岬外海風高浪急,幾艘老舊的d型驅逐艦在北大西洋的風暴潮中上下顛簸蹉跎歲月。大霧、冰山、風暴潮,初春北大西洋高緯度地區並不適合輕型艦艇出沒,可皇家海軍西海岸防禦司令部依然派出幾艘老舊的驅逐艦和魚雷艇為這支披著神秘面紗的龐然大物提供警戒,將不小心誤入這一海域的任何船隻扣押,以便這鋼鐵艦隊在將來的某一個時刻給予咄咄逼人的大洋艦隊足以刻骨銘心的教訓。

    快速艦隊旗艦獅號指揮塔內坐滿了艦隊主要參謀和各主力艦艦長,作為大艦隊副司令,負責全權指揮快速艦隊的貝蒂中將站在會議桌前,閉著眼睛沉吟了許久才道出一個可怕的事實。

    「我將告訴大家一個不幸的消息,但是在通報之前我不得不重申一遍紀律,獅號會議桌上聽來的任何情報不得向外洩露,否則等待你的必將是軍事法庭!」已經45歲的戴維-貝蒂中將在大艦隊司令傑利科面前一直保留年青一代最傑出的指揮官稱號,事實上,海軍意義上的「年輕人」業已年華老去,華發初生。貝蒂,他就站在會議桌前,英倫紳士的風度和鎮壓埃及起義時的激進全然不見,只有冷峻的目光掃過全場。

    「3月2日凌晨,土耳其人突襲了穆德羅斯灣,主力艦阿金庫爾號、老式戰列艦可畏、光榮、丹東號與其他三艘輕型艦艇沉沒,老式戰列艦納爾遜、威嚴、阿爾比翁號與四艘輕型艦艇遭受重創,英法聯合艦隊陣亡數字高達……兩千七百三十人!」

    所有人都被震驚了,不明白形勢為什麼變幻的如此迅速,前幾天還高調宣佈即將在加里波利半島北部開闢登陸場的英法聯合艦隊瞬間便遭受重創,一艘主力艦和三艘前無畏艦沉沒,皇家海軍幾時遭遇過這般羞辱!也許多格爾沙洲海戰三艘主力艦沉沒代價更高,可那畢竟是德意志人,畢竟是天才海蒂-西萊姆的艦隊,而土耳其人,不過是他們看不起的西亞病夫!

    富有戰略眼光的海軍人看得出大英帝國將奧斯曼拒之門外不過是看中了土耳其海峽,不過是想將俄國人擋在地中海門戶外,看不清紛紜的海軍人誤信讒言,總以為大英帝國拒絕奧斯曼遞過來的免戰書不過是看上了冤大頭土耳其的兩艘主力艦。讓期盼自強的土耳其人血本無歸,讓自詡文明的歐洲人面紅耳赤,讓軍備競賽的德意志人破口大罵,讓前地中海司令伯克利-米爾內爵士血壓增高,3月2日,傳說中的七炮塔聖物終於沉沒了,土耳其人用鮮血捍衛了他們的榮譽,而無論是富有戰略眼光的海軍人還是人云亦云的海軍人在這一刻都黯然神傷,不明白他們的選擇究竟是對,還是錯!

    「英法聯合艦隊的戰果呢……」帶著一絲僥倖,蘭帕德紅著眼睛問道。

    「擊沉一艘德式潛艇,五艘德式驅逐艦和兩艘法式驅逐艦,還有一艘英國生產的……裝甲巡洋艦!」戴維-貝蒂緊咬牙關,將冰冷的數字報了出來,將所有人的幻想擊碎。

    「沒有『不沉之艦』的姊妹艦戈本號,沒有新銳輕巡布勞雷斯號,只是一艘上不得檯面的老舊裝巡……」指揮塔陷入死一般的沉寂,所有人都預見到了正在彈丸般的不列顛島醞釀著的政治風暴。前些天還在為德意志人內訌而沾沾自喜,卻不想頃刻間,雙方又成為隔海相望的難兄難弟。

    一種無形的、近乎樹倒猢猻散的情緒滋蔓開來,總結起來就是皇家海軍數百年歷史上不曾有的悲觀,所有人都不知道皇家海軍將何去何從,不知道路在何方,

    「將軍,您有什麼對策嗎?」戴維-貝蒂用一聲輕咳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從失敗的陰影中暫時拉回會議桌前,不屈號艦長這才記起來他們的司令官戴維-貝蒂正是被譽為一百多年來最接近納爾遜的傑出人物。熄滅的希望重燃,艦長顫聲問道。

    「老實說,辦法只有一個!」貝蒂的目光越過會議桌前的眾人,朝指揮塔陰暗的角落掃了一眼,旋即又振作起來:「穆德羅斯灣慘劇必須有人負責,但是我們可以用一場酣暢的勝利沖淡地中海的失敗!」

    貝蒂扯過一場海圖鋪在長長的會議桌上,參謀官和各主力艦艦長們紛紛站起身團團湊了過去。

    「德國海軍的北海體系是以赫爾戈蘭灣防禦圈為重心,輔之以外圍的潛艇和飛艇部隊。」戴維-貝蒂攥著鉛筆的手移到代表德國海軍控制的灰色區域的赫爾戈蘭灣,語速飛快:「因為赫爾戈蘭灣防禦圈由我的老朋友海蒂-西萊姆一手打造,所以曾進行過深入的研究。所謂赫爾戈蘭灣防禦圈就是由輕巡、驅逐艦、魚雷艦、潛艇、飛艇飛機和水雷場打造了三條無形的防禦圈,除了最外層的防禦圈,中層和內層防禦圈各自配屬一定的兵力,擁有數條毫無規律的巡邏線路,並且彼此之間能夠在半個小時至一個小時的時間內趕來增援對方。赫爾戈蘭灣最外圍的防禦圈已經迫近我們的海岸線,由飛艇和潛艇組成,所以我們重點突破掃蕩的就是第二層防禦圈以及駐守在這條防線上的德國第三偵查艦隊!」

    當貝蒂認真起來的時候,他絕對不是愛人與朋友面前那個溫文儒雅的紳士,而是自信的代名詞。三言兩語後,收斂起那些風流瀟灑的戴維-貝蒂已經進入戰爭狀態,猙獰著將所謂的北海戰鬥巡航終極目標道出來。

    「掃蕩赫爾戈蘭灣?!」

    因為有了心理準備,副司令蘭帕德少將臉上寫滿了波瀾不驚,倒是第二戰巡艦隊司令穆爾少將嚇了一跳,仍不住開口反問了一句。赫爾戈蘭灣海戰,掃蕩赫爾戈蘭灣的哈里奇艦隊反被西萊姆艦隊掃蕩,要不是貝蒂的戰巡艦隊及時增援,恐怕英國本土三支艦隊已經只剩下兩支;多格爾沙洲海戰,戰列巡洋艦的巔峰之戰擦著赫爾戈蘭灣打響,結果英國人再度折戟沉沙,龍潭虎穴般的赫爾戈蘭灣似乎從來就是皇家海軍的死地,容不下不列顛海軍人一絲一毫的驕傲。

    「司令官,我的不倦號側舷裝甲在福克蘭群島海戰中被擊中,雖說緊急處理後對於航海影響不大,但是的高強度突襲戰中總還是有安全隱患。伊麗莎白號與厭戰號剛改裝完畢,單純的航海戰鬥巡航倒也沒什麼,如果是突襲戰,恐怕尚未服役的女王級並不能勝任,畢竟我們隨時可能遭遇大洋艦隊……」

    白髮蒼蒼的老穆爾尋了不少冠冕堂皇的理由和藉口試圖勸說在他看來個人英雄主義和倔脾氣發作的戴維-貝蒂,然而誰都知道福克蘭群島海戰德國艦隊的戰鬥力讓這位老人家受到了「驚嚇」,以至於在戰後的總結報告中他對東亞艦隊給出了「第一流的軍官,第一流的水兵,第一流的戰艦,最末流的皇帝」的評價,或許福克蘭群島海戰略有收穫的他不願意為行將結束的軍人生涯狗尾續貂畫蛇添足也是重要的原因。

    「在輕型艦艇的偷襲面前,西萊姆設計的赫爾戈蘭灣防禦圈的確無懈可擊,可它抵禦不了的戰巡艦隊的奮力一擊。」戴維-貝蒂在波羅的海深處的芬蘭灣海域標出王海蒂的兩艘德弗林格爾級戰巡,又在挪威西南海域標出另外三艘戰巡,輕鬆道:「雖然我的戰巡艦隊狀態不佳,可德國人比我們更差:他們的海軍高層正在內鬥,威廉港只有十七艘無畏艦,卻沒有哪怕一艘戰巡,老朋友西萊姆正遭受保守派的攻訐,即便他能夠率領他的戰巡艦隊從卡特加特海峽和斯卡格拉克海峽衝出來截殺我,我們也沒有必要恐懼。首先,戰巡艦隊深入北海的戰鬥巡航只有兩次,即便西萊姆能夠發現什麼,我也有信心自大洋艦隊重兵把守的赫爾戈蘭灣全身而退;其次,西萊姆的偵查艦隊儘管實力強勁,可五艘戰巡42門主炮怎麼也對付不了十艘快速主力艦80門;最後,如果西萊姆真的敢於截殺我們,而且位置距離傑德灣足夠遠,那就吃掉它!」

    任務佈置下去,龐大的戰巡艦隊在劉易斯岬行動起來,完成第一次補給後,3月2日5時45分,第一戰巡艦隊五艘主力艦在貝蒂的率領下首先開出劉易斯角,第二戰巡艦隊在穆爾少將的率領下與貝蒂保持半個小時的距離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6 22:20
第一部 二十年 第十三章 那些偽崇高(四)

    狼狽的腳步被大洋艦隊司令部絕密電報挽留,王海蒂抓著電報紙不顧在側的新任波羅的海封鎖艦隊司令比哈尼克少將,無數道指令脫口而出:「參謀官,命令,呂佐夫號戰巡與德弗林格爾號戰巡即刻起生火起錨,6時30分之前必須完成戰備工作,羅伊特少將與馬斯少將務必在十分鐘內趕到呂佐夫號戰巡海圖室開會;通知位於挪威東南海域的第一偵查艦隊三艘戰巡迅速向瑞典海岸線靠攏,隨時待命;回覆大洋艦隊司令部,第一偵查艦隊已經採取行動;電告海軍總參謀部作戰科埃裡希-雷德爾上校,內容:德意志帝國萬歲!」

    一盞昏暗的檯燈放在呂佐夫號戰巡海圖室辦公桌上,黯淡的光線勉強將辦公桌和針對檯燈一頭霧水的比哈尼克少將照亮,王海蒂、德弗林格爾號艦長路德維希-馮-羅伊特、呂佐夫號艦長保羅-亨利少將、第二偵查艦隊萊布李希特-馬斯則不小心隱沒在了無邊際的黑暗中。

    「司令,看來英國人放棄了北海戰鬥巡航計畫,他們將巡航的地點放在了波特蘭灣,或者是蘇格蘭西海岸。」紅筆在奧克尼群島、劉易斯島、波特蘭灣區域畫了一個並不嚴密的圈,保羅-亨利隨手丟下筆重回黑暗,緊鎖的眉頭稍稍舒緩了一些,沉聲道。

    「可以多嘴一句,什麼是……」年輕的比哈尼克少將搔了搔金發,失聲問道:「北海戰鬥巡航計畫?」

    「比哈尼克將軍,開戰以來英國戰巡艦隊有兩次戰鬥巡航,巡航的地點都是北海深處。耐人尋味的是,貝蒂的第一次戰鬥巡航是在虎號戰巡完工之後,第二次戰鬥巡航也伴隨著伊麗莎白女王級快速戰列艦的完工。3月,女王級改裝工作完畢,我們有理由懷疑英國快速艦隊第三次北海戰鬥巡航即將開始。」保羅-亨利看了王海蒂一眼,直到王海蒂不動聲色的微微頷首,亨利這才不輕不願的繼續解釋:「大洋艦隊有一個截殺英國戰巡艦隊的計畫,這方案由海軍參謀部作戰科科長雷德爾上校與我們的司令官策劃,並且獲得舍爾將軍與希佩爾將軍的首肯與支持。」

    「截殺英國快速艦隊!」比哈尼克少將剛剛端起來的咖啡不自覺的灑落出來,沾惹在嶄新的歐洲海圖上。

    3月,海軍政治風暴似乎還在肆虐,大艦隊不斷添船增炮,西萊姆的第一偵查艦隊散佈在波羅的海和挪威近海,在這種條件下截殺擁有五艘戰巡和兩艘快速戰列艦的英國快速艦隊,這計畫不可謂不瘋狂和歇斯底里。比哈尼克少將差點跳了起來,漲紅了臉試圖勸阻什麼,醞釀出來的言語剛湧上喉結才想起來站在他面前的正是德意志海軍最傑出的戰略家。

    「也許英國人不想冒險,他們將巡航地點放到了安全的蘇格蘭西海岸亦或是北部的波特蘭灣!」比哈尼克少將掏出手帕將染黑了的海圖反覆擦拭,直到地圖上模糊不清的波羅的海再也承載不了任何規劃,這才拾人牙慧道。

    「不,英國人不會輕易放棄北海巡航。」王海蒂站了起來,望著被咖啡弄髒了的海圖,雙手環胸堅定道:「首先,皇家海軍遭遇失敗的1914年,他們迫切需要做出改變,救贖之戰——福克蘭群島海戰和達達尼爾海峽戰役都未能完成預期目標,因此,英國迫切需要做出更加有力的動作;其次,我的第一偵查艦隊分散在波羅的海艦隊,留在威廉港的大洋艦隊主力艦數量遠遜於英國,而且都是行動遲緩的戰列艦,這正是英國人採取行動的最絕佳時機;再次,我策劃了一場由魚雷艦和潛艇參與的穆德羅斯灣突襲戰,雖然具體戰報還未出來,我相信土耳其人的決心更相信德意志小夥子的實力。先生們,那必將是一場大勝,皇家海軍已無退路!」

    基爾海校三劍客,德意志海軍戰略雙傑難得展現了在1898年國會聽證會上舌戰群議員的能力,比哈尼克少將已經被征服了,只是憑著最後一絲好奇接口道:「最後一點呢?」

    「最後,英國快速艦隊的指揮官是我的老朋友——『海上輕騎兵』戴維-貝蒂。」王海蒂撇過頭,深邃的目光似乎能穿透百十毫米的防禦裝甲,望見正在北大西洋疾馳的英國快速艦隊。「我與貝蒂曾在遠東並肩作戰,我們有十五年的交情,我瞭解那個年輕人,他並不缺乏謀略和理智,可骨子裡的冒險精神卻怎麼也擺脫不掉。果敢是他身上最可貴的優點,可也是他北海戰鬥巡航計畫最大的敗筆!」

    從英國人的戰鬥巡航慣例,到帝國海軍的破綻,再到皇家海軍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形勢,最後是戴維-貝蒂的個人指揮風格,比哈尼克也再也找不到反對的理由,卻又擺脫不掉瞻前顧後的毛病,支吾道:

    「西萊姆,海軍參謀部不會同意這個計畫的,雨果-馮-波爾上將是個瘋狂崇拜保船避戰和存在艦隊的老古董,沒有參謀部的調令,第一偵查艦隊無法採取任何行動!」

    沒等王海蒂開口解惑,熟悉王海蒂指揮風格的羅伊特、亨利與馬斯少將不約而同的發出會心的微笑,這笑聲不帶任何朝解和不屑,卻足夠的大膽放肆和非德意志!

    「又不是第一次欺上瞞下,再說還有參謀部作戰科科長雷德爾的協助……」馬斯少將將目光從海圖上收了回來,閉著眼睛算計了半天,猶疑道:「不過,即便呂佐夫與德弗林格爾號戰巡都是新銳戰艦,從奧蘭海到日德蘭半島足足有七百多海里的航程,全程最高航速也需要二十八小時,而燃煤鍋爐是無法長時間全航速運行的,也就說3日天黑之前,我們最多只能抵達挪威海域。英國人比我們出發的時間要早,如果他們2日凌晨趁著夜色重新開進北海,我們根本就沒有時間攔截他們!」

    「英國人不可能在2日凌晨重新溜進北海,如果猜得不錯的話,我的老朋友戴維-貝蒂此刻正在波特蘭灣裝模作樣的東北方向巡航演習,這支艦隊完全不會考慮行蹤隱蔽問題,而且那兩艘伊麗莎白女王級絕不會在戰鬥序列中!」王海蒂拾起亨利少將丟在桌子上的紅筆,從海圖上的奧克尼群島到傑德灣畫出兩道截然不同的航線,隨後將紅筆按在波羅的海上,舉重若輕道:「而且,我們不走卡特加特斯海峽與斯卡格拉克海峽這條線,而是……」

    紅筆無論如何也不能在被咖啡染黑了的波羅的海區域上留下鮮紅的印跡,就在王海蒂稍稍有些惱火的時候,情報參謀推開海圖室的門匆忙走了進來,將兩張電報紙遞給他。

    「將軍,還是大洋艦隊司令部給您的絕密電報。」

    王海蒂坐回辦公桌前,古井無波的坐回黑暗中,伸手摸索口袋裡的新鮮事物——眼鏡。左右口袋摸了個遍仍沒尋到趁著海軍政治風暴在柏林新配的老光鏡,這才記起來眼鏡跟隨他的行李落在交通艇上,只得將電報紙湊近日漸模糊的眼睛。

    「不出所料,2月底秘密出海的盧克納爾伯爵與他的風帆戰艦海鷹號偶然發現高調路過的英國第一戰巡艦隊,伯爵報告說他們只有五艘戰巡,正在開往奧克尼群島的路上。」王海蒂抄起另一張電報,一眾帝國海軍高級軍官紛紛豎起耳朵,等待更多的定音。

    「先生們,今天是同盟國海軍的榮耀之日,在遙遠的愛琴海穆德羅斯灣,土耳其海軍與帝國海軍並肩作戰,贏得了一場偉大的勝利!我們最少擊沉了英法聯合艦隊一艘主力艦,四艘老式戰列艦,重創老式戰列艦三至四艘!」

    一屋子的將軍紛紛歡呼起來,在水兵面前總是老成持重的將軍們在隱蔽的海圖室不顧身份的哼起了海軍軍歌。王海蒂將自己躲藏在陰暗的最深處,只有略微抖顫的手留在慘淡昏暗的檯燈光線下,死死攥著鐵質辦公桌。

    「歐洲戰爭,貝蒂成了敵人,奧登在福克蘭殉國,拿時間久釀用榮辱成就的友誼日漸淡漠稀薄,上帝,原諒我的自私,別讓拉烏夫和呂特岡瑟就這麼輕易的壯烈……」伴著《我們要出征英格蘭》高亢的曲調,王海蒂在心底默念道。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6 22:20
第一部 二十年 第十三章 那些偽崇高(五)

    【真心累,在思考要不要休整一天。】

    「從英國人前兩次北海戰鬥巡航來看,它們的行動路線通常是趁著夜色溜出海港,快速通過蒼茫的北海中部迫近赫爾戈蘭灣外圍,最後趁著夜色沿日德蘭海岸線返航,大艦隊則通常在斯堪的納維亞半島南部,或者說在斯卡格拉克海峽外圍接應貝蒂。」等愛琴海的悲傷和孤寂逐漸淡漠去,王海蒂這才敢收拾表情從黑暗中鑽了出來,用抖顫的手重重叩擊桌面,在模糊的波羅的海海圖上比劃了一下:「馬斯少將說得對,即便大洋艦隊日夜兼程全速航行我們也無法在3月3日天黑之前截住從日德蘭海岸線撤退的英國快速艦隊,又或者在初春的夜色、大霧和風暴潮中找到了他們,我們也無法在第一時間吃掉他們,甚至有可能被他們纏住,遭遇大艦隊主力艦的夾擊。可惜……」

    「司令官,現在是6點27分,呂佐夫號戰巡與德弗林格爾號戰巡已經完成生火起錨和戰備動作,第一偵查艦隊三艘戰巡已經啟程向瑞典海岸線靠攏,總參謀官辛格萊爾上校詢問後續動作。」情報參謀去而復返,打斷了王海蒂的發言。

    海圖室內的高級軍官們將視線齊聚在王海蒂身上,躍躍欲試的期待著司令官大膽奔放有悖德意志傳統的指令。

    「可惜我們不走卡特加特斯海峽與斯卡格拉克海峽這條線,而是基爾運河!」王海蒂掏出懷錶看了看時間,粗糙的手指從模糊不清的波羅的海沿著基爾運河移動到赫爾戈蘭灣深處,不顧眾將士驚詫的眼神飛快道:「事不過三,我瞭解戴維-貝蒂正如戴維-貝蒂瞭解我,他不會小看我的智商,更不會讓他的航線暴露在我的視線之下,所以我肯定會他會選擇變招,從日德蘭海岸線溜進來,走直線返回斯卡帕灣。」

    大戰迫在眉睫,在座的將軍們心情已經被穆德羅斯灣大捷發酵,即將到來的蕩氣迴腸的1915年北海爭雄之戰更是讓他們的鮮血和激情燃燒。除了瞻前顧後的比哈尼克少將,所有人都在等候王海蒂的召喚,而被保守和仇視海軍的容克地主罵成敗壞德意志風氣的小丑王海蒂果真不負眾望,扭頭沖封鎖艦隊的情報官毫不客氣道:「命令,第一偵查艦隊即時起進入戰爭狀態,呂佐夫號與德弗林格爾號三分鐘後《》,方向西南;副司令萊溫特佐少將率領塞德立茨號、毛奇號、德意志號戰巡從卡特加特斯海峽南下,3日凌晨與我在基爾運河霍爾特瑙港霍爾特瑙港船閘外匯合!馬斯少將,您的選擇是?」

    「第二偵查艦隊還有兩艘格勞登茨與兩艘馬格德堡級輕巡跟隨第一偵查艦隊行動!」老搭檔馬斯少將站了起來,目光炯炯語氣堅定道。

    「可是,將軍們,你們沒有海軍參謀部的調令!」剛剛上任的波羅的海封鎖艦隊比哈尼克少將失去新銳旗艦在所難免,老成持重的他雖然對王海蒂拿個人前途為帝國海上戰略態勢博取一線生機的瘋狂而敬佩,但是處於思維慣性,掃興的語言還是不自覺的出口了。

    「海軍參謀部的調令?」王海蒂上前拍了拍由他向海軍部推薦的封鎖艦隊新任指揮官——古板而堅持原則的比哈尼克少將肩膀,氣息悠遠道:「會有的!」

    ****

    奧尼克群島與設德蘭群島之間的一百海里豁口滿是零星的冰山和風暴潮。北大西洋初春狂暴的海風輕易掀起數米高的惡狼,不斷拍打在獅號戰巡的干舷上,碎浪飛濺水柱激盪,堆放了救生圈、索具和纜繩的甲板儼然成為人間煉獄。數萬噸的鋼鐵巨艦在大自然面前就好像玩偶,亦或是汪洋中的浮萍劇烈搖晃,以至於水兵們不得不用繩索將自己綁在工作崗位上,在惡劣的環境中努力操持戰艦。

    1915年3月2日11時11分,排成一列縱隊的五艘戰列巡洋艦在風浪中快速通過奧克尼群島與設德蘭群島之間的一百餘海裡豁口,以20節航速溜進海況更加惡劣的北海。快速艦隊司令戴維-貝蒂站在獅號戰巡艦橋上,直面狂暴的北海,任憑海浪碎屑歪斜了他的軍帽。

    「蘭帕德,老實說我很得意……」貝蒂撇過頭對匆忙走過來的艦隊副司令蘭帕德少將寫意道:「因為在我手上有著一支世界上最優秀的打擊力量!」

    十艘快速主力艦,這比全球其他海軍強國總和還要多,須知道皇家海軍的死敵大洋艦隊也只有五艘戰巡,加上日本四艘金剛級也只不過九艘。

    事實上擁有詩者浪漫主義情思的蘭帕德少將比他的上司戴維-貝蒂更要自信,不過現在顯然不是放鬆的時候。

    「司令,這是參謀室擬定的快速艦隊路線圖。」饒是在大海上漂泊慣了的浪子,北海的瘋癲仍舊不是蘭帕德所能承受的。蘭帕德扶著司令塔裝甲壁搖搖晃晃的走了過來,將一份詳細的方案書遞了過去。「司令,參謀長與航海長的計畫是……」

    「不,即便我們只有兩次北海巡航,那條線路也已經暴露了。」貝蒂伸手打斷了心腹愛將的話頭,看也不看的將方案書遞了回去,趁著呼嘯而過的風浪間隙對蘭帕德耳語道:「這一次我不會按照慣例,從北海中部突入赫爾戈蘭灣外圍,而是從日德蘭海岸線溜進來,自日德蘭海岸線回家!」

    ****

    「以上是西萊姆將軍對於英國人南下路線的判斷,下面是參謀部作戰科對大洋艦隊行動的具體規劃:預判戴維-貝蒂的快速艦隊會在2日深夜至3日凌晨從斯卡帕灣與弗斯灣那裡獲得大量輕型艦艇支持,3日12時-17時左右抵達赫爾戈蘭灣兩百海里防禦圈。根據英國人航海狀態下無線電靜默的老規矩,大洋艦隊可以從容自3日凌晨溜出傑德灣事先埋伏在多格爾沙洲南部,而西萊姆將軍的第一偵查艦隊3日凌晨穿過基爾運河,趁著夜色並且獲得北海輕型艦隊支援後前往北海深處,當貝蒂從日德蘭海岸線溜出來掃蕩北海時,大洋艦隊主力與第一偵查艦隊就可以兩面夾擊他,將他消滅在北海中心區域!」

    3月2日20時,柏林海軍總部。

    當參謀部作戰科科長埃裡希-雷德爾上校收到一封註明「德意志萬歲」的莫名電報後,作戰科科長辦公室就一直大門緊閉。幹過情報指揮過戰艦履歷多姿的雷德爾上校在小紙板上寫寫畫畫,為作戰科一幫熱情好戰的下屬詳細講解他與王海蒂共同策劃的北海截擊計畫,直到口乾舌燥才松開黑筆,揮手隔空抓了抓空氣,旋即收拳做了個用力的姿勢:

    「今晚海軍參謀部的值班長官是波爾上將,大家都知道老將軍長期患有精神衰弱的毛病,幾乎熬不了夜,而第二順位的值班長官正是我。如此一來,我們可以輕易繞過總參謀長,偷偷送出足以決定勝負的調令……」

    ****

    「長期患有神經衰弱的毛病?」波爾將軍望著從參謀部作戰科那邊溜過來的小鬼,毫不做作的擰開了藥盒,接連吞下數片鎮定藥,就著溫水嚥了下去。「呵!在這個朝氣蓬勃的國度遭遇荒唐的皇帝,也許神經衰弱恐怕是我最好的人生伴侶!」

    「參謀長,要不要干預?」波爾上將的話頭有些雲裡霧裡,做內鬼的作戰科參謀諾伊爾輸在年齡閱歷,全然不能理解波爾言辭間的滄桑,搖搖頭努力撇開上司雷德爾毫無保留的信任和他內心的惴惴不安,小聲問道。

    「諾伊爾,雖然我能力平平,可畢竟還沒老糊塗!」波爾上將拾起總參謀長辦公室長沙發上的毛毯,舒舒服服的躺了上去。伴著諾伊爾錯愕的眼神,老上將指了指辦公桌上尚未關掉的檯燈,柔和道:「年輕人,我只是一個神經衰弱、應該早些休息的老頭子,不是嗎?」

    ****

    2日22時,斯卡帕灣。

    「達達尼爾海峽戰役的失敗讓我們的海軍大臣丘吉爾先生變得不可理喻,其實貝蒂將軍的赫爾戈蘭灣掃蕩計畫未必沒有回報他知遇之恩的意思,可貪心的爵士居然想讓大艦隊為他搖搖欲墜的王座火中取栗!」大艦隊參謀長查爾斯-麥登少將抓著海軍參謀長斯圖第中將臨時變更的赫爾戈蘭掃蕩計畫,憤憤不平道。

    當貝蒂將赫爾戈蘭灣掃蕩計畫遞交至海軍部時,海軍委員會原則上同意了,然而當穆德羅斯灣慘敗的消息流傳到丘吉爾的辦公桌上,海軍部坐不住了,別有用心的修改了貝蒂的計畫,苛求貝蒂的快速艦隊將西萊姆艦隊誘出赫爾戈蘭灣,在日德蘭半島西海岸截殺之。

    「麥登少將!穆德羅斯灣慘劇所帶來的政治風暴,作為皇家海軍高級軍官,誰也躲不開!無論我們與丘吉爾先生有多少齷齪,可畢竟都是一條船上的人,所以,請收起那些迂腐和淺薄的派系之見!」因為堅持遠程封鎖戰略而保守爭議的約翰-傑利科上將作為與丘吉爾爭風吃醋許多年的「費希爾幫」成員,在這場危機面前盡顯軍人的矜持與操守。那是一種不同於政客犀利和花哨卻足夠真誠的莊嚴,或許是千百年來職業軍人鬥不過血脈裡流淌著卑劣和骯髒的政客的深刻緣由。「大艦隊原則上同意海軍部的戰略目標,但是我們不去斯堪的納維亞半島,而是北海中部……」

    迎著麥登少將不解的眼神,傑利科背向貝蒂艦隊大約所在的方向,目光灼熱道:「1915年快速艦隊前所未有強大,與之相對的是大艦隊的衰弱。即將上演的北海巔峰之戰,如果不能將西萊姆的戰巡艦隊誘出赫爾戈蘭灣,使之與大洋艦隊主力分割開來,那麼僅有二十艘主力艦的大艦隊是無法撼動擁有十七艘主力艦的大洋艦隊,我們的戰略目標也就無從實現。大艦隊去北海中部,去誤導大洋艦隊主力視線,讓他們誤以為接應點在北海中部,這樣,西萊姆的五艘戰巡無論是從斯卡格拉克海峽截殺出來,或是從日德蘭西海岸某個角落衝出來截擊,亦或是從赫爾戈蘭灣追擊出來都必將遭遇一場重大失利!」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6 22:21
第一部 二十年 第十三章 那些偽崇高(六)

    1915年3月3日上午7時11分,斯卡格拉克海峽。

    在內皮爾少將的率領下,造型怪異的恩斯丁號水上飛機母艦、第三輕巡艦隊四艘查塔姆級輕巡(查塔姆、布里斯班、墨爾本、都柏林)、第一驅逐艦隊十艘驅逐艦(領艦積極級偵查巡洋艦大膽號)、十餘艘補給與輔助船隻在第三輕巡艦隊司令t-d-崔西海軍准將的率領下緩緩靠近斯堪的納維亞半島西南海域。橫穿狂暴的北海,十多個小時的艱苦航行讓這支從弗斯灣開過來的增援艦隊官兵盡顯疲態。

    「盧恩上士,雖然這裡並不是德國佬的海上控制區,但是我仍舊感到不自信。」

    佈雷西號補給艦見習少尉羅迪克與他的戰友扛著沉重的輸送軟管沿著船舷跌跌撞撞的朝前挪動。十九歲的羅迪克是海軍軍校生,由於皇家海軍糟糕的人才儲備制度,剛完成初級風帆航海訓練的羅迪克不得不與他的同窗們一起接受為期三個月的速成培訓,草草結束軍校生涯並且分散在不列顛島和五大洋。

    老實說,這些初出茅廬的海軍見習軍官對於戰爭毫無準備,目光短淺的速成培訓也無法讓他們肩負軍人使命,戰爭期間,年輕人的心緒就好像北海的天氣,時而陷入莫名的驕傲自大時而又被自卑畏懼控制。就好像羅迪克見習少尉,2日深夜,在佈雷西號補給艦上工作的他接到出海的命令,年輕人滿心以為這只是「又一次例行清場,估計3日午飯後就會發佈命令返回基地,水手們在甲板上曬太陽,或者清理各自的崗位,在明媚的下午踏上無聊的、毫無收穫的返航之旅。」可是當作戰經驗豐富的老盧恩上士分析說他們很可能參與一場高強度的、足以震驚世界的大海戰,剛才還在自我膨脹的羅迪克如藍寶石一般純淨的眼瞳裡爬滿了驚慌失措,怎麼也掩飾不去。

    羅迪克少尉迷茫的目光掃過北海風高浪急的洋面,歪斜著腦袋幻想喧囂的洋面上會突然出現數道拖著碎白尾流的幽森的黑影,甕聲甕氣道。

    「羅迪克,別瞎擔心了。相對於遼闊的北大西洋,北海只不過是淺淺的一彎池塘,但是這池塘有足夠的胸襟與氣度容下我們,不會輕易讓德國佬發現我們。」預備役艦隊核心艦員制度造就的老兵盧恩稍稍用力托起架在他肩頭的補給軟管,趁機活動上了年紀的老臂膀,安慰道:「如果這還不能讓你自信,那就張大眼睛,好好看看我們的艦隊!」

    走過狹窄擁擠的艦橋過道,視線重新變得開闊起來,羅迪克一眼便望見了被數十艘輕型戰艦簇擁著的、讓在老舊戰艦上鬱鬱不得志的見習軍官們日思夜想夢寐以求的皇家海軍主力艦。

    為首的是外形優美的獅級戰巡,其次是裝備黑森森的15英吋主炮的虎號戰巡,最後是身負世界第一級戰列巡洋艦之美譽的不屈與不撓號,總而言之,那是大英帝國近一百年來最接近納爾遜元帥的傑出將領戴維-貝蒂麾下的第一戰巡艦隊!羅迪克貪婪的目光自那些動輒數萬噸的鋼鐵巨艦身上偏移開,旋即投注到配屬貝蒂艦隊的現代化輕型艦艇上,於是,羅迪克看到了仙林級、卡利俄波級和查塔姆級輕巡,看到了e級與f級驅逐艦。

    t-d-w-內皮爾海軍少將的第三輕巡艦隊三艘韋茅斯級輕巡(韋茅斯、達特茅斯號、法爾茅斯號)與一艘查塔姆級輕巡(悉尼號),亞歷山大-辛克萊海軍准將指揮的第五輕巡艦隊四艘新銳仙林級輕巡(加勒蒂亞號、曙光女神號、無常號、泊涅羅泊號)散佈在第一戰巡艦隊四周執勤,最外圍的警戒則由m-l-goldsmith海軍上校的第九驅逐艦隊領艦雷蒂亞號輕巡與八艘驅逐艦、j-u-fa

    ie海軍上校的第十三驅逐艦隊領艦冠軍號輕巡與十艘驅逐艦負責。

    「司令,第十三驅逐艦艦隊在斯卡格拉克海峽挪威海岸線方向發現一批掛著挪威國旗的拖網漁船……」快速艦隊參謀長抓著一份由m-l-goldsmith海軍上校傳過來的電報紙走上艦橋,神情緊張道。

    按照慣例,戴維-貝蒂歪戴著他的軟帽,抱著手臂站在獅號戰列巡洋艦的艦橋上,鬆垮的帽簷下滿是凌厲的眼光和略皺起的眉頭。「通知goldsmith上校強行登船盤查,別在乎他-媽-的外交衝突!如果那些人真的是德國諜報人員,並且發現了拖後的第二戰巡艦隊,那就……」

    無論是未修改過的掃蕩赫爾戈蘭灣計畫,或是海軍部修改後的北海決戰,亦或是傑利科元帥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從的最後決議都建立在德英兩國海軍信息不對稱的基礎上。海蒂-西萊姆並不是莽夫,如果只是五艘戰巡外加兩艘尚未形成戰鬥力的快速戰列艦,西萊姆絕對不會放過與貝蒂爭雄的機會,但這並不意味著當貝蒂一方主力艦的數字增加到十艘時西萊姆還會意氣用事。所以,貝蒂不得不在暴露第一戰巡艦隊與隱藏由穆爾少將率領的五艘快速主力艦之間尋找微妙的平衡點:如果西萊姆不能發現他的第一戰巡艦隊,足智多謀的西萊姆未必敢確定他的判斷,說服他的德國同僚,如此一來,傑利科上將以身涉險苦心孤詣的誤導計畫便付之東流,誘殺西萊姆艦隊也無從談起;如果西萊姆發現了第一戰巡艦隊,第二戰巡艦隊的行蹤也隨之洩露,誘殺計畫同樣無法實施。

    英俊風流的貝蒂充滿肅殺的話頭戛然而止,可那種嗜血和緊張的情緒並未消散,參謀長奧斯蒙德-布羅克少將不自覺的打了個冷顫,稍稍抬起頭偷看了將前途命運和職業軍人的榮譽完全押在這場前途難料的海戰上的大艦隊副司令一眼,抿嘴朝電報室大步流星。

    「看來,我當真擺脫不掉劍走偏鋒的誘惑和冒險所帶來的淋漓快感……」奧斯蒙德-布羅克少將已經走遠,貝蒂冷峻的面容終於崩塌開來,潰散了一地。「上帝,但願……但願他們真的只是挪威漁民!」

    ****

    「西萊姆,我們部署在挪威海岸線的偽裝拖網漁船發來『卡斯格拉克海峽發現第一戰巡艦隊』的情報後與我們失去聯繫……」副司令萊溫特佐少將在並不怎麼開闊的司令塔內埋頭轉來轉去,支吾了許久在將內心的恐懼委婉到來。

    3日凌晨1時,第一偵查艦隊五艘主力艦基爾運河霍爾特瑙港霍爾特瑙港船閘外匯合,3日6時30分,西萊姆艦隊進入北海赫爾戈蘭島以北10海里海域進行補給,與此同時,負責支援和掩護西萊姆艦隊的齊柏林號水上飛機母艦、第一、二、三驅逐艦隊在羅斯托克號輕巡的率領下陸續加入戰鬥序列,直到這時,王海蒂手頭已經有五艘戰巡、六艘輕巡,二十九艘驅逐艦和一艘水上飛機母艦。

    初春的北海仍舊是零下溫度,精壯幹練的德意志小夥子紛紛脫去厚重的外衣,將結實的上半身暴露在空氣中,扛著輸送淡水的軟管接到主力艦補給口;補給艦和運輸艦側舷與艦艉的小吊臂將成噸中優質燃煤堆積在排水量不到一千噸的驅逐艦上,旋即被鍋爐兵搜刮一空;在廚房工作的後勤兵迎著水兵發綠的眼光,肩扛手提著將那些保質期較長的水果、麵粉和時令蔬菜搬上馬斯少將的輕巡艦隊。雖然留給西萊姆艦隊的補給時間並不寬裕,可行之有效的訓練讓這一切變得有條不紊。

    7時55分,西萊姆艦隊加煤加水和補充彈藥的補給任務接近完成,呂佐夫號戰巡司令塔內,淡淡的擔憂和愁緒仍在擴散。

    「我們部署在挪威海域與日德蘭海域的拖網漁船都是些沒有武裝的偽裝情報船,貝蒂並不是屠夫儈子手,英國人最多只會扣押這些漁船,一旦戰爭結束我們就能將那群火氣旺盛的小夥子從戰俘營接回來。」王海蒂在被比哈尼克的濃咖啡染花了的海圖靠近日德蘭海岸線的紅線上重重打了個勾,粗實的手指循著那一抹豔麗的紅線南下,在風平浪靜的赫爾戈蘭灣稍稍停留後旋即轉移到北海中部。

    「可是,司令官,小夥子們的情報偵查似乎意猶未盡。」艦隊參謀長英格萊爾將最後一封情報翻了出來,疑惑道:「半個小時前,位於挪威情報船還向呂佐夫號報告說在貝蒂的第一戰巡艦隊西北側發現大量煙柱……」

    「那是貝蒂的後手——兩艘女王級戰列艦!」王海蒂花費頃刻功夫,凝神注視被紅筆和污漬污穢了的海圖,旋即拾起桌子上的白手套一邊往戰艦餐廳走一邊歪著腦袋自語。走出司令塔的剎那,身為德意志數一數二的海軍戰略的王海蒂自嘲一笑,舒緩緊鎖的眉宇偏執般的選擇相信自己的判斷,。

    「七艘英國快速主力艦絞殺五艘德國戰巡,多格爾沙洲的翻版?不可能,兩艘尚未形成戰鬥力的女王級就是貝蒂的全部,回援的一至兩艘不倦級戰巡最快也得在這個月中旬休整完畢抵達斯卡帕灣!」

    【看完日德蘭的鋪墊給個反饋吧,我好調整……】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6 22:21
第一部 二十年 第十三章 那些偽崇高(七)

    【這幾章鋪墊劇情的時候把日德蘭參戰兵力數了出來,由於1915年好多戰艦尚未服役,所以我的日德蘭參戰兵力與歷史上有所出入,勿怪。還有,很久沒寫到四千字了,雖然是灌水出來的……】

    3日中午11時03分,戴維-貝蒂的快速艦隊正擦著日德蘭海岸線向南疾馳,距離赫爾戈蘭灣邊緣只有三個小時的航程。

    午飯時間,英國水兵與輪機艙技術軍官排著整齊的隊列前往餐廳就餐。為了保證水兵在寒冷的初春的體力,廚房為他們準備的食物是餅乾面包和用整塊巧克力片熔化製成的,稠厚得「豎在杯子中間的湯匙可以直立不倒」的咖啡。海軍總是等級森嚴,在軍官餐廳,一杯英國喜愛的啤酒並不被嚴格的約束,中低級軍官擺弄刀叉偶爾舉杯觥籌交錯,一排輕鬆的氛圍。事實上,所有人都認為不列顛海軍正在光榮之路上狂飆突進。

    第一戰巡艦隊的水兵和中低級軍官心情愉悅,可獅號戰巡司令塔內則是另一番景象。11時27分,向南方與西南方向搜索的三架肖特184型水上飛機耗盡燃料也沒能發現預料中的德國巡邏力量,不得不返回恩斯丁號母艦。習慣風度翩翩的戴維-貝蒂歪戴著軍帽稍稍有些頹廢的因子,睜著熬紅了的雙眼,拿眼睛丈量快速艦隊與龍潭虎穴般的赫爾戈蘭灣之間的距離,不時掏出懷錶斟酌算計時間。

    「老朋友倒是不害怕讓氣吞山河的截殺戰打成蒼白無力的追擊戰……」貝蒂似乎記起來什麼,在斯卡格拉克海峽方向氣急敗壞的打了個叉,叼著鉛筆俯身在海圖上計算奧蘭海與威廉運河的距離。良久後,貝蒂吐出嘴裡的鉛筆,將從奧蘭海到日德蘭海岸線另一道路線用虛線畫了出來,狠狠道:「蘭帕德,斯卡帕灣那邊仍舊沒有大洋艦隊出海的情報?」

    對於可能爆發的歐洲戰爭,德英兩國戰前都做足了功課,在對方艦隊母港和航道必經之路部署了足夠的耳目。雙方對此心知肚明,竭力掃蕩和撲殺對方潛伏諜報人員之餘,主力艦隊通常會選擇深夜出海以保證出航的隱蔽性,但是這也只能延緩諜報人員確認和發送情報的時間。

    按照慣例,貝蒂應該在早晨收到大洋艦隊是否深夜出擊的情報,可時間已經快到正午,期待的情報仍未傳來。

    「如果西萊姆想要有所作為,大洋艦隊絕不會無動於衷!」貝蒂的疑惑叫參謀長奧斯蒙德-布羅克無言以對,好在副司令蘭帕德少將參謀長解了圍:「司令,要不要打破無電線靜默向艦隊司令部詢問一下?」

    「明明是我們佔據主動權,卻因為畏懼西萊姆的實力而縮手縮腳,這感覺著實不怎麼美妙!」貝蒂撫了撫歪斜的軍帽,丟下手裡的鉛筆,任憑它滾到海圖上北海中部的位置,不置可否道:「大洋艦隊,恐怕海軍總部也在疑惑吧……」

    ****

    3日正午12時12分,傑利科上將的大艦隊正在向北海中部狂奔。

    這是一支強大而又脆弱的鋼鐵艦隊。

    說它強大是因為這支艦隊擁有二十艘無畏艦,這數量不僅讓法國、俄國和意大利這些老牌海軍強國掩面自棄,即便大洋艦隊也只有羨慕的餘地。大名鼎鼎的無畏號戰列艦,一時風頭無兩的柏勒羅豐級、聖文森特級、海王星級與巨人級戰列艦、超無畏艦的始祖獵戶座級戰列艦、裝備15英吋主炮的鐵公爵級與英王喬治五世級戰列艦,擁有彈道計算機和火力射擊指揮儀的鐵公爵級在這支鋼鐵艦隊肆意堆積,100門12英吋主炮、60門13.5英吋主炮、40門15英吋主炮足以讓任何一個國家任意一支海軍望而生畏。

    這並不是英國人牛逼哄哄的全部,要知道排成五列縱隊走著之字型路線,以十五航速向斯卡格拉克海峽開去的大艦隊並不孤單,與之相伴的是八艘裝甲巡洋艦、八艘輕巡洋艦、五十二艘驅逐艦、六艘輔助巡洋艦與一艘水上飛機母艦。

    擔任主力艦隊偵查力量的是羅伯特-阿巴斯洛特少將的第一裝巡艦隊與h-l-希斯的海軍少將的第二裝巡艦隊,前者擁有兩艘愛丁堡級裝巡(愛丁堡公爵號、黑太子號)兩艘勇士級裝巡(勇士號、阿基裡斯號),後者擁有擁有兩艘米洛陶級裝巡(米洛陶號、香農號),兩艘勇士級裝巡(科克倫號、納塔爾號)。負責支援和掩護的是樂-梅西爾海軍准將的第四輕巡艦隊兩艘伯明翰級輕巡(阿德萊德號、諾丁漢號)、三艘仙林級輕巡(無常號、菲頓、不綏號);c-j-wintou

    海軍上校指揮的第四驅逐艦隊、j-r-p-hawksley海軍准將的第十一驅逐艦隊、a-j-sti

    ling海軍少校指揮的第十二驅逐艦隊總計五十一艘驅逐艦,三艘偵查巡洋艦(金發人號、布蘭奇號、女戰神號),擔任大艦隊旗艦交通艦的橡樹號驅逐艦,還有六艘擔任艦員營救的輔助巡洋艦,皇家方舟號水上飛機母艦。

    當然,在瞻仰這支艦隊之前,誰也不能否認它的虛弱。皇家海軍的無畏艦隊主炮數量眾多火力強勁,但是其防禦實力的確不敢恭維。且不提僅僅比吃水線高一米的水線帶硬化主裝甲的覆蓋面積,10-12英吋的水線主裝甲、11英吋的炮塔正面裝甲在9公里的距離上幾乎無法抵禦德國主力艦任意一級主炮,而9公里正是無畏艦時代海戰的標準交戰距離。慘劇遠不止於此,過度追求主炮口徑、數量與側舷火力,英國人的無畏艦艦體普遍較長,水密隔艙設計和防護能力屢遭削弱,1914年11月1日,英王喬治五世級戰列艦大膽號僅僅挨了一枚水雷便搶救無效宣告沉沒,這正是水密隔艙防禦力不足的體現。

    雖然皇家海軍人對於他們的戰艦火力和海神的眷顧的信賴如故,但是這種自信已經無論是氣質還是內涵都已經大大縮水,正如傑利科原則上同意與風雨飄搖的海軍部同進同退,但是如論如何也不敢將這場絞殺第一偵查艦隊的戰役拖延成一場足以決定北海局勢的大決戰!

    「信號燈的情報呢?霍爾不知道這是一場瞬息萬變的戰爭,任何疏漏和滯後都有可能導致萬劫不復的後果?」德英都是數一數二的科技強國,為了防止德國人在日德蘭海岸線秘密佈置的一些列無線電截聽與定向搜索裝置發揮作用,皇家海軍習慣在航海過程中保持無線電靜默,也就是只能接收不能發送電報的狀態。

    底牌無多的約翰-傑利科無意打破教條,只得在大艦隊旗艦鐵公爵號指揮塔內慍怒著踟躕著,等待綽號「信號燈」的海軍情報部部長威廉-r-霍爾信誓旦旦承諾的情報支持。

    ****

    儘管大洋艦隊已經考慮到隱秘問題,趁夜溜出傑德灣以避開英國人的耳目,可早晨空空如也的傑德灣無論如何也不能阻擋英國諜報人員的騷動。3日上午7時35分,幾經確認的英國諜報人員將「大洋艦隊主力深夜出海,航向不明」的情報發送出去。

    接收電報的是海軍情報部的傑克遜上尉,據說此人「蔑視一切民間學者和解碼專家」,他拿著電報紙快速走進40號房間,向密碼專家發問:「德國艦隊旗艦呼叫代號現在哪裡?」

    破譯工作毫無進展的破譯專家們攤開手,於是他轉身快速離去,絕不肯在「民間人士」那裡多停留一分鐘。傑克遜上尉回到辦公室後根據自己的理解對情況做出一份簡略的分析報告,並準備將其交給海軍情報部部長霍爾。上午8時01分,傑克遜上尉剛出門便驚聞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

    英法聯合艦隊在地中海遭遇慘敗,洩露的消息在大倫敦各個街區飛速流傳,海軍大臣溫斯頓-丘吉爾與第一海務大臣阿瑟-威爾遜爵士於十分鐘前向首相遞交辭職!

    混亂和眩暈在海軍總部滋蔓,前所未有的慘敗與海軍大臣的下台讓皇家海軍長久以來的低效率和無頭緒愈演愈烈。傑克遜上尉在海軍部陰暗潮濕的過道里扶著發霉的牆壁張皇了許久才消化了這個消息,記起自己的職責。踏足霍爾部長的辦公室,結果被告知霍爾將軍參加國防委員會緊急會議去了,失魂落魄的上尉不得不按照大英帝國正常程序,將情報和分析報告轉交海軍參謀部。

    長久以來,英國海軍部由首相指定的文官海軍大臣總攬全局,從職業軍人中遴選出來的第一海務大臣平時負責海軍具體事務,戰時則成為海軍參謀長。大英帝國海軍掌舵人溫斯頓-丘吉爾與阿瑟-威爾遜同時辭職對不列顛海軍的衝擊可想而知:幾乎是被丘吉爾一力捧上台的斯圖第中將頹唐的坐倒在沙發上,如喪考妣;參謀部那些年少氣盛的參謀被失利擊倒,紛紛將失敗的陰霾寫在臉上;海軍部那幾棟破舊的大樓被聞訊趕來的倫敦居民吞沒,窗檯外震耳欲聾的詰問和滔天的怒火不禁讓所有人思考逃避與推諉和辯解與自救。於是,情報部轉交過來的最高等級情報因為人為疏忽被參謀部當做草紙收藏進塵封的檔案室。

    「大洋艦隊已經出航了,貝蒂,皇家海軍的准納爾遜,你可一定要果敢的站出來力挽狂瀾!」圍在海軍部外的倫敦居民的叫罵愈發難聽,傑克遜上尉在自己昏暗的辦公室裡小心翼翼的希夷著。

    ****

    3日下午14時,由貝蒂率領的第一戰巡艦隊小心翼翼的溜進赫爾戈蘭灣,在德國赫灣200海里防禦圈橫衝直撞,老將穆爾的第二戰巡艦隊則留在赫爾戈蘭灣外圍,與貝蒂保持半個小時的距離,負責接應與支援。

    長達一個小時的搜索,囊中之物第三偵查艦隊全然不見蹤跡,意料之中的西萊姆艦隊自始至終也未曾盡地主之誼。該來的不來,不該來的消息卻接踵而至,大洋艦隊2日深夜出海的消息姍姍遲來,丘吉爾與阿瑟-威爾遜的辭職噩耗更是來勢洶洶。

    「司令,我們已經深入赫爾戈蘭灣20海里了!」陌生的海域,隨時可能遭遇的水雷場、潛艇與大洋艦隊,無邊際的壓力撲面而來,由不得蘭帕德少將不慎重提醒。

    貝蒂沉吟了片刻,同意了蘭帕德的潛台詞。15時05分,龐大的第一戰巡艦隊開始轉向,掉頭以20節航速朝北方搜索去。

    數十艘戰艦在赫爾戈蘭灣洋面上掀開無數凌亂的暈圈,浩浩湯湯的朝北開進。握在手裡的懷錶指針飛走,轉眼又是一個小時,殺氣騰騰的第一戰巡艦隊仍舊沒能發現任何一片掛著德意志鐵十字與黑鷹旗的小舢板。

    「判斷不出大洋艦隊主力的位置,意料之中的第一偵查艦隊仍未露面,甚至第三偵查艦隊也不在赫爾戈蘭灣防線!」作為戰役的策劃人,成敗榮譽繫於戴維-貝蒂一身。承載了依附海洋而存在的大英帝國百年國運的海軍天之驕子偽裝出來的淡然終於被爆裂的情緒撕碎,積鬱的壓力在赫爾戈蘭灣洋面上肆無忌憚的宣洩出來,所有的壓力匯聚在拳頭,繼而砸在十一英吋的司令塔裝甲壁上。「該死的,德國佬在哪?!」

    凍裂的雙手崩裂開來,妖豔的鮮血滲過純白的手套。副手蘭帕德急忙招呼醫務兵,這時,獅號高聳的瞭望塔傳來令人精神為之一振的消息:

    「西北方向發現四艘輕巡,距離20000碼,航向東偏北,判斷是四艘不萊梅級輕巡!」

    「是第三偵查艦隊!是第三偵查艦隊!」用手帕草草摀住貝蒂手上傷口的蘭帕德少將不自覺的抬起頭來,一臉激越。

    「費希爾幫的矜持、皇家海軍的榮耀、海軍大臣的知遇之恩,1915年3月3日15時43分,我,戴維-貝蒂必將崇高的定義重新詮釋!」貝蒂撇過頭不易察覺的長吁一口氣,在心底莫名來了一句,旋即轉過頭對司令塔內的艦隊參謀們氣勢洶洶道:「第一戰巡艦隊,衝過去,摧毀他們,消滅他們!在絞殺西萊姆艦隊之前,我並不介意品嚐一道清淡的開胃小菜!」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6 22:22
第一部 二十年 第十三章 那些偽崇高(八)

    北海從來都是一片富饒之海,為無數鐵血雄心的民族所覬覦。數百年前,探索新大陸、新航線的漫長旅行自這裡開始;數百年間,全世界的財富在這裡匯聚;數百年後,鱈魚仍在,埋葬了金銀財寶的沉船仍在,對北海的爭奪仍在,可是海上馬車伕倒下了,高盧雄雞倒下了,誰也不知道正在北海角力的德英誰會是率先倒下的那一個。

    3日15時44分,多格爾沙洲南側,德意志人費盡心血打造的大洋艦隊精華集中在這片人跡罕至的水域,北海乃至北大西洋王座的爭雄即將鳴鑼!

    「多格爾沙洲西北側到赫爾戈蘭灣外圍之間的海域有不少英國佬的船在打轉,西萊姆將軍預判說英國佬會從我們的正前方抄近路回家,至多還有半個小時,英國佬就會與我們的戰巡艦隊遭遇。如果英國佬敢倔強的話,大夥兒就給他們一個大驚喜,如果大艦隊也要加入進來,我們就將去那裡小小看一眼,順帶撓撓他們的咯吱窩。」

    凜冽的海風拍打在旗艦腓特烈大帝號戰列艦鋼鐵艦身上,水兵的竊竊私語藉著寒風若有若無的飄了過來,在萊茵哈特-舍爾海軍上將耳際擴散。上將望著蒼茫的北海,嘴角不自覺的牽扯出點點微笑,須知道在他身後不僅整齊排列了十六艘無畏艦,還包括第二戰列艦隊第四分隊三艘普魯士級老式戰列艦(漢諾威號、西里西亞號、石勒蘇益格-赫爾斯坦因號),第一裝巡艦隊五艘裝巡(盧恩、約克、俾斯麥,海因裡希親王,阿爾伯特親王號)、第四偵查艦隊四艘輕巡(漢堡,弗勞恩洛布,斯圖加特、什切青號)、第四、五、六、七驅逐艦隊領艦瞪羚號輕巡、三十二艘驅逐艦、三艘輔助巡洋艦、一艘水上飛機母艦、五艘齊柏林飛艇。

    普魯士級前無畏艦雖然艦體與鍋爐老化,最多只能跑出18節的航速,240毫米的水線帶主裝甲實際防禦力也不盡如人意,但是283cm-l

    40主炮作為火力支援仍有發揮餘熱的餘地;第一裝巡艦隊都是些老舊的裝甲巡洋艦,但是作為大洋艦隊的耳目綽綽有餘;由快速油輪改裝的彼得-斯特拉塞號水上飛機母艦因為艦體大小僅能攜帶4架水上飛機,可五隻齊柏林飛艇足以提供強大的滯空時間。

    總之,這是一支在某些層面足以與海上霸主——皇家海軍比肩甚至是有所超越的艦隊。

    首先,德意志戰艦歷來重視生存性能。無論是後發制人的拿騷級、防禦力蠻橫的赫爾戈蘭灣級,還是數量最多的凱撒級、性能優異的國王級,它們的水線帶裝甲厚度都超過英國人13.5英吋主炮的口徑,也就是說在9公里的範圍內,德國人的305主炮與350主炮可以擊穿英國人任意一款無畏艦,甚至包括水線帶主裝甲達到史無前例的13英吋的伊麗莎白女王級,而英國人的13.5英吋主炮在同等距離上並不能擊穿德國主力艦。

    除此之外,年輕的大洋艦隊水兵素質並不比皇家海軍差,多格爾沙洲海戰,西萊姆艦隊官兵在夜戰中出色的炮術與損管能力就曾讓不可一世的皇家海軍人大吃一驚。不過,英國人似乎並未能深刻的認識到這一點。

    當然,大洋艦隊的劣勢也很明顯。大洋艦隊的主炮與口徑遠遜於英國人,有100門12英吋主炮、60門13.5英吋主炮、40門15英吋主炮,而德國大洋艦隊只有32門280炮、82門305主炮與32門350毫米主炮,主炮比例200:146,在15英吋主炮上,這一比例甚至是40:0!

    除此之外,大洋艦隊輕型艦艇嚴重匱乏。由於德皇威廉一心想要打造一支強大的、足以讓他在英國親戚面前挽回顏面的主力艦隊,德國海軍部不得不將所有精力與資源放在主力艦上,以至於戰爭爆發時,除了兩艘被定義為破交艦的沙恩霍斯特級,一艘准戰巡布呂歇爾號,大洋艦隊幾乎沒有可供驅使的現代化裝甲巡洋艦,輕型巡洋艦數量也捉襟見肘。

    「司令,您就一點兒也不害怕西萊姆判斷失誤?」舍爾將軍猶自環胸站在艦橋,等待第一偵查艦隊的消息。這時,第三戰列艦隊司令官、舍爾的老朋友弗朗茨-馮-希佩爾上將扶著舷梯幾個箭步登上艦橋,任憑海風繚亂他金黃色的發梢,言不由衷的問道。

    2日22時,大洋艦隊終於收到夢寐以求的海軍參謀部調令,十五個多小時的顛簸後終於來到人跡罕至的多格爾沙洲南部海域埋伏起來。

    英國快速艦隊尚未溜出斯卡帕之前,德意志海軍數一數二的戰略家海蒂-西萊姆便已經預判出貝蒂的囂張。英國快速艦隊還在波特蘭灣裝模作樣,西萊姆的第一偵查艦隊已經風馳電掣朝赫爾戈蘭灣衝刺,部署在挪威東南海域的偽裝情報船發現從日德蘭海岸線溜過來的英國快速艦隊,第一偵查艦隊正撲向貝蒂的撤退路線,而大洋艦隊也正以18節航速奔赴預定海域,以圖在天黑之前兩面夾擊英國人的快速艦隊,絞殺它們,徹底戳瞎大艦隊的眼睛,打開通往斯卡帕灣與設德蘭群島一百海里豁口的鑰匙!

    ****

    「波爾將軍,你把我的艦隊弄到哪兒去了?」海軍大臣愛德華-馮-卡佩勒將軍氣勢洶洶的推開海軍總參謀長辦公室的大門,慍怒道。

    午後小憩的雨果-馮-波爾掀開搭在身上的毛毯,慢騰騰的從長沙發上的坐了起來,微微頷首歉意道:「卡佩勒將軍,您……」

    「將軍,我不明白……」卡佩勒上前一步,皮靴在辦公室破舊的木地板上劈啪作響,異常無禮的打斷了波爾的寒暄,揮舞著手臂怒火中燒:「作為帝國海軍大臣,西萊姆艦隊從波羅的海與斯卡格拉克海峽消失我毫不知情,大洋艦隊昨夜溜出傑德灣我同樣不知情,斯卡帕灣的大艦隊主力深夜出海我同樣不知曉!」

    「卡佩勒將軍,雖然我司職海軍總參謀長,但是我只是個神經衰弱的老頭子,熬不得夜,所以對昨夜發生的事情毫不知情。」值夜的老將軍似乎聽不出卡佩勒的夾槍帶棒,略微活動筋骨回到辦公桌前,戴著老花鏡俯身在桌子上的文件堆裡抄弄了良久才翻出一份文件,聲音沙啞道:「不過,將軍,我想這份海軍調令的備份文件能夠幫助你。」

    卡佩勒將軍毫不客氣的接過那份墨跡未乾的備份文件,略微掃了一眼,旋即脫力不自覺的後撤幾步,失態道:「截殺貝蒂的快速艦隊?!沒有皇帝的首肯,沒有海軍大臣的首肯,他們怎麼敢……怎麼敢擅自採取行動!」

    「將軍,我不得不提醒您,年輕人的行動雖然有些瑕疵,但是並未違反海軍部的程序和規矩。」波爾上將為自己帶了一杯水,仰頭吞下好幾片鎮定藥,直到眩暈感稍微緩解一點才重新開口:「卡佩勒將軍,這是老將凋零的時代,也許,年輕人對個人前途的狂熱和對權利的熱衷並不像您這樣偏執。」

    波爾的無心之語似乎正中卡佩勒內心,海軍大臣臉上掛滿了僵硬的笑,試圖為自己辯解什麼,波爾卻扶著辦公桌桌角坐回沙發上,兩鬢斑白的頭輕輕靠在靠墊上,迎著從辦公室百葉窗縫隙中滲透過來的三月陽光,慵懶著閉目養神。

    「貝蒂艦隊的迷蹤步,傑利科上將的按部就班,舍爾與希佩爾的埋伏,西萊姆的阻截。呵!無畏艦時代的高氵朝,鋼鐵與意志、戰艦與智慧的終極較量,1915年3月北海中部的巔峰決戰的確值得期待,可惜德意志被綁在命運的輪盤上,可惜我只是個冷漠的看客,可惜我服老了呀!」

    卡佩勒終究沒在海軍辦公室待下去,他迫切需要將這個駭人聽聞的消息告知皇帝威廉,奪回他想要的,不曾得到的。海軍參謀長的辦公室重新安靜下來,老將猛的睜開眼睛,渾濁的視線掃在卡佩勒丟在辦公桌上的備份文件,那目光從凌厲到猶豫,最終揮發昇華成為一種羞愧!

    「參謀長,第三偵查艦隊急電,赫爾戈蘭灣w巡航區域發現貝蒂艦隊!」參謀部作戰參謀雷德爾衝了進來,三分忐忑七分激盪道。

    「年輕人,你們的戰爭開始了!」老將的踟躕似乎隨著雷德爾的吶喊而煙消雲散,某種非理性的、有違個人信條的想法勃然而發,如同瘟疫一般佔據了波爾上將的血脈。老將軍似乎回到了數十年前,回到那些激揚青春的歲月。「我的戰爭也開始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6 22:22
第一部 二十年 第十三章 那些偽崇高(八)

    北海從來都是一片富饒之海,為無數鐵血雄心的民族所覬覦。數百年前,探索新大陸、新航線的漫長旅行自這裡開始;數百年間,全世界的財富在這裡匯聚;數百年後,鱈魚仍在,埋葬了金銀財寶的沉船仍在,對北海的爭奪仍在,可是海上馬車伕倒下了,高盧雄雞倒下了,誰也不知道正在北海角力的德英誰會是率先倒下的那一個。

    3日15時44分,多格爾沙洲南側,德意志人費盡心血打造的大洋艦隊精華集中在這片人跡罕至的水域,北海乃至北大西洋王座的爭雄即將鳴鑼!

    「多格爾沙洲西北側到赫爾戈蘭灣外圍之間的海域有不少英國佬的船在打轉,西萊姆將軍預判說英國佬會從我們的正前方抄近路回家,至多還有半個小時,英國佬就會與我們的戰巡艦隊遭遇。如果英國佬敢倔強的話,大夥兒就給他們一個大驚喜,如果大艦隊也要加入進來,我們就將去那裡小小看一眼,順帶撓撓他們的咯吱窩。」

    凜冽的海風拍打在旗艦腓特烈大帝號戰列艦鋼鐵艦身上,水兵的竊竊私語藉著寒風若有若無的飄了過來,在萊茵哈特-舍爾海軍上將耳際擴散。上將望著蒼茫的北海,嘴角不自覺的牽扯出點點微笑,須知道在他身後不僅整齊排列了十六艘無畏艦,還包括第二戰列艦隊第四分隊三艘普魯士級老式戰列艦(漢諾威號、西里西亞號、石勒蘇益格-赫爾斯坦因號),第一裝巡艦隊五艘裝巡(盧恩、約克、俾斯麥,海因裡希親王,阿爾伯特親王號)、第四偵查艦隊四艘輕巡(漢堡,弗勞恩洛布,斯圖加特、什切青號)、第四、五、六、七驅逐艦隊領艦瞪羚號輕巡、三十二艘驅逐艦、三艘輔助巡洋艦、一艘水上飛機母艦、五艘齊柏林飛艇。

    普魯士級前無畏艦雖然艦體與鍋爐老化,最多只能跑出18節的航速,240毫米的水線帶主裝甲實際防禦力也不盡如人意,但是283cm-l

    40主炮作為火力支援仍有發揮餘熱的餘地;第一裝巡艦隊都是些老舊的裝甲巡洋艦,但是作為大洋艦隊的耳目綽綽有餘;由快速油輪改裝的彼得-斯特拉塞號水上飛機母艦因為艦體大小僅能攜帶4架水上飛機,可五隻齊柏林飛艇足以提供強大的滯空時間。

    總之,這是一支在某些層面足以與海上霸主——皇家海軍比肩甚至是有所超越的艦隊。

    首先,德意志戰艦歷來重視生存性能。無論是後發制人的拿騷級、防禦力蠻橫的赫爾戈蘭灣級,還是數量最多的凱撒級、性能優異的國王級,它們的水線帶裝甲厚度都超過英國人13.5英吋主炮的口徑,也就是說在9公里的範圍內,德國人的305主炮與350主炮可以擊穿英國人任意一款無畏艦,甚至包括水線帶主裝甲達到史無前例的13英吋的伊麗莎白女王級,而英國人的13.5英吋主炮在同等距離上並不能擊穿德國主力艦。

    除此之外,年輕的大洋艦隊水兵素質並不比皇家海軍差,多格爾沙洲海戰,西萊姆艦隊官兵在夜戰中出色的炮術與損管能力就曾讓不可一世的皇家海軍人大吃一驚。不過,英國人似乎並未能深刻的認識到這一點。

    當然,大洋艦隊的劣勢也很明顯。大洋艦隊的主炮與口徑遠遜於英國人,有100門12英吋主炮、60門13.5英吋主炮、40門15英吋主炮,而德國大洋艦隊只有32門280炮、82門305主炮與32門350毫米主炮,主炮比例200:146,在15英吋主炮上,這一比例甚至是40:0!

    除此之外,大洋艦隊輕型艦艇嚴重匱乏。由於德皇威廉一心想要打造一支強大的、足以讓他在英國親戚面前挽回顏面的主力艦隊,德國海軍部不得不將所有精力與資源放在主力艦上,以至於戰爭爆發時,除了兩艘被定義為破交艦的沙恩霍斯特級,一艘准戰巡布呂歇爾號,大洋艦隊幾乎沒有可供驅使的現代化裝甲巡洋艦,輕型巡洋艦數量也捉襟見肘。

    「司令,您就一點兒也不害怕西萊姆判斷失誤?」舍爾將軍猶自環胸站在艦橋,等待第一偵查艦隊的消息。這時,第三戰列艦隊司令官、舍爾的老朋友弗朗茨-馮-希佩爾上將扶著舷梯幾個箭步登上艦橋,任憑海風繚亂他金黃色的發梢,言不由衷的問道。

    2日22時,大洋艦隊終於收到夢寐以求的海軍參謀部調令,十五個多小時的顛簸後終於來到人跡罕至的多格爾沙洲南部海域埋伏起來。

    英國快速艦隊尚未溜出斯卡帕之前,德意志海軍數一數二的戰略家海蒂-西萊姆便已經預判出貝蒂的囂張。英國快速艦隊還在波特蘭灣裝模作樣,西萊姆的第一偵查艦隊已經風馳電掣朝赫爾戈蘭灣衝刺,部署在挪威東南海域的偽裝情報船發現從日德蘭海岸線溜過來的英國快速艦隊,第一偵查艦隊正撲向貝蒂的撤退路線,而大洋艦隊也正以18節航速奔赴預定海域,以圖在天黑之前兩面夾擊英國人的快速艦隊,絞殺它們,徹底戳瞎大艦隊的眼睛,打開通往斯卡帕灣與設德蘭群島一百海里豁口的鑰匙!

    ****

    「波爾將軍,你把我的艦隊弄到哪兒去了?」海軍大臣愛德華-馮-卡佩勒將軍氣勢洶洶的推開海軍總參謀長辦公室的大門,慍怒道。

    午後小憩的雨果-馮-波爾掀開搭在身上的毛毯,慢騰騰的從長沙發上的坐了起來,微微頷首歉意道:「卡佩勒將軍,您……」

    「將軍,我不明白……」卡佩勒上前一步,皮靴在辦公室破舊的木地板上劈啪作響,異常無禮的打斷了波爾的寒暄,揮舞著手臂怒火中燒:「作為帝國海軍大臣,西萊姆艦隊從波羅的海與斯卡格拉克海峽消失我毫不知情,大洋艦隊昨夜溜出傑德灣我同樣不知情,斯卡帕灣的大艦隊主力深夜出海我同樣不知曉!」

    「卡佩勒將軍,雖然我司職海軍總參謀長,但是我只是個神經衰弱的老頭子,熬不得夜,所以對昨夜發生的事情毫不知情。」值夜的老將軍似乎聽不出卡佩勒的夾槍帶棒,略微活動筋骨回到辦公桌前,戴著老花鏡俯身在桌子上的文件堆裡抄弄了良久才翻出一份文件,聲音沙啞道:「不過,將軍,我想這份海軍調令的備份文件能夠幫助你。」

    卡佩勒將軍毫不客氣的接過那份墨跡未乾的備份文件,略微掃了一眼,旋即脫力不自覺的後撤幾步,失態道:「截殺貝蒂的快速艦隊?!沒有皇帝的首肯,沒有海軍大臣的首肯,他們怎麼敢……怎麼敢擅自採取行動!」

    「將軍,我不得不提醒您,年輕人的行動雖然有些瑕疵,但是並未違反海軍部的程序和規矩。」波爾上將為自己帶了一杯水,仰頭吞下好幾片鎮定藥,直到眩暈感稍微緩解一點才重新開口:「卡佩勒將軍,這是老將凋零的時代,也許,年輕人對個人前途的狂熱和對權利的熱衷並不像您這樣偏執。」

    波爾的無心之語似乎正中卡佩勒內心,海軍大臣臉上掛滿了僵硬的笑,試圖為自己辯解什麼,波爾卻扶著辦公桌桌角坐回沙發上,兩鬢斑白的頭輕輕靠在靠墊上,迎著從辦公室百葉窗縫隙中滲透過來的三月陽光,慵懶著閉目養神。

    「貝蒂艦隊的迷蹤步,傑利科上將的按部就班,舍爾與希佩爾的埋伏,西萊姆的阻截。呵!無畏艦時代的高氵朝,鋼鐵與意志、戰艦與智慧的終極較量,1915年3月北海中部的巔峰決戰的確值得期待,可惜德意志被綁在命運的輪盤上,可惜我只是個冷漠的看客,可惜我服老了呀!」

    卡佩勒終究沒在海軍辦公室待下去,他迫切需要將這個駭人聽聞的消息告知皇帝威廉,奪回他想要的,不曾得到的。海軍參謀長的辦公室重新安靜下來,老將猛的睜開眼睛,渾濁的視線掃在卡佩勒丟在辦公桌上的備份文件,那目光從凌厲到猶豫,最終揮發昇華成為一種羞愧!

    「參謀長,第三偵查艦隊急電,赫爾戈蘭灣w巡航區域發現貝蒂艦隊!」參謀部作戰參謀雷德爾衝了進來,三分忐忑七分激盪道。

    「年輕人,你們的戰爭開始了!」老將的踟躕似乎隨著雷德爾的吶喊而煙消雲散,某種非理性的、有違個人信條的想法勃然而發,如同瘟疫一般佔據了波爾上將的血脈。老將軍似乎回到了數十年前,回到那些激揚青春的歲月。「我的戰爭也開始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6 22:23
第一部 二十年 第十四章 變奏曲(二)

    「德國佬的第三偵查艦隊完了!」三艘不萊梅級、一艘柯尼斯堡級穹甲巡洋艦處在快速艦隊主力艦最大射程之內,儘管五艘戰巡的第一輪主炮毫無建樹,但是蘭帕德少將仍然為可憐的第三偵查艦隊早早下達死亡通知書。「這可是一場輝煌的勝利!」

    「輝煌的勝利?」站在司令塔裡的戴維-貝蒂放下雙筒望遠鏡,扭頭略帶驚詫的打量了興奮之情溢於言表的蘭帕德少將,隱隱皺起了眉頭猶疑著重複了一遍。

    氣勢洶洶的派出十艘快速主力艦南下掃蕩,擊沉四艘德國穹甲巡洋艦就是一場輝煌?須知道驕傲是皇家海軍的傳統,進攻是不列顛海軍的信條,《rule-bitannia》這歌聲在大洋上不曾熄滅!須知道折損在大英帝國面前的戰艦、名將不計其數!須知道1901年在遠東參與解救戰爭的蘭帕德也是敢喊出但求一戰獨孤求敗,肆無忌憚的張揚不列顛尼亞人的寂寥!而如今,歐戰戰爭才進行不到一年,笑柄似的哈里奇艦隊官兵便已經喊出赫爾戈蘭灣海戰他們炮擊德國本土——赫爾戈蘭灣島將會是最後的絕唱,蘭帕德少將更是不知不覺中將皇家海軍勝利的標尺降了又降!

    「第三偵查艦隊應該將情報發出去了吧……」蘭帕德少將懷著詩人的浪漫小資的格調眉飛色舞,渾然不覺海上騎兵戴維-貝蒂眉宇間的憂慮,自顧自道:「不管西萊姆的第一偵查艦隊能不能即使攔住我們,至少我們穩賺不賠!」

    「少將,我看出了不好的苗頭,皇家海軍身上某種可貴的特質正隨著戰爭而急劇流失……」戴維-貝蒂試圖委婉的批評蘭帕德少將的猶豫,可心腹手下的一句話生生打斷了貝蒂的後續。

    「不管西萊姆的第一偵查艦隊能不能即使攔住我們?」貝蒂丟下蘭帕德疾走幾步,俯身趴在司令塔內鋪就北海海圖的長桌上,片刻後忍不住爆出一句粗口:「上帝!也許我們都低估了對方的戰術素養!」

    ****

    「先生們,我想我應該向信任我的人致歉!」王海蒂面色慘白,身體搖搖晃晃,只是扶著電報室電台的勉力支撐。

    德意志最傑出的幾位艦隊指揮官因為工作壓力或多或少的患有憂鬱症和神經衰弱症。自希佩爾將軍接任第三戰列艦隊司令官一職,工作量的下降讓他的病症大為減輕,海蒂-西萊姆的狀態卻每況愈下。多格爾沙洲海戰後精神與肉體的雙重創傷仍未彌合,淺灘驚魂後的總結會議、1915年備戰工作、波羅的海封鎖任務與第一偵查艦隊正常訓練、穆德羅斯灣突襲戰和北海巔峰決戰方案、無休止的海軍政治風暴無疑透支了他太多的精力。

    前所未有的疲倦感陣陣襲來,那種眩暈感讓王海蒂不得不緊扶電台拐角,避免在下屬面前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失。作為一支參戰官兵超過一萬人的艦隊指揮官,王海蒂對他的官兵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他不能倒下!

    「我們不能在多格爾淺灘繼續待下去了,第一偵查艦隊即刻發出,去日德蘭海岸線!」

    副司令萊溫特佐和總參謀官英格萊爾先是被王海蒂沒由來的道歉弄得一頭霧水,正準備出口詢問,又為海軍中將的不擇言所震驚。無數個日夜的規劃與排兵佈陣,十數個小時的航行與等待,第三偵查艦隊遇襲的這一瞬間,德意志艦隊上下信心爆棚,而戰役的發起者卻在這緊要關頭臨時變更計畫。

    「將軍,您指揮過兩場成功的海戰,策劃的水面行動更是不計其數,您應該知道變更計畫將會對您自身,對大洋艦隊將會造成怎樣的負面影響!」英格萊爾在第一偵查艦隊服役了很長時間,他瞭解王海蒂的謀定而後動的指揮風格,他不明白海軍最傑出的戰略家如此失態和不顧一切的緣由。

    變更已經確定並且佈置完畢的計畫不僅意味著天文數字的浪費,疏漏、風險與不可預知的增加,對於海軍戰神的自身形象與艦隊官兵士氣的打擊更是災難性的。作為在海軍屆服役二十年的老將,王海蒂清楚的知道朝令夕改的後果,可他別無選擇,他已經不是21世紀連小女友懷孕都不敢面對的90後宅男了!

    「貝蒂第三次北海戰鬥巡航選擇變招,採用與慣常的北海巡航路線相反的航線。日德蘭海岸線的偵查報告,大艦隊南下的軌跡,這一切顯得那麼的天衣無縫,甚至將我也糊弄過去了!」

    ****

    「也就是說德國佬誤認為我們會走北海中部回家,所以大洋艦隊主力與第一偵查艦隊主力都埋伏在多格爾沙洲附近去了?」不成體統的海戰仍在繼續,不到十五分鐘的時間,德國第三偵查艦隊兩艘巡洋艦宣告沉沒,一艘趴窩不動火光衝天,只剩下一艘什切青號還在倔強挺立。第一戰巡艦隊參謀長奧斯蒙德-布羅克少將聽完快速艦隊司令戴維-貝蒂的分析,白皙的臉上掛著一絲不知是遺憾還是慶幸的難以置信。

    貝蒂猶自在海圖上計算著什麼,不時標註出幾個關節點和埋伏點,乾澀的喉嚨裡勉強發出一個算是確認的音節。蘭帕德少將抬頭看了看火光衝天搖搖欲墜的呂貝克號輕巡,湊近貝蒂小聲問道:「司令,我們還走日德蘭這條線回家?」

    「為什麼不?」貝蒂直起身反問道。

    「司令,您打算放棄誘殺第一偵查艦隊計畫?」蘭帕德少將追問了一句。

    「蘭帕德,你覺得我能看穿的迷霧西萊姆會猜不透?」貝蒂丟下手裡的鉛筆,雙手環胸,撇過頭朝多格爾沙洲方向掃了一眼,朗朗道。

    ****

    「我一直在疑惑……」王海蒂竭力支撐自己的身體,咬牙道:「既然部署在挪威海域的偽裝情報船能夠逃過貝蒂艦隊前隊輕型艦艇的視線,堂而皇之將情報發給我們,那為何又會在發現貝蒂後隊之前與我們失去聯絡。原因只有一個……」

    「貝蒂從來就沒想過要隱藏他的航向,他只想將那兩艘女王級神秘面紗留在最後揭開!」基爾海軍學院出身的辛格萊爾上校琢磨了頃刻,搖搖頭接口道:「不過,這只能證明英國人的目標正是第一偵查艦隊,這並不能說明英國人會走日德蘭這條線。」

    「不,上校,這說明貝蒂已經意識到他的變招可能會被我們提前預判,所以我們任何直觀想像的相反面才是貝蒂的真正航線!」王海蒂撇開嘴露出慘淡的微笑,點出了英國人另一個破綻:「事實上,大艦隊的南下接應已經暴露了德英雙方在對方主力艦隊錨地安插諜報人員已經是公開的秘密,即便大艦隊再怎麼自信或者粗心也不可能將他們的航向明白無誤的暴露給我們,除非……」

    「除非大艦隊的南下只是個幌子!」辛格萊爾上校這一次終於心悅誠服,不過埋怨和遺憾總還是有的:「將軍,我們撲錯了方向,看來截殺貝蒂第一戰巡艦隊的計畫只能放棄了!」

    王海蒂並不答話,而是扭過身子朝電報室發報員喊道:「命令,向艦隊所屬各艦發報,第一偵查艦隊主力艦《》,航向東北,航速25節;第一、第二驅逐艦隊與第二偵查艦隊匯合後向東北方向增援,齊柏林號留在多格爾沙洲,負責召回水上飛機;通知北海司令部,請求調派不少於十架飛機與飛艇偵查日德蘭海岸線,尋找貝蒂的第一偵查艦隊;電報舍爾將軍,3日北海形勢發展與職部想法完全背離,偵查艦隊不得不前往日德蘭海岸線截殺貝蒂艦隊,求情大洋艦隊主力艦隊策應。」

    情報參謀飛快的將王海蒂的命令記錄下來,王海蒂拾起鋼筆,稍稍遲疑了一下,旋即鄭重的簽下「海蒂-西萊姆」這幾個字。

    ****

    埋伏下來的第一偵查艦隊重新《》,朝日德蘭海岸線高速運行。

    混亂幾乎不可避免,因為當王海蒂的命令發出去的時候,第一驅逐艦隊與第二驅逐艦隊還在東進西行與南下的陸上,重新集合需要至少半個小時;齊柏林號水上飛機母艦則更慘,受制於水上飛機的載重,裝備無線電報機顯然是無稽之談,於是齊柏林號不得不等待派出去的水上飛機一個多小時後返航。無論第一偵查艦隊是否能夠截住貝蒂艦隊,這艘改裝水上飛機母艦都注定不能及時參戰。距離第一偵查艦隊約兩個小時航程的大洋艦隊官兵沉默著重新踏上征程,然而傑德灣誓師出征時的高亢不可避免的低沉下去,「英國人居然能干擾海軍戰神的判斷,這戰有得打了!」。

    「究竟何時開始,我變得如此剛愎自用?」

    隨著時間的隨意,虛弱的神經劇烈疼痛起來,黑暗如潮水般吞噬了他的眼瞳。王海蒂幾乎是狼狽的逃回司令官室,掀開鐵櫃掏出藥瓶狼吞下不少鎮定藥,良久後蒼白的臉上才漸漸多了一絲紅暈。

    數不清的勝利與榮耀,水兵與中下層軍官的愛戴,德意志報紙的長篇累牘,帝國宣傳部的美化,還有一眾海軍大佬的包容將王海蒂推上了神壇。三十七歲的海軍中將,大洋艦隊的精華——第一偵查艦隊司令官,能夠左右北海態勢與走向,對於制度完善的海軍強國來說,年輕人闖下的榮耀足以讓年過半百卻只不過尸位素餐的掛著中將軍銜的老人無地自容。

    早在這場海戰之前,王海蒂就從不列顛海軍的異動中翻出蛛絲馬跡並且正中要害。憑著他對貝蒂的瞭解,自信的戰略家對貝蒂的快速艦隊行動做了最大膽的推測:老朋友在奧克尼群島西側波特蘭灣的航海訓練只不過是裝模作樣,野心勃勃的北海巡航路線決計不是前兩次的單純複製,而是從日德蘭海岸線溜進赫爾戈蘭灣,掃蕩並且將第一偵查艦隊儘可能的誘出赫爾戈蘭灣,在擁有大艦隊主力接應的北海中部決戰。

    德意志人絲毫沒有理由懷疑他們的海軍天才。幾乎是剛收到王海蒂的預判電報,將信將疑的舍爾將軍與希佩爾將軍便在沒有海軍部調令的前提下欣然率領大洋艦隊主力出擊,儘管不贊同王海蒂單干,但是比哈尼克少將仍然肯背負政治風險將呂佐夫與德弗林格爾號戰巡劃出波羅的海封鎖艦隊編制;參謀部的調令雖然姍姍遲來,可作戰科雷德爾已經竭盡所能。

    前期皇家海軍一系列動作也證明了王海蒂的預判,精力充沛的盧克納爾伯爵與他的海鷹號襲擊艦證明所謂的波特蘭灣戰鬥巡航不過是個貴族沙龍上冷笑話;部署在挪威海域的偽裝情報船證實了貝蒂奏響的變奏曲,卡斯帕傳來的情報表明大艦隊航向正南,第三偵查艦隊的遇襲更是1915年北海決戰的號角,一切似乎都在海軍戰略家的預料之中,所有人都覺得勝利手到擒來!

    可是,大艦隊與貝蒂艦隊的行雲流水的配合讓他看出了破綻,王海蒂驚訝的發現他與貝蒂都低估了對方的戰術素養而撲錯了方向。

    「也許我在世人的吹捧中迷失了方向,好在現在為時不晚!」單干行動注定要用勝利來作為註腳,它容不得任何失利與潰敗,否則將是暫時處在劣勢的海軍部保守派與皇帝威廉兇猛的反擊!想到效忠和信任他的艦隊官兵、包容他的舍爾將軍與希佩爾將軍,還有將前途傾注在他身上的老友埃裡希-雷德爾,退無可退的王海蒂握緊拳頭,堅定道:「這戰,不打也得打!」

    ****

    「事實上,我只會創造條件讓西萊姆艦隊截住我……」貝蒂悻悻一笑,自嘲道:「雖然我的老朋友擅長戰略欺騙與虛虛實實,可是堂堂正正的陽謀才是他最拿手的!」

    蘭帕德少將暫且不能理會這玄而又玄、帶有叔本華悲觀主義的禪機。貝蒂攥著遲來的海軍大臣與第一海務大臣台下情報,抬起頭似乎感應到數十海里外老朋友的低吟,附和道:「這戰,不打也得打!」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6 22:32
第一部 二十年 第十四章 變奏曲(三)

    自15時58分收到第一偵查艦隊司令官海蒂-西萊姆中將發過來的情報,大洋艦隊旗艦腓特烈大帝號司令塔內氣氛就有些沉悶。

    「西萊姆這孩子是怎麼回事?!變更計畫,這可不是德意志的風格!」

    第三偵查艦隊遭遇襲擊損失慘重的報告讓氣勢洶洶率領十七艘主力艦出海大殺四方的舍爾上將惱火不已,海蒂-西萊姆臨時更改作戰計畫更是點著了舍爾將軍的火爆脾氣。不同於英國人對於海戰計畫的簡單粗暴,德意志人對於時間和紀律有著常人難以想像的追求,即便大海總是充滿太多的波折意外,可古板的德意志參謀們依然喜歡在戰前將事無鉅細的所有可能用數字記錄和定格。

    嶄新的皮靴在司令塔內轉悠不停,喉嚨裡不時蹦出幾個毫無意義的音節,好戰的大洋艦隊總司令萊茵哈德-舍爾將他的糾結寫在職業軍人飽經風霜的臉上。「既然上一次會預判失誤,那麼這一次是否又是一次重蹈覆轍,也許正是在這種徒勞無益的折返跑中,戴維-貝蒂的快速艦隊正與他們華麗的擦肩而過!」

    王海蒂的第二封電報詳細解釋了變更計畫的緣由,所有人都傾向王海蒂的判斷,可舍爾上將的一句反問讓這一切變得不可捉摸起來。好在副司令希佩爾開口了,作為海軍最傑出的戰術指揮官,他的冷靜與睿智並非浪得虛名。

    「上將,既然選擇相信這個年輕人,甚至不惜挑戰海軍參謀部與帝國皇帝的權威而單干,那就一直相信下去吧!西萊姆有一句話說的很對,這場海軍決戰不僅我們迫切需要的,也是風雨飄搖的皇家海軍最後一根稻草,所以這場海戰不打也得打!」

    某種意義上說,好勇鬥狠的舍爾更適合作為一名艦長衝鋒陷陣而非一支艦隊的指揮官。不過,舍爾畢竟不是能力欠缺但卻迷戀權利的海軍內閣大臣穆勒,他只是一位單純的職業軍人,他知道如何正確選擇。性格急躁的總司令沉下心將王海蒂的電報重新翻閱一遍,從那些字裡行間窺出一場勢在必行的大海戰的崢嶸,好戰的他終於咧開嘴點頭。

    「我們距離英國快速艦隊大致有多遠距離?」舍爾湊近長桌上的海圖,問道。

    「根據第三偵查艦隊的報告,我們距離英國快速艦隊大約有70海里的航程。」艦隊參謀官指著海圖上的兩點,不加思索道。

    舍爾無視希佩爾驚詫的眼神,沉吟著接過艦隊總參謀官的鉛筆,在海圖上切出一條通往斯科格拉克海峽的黑線,淡淡道:「即便我們全速航跡,追上英國快速艦隊仍然是無稽之談。既然西萊姆有信心抓住貝蒂的快速艦隊,而我的大洋艦隊實力超過傑利科的大艦隊,那我們還不如直抄他們的後路,去斯科格拉克海峽!」

    司令塔內的一眾參謀們紛紛倒吸冷氣,為舍爾將軍的大膽奔放而咋舌。舍爾摸了摸他頭髮稀疏的腦袋,朗聲總結道:「哈哈,我把這叫做進攻型接應!」

    ****

    「如果德國人想要埋伏我們,多格爾沙洲北側將是他們最好的伏擊陣地。由此推測,西萊姆的第一偵查艦隊大致在我們的西偏北方向,距離我們可能只有三十海里左右的距離,如果除去主炮24000碼(12.5海里左右)最大射程,那只是一個多小時的實際航程。」輝煌數百年的皇家海軍也並非浪得虛名,至少貝蒂艦隊的參謀官們很快在白皙的海圖上敲定德國大洋艦隊主力與第一偵查艦隊主力大致方位。艦隊參謀長奧斯蒙德-布羅克少將抓著鉛筆俯身在海圖上羅列出一系列數據,淡然道:「大洋艦隊主力脫不開多格爾沙洲南側這海域,距離我們大致有八十海里航程,也就是四個小時的航程。」

    「奧斯蒙德-布羅克少將,大艦隊距離我們有多少海裡?」貝蒂的視線從赫爾戈蘭灣一路北上,逐漸平移到日德蘭海岸線頂端的斯卡格拉克海峽,沉聲問道。

    「150海里!」

    「好吧,為了確保最高航速26.5節的西萊姆艦隊能夠咬住我,並且與最高航速普遍不到22節的大洋艦隊主力保持距離……」司令塔重新沉寂下來,無數道緊張期盼的眼光注視著注定會成為後納爾遜時代偉大的人物——戴維-貝蒂身上。輕輕叩擊長桌的手指戛然而止,貝蒂緩緩戴上白色手套,輕鬆道:「有人告訴我,日德蘭海岸線印染過北海落日血紅的峭壁是大西洋不可多得的風景,品嚐過第三偵查艦隊這一碟開胃小菜,我覺得是時候在風景如畫的地方拿饕餮盛宴款待我的老朋友了。」

    「命令,第一戰巡艦隊向東北方向轉進,航速23節,第二戰巡艦隊繼續作為後隊半個小時後,航速23節;向傑利科上將發報,請求大艦隊前往斯卡格拉克海峽接應快速艦隊!」

    貝蒂的命令著實讓奧斯蒙德-布羅克少將眼前一亮。23節,那是一個美妙的數字,它既能讓最高航速26.5節的西萊姆艦隊及時反應,又能讓行動遲緩的大洋艦隊無所適從。

    3月3日下午16時,向日德蘭海岸線開進幾成定局,可在那之前,第一戰巡艦隊還需解決德國第三偵查艦隊。

    不萊梅號、但澤號輕巡在英國人前幾輪主炮彈雨中消失,呂貝克號失去動力,濃煙與大火幾乎籠罩了他的上層建築,沒有人會懷疑他彈藥庫殉爆的命運;第三偵查艦隊只剩下一艘什切青號輕巡。似乎有波塞東的眷顧,什切青號運氣好得離譜,在英國人不惜成本的主炮彈幕中硬是倔強了十分鐘之久,當然,迴光返照拯救不了什切青號,16時12分,什切青號輕巡因為彈藥庫爆炸而沉沒。第一戰巡艦隊終於轉向,朝日德蘭海岸線開進,震驚世界的日德蘭海戰再也無法避免。

    ****

    16時15分,北海中部,大艦隊旗艦鐵公爵號司令塔。

    「我們距離斯卡格拉克海峽還有200多海里的距離,如果不儘早出發,我們將無法及時接應快速艦隊!司令,沒時間考慮了!」

    大艦隊南下北海中部的確干擾了德國人的視線,可無論是大洋艦隊與貝蒂的快速艦隊七十海里航程還是大艦隊與它的快速艦隊一百三十餘海裡航程都不能令人滿意。擁有十艘主力艦的快速艦隊具備絞殺第一偵查艦隊的能力,可德式戰艦生存能力強也是不爭的事實,因此一旦快速艦隊被第一偵查艦隊纏住,大洋艦隊又及時趕到,後果不堪設想,於情於理傑利科都應該去斯卡格拉克海峽接應。

    然而事物總是有兩面性,雖然難以啟齒,可傑利科不得不承認他的大艦隊主力不是德國人的對手,3月的英國人還無法與德國來一次堂堂正正的無畏艦決戰。所以,傑利科遲疑了,他害怕豪賭一場後,大英帝國會失去最大的本錢,輸的連遮羞褲也剩不下。

    「去斯卡格拉克海峽接應!」不列顛島針對海軍的辱罵、貝蒂的催促終於讓謹慎的傑利科下定決心。司令塔內一片歡騰,數百年來習慣了主動進攻的皇家海軍人絲毫不顧及傑利科的苦心和憂慮,為能夠博取海上功名而沾沾自喜。傑利科搖搖頭,苦笑著走出司令塔,背著西斜的太陽努力眺望東方:「但願,但願上帝能站在我們這邊!」

    ****

    第一偵查艦隊以25節航速快速殺出多格爾沙洲,進入赫爾戈蘭灣外圍後,航速進步一提升至26節。

    對於排水量過萬噸的鋼鐵巨艦來說,在洋面上跑出26節的航速是個了不起的成就。饒是北海的風浪漸歇,全速航行的戰巡劈開的海浪崩裂後的氣勢仍舊磅礴,撕碎的碎白水花輕易在戰巡的低艏樓平甲板飛舞,形成淡淡的水霧。

    早在第一偵查艦隊《》之前,第三偵查艦隊的不萊梅號、但澤號輕巡已經沉沒,旗艦呂貝克號失去動力搖搖欲墜,只有什切青號輕巡保留一定的戰力。王海蒂要求什切青號輕巡向第一偵查艦隊靠攏,可是消息剛發出去不久,便與什切青號輕巡的聯繫就中斷了。四艘輕巡,一千多名水兵生命的隕落如同大山一般壓在德意志水兵的心頭,第一偵查艦隊孤零零的向日德蘭海岸線奔襲,龐大的輔助艦隻被留在身後,只有五艘向西開進的驅逐艦匯合過來。

    17時23分,慘淡的斜陽掛在西面海天一際的地方,距離日落只有半個小時的時間,距離黑夜至多一個鐘頭。北海的初春時節,喜歡追逐軍艦的軍艦鳥不見蹤跡,翱翔的海鷗也只有那麼三兩隻,僅有十艘戰艦的艦隊濃郁在復仇與殺戮的情緒中埋頭趕路,柔和的光線傾瀉在鋼鐵上,為戰艦悄然鍍上了一層比濾光鏡過濾還要獨特的顏色。

    德意志水兵站在桅杆上的瞭望塔平台,用高倍望遠鏡觀察海面。這個任務說不上輕鬆,雖然他們的航向與太陽的光線平行,柔和的光線散落在並不寧靜的海平面上,讓水兵的視線一路坦蕩,可是英國人同樣擁有這優勢,所以更早的發現敵人,使得艦隊能夠搶佔有利攻擊位置成為觀察員義不容辭的使命。

    長時間的觀察讓布勞次產生眼睛疲勞,他對同僚打了個手勢,等同僚接替他的位置才放下望遠鏡。布勞茨縮著腦袋眯起眼睛,緩解眼睛的疲勞感,並且拉直衣領使勁攏手呵氣,試圖換回一點流逝的溫度。這時,剛交班的同僚遙指右舷方向發出一聲驚呼。

    「快向司令塔報告,發現英國戰艦!」

    訓練有素的同僚在光暈中發現了三兩點黑影。3日,大洋艦隊大型艦艇幾乎是傾巢而出,在超過兩萬一千碼(11海里)的距離上發現的大型戰艦,這無疑是英國人的主力艦!

    呆在司令官艙室休息的王海蒂所遭受的煎熬是常人難以想像的。作為這場北海決戰的策劃者,王海蒂不僅押上了他的身家性命與個人前途,還得承載大洋艦隊數萬近乎於叛逆的官兵的未來與容克地主、海軍部保守派的中傷與批判。更重要的是,1915年上半年英國人的造艦優勢尚未完全發揮出來,大洋艦隊與大艦隊主力艦的數量差距並不大,這是擊敗大艦隊最有利時機,也是最後一次機會!

    一個半小時的時間,第一偵查艦隊跑了近40海里的距離,卻仍舊沒能發現貝蒂的快速艦隊。王海蒂有理由相信自己的眼光與判斷,可畢竟,畢竟他已經失誤了一次!

    「將軍,右舷21000碼處發現戴維-貝蒂的快速艦隊!」艦隊總參謀官辛格萊爾上校闖了進來,興奮道。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6 22:32
第一部 二十年 第十五章 日德蘭,日德蘭!(一)

    第一偵查艦隊五艘主力艦被王海蒂排成縱隊陣型向赫爾戈蘭灣北部邊緣高速行駛,旗艦呂佐夫號作為首艦,德弗林格爾號與塞德立茨號戰巡作為二號艦,三號艦存在,性能稍稍遜色的毛奇號與德意志號戰巡則對於隊尾。

    呂佐夫、德弗林格爾、塞德立茨號都是後塞德立茨型快速主力艦,為了提高命中率儘量形成跨射,捉對廝殺正是大海戰的慣例。毫無疑問,後塞德立茨型戰巡的對手正是英國人的獅號(旗艦)、皇家公主號、虎號三艘新銳戰艦。後塞德立茨型戰巡350毫米水線帶主裝甲厚度顯然可以無視英國人的13.5英吋(343毫米)主炮,即便英國人的15英吋(381毫米)主炮也未必能咬得動。反之,採用**烈性炸藥的德國305與350主炮顯然可以在同等條件下輕易擊沉英國那些新銳艦。

    毛奇號雖然有五座主炮塔,但是斜跨式佈局讓它在巨大部分時間只能在側舷使用四座主炮,270毫米水線帶主裝甲與250毫米主炮塔裝甲面對裝備12英吋(305)毫米主炮的無敵級戰巡遊刃有餘,可在獅、虎級戰巡面前顯然底氣不足;德意志號戰巡雖然被廣泛的定義為戰列巡洋艦,可在德國海軍內部,熱衷於防護的海軍設計師無視欲哭無淚的英國同僚,固執的將它視作「終極版布呂歇爾號」。令人生畏的350毫米主炮、讓德國人各種不屑的250毫米水線帶主裝甲,26.5節最高航速,除了腿短,某種意義上說德意志號戰巡更像是具有英國血統的德國主力艦。因此,王海蒂毛奇號與德意志號戰巡留在最後,它們的對手將是那兩艘無敵級戰巡,或許還有兩艘伊麗莎白女王級快速戰列艦。王海蒂將毛奇號、德意志號放在最後顯然是對這兩艘主力艦的保護,無論怎麼高估也逃不掉「渣渣」這評價的無敵級戰巡不是毛奇號與德意志號的對手,伊麗莎白女王號與厭戰號雖然能夠主宰毛奇號與德意志號的命運,前提是女王級能追上它們!

    「就好像一場猜謎遊戲,輸贏的賭注是一個國家百年的國運!」

    日德蘭,日德蘭!一百海里之外就是日德蘭海岸線,那地方曾經是大洋艦隊浴血奮戰的地方,數萬德意志將士拚死決戰也只不過換來「德國艦隊攻擊了它的牢獄看守,但是仍然被關在牢中」的評價,背負罵名,在基爾港虛度年華,直到斯卡帕灣上空悲壯的彩虹。日德蘭,日德蘭!一百海里之外就是日德蘭海岸線,那是穿越前狗血的宅男無數個深夜闖下的美夢,幻想著白衣飄飄,幻想著金戈鐵馬,幻想著香草美人。日德蘭,日德蘭!一百海里之外就是日德蘭海岸線,王海蒂前世的皓腕嗟嘆已經化為蒼涼的歷史回憶,有穿越客的歷史稍稍偏移了軌跡,可這仍不夠!

    「這戰,不打也得打!」為了守護可愛的女兒,守護海瑟薇墳前的矢車菊,守護那些他愛的或是不能承受的感情,疲倦的王海蒂暗自在心底誓言,誓言要打碎戴維-貝蒂的快速艦隊,打碎皇家海軍溫水煮青蛙式的遠程封鎖!

    北海不再強勁卻足夠冰涼的海風繞過辛格萊爾倚門的身軀,斜斜的吹了進來,摻雜了十數年不容瑕疵的私人友誼,裹挾著兩個相向而行的、注定要在北海這一隅用鐵與火決出勝負的民族身上的悲壯感、肅殺感撲面而來,王海蒂的腦袋依舊昏沉,臉上爬滿了病態的紅暈,然而一種莫名的、試圖畢其功於一役的想法如同甘醇的毒藥佔據宅男的心頭,讓他慌了手腳!

    短促的哨聲與蜂鳴器的警報聲撕心裂肺響徹耳際。大時代的影子,創造歷史的忐忑,對於責任的深味,王海蒂竭力深吸一口氣,試圖濾去那些浮躁與激進,隨意抓起一件厚重的大衣衝出司令官室。

    呂佐夫號戰巡甲板上滿是忙亂的腳步,不當值的官兵迅速從空氣污濁的休息室裡鑽了出來,或是轉成預備炮手,或是加入損管隊員,或是成為臨時鍋爐兵;脖子上掛著防毒面具的炮手雜耍一般跳過船舷上肆意堆砌的絞索與雜物,鑽進笨重的炮塔。炮塔深處的裝填手看了看發射藥庫、彈庫的艙口和揚彈筒通道上方的裝甲防護蓋。根據安全條例,戰鬥中彈藥庫的艙口只有在運出彈藥時才能打開,彈藥運出後就要立刻關閉,當揚彈機將彈藥運上炮塔,揚彈機的防護蓋也要立刻關閉,直到這時,主炮塔才能發射。損管隊員正在進行最後的熱身,一場高強度的海戰,損失管制將是主力艦當之無愧的最後一道防線。

    「已經確認是貝蒂的快速艦隊,主炮射擊平台的具體數據還沒出來……」

    行走在狹窄的艏樓艦橋過道,總參謀官辛格萊爾上校抓緊時間介紹戰情,王海蒂側耳聆聽,並不時對艦橋上奔赴各自崗位的損管兵與技術官兵回敬軍禮。

    軍靴剛踏足擁有400毫米正面裝甲與300毫米側面裝甲防護的呂佐夫號司令塔,萊維特佐少將臉上掩飾不住的興奮與蔡司高倍望遠鏡便一齊浮現在王海蒂眼前。王海蒂再次舉起戴著白色手套的右手,在帽簷上一掃而過。

    「辛苦了!」

    高倍望遠鏡鏡片中閃過英國主力艦的浮光掠影,蒼茫的大海上,五艘充滿英倫風格的薄皮戰列巡洋艦排成長長的縱列陣線,那些皇家海軍慣用的珍珠白塗裝,泛著寒光的大口徑主炮,標誌性的三腳主桅杆,還有噴著煤煙的煙囪,王海蒂幾乎不用對照軍艦船手冊便能將夙敵的名稱喊出來。

    「獅、虎、皇家公主、不屈、不撓,兩艘女王級暫缺!」對於老朋友戴維-貝蒂可能的反應動作,王海蒂早已經在腦海推演過無數次。抓著望遠鏡的手不曾放下,一戰定乾坤的浩蕩感愈演愈烈,王海蒂儘量熨平呼吸心跳,冷笑著將帶著死亡氣息的指令下達:「參謀官,命令:第一偵查艦隊各艦漸次轉向,右舵三十,滿航速,修正角度!」

    王海蒂的第一偵查艦隊與西南方向開過來的英國第一戰巡艦隊差不多處在平行的位置。雖然無畏艦時代主炮射程超過21000碼,可炮戰仍然在一萬碼左右距離開展。主炮的射擊精度總是與管身的壽命、測光儀基線、炮手的素質、形成跨射的時間窗口有關,而炮擊距離也是重要的參數。極限射程開火,主炮的命中率顯然處在慘不忍睹的水平,而炮彈的存速能力、穿透力也大大下降,這也是第三偵查艦隊能在五艘戰巡面前堅持半個小時的緣由。

    電光火石之間,王海蒂決定放棄在極限射程開火以打亂英國人陣型的想法,試圖用高航速搶佔更有利的位置,也就是所謂的t字橫頭。雖然有利薩海戰的亂戰加近戰流,還有19世紀80年代法國人綠水海軍流,但是t字橫頭仍是海戰最重要的戰術。在海戰中,處在橫隊的一方可以發揮全部火力,而縱隊的一方只能使用艦艏火力,簡單的主炮數字優勢疊加足以決戰決戰的走勢,英國人正是用這一法寶縱橫七海天下無敵。

    雖然英國人是t字橫頭戰術的老祖宗,但是這一次情況有些不同。獅級戰巡最高航速27節,過載狀態下甚至能跑出28節,虎號戰巡實力則更加強勁,無需強壓通風都可以跑出27.5節航速。在獅級、虎級戰巡面前,普遍只有26.5節最高航速的德系戰巡只有灰頭土臉黯然神傷的餘地。不過,木桶原理在大海上同樣適用,第一戰巡艦隊那兩艘無敵級戰巡,還有兩艘尚未出現的伊麗莎白女王級快速戰列艦就是阿喀琉斯的腳踝。

    無敵級戰巡最高航速只有25.5節,由於艦體老化鍋爐陳舊,即便採用強壓通風,它的過載航速也只有26.1節,伊麗莎白女王級性能不錯,可在過載狀態下才能達到25節的航速在真正的戰巡仍然不值一提。於是,貝蒂的快速艦隊最高航速也被限定在只有26.1節,王海蒂完全可以用高航速去搶佔更好的射擊角度,並且讓貝蒂的後隊——兩艘女王級追之不及。

    伴著呂佐夫號戰巡航海官一系列簡短的口令,舵盤帶動電動轉向室舵機,標準排水量超過31,000噸的鋼鐵巨艦艦艉掀起層疊的細浪,向右側切出一個角度,朝英國人前方斜插過去,不出意外,震耳欲聾的輪機艙,輪機長捂著耳朵努力重複司令塔的指令,鍋爐兵則甩來有力的臂膀,飛剷起燃煤丟進爐膛,強壓通風之後,呂佐夫號戰巡航速陡然升高,從26節提升到最大航速26.5節,繼而上升到27.4節。

    「三十右舵,航速滿,角度修正!」為了避免不必要的失誤,指揮官的任何命令完成後,負責執行的部門長官在都必須複述一遍。

    轉向完畢的呂佐夫號上浪現象愈發明顯,瑣碎的水柱與氣泡在艦艏飛舞。有些萎靡的鐵十字與黑影海軍旗重整旗鼓,在高聳的桅杆上錚錚作響奮力向前。信號兵努力將「右舵三十,滿航速,修正角度」的信號旗掛上主桅杆,電報室也用無線電重複指令,於是,緊隨呂佐夫號戰巡的德弗林格爾號、塞德立茨號、毛奇號、德意志號戰巡陸續開始轉向。

    「既想保護兩艘沒有形成戰鬥力的女王級,又想從我手中揀便宜,貝蒂,你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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