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國歷史]大國海魂 作者:夏天的風和雨(已完成)

 
Babcorn 2016-11-26 14:46:0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51 37304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7 10:44
第一部 二十年 第一章 1917咆哮基爾(一)

    「推翻舊的王朝並不意味著革命的結束,偉大的布爾什維克們,現在還不到停下腳步的時候,對俄國人民負有責任的我們必須擴大並捍衛我們的事業,因此我們要在俄國每一塊土地建立蘇維埃政權,我們要向全世界輸出革命!」

    俄歷四月,火山爆發了。工人、市民、士兵一起埋葬了惹得天怒人怨的羅曼諾夫王朝。一夜酣戰後,俄國人驚訝地發現他們的首都出現臨時政府和工農兵代表蘇維埃政權兩個政權並存的滑稽局面。

    列寧領導的布爾什維克黨對這場起義貢獻頗多,可惜在革命成果的瓜分盛宴上他們被排除在外。革命後,聖彼得堡市民歡呼雀躍,出獄的政治犯跪地喜極而泣,士兵則朝天開槍以發洩內心的激盪,只有布爾什維克成為歡樂海洋中不多的失意者。

    4月26日夜,武裝起義還在進行中,布爾什維克領導的工人武裝在聖彼得堡街頭與效忠沙皇的莫斯科禁衛團教導隊激戰正酣,而孟什維克和其他社會革命黨人卻「趁機」摘革命果實——他們在槍聲大作的深夜成立了工人代表蘇維埃臨時執行委員會,並且在塔夫裡達宮發佈彼得格勒(聖彼得堡)蘇維埃政權建立公告。

    由於孟什維克在沙皇俄國時期是合法政黨,這使得孟什維克擁有諸多便利,比起更類似於街頭幫會或者恐怖組織的布爾什維克,他們更容易獲得聖彼得堡國家杜馬議員和聖彼得堡普通市民的支持。在彼得格勒蘇維埃政權執行委員會選舉上,孟什維克和社會革命黨人佔據絕大部分席位,而列寧領導的布爾什維克因為「遲到」僅佔有3席。

    如果與孟什維克的矛盾還算是內部矛盾,那麼臨時政府的存在則讓列寧和布爾什維克如坐針氈。

    由保皇派、資產階級組成的臨時政府在反對沙皇尼古拉二世統治的同時更加仇視無產階級。聖彼得堡的戰事還未停歇。他們便搶先成立國家杜馬臨時委員會,隨後又拉攏陷入「投降主義」和「妥協主義」的孟什維克和社會革命黨人。

    在當時。實際控制聖彼得堡的是彼得格勒蘇維埃或者說孟什維克,可是他們認為僅憑工人階級的力量無法掌控整個俄國,甚至有可能引發其他帝國主義國家的武裝干涉,導致革命功敗垂成,不少孟什維克堅持推翻沙皇制度後,俄國的合法主人應該是資產階級,蘇維埃政府的存在是對資產階級施加壓力,迫使他們順應民意革新俄國,所以孟什維克將權力拱手讓給了臨時政府。

    由於資產階級臨時政府在內部獲得聖彼得堡中小資產階級、小私有者、手工業者和小業主中間的擁護。在外部擁有英法美等世界大國的外交支持,再加上俄國布爾什維克「坦誠」他們除列寧之外的主要領導人要麼還在國外,要麼尚被關在監獄或在遠離革命中心的流放地,再加上他們的傳統勢力範圍是工人和軍隊。所以布爾什維克對彼得格勒蘇維埃缺乏足夠的影響力。不能阻止孟什維克的投降主義。

    事實證明布爾什維克黨不是輕易認輸的政黨,革命導師列寧更加不會輕易放棄他的事業。在四月末的冬宮門前,列寧發表了被史學家稱為「四月談話」的宣言。對內擴大勢力。對外輸出革命,這是布爾什維克立足俄國的基本政策。

    五月初的俄國聖彼得堡,天空不再飄著鵝黃色的雪,溫煦的陽光灑在這座表面上沉寂下來的城市。

    尤蘇波夫宮是一棟18世紀中期的古典式宅邸,建在滿是工業污水的莫伊卡河岸邊。另一個時空,沙皇的掌燈官拉斯普蘇波夫宮的地下室被貴族暗殺。本位面這一幕並沒有發生,可是拉斯普京的預言卻在這裡得到證實。

    布爾什維克中央局中央委員會議在尤蘇波夫宮召開。歷史總是有著驚人的慣性。哪怕某些人某些事情的存在對歷史產生了難以磨滅的影響,但是一脈相承的東西卻不會輕易改變。

    「不能因為我們布爾什維克處境困難,人數又少就放棄鬥爭。除了堅持8小時工作制、沒收地主土地、建立民主共和國和結束帝國主義戰爭,我們布爾什維克下一階段的任務是揭露孟什維克的投降主義,積蓄力量奪回彼得格勒蘇維埃的控制權。」

    剛剛從西伯利亞秘密逃回聖彼得堡的斯大林款款而談的時候視線總是裝作不經意的掠過如老僧入定的革命導師列寧,將「奪回」這個詞咬得很重。

    在場的布爾什維克中央執委們都知道「奪回」這個詞沉甸甸的重量。雖然事實令號稱密切聯繫群眾的布爾什維克感到羞愧,但畢竟布爾什維克沒有信心用民主的方式贏得足夠多的選票。如果俄國真的建立布爾什維克奔走呼號期望建立的民主共和國,那麼在立憲會議選舉中,他們肯定什麼也得不到。

    中央執委們的臉色多少有些不好看。得益於沙皇政府多年的妖魔化宣傳,俄國市民和農民對於布爾什維克和社會主義存在很多的誤解,布爾什維克最大的底牌不是民眾的支持,而是他們控制不少軍隊,擁有許多工人武裝,而資產階級臨時政府僅僅只在形式上控制一些桀驁不馴的軍閥。

    列寧面不改色的示意斯大林繼續,格魯吉亞人不再猶豫,作為列寧助手的他清了清嗓子,臉上飛快地閃過一抹狠戾,高亢道:

    「當然,奪回彼得格勒蘇維埃的控制權只是第一步,我們的終極目標是打倒沙皇殘餘勢力——臨時政府,建立屬於我們自己的政權。為了保護這個成果,我們可以機槍開到,可以做出必要的犧牲!」

    「斯大林同志,什麼是必要的犧牲!」

    用機槍逼迫選票這舞弊醜聞還能讓布爾什維克人捏著鼻子接受,若是對外割地賠款,布爾什維克中央委員會執委們無論如何也不敢苟同,畢竟,畢竟他們是革命戰士的同時也是俄國人,大國沙文主義已經滲入每一位俄國人的靈魂。

    五月,軟弱的資產階級臨時政府頂不住英國和法國頻頻施加的壓力,宣佈俄國不會退出戰爭,這無異於狠狠扇了布爾什維克一個耳光。

    四月初,列寧借道德國秘密返回俄國的時候就與德國最高司令部達成某種默契。四月革命後,列寧很快派出代表秘密接觸德國最高司令部。

    代替魯登道夫出面,在形式上控制德國外交的馮屈耳曼在談判會議上拿出粗糙的俄國地圖和鉛筆,在俄國地圖上隨意拉出一道直線,將整個波羅的海地區、烏克蘭和高加索劃入德國版圖。根據這份協議,俄國將喪失四分之一的領土,而且這些領土都是俄國最精華的部分:百分之四十四的人口,百分之二十七的收入,百分之八十的糖廠,百分之七十三的鐵和百分之七十五的煤將成為德國戰利品。

    參加談判的俄國布爾什維克面無人色,驚呼「在世界歷史上,還從未有過比這場談判性質更加惡劣的吞併主義政治行為。」俄國談判代錶帶回來的消息引爆了布爾什維克中央執委的情緒。面對德國人赤裸裸的羞辱,哪怕他們知道這場談判是由列寧一力促成,中央執委依舊發起聲勢浩大的反對。

    斯大林老調重彈,雖然中央執委都知道總是叼著煙斗的格魯吉亞人背後站著的革命導師列寧,他們也知道只有和平才能給布爾什維克整合資源在俄國站穩腳跟,鞏固和擴大革命成果,但是樸素的愛國主義又讓他們很難從情感上接受這些。

    「同志們,接受德國外交部長馮屈耳曼提出的和平條款就是賣國!」

    「不,同志們,退讓只是暫時的,只要站穩腳步,我們會隨時撕毀那份帝國主義強加給我們的不平等的壓迫性條約,而且我相信德國革命很快就會到來!」

    革命導師的發言暫時堵住了布爾什維克中央執委們的怨氣。一來,布爾什維克還未奪回彼得格勒蘇維埃的控制權,考慮外交問題為時過早。再者,列寧的觀點並非沒有依據。馬克思主義者欣賞德國先進的工業和哪怕鐵血首相也不能遏制的社會民主黨,他們一向認為德國按理必然是建立第一個社會主義社會的地方。

    「如果為了保證德國革命的成功,我們又必須屈服的話,我們就必須這樣做。德國的革命比我們重要得多,沒有德國的革命,我們就滅亡了,這是一個絕對的真理!」

    列寧伸出食指輕輕叩擊會議桌,提醒道:

    「而且我們應該相信我們在德國的同志,艾伯特、李卜克內和奧布都是值得信賴的對象!」

    「艾伯特……奧布……」後來赫赫有名的紅軍之父托洛茨基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托洛茨基不會忘記那兩個名字,前者是德國社會民主黨右翼領袖,後者是德國石勒蘇益格赫爾斯泰因州地區社會民主黨負責人。

    這是德國最高司令部絕對的軍事力量與現階段看起來還很弱小,但是革命宣傳能力卻無與倫比的俄國布爾什維克黨之間的比賽,賭注就是從北極的納爾瓦到高加索和黑海的廣大領土。雖然列寧先手安插佈置了一些棋子,但是鹿死誰手還未可知。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7 10:44
第一部 二十年 第一章 1917咆哮基爾(二)

    五月正直山花浪漫的季節,德國飄著朦朧的小雨,頗有些海涅詩句的味道。

    柏林,這座古老而又現代的城市不復開戰之初閒庭信步的節奏。繁華的菩提樹下大街絕少出現男性青年的身影,因傷退伍的士兵加入警察隊伍街頭執勤的場景一再發生,市區偏僻的巷道也首次出現穿著破舊軍衣缺胳膊少腿的乞討者。

    物價在飛漲,面包、黃油和一切生活必需品供應都受最高司令部控制,飢一餐飽一餐之際,市民和工人的收入依然在大幅度縮水。為了生存,工人被迫接受殘酷的十二小時工作制,但是微薄的薪水仍舊不夠家庭開支,許多家庭主婦也在這個春天出來工作。

    隨著戰爭的進行,救濟會等慈善機構的經營也陷入極端困頓的境地,低收入家庭、街頭乞討者和退役軍人為了一塊發霉的面包不得不徹夜排隊。光明在遠去,理想被放逐,越來越多的丈夫、兒子和父親在散發著惡臭味的戰壕裡中抱怨,最高司令部已經開始監管士兵的信件,可是並不能阻止士兵將前線低落的情緒傳遞至日益消沉的柏林。

    漸漸地,柏林人開始抱怨,暗流在湧動。

    五月初,在一片喧鬧聲中。不可一世的最高司令部向國會提交了《1917年陸軍緊急軍費法案》。

    速戰速決破產以後,國會便出現了「取消休戰,重啟政治活動,奪回軍費審核權利」的呼聲。1916年,趁著巴黎之戰虎頭蛇尾地結束,社會民主黨聯合國會其他黨派宣佈取消「中止國會一切政治活動和鬥爭」的決議,於是審核和監管軍費撥款使用的權力回到國會手中。

    在俄國爆發工人革命的關節點。陸軍提交的旨在應對帝國兩線作戰局面的軍費法案觸動了不少人的敏感神經。

    前海軍大臣阿爾弗雷德-馮-提爾皮茨重返政壇了。1916年下半年,當最高司令部為了應對英國皇家海軍強勢崛起,悍然宣佈發動「無限制潛艇戰」時。老狐狸就曾跳出來警告陸軍不要玩弄能夠改變戰略平衡的危險遊戲。那時候,整個德國都在猜測這條餘威猶在的政壇巨鱷是否會順勢重出江湖,可事實證明那只是陸軍人虛驚一場。

    1917年5月。狼真的來了,而且氣勢洶洶:在東普魯士具有一定影響力的嚴謹的民族主義者沃爾夫岡-卡普組建祖國黨,提爾皮茨當仁不讓地成為它的領袖。這個政黨組建之初就擁有近一百萬會員,在陸軍提出《1917年陸軍緊急軍費法案》的第四天就以帝國需要重新打通帝國海軍運輸線的名義向國會提交另一份軍費法案——《1917年海軍追加軍費法案》。

    提爾皮茨的突然發力讓國會這潭原本就不平靜的風浪之海升級成為咆哮之海。

    海軍陸在國會上演了斗而不破的戲碼,連續兩份追加軍費法案讓國會鬧翻了天,持久戰攪動了政治的黑暗面,人心、慾望、利己主義和愛國主義糾纏,在風雲變幻的大時代面前,德國的政治力量正在經歷重新洗牌和分化重組。

    首先決裂的是社會民主黨。1917年5月之前,國會一直是社會民主黨一家獨大。5月,俄國革命的消息傳來,社會民主黨中間派再也無法磨合其左派和右派之間的矛盾,原本就分崩離析一盤散沙的社會民主黨正式走向決裂。社會民主黨左翼斯巴達派聯合中央黨和更早之前就從社會民主黨分離出去的獨立社會民主黨共同進退,拒絕一切戰爭軍費撥款。而社會民主黨右翼則聯合保守黨、民族自由黨和普魯士農民黨竭力支持軍隊。

    5月12日。帝國國會展現了無與倫比的效率,在震耳欲聾的喧囂聲中,海軍陸本年度的追加軍費法案在大幅度削減後分別獲得通過。對這個結果,有人興高采烈也有人捶胸頓足,總之,柏林再也無法保持表面上的一團和氣。沒有硝煙的戰爭開始了。

    柏林東北部老工業區的一家廢棄工廠,更名斯巴達同盟的原社會民主黨左派精英和早早分離出社會民主黨的獨立社會民主黨領袖雲集,一場將深刻影響德國未來和歐洲戰爭進程的會議正在召開。

    「俄國革命的勝利只是機緣巧合。沙皇的統治在歐洲戰爭爆發之前就危機重重,工人運動風起雲湧,農民起義不斷。俄國原本工農業底子就薄,國內政局黑暗,前線戰事又不斷失利,居高不下的軍費使得俄國經濟走向總崩潰,所以歐洲戰爭對俄國的摧殘和破壞最徹底,它是資本主義強國鏈條上最薄弱的一環,所以俄國人的革命僥倖獲得勝利!」

    泛著鐵鏽味的廢棄工廠廠房裡,數十名社會民主黨領袖和精英們吵成一團。

    此刻,沒有比德國社會民主黨更加複雜的政黨了。在德國,社會民主黨是個不折不扣的龐然大物,這個國家的統治階層——容克貴族和軍官團對它恨之入骨,可即便是雄才大略的鐵血首相俾斯麥也奈何它不得,就連帝國皇帝也只能借第三次海軍政治風暴這有利時機渾水摸魚,偷偷清洗它的左翼勢力。

    1917年五月上旬,這個龐大的政黨完成分化重組。其實早在1915年的時候,社會民主黨就分裂成為四個部分,一部分社會民主黨國會議員直接退出政黨,組建新的政黨,也就是獨立社會民主黨的原型;社會民主黨本身份化成為支持戰爭的右翼,反對戰爭的左翼和搖擺不定的中間派。

    分裂之初。社會民主黨內部分歧還未擴大到彼此不能相容的程度,所以其右翼領袖弗裡德里希-艾伯特和布朗特被迫流亡海外的不幸遭際不單純只是因為受王海蒂的牽連。時間進入1917年,兩派的政治分歧已經上任到殺父之仇奪妻之恨的高度,左翼派改名斯巴達同盟,指責以謝德曼為代表的右翼公開投靠帝國主義政府,是歐洲人的儈子手。社會民主黨右翼則指責以卡爾-李卜克內、羅莎-盧森堡、蔡特金、弗朗茨-梅林為代表的斯巴達派是投降主義分子,是不折不扣的叛國者。試圖調和的中間派放放棄努力。聯合早先分裂出去的一部分社會民主黨成員組成了獨立社會民主黨。

    如果以上部分還屬於可以梳理的範疇,接下來發生的一幕卻是不可理喻的。看不慣中間派調和主張的斯巴達同盟在五月國會投票失利後整體加入他們原先看不起的獨立社會民主黨陣營,肆無忌憚地借用獨立社會民主黨聲望和人脈發展壯大的同時又保持一定的獨立性。

    斯巴達派在德國的影響力不僅比不上社會民主黨右翼。甚至不如獨立社會民主黨,就是這樣的一個黨派內部還分化成兩個彼此矛盾重重的集團——以卡爾-李卜克內、羅莎-盧森堡和弗朗茨-梅林為首的國際派集團,以卡爾-拉狄克和尤里安-博爾夏特為首的德國國家社會主義者集團。前者希望通過人民代表的選舉來實現社會主義。而後者則深受俄國偉大的革命導師列寧的影響,主張以暴力的方式實現工人階級的最高理想,兩個集團為德國社會主義實現道路爭論不休。

    發言的正是國際派集團或者說是盧森堡集團領袖之一的弗朗茨-梅林。他拍了拍桌子,讓各不相讓的會場稍稍安靜一點,正色道:

    「我們的敵人無比強大,他們控制德意志的方方面面,我們不能讓赤手空拳的工人去對付武裝到牙齒的陸軍。再者,我認為在德國有通過議會合法鬥爭實現社會主義的可能性,斯巴達同盟能夠存在就是明證!」

    「難道我們沒有被容克監視和打壓?如果議會鬥爭真的有效,那麼馮-羅伊特事件該如何解釋。1915年大清洗又該如何解釋?」

    德國國家社會主義者集團領袖卡爾-拉狄克站了起來,身體前傾,雙手握拳按在會議桌上,沖弗朗茨-梅林咆哮道。

    普法戰爭後,德國佔領法國阿爾薩斯和洛林地區。由於這些地區的法國人普遍仇視德國人。所以衝突頻繁。1913年,馮-羅伊特上校下令逮捕二十八名懷疑製造一系列衝突事件的法國裔居民,此舉遭到帝國國會的強烈反對。社會民主黨、進步黨、民族自由黨和中央黨要求軍隊做出解釋,而皇帝、政府和軍隊卻站在馮-羅伊特上校這邊。國會通過對政府決議的不信任案,可是這一表決沒有任何效果,斯特拉斯堡軍事法庭宣佈馮-羅伊特無罪。而且被軍隊授予一枚帝國獎章。

    至於1915年對社會民主黨的大清洗,因為它與帝國第三次海軍政治風暴緊密聯繫,因此德意志人耳熟能詳無需贅述。

    馮-羅伊特事件和1915年大清洗讓德國許多左翼社會民主黨人明白國會不過是可有可無的點綴,容克和軍官團才是這個國家的根基。

    「我認為俄國同志在四月取得的勝利不是個例。戰爭對帝國的反噬未必的確比俄國小,可是我們德國工業化水平更高,工人更多,組織性更強,而且軍隊都在前線,國內反動派勢力極度空虛。既然數量稀少的俄國工人階級能夠推翻羅曼洛夫王朝和沙皇制度,那麼我們德意志的工人階級為什麼不能推翻容克制度和霍亨索倫王朝?!」

    弗朗茨-梅林想反駁,一位一直坐在會場角落裡,戴著鴨舌帽的老傢伙站了起來,犀利道:

    「參考俄國革命的經驗,工人革命依賴一直富有戰鬥力的工人武裝和強大的宣傳機構,起義將首先在一座或者幾座主要工業城市成功,隨後才擴大到全國。在俄國革命之前,我們對基爾海陸軍的滲透就很成功,我們完全可以在柏林、慕尼黑這樣的主要工業城市複製基爾成功的經驗,在軍隊發展工人勢力,組織和訓練工人階級,然後趕在冬天到來之前發動起義!」

    鴨舌帽的條理清晰,極具可操作性的發言博得一片喝彩聲。

    「我說,那傢伙是誰?」

    鴨舌帽款款而談,會場相對沉默的獨立社會民主黨陣營,眼鏡片比朗姆酒酒瓶底還要厚的老黨員一邊呵氣擦拭眼鏡,一邊扭頭向他的鄰座的問道。

    「布朗特,哈哈,那是來自奧格斯堡的布朗特!」

    隨意穿了一件米色外套的弗裡德里希-艾伯特撇過頭看了老搭檔布朗特一眼,桀驁不馴的異彩一閃而過,而後帶著事不關己的輕鬆將雙手攏在腦袋後,慵懶地靠在椅子背上,對鄰座那個沒有眼力見的傢伙淡淡道。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7 10:45
第一部 二十年 第一章 1917咆哮基爾(三)

    五月,威廉港。

    窗外的天空是陰霾的,陰暗的光線散射進樓道,印在發霉了的牆壁上。

    收起來的黑傘倒垂,雨水順著傘尖滴在樓道里斷斷續續地連成一線。皮靴聲迴蕩在空寂的司令部大樓,在參謀部值班室執勤的參謀官瞬間從昏昏入睡的狀態清醒過來。

    「來了來了!」

    威廉海軍基地所有海軍參謀的頂頭上司,氣場強大的海軍參謀長沃爾夫岡-魏格納少將翹著二郎腿歪坐在值班室的角落裡,靠門處的毛躁參謀依然失態了。他從座位上彈了起來,一邊整理他的軍容一邊招呼執勤的其他參謀。

    擁擠的參謀部值班室頓時人仰馬翻。杯子被失手打翻,文件滑落地板,椅子拖動的聲音不絕於耳。獨臂將軍被人忽視了,值班室的參謀不約而同地抓起文件裝出認真工作的樣子,眼睛卻不時地瞄向房門半開著的參謀部值班室門口。

    腳步聲越來越近,經歷過許多大場面的大洋艦隊參謀部值班參謀發現他們的前胸後背已經被汗水浸透,就連貼在值班室顯眼位置的「海蒂-西萊姆禁酒令」也在持續的震顫。

    詭異,十分詭異!

    這是休假歸來的大洋艦隊參謀部作戰科參謀朱利-烏斯雷伯少校重返海軍基地最初的印象。從進入大洋艦隊威廉港基地大門開始,朱利-烏斯雷柏就發現整支大洋艦隊都處在某種騷動之中,儘管把守基地大門的海軍士兵和司令部的同僚偽裝得很好,可是朱利-烏斯雷伯還是從他們探頭探腦的表情中發現了某些端倪。

    朱利-烏斯雷伯是基爾海軍學院1904屆學生,畢業後在虎號炮艇服役兩年後調任大洋艦隊司令部,直至晉陞成為參謀部作戰科少校作戰參謀。這是朱利-烏斯雷伯第二次休長假。少校馬不停蹄的回到位於巴伐利亞州鄉下的葡萄園與家人團聚,直到昨天才踏上返回威廉港的火車。

    五月的威廉港浸透在朦朧煙雨中。呼吸著城市常有的大工業刺鼻味和沒完沒了的小雨所帶來的霉味,惦記著銷假的朱利-烏斯雷伯抖了抖濕漉漉的黑傘,不理會被雨水打濕了的褲腳和鞋襪,加快腳步朝參謀部值班室走去。

    參謀部海圖室、參謀部情報分析室、參謀部作戰科,朱利-烏斯雷伯依次走過這些科室,參謀部值班室就在眼前。

    他們……究竟在期待什麼?

    朱利-烏斯雷伯停下腳步,抬頭打量那扇半開的值班室大門,撇了撇鼻子,下意識地扭頭去看煙雨中的那支鋼鐵艦隊。

    細雨如絲。宛若嫵媚的少女覆蓋威廉全城。朱利-烏斯雷伯的視線掠過軍用碼頭,掠過停泊在岸邊的驅逐艦和魚雷艇,掠過更遠處的防波堤,最終定格在水域開闊的傑德灣。

    大樓外就是傑德灣。德國海軍的精華——戰列艦和戰列巡洋艦靜靜地停在海灣錨地。雖然看不清那些主力艦高聳的指揮塔和主桅杆。看不清那些威嚴的主炮和刺蝟般密佈的副炮,但是朱利-烏斯雷伯依然能嗅出屬於大艦巨炮時代的鋼鐵味道。在更遠處,傑德灣上游。橫跨傑德灣的威廉大橋就橫在那裡,在五月煙雨敘述的物語中若隱若現。

    朱利-烏斯雷伯少校沒能理清頭緒,他自嘲一笑,輕輕地推開值班室大門。

    「來了來了!」

    赫赫有名的潛艇之王奧托-韋迪根和潛艇部隊的後起之秀卡爾-鄧尼茨從毫不起眼的角落裡鑽了出來,不顧其他人的怨聲載道,頃刻間將守在門口的幾名年輕參謀擠在身後。

    「我一定要給老上司一個熊抱!」

    性格大大咧咧的奧托-韋迪根旁若無人地整理那件一個月也不見得能洗一次。無時無刻不再散發刺激氣味的皮質馬甲,張開雙手對推門進來的那個人做擁抱世界狀。

    「上校!」

    朱利-烏斯雷伯少校被紅光滿面直撲過來的奧托-韋迪根上校嚇了一跳。刻板的朱利-烏斯雷伯後退一步。向令協約國聞風喪膽的韋迪根大人舉手敬禮。

    值班室傳來震耳欲聾的嘲笑聲。奧托-韋迪根悻悻地收回展開的手臂,自感覺落了面子,於是狠狠地瞪了「冒失鬼」

    朱利-烏斯雷伯一眼,三心二意地向少校回禮。

    可憐的朱利-烏斯雷伯從韋迪根眼眸中找到憤怒的意思,可是他不知道他究竟何時得罪了這位潛艇之王。頂著值班室十數號人不懷好意的目光,朱利-烏斯雷伯竟然生出心虛的意思。

    難道韋迪根上校知道我在巴伐利亞老家譭謗過潛艇部隊的大膽?朱利-烏斯雷伯不敢看奧托-韋迪根,哭喪著臉,縮著腦袋畏畏縮縮地朝值班長官那裡走去。

    值班長官沒好氣地看了看朱利-烏斯雷伯,從半尺高的文件中翻出報表,找到朱利-烏斯雷伯那一欄,在上面重重地打上銷假標記。

    朱利-烏斯雷伯就這麼被人無視了。整個銷假過程,值班長官連一句像樣的客套和寒暄都沒有,他的目光總是跳過人高馬大的朱利-烏斯雷伯,有意無意地落在他的身後。值班長官對他的「厭惡」讓刻板的朱利-烏斯雷伯如坐針氈,朱利-烏斯雷伯深吸氣準備向值班長官坦誠他在妻子面前發過的牢騷,這時候,值班室大門再次被推開了。

    額前頂著飛行員護目鏡,脖子上掛著一條紫色絲帶,相貌英俊的海軍中校走了進來。朱利-烏斯雷伯知道那是帝國赫赫有名的紫男爵,在德國,海軍差不多所有能飛起來的機器都在他的指揮體系下。

    此時應該率領他的寶貝——那兩艘由舊商船改造的「水上飛機母艦」在赫爾戈蘭灣訓練,他怎麼會出現在基地司令部?

    朱利-烏斯雷伯還在疑惑漢納-肖的不請自來,漢納-肖已經打鬧司令部值班室。

    「該死的,你們把頭兒藏哪裡去了?」

    漢納-肖異常無禮地拒絕與同僚互行軍禮,絮絮叨叨地追問某個人的下落。漢納-肖的舉動激怒了潛艇之王。於是奧托-韋迪根大搖大擺地橫在漢納-肖前行的道路上,擠眉弄眼道:

    「呀呀呀。這不是我們的紫男爵嗎?」

    潛艇之王的耍寶聲迴蕩在值班室,沃爾夫岡-魏格納少將只是略微抬了抬眼皮子,隨後又垂下頭,將海軍帽蓋在他的臉上。漢納-肖剛想開口,潛艇之王咋又咋呼呼地上前一步,一把攬住英俊瀟灑的漢納-肖,風風火火地將漢納-肖的左手提了起來。

    「男爵大人,您不是立志要做德意志少女的白馬王子嗎,怎麼手指上多了一枚戒指?!」

    值班室再次傳來如雷的哄笑聲。

    「去死。你這個鐵罐頭裡的豚鼠!」漢納-肖果然惱羞成怒。

    在日德蘭海戰一戰成名的漢納-肖中校與盧克納爾家的女伯爵的「孽緣」是德意志人在艱難的戰爭歲月茶餘飯後經久不衰的話題。盧克納爾女伯爵的女追男的倒追遊戲曾經將整個帝國鬧得雞犬不寧,風流倜儻的漢納-肖參考娶悍妻後海蒂-西萊姆水深火熱的婚姻生活,毅然決然地找柏林交際花冒充女友,甚至放言自己不喜歡女人。

    漢納-肖的拙劣伎倆並不能阻止女伯爵瘋狂。就連勸和的皇帝也在倔強的盧克納爾女伯爵面前鎩羽而歸。1917年4月。愛情長跑暫時落下帷幕,被女伯爵和她的閨中密友當場活捉的漢納-肖被迫在威廉港郊外一家小教堂與女伯爵結婚。

    德意志少女心目中的優質股就這麼被強悍的女伯爵套牢了。那一夜,女伯爵與紫男爵童話結局不知溫暖了多少德意志人的心房。不知刺痛了多少德意志少女脆弱的神經。

    值班室眾人的目光聚焦在漢納-肖左手戒指上,就連裝腔作勢的獨臂將軍魏格納也藉著海軍帽的掩飾,偷偷側過頭好奇地打量那枚聞名德國的終結者戒指。

    被揭開傷疤的漢納-肖欲仙欲死,恨不得當場掐死大嘴巴奧托-韋迪根。漢納-肖殺意已決,潛艇之王無負刺客之名,飛快地從漢納-肖的魔爪下逃走。直奔值班室大門。

    慌不擇路的奧托-韋迪根與推門進來的勞倫上校撞得個滿懷,然後潛艇之王和陸戰之王被偉大的紫男爵當場撲到在地。

    呵。是陸戰之王!是那個一手掌握超過五千人的海軍陸戰隊,因為多格爾沙洲海戰率領一支水兵分隊悍然登陸英國本土創造奇蹟的陸戰之王勞倫。

    朱利-烏斯雷伯發現他已經合不攏他的嘴巴。很少在白天出沒參謀部值班室的沃爾夫岡-魏格納少將、呆在潛艇上的時間比陸地還要多的潛艇之王魏格納,應該在赫爾戈蘭灣訓練的紫男爵漢納-肖,還有帝國海軍陸戰隊最高司令官勞倫,這些在帝國赫赫有名的傢伙怎麼不約而同地出現在了參謀部值班室,他們究竟在等誰?

    樓道里再次傳來腳步聲,空氣凝固了,數十道目光齊齊聚焦在值班室半開的房門處。

    「將軍,您終於回來了!」

    「將軍,我們一直都在等您!」

    「萬歲,將軍!」

    樓道里傳來此起彼伏的歡呼聲。儘管那扇大門暫時沒有打開,可是朱利-烏斯雷伯少校已經有些懂了。

    能夠讓崇尚理想和科學的海軍如此瘋狂的將軍,德意志暫短的海軍史上只有一位。

    「西萊姆將軍,您回來了麼?!」

    1917年5月,一場將深刻影響德國未來和歐洲戰爭進程的會議在柏林工業區廢棄工廠的廠房召開;1917年5月,20世紀對德國影響最大的人物海蒂-西萊姆重返德軍總部,無解的宿命正以不可逆轉的姿態向這對相識二十多年的老朋友招手。

    這是社會主義與國家主義的戰爭,是人類有史以來最殘酷也是最血腥的主義之爭。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7 10:45
第一部 二十年 第一章 1917咆哮基爾(四)

    微風細雨的下午,一列火車緩緩開進威廉港的火車站。王海蒂穿著一身海軍上將制服,腰間別著那把令人矚目的王八盒子,帶著旅途的疲倦走下火車。

    海軍部派來的衛士提著他的行李箱跟在後面,隨著人群走出火車站出站通道,視線在擁擠卻不混亂的火車站前巡視一圈後,掛著海軍牌照的軍車和倚在軍車旁抽菸的弗朗茨-馮-希佩爾映入眼簾。

    「西萊姆,歡迎回家!」德國最高的戰術指揮官,大洋艦隊總司令希佩爾向王海蒂舉起了右手。

    其實,希佩爾很想給人到中年的王海蒂一個熊抱,可是理性和冷靜已經滲入大洋艦隊總司令的骨髓,內斂的他做不來那般熱情的動作。

    「謝謝!」王海蒂並沒有回禮,而是給了對他有過知遇之恩,在戰爭歲月一直堅定不移支持他的上司一個溫暖的擁抱。

    黑色的轎車上路了,駛過幾個街區,大海的聲音如影而至。嗅著熟悉的鹹濕味,王海蒂努力從車窗探出頭去看被煙雨籠罩的傑德灣。明知道,明知道距離大洋艦隊錨地還遠,可是王海蒂就是內心那份迫不及待。

    從另一個位面破空而來,王海蒂最初遭遇的就是破敗的棚戶屋,大海的味道和戰艦拖長的煤煙,他已經與大海,與海軍結下了不解的緣分。

    親眼目睹這支艦隊從無到手喜的驚喜,親手參與這支艦隊從弱到強的熱血。王海蒂的生命已經與這支艦隊深刻聯繫在一起,那是一種割捨不掉的類似於血脈的聯繫,尤其是王海蒂在地中海轉悠了一圈,一口氣靈動意大利王國、奧匈帝國和奧斯曼帝國的海軍主力艦,這種感覺不僅沒有消減,反而變得更加強烈。王海蒂喜歡這支處在上升時期,每向前奮進一步都是在創造歷史的大洋艦隊。

    「這是我的艦隊!」歐戰剛爆發的時候。王海蒂總是念叨那是威廉的艦隊,可是到現在,這句話王海蒂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開口。他不自覺的握緊了手。在心底發出足以震撼整個海洋的吶喊。

    「有點緊張?」希佩爾撇過頭,用手肘推了推沉思中的王海蒂,小聲問道。

    「是期待!」王海蒂惡狠狠地丟下一句倔強之言。海軍上將並不急著收回探出車窗的腦袋。而是借這時機掩飾他複雜的心情。

    「西萊姆,大洋艦隊值得你期待!」希佩爾在咯人的後車座上擺正身體,按捺臉上怎麼也掩蓋不了的驕傲和炫耀,興奮:「兩艘巴伐利亞級戰列艦服役了,設計師們都說它是傳統戰列艦的絕唱。三艘馬肯森級戰巡也服役了,它擁有同巴伐利亞級戰列艦相當的火力和防護,標準排水量達到史無前例的三萬五千噸,採用煤油混燒鍋爐,最高航速27.3節,它是這個星球上最強大的鋼鐵怪物。是當之無愧的北大西洋之王!」

    在遠離大洋艦隊的日子,王海蒂一直關注巴伐利亞級戰列艦和馬肯森級戰巡的建造進度,雖然他只在巴伐利亞級戰列艦三號艦的下水儀式上看過沒有舾裝的巴伐利亞級,雖然他沒有機會近距離觀察馬肯森級這款集德國工業技藝精華和設計師最高設計水平的巔峰之作,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對巴伐利亞級和馬肯森級的期待。

    黑色轎車拐了個彎。在威廉海軍基地崗亭前停下。警衛小跑著過來,一邊檢查司機遞交的證件,一邊有意無意地朝後車座瞄。

    期待已久的那個身影就在後車座上,警衛感覺他的呼吸莫名停止了一瞬間,下意識的後撤了一大步,向倍受海軍人愛戴。作為海軍精神像征的不敗戰神敬禮。

    「將軍!」

    坐在車子裡的王海蒂微微頷首。警衛的敬禮讓他倍感親切,雖然他在地中海同樣威望崇高,可是那裡從來沒有讓王海蒂產生歸屬感,只有這裡,威廉港和大洋艦隊才是顛沛流離大半輩子的王海蒂認可的家之一。

    從黑色轎車鑽下來,撐著雨傘進出大洋艦隊司令部磚紅色大樓的軍官紛紛注目頓足。在威廉港,擁有上將軍銜的軍官並不多,尤其白色海軍帽帽簷下是一張熟悉的臉。軍官們自動讓開道路,站在兩邊舉手敬禮。

    王海蒂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向認識和不認識的下屬回禮。

    在司令部大樓前,衛兵與王海蒂分道揚鑣,提著行李箱朝軍官公寓走去。王海蒂抬腳踏上司令部大樓第一級階梯,這時候,他停了下來,摘下軍帽扭頭看威廉海軍基地中央高高飄揚的旗幟。

    微醺的細雨中,帝國國旗和鐵十字海軍旗迎著輕揚的西風,微微揚起一角。王海蒂重新戴上軍帽,向第二級階梯踏上堅實的一步。

    銷假的第一天,以為自己得罪了潛艇之王奧托-韋迪根前景不妙的朱利-烏斯雷伯收穫了一個在美妙不過的任務——陪同大洋艦隊副司令,第一偵查集群司令官王海蒂檢閱所屬主力艦。

    在同僚和上司嫉妒和欽羨的目光注目下,朱利-烏斯雷伯竭力裝出鎮定的樣子,嘴角上揚著準備一切。

    「我已經與比哈尼克少將取得聯繫,他將在第一偵查集群旗艦馬肯森號上等您!」

    德國曆來是以陸軍強國存在,雖然它的海軍在本世紀取得長足進步,可是德國不可能給予海軍無限制的軍費,所以德國對主力艦的設計走上了與英國截然不同的道路。

    在殘酷的海軍軍備競賽背景下,德國艦艇設計師們在設計戰列巡洋艦的時候就考慮到讓戰列巡洋艦加入戰列線決戰的可能性,所以德國戰巡的防護力不亞於一般無畏型戰列艦。不過德國戰巡雖然擁有加入戰列線的潛力。可是在實際運用中,沒有一位大洋艦隊海上指揮官會放棄戰巡的航速優勢和偵查能力,將它們編入戰列線。

    德國沒有戰列巡洋艦分隊這種編制,只有偵查艦隊編制足以說明一切。

    無畏艦時代,一支分艦隊主力艦數量通常不超過四艘,否則它的指揮體系就會因為數量臃腫而出現指揮失靈的現象。1917年之前,德國第一偵查艦隊戰巡數量始終在四五艘戰巡規模上徘徊。可是當三艘馬肯森級戰巡相繼服役,德國戰巡數量已經突破五艘,達到驚人的八艘。

    將八艘戰巡編入一支艦隊是不合適的。而大洋艦隊已經有了第二偵查艦隊編制,所以第一偵查艦隊編制擴大成第一偵查集群勢不可擋。

    海軍派來的小交通艇靜靜地停靠在海軍碼頭旁。王海蒂記得1914年也是在這條碼頭,英國皇家海軍遠道而來。外甥的艦艇挨著舅舅的艦艇靜靜地停泊,他與老朋友親切交流,鐵十字旗與米字旗隨風翻捲,湛藍色的海水和雪白的戰艦相應成趣,岸邊隨處可見兩國海軍官兵聯誼的身影。

    「今日為朋友,明日為朋友,永遠為朋友!」英國人離開的時候打出了這樣的旗語,然而三年後,兩支約為朋友的艦隊已經從北大西洋的奧克尼群島到南大西洋的福克蘭群島,從太平洋的科羅內爾到印度洋的坦噶尼嘎湖。廝殺得血流成河。

    老朋友戴維-貝蒂於1916年下半年由英國第三海務大臣順利晉陞成為英國本土艦隊司令,理論上掌握包括斯卡帕灣大艦隊、哈里奇艦隊和海峽艦隊在內的三大艦隊。1917年5月,貝蒂和大艦隊信心滿滿地整軍備戰,準備將曾經百般羞辱和戲耍他們的大洋艦隊撕得粉碎。

    同樣是1917年5月,王海蒂從充滿和平回憶和歷史感概的碼頭出發。搭乘交通艇檢閱屬於他的艦隊。毫無疑問,王海蒂懷著同樣的想法,突然發力幹翻英國人。

    傑德灣,二十多艘鋼鐵巨艦橫在洋面上。有風頭正勁的傳統戰列艦巴伐利亞級,在日德蘭海戰出盡風頭的國王級,還有建造數量最多的凱撒級。老驥伏櫪的拿騷級和赫爾戈蘭級。更遠處,王海蒂看見了他心愛的德弗林格爾級戰巡。

    交通艇繞過大名鼎鼎的「不沉之艦」毛奇號,三艘全新的巨艦出現在王海蒂面前。首當其衝的是它們比德弗林格爾級還要高,更適合遠洋作戰的干舷,還有威風凜凜的四座雙聯裝380毫米和粗壯醒目的單煙囪。隨著小交通艇距離的靠近,三萬五千噸級的戰艦給王海蒂帶來的壓力越來越大,王海蒂頓時陷入馬肯森號製造的陰影中。

    「敬禮!」水手長喊道。站在左甲板上的水兵穿著檢閱在使用的禮服,齊齊向可能是德國歷史上最偉大的一位指揮官舉手敬禮。

    「貝蒂,這遊戲你輸定了!」王海蒂自信一笑,旋即踏上馬肯森號戰巡的舷梯。

    雖然英國人現階段看起來無比強大,可是事在人為,王海蒂無論是對大洋艦隊,對他的戰友還是對他自己都有信心。

    「德系戰巡很少被利用的屬性終於要被用上了,一個時間差而已!」

    北大西洋北岸的美利堅,美國海軍助理部長羅斯福拿著本月協約國商船損失統計報表,一個勁的搖頭。

    德國潛艇的存在讓協約國北大西洋航線短時間內陷入癱瘓狀態。在協約國啟用運輸船隊護航制度後,他們的商船損失略所下降,可是在德國u艇加裝通氣管後,德國人很快就捲土重來。

    「依然沒有德國攻擊我們美國商船的記錄?」

    在美國,或許沒有比羅斯福更加期盼本國商船出事的美國人了。羅斯福絲毫不理會助手難堪的表情,旁若無人的追問道。

    「是的,部長先生……」助手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小聲道。

    羅斯福臉上掛著不知是欣慰還是懊惱的神色,低下頭繼續打量手裡的損失報表。突然,羅斯福好像哥倫布發現新大陸一般眉開眼笑,再三翻看和確認他手裡的報表,羅斯福從眉開眼笑變成仰天大笑。

    「參考緬因號的沉沒和美西戰爭,哈哈,開戰的理由終於有了!」羅斯福指著報表上「沉沒」那一欄那艘名叫哈德利號船籍美國的快速貨輪。

    哈德利號快速貨輪或許是全世界最出名的貨輪,它見證了震驚世界的多格爾沙洲海戰和日德蘭海戰,並且在這兩場海戰中扮演了重要角色,例如在多格爾沙洲見證了呂佐夫號戰巡的橫空出世,例如在日德蘭海戰中成功地勾引這個地球上最強大的兩支戰巡隊相互遭遇繼在北海大打出手。

    從羅斯福旗幟鮮明的態度來看,這艘已經沉沒的快速貨輪很有可能上演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再度以無比風騷的姿態吸引全世界的目光。

    「可是,哈德利號是在蘇格蘭北部觸雷沉沒的,而且那片雷場是英國盟友布下的……」助手推了推鼻樑上的眼睛提醒道。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7 10:45
第一部 二十年 第一章 1917咆哮基爾(五)

    參考緬因號的沉沒和美西戰爭?助手那顆脆弱的心莫名地顫動了一下。

    1898年,因為在西班牙殖民地古巴的利益糾紛,美國與西班牙的關係不斷惡化。為了保證本國商人的經濟利益,美國政府決定派緬因號戰艦護僑。2月15日晚上,古巴哈瓦那港,古老的燈塔俯瞰著海面,燈塔的後面就是巍峨的莫羅城,緬因號軍艦靜靜地停靠在錨地,突然,寧靜的海灣傳來一聲巨響,緬因號發生爆炸,濃煙滾滾火光衝天。

    其實緬因號的沉沒存在大量疑點,例如美國人在呼天搶地的同時悍然拒絕西班牙調查人員登艦要求,更可疑的是沒過多久,美國又把炸壞了的緬因號直接拖到大西洋自沉。史學家對於緬因號事件爭論不休,不過美西戰爭因此爆發卻是不爭的事實。

    距離美西戰爭結束差不多有二十年,美國人早就從當時的惱羞成怒中走了出來,他們隱約猜到緬因號沉沒的真相。雖然歷史真實與官方說辭有所出入,不過美西戰爭豐厚的戰爭紅利還是讓許多自詡「愛好和平和正義」的美國人對此事閉口不談。

    參考緬因號的沉沒和美西戰爭?難道羅斯福部長想倣傚當年的緬因號事件,將哈德利號快速貨輪的沉沒作為發動另一場戰爭的契機?且不說羅斯福部長的做法是否違憲違法,重要的是哈德利號是在英國人布設的蘇格蘭北部雷場觸雷沉沒,而且哈德利號在沉沒之前滿載一船德國人訂購的硝石。

    哈德利號根本就是一艘無視政府法令的膽大妄為的走私船。死有餘辜!

    「可是,哈德利號是在蘇格蘭北部觸雷沉沒的,而且那片雷場是英國盟友布下的……」望著欣喜若狂的羅斯福,助手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小聲提醒道。

    對於歐洲戰爭,絕大部分美國民眾都採取中立態度。雖然協約國在美國掀起聲勢浩大的宣傳攻勢,竭力宣稱協約國進行的戰爭「正義性」。雖然德國和奧匈帝國外交官員和情報官員經常弄巧成拙,在美國犯下不少惹得天怒人怨的惡**件——德國海軍情報軍官弗蘭茨-馮-林特倫試圖在美國炸燬協約國船舶;奧匈外交大使康斯坦丁-杜姆巴忙於策動鋼鐵廠罷工,以使其癱瘓;德國陸軍武官弗蘭茨-馮-巴本和海軍武官卡爾-博伊埃德密謀炸燬為協約國提供軍火的美國工廠。雖然美國總統威爾遜在德國失敗的和平之旅讓美國人頗感丟了顏面,但是他們依然不贊同加入戰爭。

    在美國牛仔看來,美國恰當的國際角色應該是「自由的燈塔」和民主的「典範」。而不是捲入國際事務中去維護「正義」或者其他國家權利的「捍衛者」,把美國建設成為一個「榜樣」和自由的「避難所」就是對人類自由事業最大的貢獻。

    除此之外,歐洲戰爭的規模和血腥程度嚇破了美國人的膽,尤其當美國記者將在歐洲西線作戰的兩個志願兵團慘狀如實發回國內,國內反對戰爭的呼聲更是一浪高過一浪。

    「那又怎麼樣?」羅斯福抖了抖手裡的報表,滿不在乎。

    結束歐洲調停談判後,美國代表團垂頭喪氣地返回美國。回國的富蘭克林-羅斯福敏銳地覺察到真正主宰這個國家的資本勢力正在行動,美國參戰的時機已經成熟。

    其實在美國國內,積極參與國際事務的呼聲由來已久。早在19世紀美國深陷門羅主義的時候,輿論界就有了不合時宜的雜音——以西奧多-羅斯福、亨利-洛奇、艾伯特-j-貝弗利奇為代表的帝國主義者主張美國應該建立強大的海軍。奪取殖民地,把美國建設成為英法那樣的強大的帝國。貝弗利奇甚至直言不諱說「如果英國能統治國外的領土,美國也能;如果德國能統治國外的領土,美國也能;如果他們監督被保護國,美國也能。」

    主戰派的奔走呼號促成了大洋上一支不被埋頭軍備競賽的兩個海軍強國所注意的新勢力——美國大白艦隊崛起。並且為美國1917年的參戰提供了一定的輿論基礎。當然,在主戰派獲得最終勝利之前,他們還需要解決一個強大的對手,製造能夠激起全美民眾情緒失控的噱頭。

    在和平談判之前,總統威爾遜一直是「反對美國參戰」的中堅力量。出身南部基督教長老家庭,深受加爾文教社會福音思想、18世紀啟蒙思想和19世紀自由主義思想影響的威爾遜不僅是和平主義者。而且還是一名偉大的理想主義者,他堅信人性可以改造,戰爭可以避免、利益可以調和。

    在總統威爾遜的壓制下,以小羅斯福為代表的實權主戰派一直不成氣候。不過在1917年調停失敗後,華爾街和工業托拉斯對戰爭的呼聲越來越高,作為壟斷資本家利益代言人並且擁有宣戰權的國會也頻頻製造參戰輿論,威爾遜作為美國總統對於戰爭的制約能力大大減弱。

    五月,快速貨輪哈德利號在英國蘇格蘭北部意外觸雷沉沒給了主戰派一個有些牽強但是「無傷大雅」的開戰理由。

    羅斯福將助手打發出去後縮在辦公室沙發上,一邊抽菸一邊盤算如何利用哈德利號沉沒事件,甚至謀算是否要在哈德利號沉沒事件之後再杜撰一份「德國支持墨西哥進攻美國」的秘密文件,給憤怒的美國民眾心頭再添上一把火。

    戰爭,在戰爭狂人的操作下,歐洲戰爭擴大成為世界戰爭似乎已經無法避免!

    (--華麗的分割線--)

    西斜的太陽太留戀這片海,執著地掛在海天一線的地方,悄悄染紅了半片海空。

    失去溫度的光線灑在寂靜的孤懸海外的奧克尼群島,低矮的灌木被染紅了,堅固的冷杉被染紅了,海岸高地遙指天空的要塞炮被染紅了,沿著西側海崖巡邏的士兵被染紅了,就連斯卡帕基地那幾棟別具海軍特色的磚紅色大樓迎向夕陽的那一面都被鍍上一層似是舊照片一般帶著菲林質感的絳紅色。

    寧靜的斯卡帕灣,大艦巨炮時代偉岸的鋼鐵巨艦跟隨海浪微微起伏。晚歸的海鳥俏皮地駐足在無畏艦高聳的主桅杆上,蜷縮著腦袋懶洋洋地看唯美的海景。曾經縱橫七海的米字旗在微風中奮力張揚起一角,水兵拿著水龍和洗刷器材清理戰艦甲板,偶爾也會倚著甲板扶手小口地喘氣,將冰涼的手搭在滲出幾顆汗珠的額前,打量漸漸西沉的落日。

    沒有冬季滔天的惡浪,沒有惱人的小雨和濃的化不開的海霧,夕陽下的五月奧克尼群島是如此的美麗,直叫人窒息。可是無論是捧著咖啡杯的英**官還是拖著疲倦身軀換崗的水兵都沒有想到一場戰事迫在眉睫,會有那麼一天,大口徑穿甲彈呼嘯而來,打破奧克尼群島的寧靜,會有那麼一天,奧克尼群島外海將滿是數十尺高的水柱和衝天而起的火光,無數人在火霧中哭嚎,顫慄,死亡。

    「只不過是海蒂-西萊姆重返大洋艦隊,接任新組建的第一偵查集群罷了……」

    軍官公寓的陽台上,英國本土艦隊總司令戴維-貝蒂背對著再美也不過一瞬的夕陽,將不再年輕的臉龐隱藏在無邊際的黑暗中,對重建的快速艦隊司令官蘭帕德悻悻道:

    「雖然不想承認,可是當我得知這條消息,心底仍舊不爭氣的膽怯了那麼幾秒鐘!」

    對於戴維-貝蒂的自嘲,蘭帕德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經歷斯卡格拉克海峽海戰和隨後的軍事法庭審判鬧劇,曾經的快速艦隊副司令蘭帕德已經洗淨浮躁和鉛華。作為英國各級海軍學院學院必讀科目——《斯卡格拉克的黃金》的作者,文質彬彬的蘭帕德在為人處事方面已經寵辱不驚。

    蘭帕德知道貝蒂的自嘲未必就是真的怕了海蒂-西萊姆。在烏斯帝卡島大混戰以後,世界上任何一位艦隊指揮官在面對兩次擊敗t字橫頭的海蒂-西萊姆面前都難免有些膽怯和緊張,問題是在經歷最初的慌亂和手足無措後,作為艦隊指揮官是否還有繼續堅持下去的勇氣和決心。

    陰暗側,戴維-貝蒂的風輕雲淡之下皆是驚濤駭浪。英國人常常將貝蒂與大艦隊前任主人,那個既沒有膽量也沒有擔當的傑克遜作比較,或者拿他與前哈里奇艦隊雷金納德准將、前快速艦隊第二戰巡艦隊穆爾少將等其他艦隊指揮官做比較,繼而得出他戴維-貝蒂是大英帝國最好的海上指揮官的結論——至少貝蒂是海蒂-西萊姆的知己,是大英帝國最瞭解他的海軍軍官,至少他有過擊沉德國主力艦的記錄,並且在多格爾沙洲海戰與不可戰勝的海蒂-西萊姆打了一場「英國式」的「平手」。

    大英帝國子民樸素的想法不僅有「矮個子裡拔尖」的嫌疑,而且對在以往海戰中表現尚佳,在主管大英帝國造船事務的第三海務大臣職務上幹得風生水起的戴維-貝蒂有些不公平。戴維-貝蒂在最初的慌亂後很快調整狀態重整旗鼓,想要干翻海蒂-西萊姆來證明自己。

    「蘭帕德,回電美國人,哈德利號沉沒事件和『德國支持墨西哥進攻美國』的秘密文件可以聯絡我們的情報部長威廉-r-霍爾處理。」

    蘭帕德在醞釀辭藻,不過貝蒂卻搶先開口了。

    「另外通知我們的駐美海軍武官拜訪羅斯福,試探美國人派出主力艦作戰的可能性。」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7 10:46
第一部 二十年 第一章 1917咆哮基爾(六)

    (寫的有點露骨,雖然是德國人的事情,但是還是忐忑,我會不會被國家新聞出版廣播電影電視總局給河蟹掉?或者查水表?)

    「通知我們的駐美海軍武官拜訪羅斯福,試探美國人派出主力艦作戰的可能性。」

    戴維-貝蒂已經盯上美國,確切說是盯上美國那支數量達到十二艘的無畏艦隊了。

    1917年,戰爭的規模正在從歐洲一隅向全世界蔓延開來。從波羅的海低地、烏克蘭和高加索到巴黎盆地,整個歐洲大陸打成一鍋粥,在浩瀚無垠的大海上,鋼鐵與鋼鐵的激情碰撞也無處不在。

    從1914年的巔峰驟然跌落谷底,皇家海軍在1916下半年經歷強勢反彈。不過英國本土艦隊就是為了遏制和絞殺德國大洋艦隊而存在,在大洋艦隊實力猶在的前提下,皇家海軍實力最雄厚的本土三大艦隊被德國人拖住了手腳,在北海那個洗澡盆輕易動彈不得。19世紀後半葉顯赫一時的英國地中海艦隊被同盟國打殘了,所剩無幾的老式戰列艦隻能配合一些陳舊的穹甲和無防護巡洋艦困守亞歷山大港和塞得港,力保戰略地位蘇伊士運河不失。全球存在的米字旗分艦隊也被無處不在的德國水下狼群和以德屬東非德屬西非為基地的破交艦隊牽著鼻子走,滿大洋追逐嗜血的獵手。

    擁有四艘甘古特級戰列艦的俄國人一直嚷嚷著要衝出芬蘭灣,大鬧波羅的海,可一直到戰爭結束,俄國人也就是嚷嚷而已。在黑海,俄國人滿心期待三艘瑪利亞皇后級戰列艦服役以報當年索契角慘敗之仇。可是1916年瑪利亞皇后級首艦服役不到半個月就因為彈藥庫爆炸沉沒,迎頭給自信心爆棚的俄國人一記悶棍。

    俄國人的大口徑艦炮和穿甲彈技術源於英國人。而英國穿甲彈所使用的發射藥出了名的不穩定,差不多四個月前,日本的偽戰巡——築波號巡洋戰艦就因為彈藥庫爆炸,在橫須賀港自沉。與築波號巡洋戰艦的遭際有些類似,瑪利亞皇后號由於艦體溫度過高,儲存在一號炮塔下方彈藥庫的發射藥發生自燃,彈藥庫和前部魚雷室先後被引爆,這艘標準排水量兩萬兩千餘噸的主力艦在黑海真刀真槍的上演一曲名叫「出師未捷身先死」的濫觴。

    昔日海軍「第二」強國早就沒有對抗同盟國地中海三強海上力量的資本,在連續損失兩艘孤拔級和三艘西班牙級戰列艦。而強大的諾曼底級仍舊只是傳說的前提下,法國人最多只能遮蔽半個東地中海,配合駐守在直布羅陀海峽的英國人牢牢封鎖地中海出入口。至於便捷的地中海航線,協約國人早就顧不上了。法國人雖然擁有龐大的海外殖民地。但是其海外分艦隊卻十分孱弱。甚至無法對抗以格奈森瑙號大型裝甲艦為旗艦的德國遠洋破交艦隊,只能追隨米字旗東征西討,然後被鐵十字旗一點一點的削弱。直到難以為繼。

    壓制大洋艦隊和聯合艦隊,反潛護航,圍剿破交艦,激烈的海上戰事即便協約國將他們的海軍力量滿負荷運轉也頻生出無力感。就連一直游離於協約國體系之外,趁著協約國列強無暇東顧時期在遠東呼風喚雨的日本在英國和法國的壓力下不得不派出另一支由四艘老式巡洋艦和十二艘驅逐艦組成的特遣艦隊參與北大西洋護航。

    日本人無論如何也不願意出動他們砸鍋賣鐵打造的鎮國之寶,所以兩支日本特遣艦隊雖然軍艦數量可觀。但相對於空闊的南大西洋和印度洋,這一點力量無異於杯水車薪。

    英國本土艦隊司令戴維-貝蒂驟然聽見北大西洋彼岸那個新興海洋強國奏響的戰爭鼓點和號角。被同盟國弄得焦頭爛額的他沒有理由不期待擁有兩艘南卡羅來納級、兩艘佛羅里達級、兩艘懷俄明級、兩艘紐約級、兩艘內華達級、兩艘賓夕法尼亞級戰列艦總計十二艘快速戰列艦,船塢裡還有三艘即將完成舾裝工程的新墨西哥級快速戰列艦的美國不支援盟友。

    「司令,其實我們可以再等等的……」

    望著貝蒂眼睛裡閃爍著的懾人的力量和一往無前的勇氣,蘭帕德突然發現他不知道該如何勸說意氣風發的戴維-貝蒂,猶豫了很久才迎著血紅色的殘陽道出一句軟弱無力的勸說詞:

    「並非是我膽小怯戰,遠程封鎖確實是遏制和摧毀大洋艦隊最簡單有效的方法,我們沒必要與德國人在北海死掐!」

    「蘭帕德,你覺得協約國還有資本將戰爭拖下去,熬到德國自己崩潰的那一刻?」

    戴維-貝蒂不耐煩晚風之餘的燥熱,鬆了鬆軍衣的風紀扣,反問道。

    1917年東線之戰和四月革命後,雖然俄國臨時政府宣稱不會退出戰爭,可實際上他們已經將半隻腳移出戰爭,在布爾什維克實力快速增長的背景下,俄國人不值得期待。

    法國人同樣不好受,1916年的巴黎之戰和烏斯帝卡島耗盡了法國最後一絲氣力,丟掉巴黎工業區後,法國工業能力下降得厲害,國內通貨膨脹物價飛漲,大饑荒不可阻擋,民心士氣均下降得很厲害,如果不是美國人的輸血,法國或許已經走向崩潰。

    至於曾經的日不落帝國,它已日薄西山。不計其數的黃金被遺棄在斯卡格拉克海峽、多格爾沙洲和赫爾戈蘭灣,為了重建大艦隊,牛逼哄哄的大英帝國不得不打腫臉充胖子,差不多搬空了他們的國庫;出錢扶持法國國防工業,將購買的三艘西班牙級戰列艦轉贈法國,英國人為了保住西歐橋頭堡可畏不遺餘力,可是1916年的巴黎之戰,法國丟掉最重要的工業地帶,烏斯帝卡島海戰,法國人又一口氣葬送全部西班牙級戰列艦。讓英國人的投資血本無歸。面對士氣低迷失敗主義盛行的法國,孤獨的英國人只能在叫罵的同時繼續咬牙向撐不住場子的法國人輸血;愛爾蘭大暴動愈演愈烈。德國人插手的跡像已經很明顯,暴民佔領都柏林等、科克等一些大城市後正式組建愛爾蘭獨立軍,朝英國勢力盤踞的愛爾蘭島北部進軍,雖然約翰牛從西線臨時調回十五萬正規軍配合當地軍警進行圍剿,可是獨立軍經歷初期失利後很快調整對策,化整為零與正規軍打起了游擊戰,讓整個大英帝國都疲於應對。

    的確,持久戰曾經是協約國對付陸軍天下無敵海軍勢頭正盛,但地理天然不利本土資源匱乏的德國最好的利器。可是1917年,量變引發質的變化,尷尬的一幕發生了:協約國自開戰以來,大小敗戰不勝枚舉。海上運輸線也處於半癱瘓狀態。財大氣粗的協約國驚訝地發現原來他們也有英雄氣短的那一天。對於誰能夠撐過可怕的持久戰,協約國人突然沒了底氣。

    「別太高估美國人,他們的工業實力的確不錯。可是軍事實力卻不值一提。現在協約國需要的不僅是飛機和大炮、巡洋艦和陸地巡洋艦、步槍和子彈、面包和黃油,還有訓練有素的軍人,也許在美國挖掘出它的軍事潛力之前,我們就轟然倒下了!」

    貝蒂的解釋讓蘭帕德無言以對。

    大艦隊司令說的都是事實。如今的美國比歐戰初期的英國陸軍還要袖珍——兵力上,美國陸軍僅有7.7萬人,加上預備隊性質的國民警衛隊還不到20萬。裝備上,如果不是那幾輛陸地巡洋艦可以拿來撐門面。美國陸軍的火力甚至不如袁世凱手下的北洋軍,軍官方面,唯一有實戰經驗的將領是約翰-j-潘興,他曾經在墨西哥追捕農民起義軍。作為世界第一工業大國,美國國內沒有任何軍火庫存,軍工廠生產的武器裝備絕大部分供應歐洲,而且訂單已經排到1919年。

    軍火巨頭曾經豪言「放棄訂單賠付違約金就是對美利堅的犯罪」,可以預見美國為歐戰徵召的新兵只能用木槍進行初步訓練,或許他們將在沒有任何開槍經驗的前提下就被送往西線巴黎那個血肉磨坊!

    美國人的海軍實力不錯,他們擁有十二艘無畏艦,最初的幾款戰列艦「火力不及同時期的英國戰列艦、裝甲不及德國戰列艦」,但是美國艦船設計師們很快就迎頭趕上,在戰列艦火力和防護力平衡方面取得不小的成就。問題是美國缺少無畏艦的使用經驗,而斯卡格拉克海峽海戰已經用血淋淋的事實說明海軍指揮官和水兵素質對於一場海戰的重要性。

    在此情況下,哪怕美國突然獲得與德國比肩的組織動員能力,想要真正展示世界第一工業帝國的肌肉至少也得等到1918年。法國殘破俄國退出戰爭在即,一旦德國藉著俄國投降的契機從俄國人那邊吸血,協約國能不能順利撐到1918年還未可知。

    蘭帕德啞口無言,貝蒂撇過頭,指著海灣內沐浴在夕陽下的一艘艘懸掛米字旗的鋼鐵巨艦,帶著些許的黯然呢喃道:

    「還有,如果它不經歷一點血火,這支重建的大艦隊還會是我們印象中永遠保持奮勇向前氣勢的那支大艦隊嗎?」

    (--華麗的分割線--)

    在柏林廢棄工廠召開的獨立社會民主黨和斯巴達派聯合會議決議成立一個形式比較鬆散的政治同盟——德國**,並且在1917年下半年舉行武裝起義,地點就是基爾、柏林和慕尼黑。工人運動勢頭最好的基爾則順利成為德國工人的大本營。

    五月,世界局勢風雲變幻,令人眼花繚亂應接不暇。在基爾,列寧秘密派過來的老布爾什維克、德國社會民主黨左翼精英每天都在開會,討論和總結1848年革命、巴黎公社和俄國四月革命的經驗,商量德國革命的方式和途徑,籌集資金購買軍火,組織訓練工人武裝。同樣是五月,秘密的工人運動培訓班掛牌成立,每天都有德國各地區左翼領導人接受培訓,然後回到地方發展革命隊伍。

    儘管前線炮火連天,帝國前途未卜,不過德國偉大的正義的無產階級革命家們依然在陰謀顛覆以德皇威廉為首的反動政權,建立工人自己的武裝,分化吸收帝國陸軍,拉攏以海蒂-西萊姆為首的帝國海軍,至於革命之後的德國會不會遭遇與那個在革命導師列寧一意孤行的推動下,即將割地賠款以退出戰爭的蘇維埃俄國相類似的命運,那不在革命家們的考慮範疇!

    德共成立後,革命形勢一日千里。在慕尼黑和柏林,城市黨部和各分區、街道黨支部如雨後春筍一般冒了出來。工人被組織起來,富有幹勁和忠誠的黨員滲透進軍隊,宣傳德共的主張,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已經有一萬多軍人加入德共。

    作為德共的大本營,基爾更是被德共全面滲透。

    基爾是1915年的第三次海軍政治風暴的重災區,工人對帝國政治普遍懷有不滿,再加上石勒蘇益格-赫爾斯泰因州絕大部分工廠都被基爾的工業托拉斯控制,被迫接受低廉的工資和可怕的十二小時工資制,他們對於以化工巨頭迪克為首的石赫州托拉斯怨聲載道,所以德共在這裡發展迅速。

    波羅的海艦隊的水兵向來同情革命者,在基爾不多的駐軍被工人滲透,此刻只要起義的號角吹響,基爾這座重要的工業城市頃刻間就能易主!

    基爾的海陸軍軍官和市政軍警對此一無所知,或許某些嗅覺敏銳的人已經察覺到了危險,但是他們相信自己手中的實力,認為德共和那些卑賤的髒兮兮的工人不過是跳樑小丑。

    「哈林同志,關於基爾黨員發展的報告為什麼還沒有送過來?!」

    德共基爾總部,德共總書記兼獨立社會民主黨黨魁艾伯特正在會晤不萊梅極左勢力,負責武裝起義的軍事委員會執委布朗特則推開委員哈林所在的檔案室大門,怒氣衝衝。

    「陸軍和軍警那邊新發展的黨員名單已經到我手中了,海軍那邊暫時還沒有任何消息……」

    哈林擦了擦額頭處的冷汗,甕聲甕氣地如實回答。

    「什麼?!」聽完哈林的解釋,布朗特下意識地低頭去看腕錶,再次抬起頭的時候,饒是見證過第三次海軍政治風暴和拉斯普京之死的無產階級革命家也變了臉色。「距離約定的時間已經過了一個多小時,莫非是波羅的海艦隊那邊出了問題?」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7 10:46
第一部 二十年 第一章 1917咆哮基爾(七)


    作為德國僅有的兩個大洋艦隊母港,基爾此刻卻呈現出不可思議的蕭條。

    在英國人眼裡,斯卡帕灣大艦隊被德國大洋艦隊牢牢牽制在北海動彈不得,同樣在德國眼中,威風凜凜的大洋艦隊也被英國那支中看不中用的大艦隊拖在了威廉港。卻原本以基爾港為母港的波羅的海封鎖艦隊已經移師裡加灣,遏制芬蘭灣深處那支總是叫嚷著要衝出波羅的海的俄國艦隊。

    沒了大洋艦隊主力,沒了波羅的海封鎖艦隊,繁華喧鬧的基爾港頓時空蕩了許多。基爾市民對於1914年6月那場盛大的基爾航海周的記憶已逐漸淡漠,眼見又是一個六月將近,厭倦了戰爭的基爾市民不免有些唏噓感慨。

    基爾峽灣深處,大洋艦隊的錨地和碼頭僅有十來艘戰艦。兩艘奧丁級海防艦和四艘的齊格弗裡德級海防艦挨著軍用碼頭,隨著波羅的海的海水輕輕起伏。

    齊格弗裡德級海防艦是一款始建於上個世紀90年代初期,標準排水量只有三千五百噸,裝備三門240毫米單裝主炮和八門88毫米單裝副炮的近海防禦艦。這款服役超過二十多年的老艦存在已經是個奇蹟,而作為波羅的海艦隊旗艦而存在更是奇蹟中的奇蹟。

    奧丁級海防艦是齊格弗裡德級的改進型,這同樣是一款有著二十年服役期的老艦。標準排水量三千五百五百噸,武備與齊格弗裡德級相同。就是這兩款陳舊不堪的老爺艦成為虛弱的波羅的海艦隊「中流砥柱」。

    齊格弗裡德級海防艦附近泊停了幾艘1892級魚雷艇,還有幾艘1892級魚雷艇正在基爾峽灣外圍巡邏。這款小型魚雷艇服役期相對較晚,但由於噸位過小,武裝太弱,已經不合適用於北海方向。除了一部分被改造成為獵雷艦的幸運兒,絕大部分1892級魚雷艇被分派到位於基爾的波羅的海艦隊這個被基爾水兵戲稱「戰艦和水兵墓地」終老一生。

    波羅的海艦隊旗艦奧丁號。留著經過精心梳理和修正的腓特烈式鬍子的艦長弗朗茨馮卡普夫中校穿著不沾惹絲毫煤屑的潔淨軍服,端著最近在俄國很流行的「喬爾布亞主義」空馬克杯,身體筆挺地走下奧丁號艦橋。朝海防艦後側的軍官餐廳走去。

    極度重視個人儀表修養氣度和上下級尊卑,在軍事素養方面卻乏善可陳,這種舊式海軍軍官在波羅的海艦隊是常態。

    1914年爆發的歐洲戰爭證明思想陳舊戰術保守的老軍官不適合繼續呆在他們的崗位上。以希佩爾、舍爾為代表的中堅力量,以王海蒂、伯恩哈德馮奧登、埃裡希雷德爾和沃爾夫岡魏格納為代表的少壯派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成長起來,全面取代因循守舊的元老,登上他們的舞台,開啟大洋艦隊海洋時代。

    大洋艦隊已經是年輕人的天下,被調離的老將大多是海軍元老,資歷和威望很高,海軍部沒有辦法完全撇開他們,只好將這些老傢伙一股腦塞進亨利王子的波羅的海艦隊和古斯塔夫馮巴赫曼上將的基爾海軍基地。一時間,波羅的海艦隊將星和爵位璀璨。基爾成為海軍保守派和元老重臣的養老院和大本營。

    「呸!」當溫文爾雅的弗朗茨馮卡普夫轉過身,在艦橋附近處理脫落鉚釘的水兵便抬起頭,向中校的背影投去憤恨的表情。「你的好日子到今年為止!」

    波羅的海艦隊成為海軍元老重臣和保守派的養老院後,整支艦隊很快就被這些刻板固執的老傢伙弄得烏煙瘴氣。

    由於軍艦居住空間有些,洗浴不易。娛樂活動匱乏,所以艦上官兵的生活異常艱苦,單調乏味。波羅的海艦隊的普通官兵受制於禁令不得輕易離艦,不過那些貴族出身的老傢伙卻仗著他們的身份和地位動輒離開軍艦,絕不肯與水兵同甘共苦。

    歐洲爆發的第二個年頭,帝**費居高不下。財政壓力迫使海軍自海軍大臣和海軍總參謀長以下均調低薪水。巴黎之戰後,艦隊普通官兵微薄的薪水還因為通貨膨脹因素而大幅貶值,可是那些高高在上,除了年齡和資歷一無是處的老傢伙卻能夠不費吹灰之力,堂而皇之的得到水兵數十倍的薪水。

    食物配給方面,艦隊高級軍官擁有專門的軍官餐廳,可以享受超過水兵標準數倍的美味大餐,而辛苦堅守崗位的基層軍官和水兵只能窩在艦隊老戰艦擁擠雜亂的甲板上,吃著發了黴的面包和一些煮熟了的土豆。

    其實這些情況在大洋艦隊同樣存在,但是無論是總司令希佩爾還是分艦隊的指揮官都能在兩者待遇有所區別的同時嚴於律己,與水兵同甘共苦,維持軍官與水兵對彼此的信任,用勝利和榮譽去激勵整個團隊繼續前進。

    在波羅的海艦隊,老傢伙將軍官與水兵之間建立的默契打破了,他們固執地堅持英國式的上下尊卑,對十多年前英國費希爾的改革和歐洲戰爭的副作用視而不見,將高層軍官與普通官兵之間的懸殊公開化,使得波羅的海艦隊普通官兵對這些老傢伙產生了強烈的反感。

    普通官兵的逆反情緒促成了以前的獨立社會民主黨,現在的德共對水兵的反戰和和平宣傳。在波羅的海艦隊水兵普遍同情與他們境遇有些類似的工人,許多官兵甚至秘密加入德共,表現出強烈的革命傾向。

    水兵剛罵完卡普夫,奧丁號海防艦德共的負責人——輪機軍官奧托斯特拉瑟便從奧丁號的下甲板爬了上來。

    「看來我們的中校先生又去他的軍官餐廳續咖啡去了。」斯特拉瑟在艦橋逛了幾圈也沒能找到那個熟悉的身影,便對處理鉚釘的水兵聳了聳肩膀。隨意問道:「咱麼的約德爾上士在哪?」

    「我在這兒。」水兵還未答話,艦橋下方的前甲板已經傳來漢斯約德爾的應答聲。

    漢斯約德爾是基爾海軍基地的通訊員,也是德共在波羅的海艦隊的最高負責人。奧丁號負責人斯特拉瑟隨意叼著一根香菸走下艦橋,與漢斯約德爾使了個眼色,隨後從口袋裡掏出一包香菸,臉上擠出一絲不輕不願的意思,叫嚷道:

    「你想要我就送你了。別得意,其實煙盒裡只有一根香菸而已。」

    「我瞧瞧到底是幾根……」漢斯約德爾得意地挑眉,環著斯特拉瑟的肩膀做親密狀。錯肩的瞬間。約德爾變色龍般地收斂起那些輕浮,壓低聲線問道:「奧丁號全部新成員都在上面?」

    「瞧好吧,難道我會騙你不成?」斯特拉瑟眼角不自覺地瞄向艦橋方向。似真似假的開玩笑道。

    漢斯約德爾知道那是特拉瑟在提醒自己,他飛快地收好菸盒,然後將從公文包裡掏出一份無關緊要的通知,將那份文件送至從軍官餐廳轉悠出來,站在艦橋上看風景的奧丁號艦長卡普爾中校。

    送完最後一份文件後,波羅的海艦隊德共發展的新黨員名單已經集中在約德爾褲兜裡的煙盒中。這一個多星期,德共在波羅的海艦隊三十二艘軍艦上新發展了一百五十多名成員和大約三百名預備成員,約德爾的任務就是將這份名單送出去,交由總部的哈林委員去統計。

    約德爾飛快地穿過空闊的海軍基地,在出海軍基地的時候。漢斯約德爾被基地門崗例行檢查的士兵給攔住了。

    約德爾看似危險,其實並沒有什麼好怕的。約德爾與那些衛兵很熟,他認為不會有人能識破他欲擒故縱的把戲,更何況他已經預備了另一包香菸以應付突發情況。再者,基地門崗那些衛兵中就有一個人是他的同志。那是他的底牌。

    雖然約德爾的算計很精明,但是意外還是發生了。衛兵隨意檢查了約德爾的證件,然後注意力被約德爾鼓鼓的褲兜所吸引。

    「怎麼,約德爾,有好菸?」一個衛兵好奇問道。

    潛伏在衛兵隊列的同志都緊張起來,顫抖的手不自覺地摸向背在身後的毛瑟步槍。

    「這你都看出來了?!」約德爾心底咯噔一聲。冷汗打濕了他的後背。電光火石之間,約德爾勉強擠出一絲笑意,嘻嘻哈哈從褲兜裡掏出一盒香菸。「無濾嘴的駱駝,正宗美國貨!」

    藏煙盒的時候,約德爾就多了一個心眼,將裝名單的煙盒和一包駱駝牌香菸放在一起,情況不對就丟出那包駱駝牌香菸。

    約德爾的渾水摸魚眼看就要成功了,可是他自己將自導自演的好戲弄砸了——約德爾掏煙盒的時候,手一抖,將那包harvest手卷絲煙一併帶了出來。

    開封的harvest手卷絲煙煙盒從褲兜邊緣滑落,在地上翻滾了一圈,幾張疊好的小紙條散落一地。約德爾下意識地彎腰去撿,卻被嗅覺敏銳的崗亭隊長叫停。

    「等等!」

    基爾海軍基地門崗,隊長喝止約德爾的撲救行動,幾名衛兵摘槍對準彎腰的約德爾,示意他後退。約德爾只好舉起雙手,眼睜睜地望著崗亭隊長撿起其中一張小紙條,然後眼睛瞳孔不斷收縮。

    「上帝,你是……」崗亭隊長一手指著約德爾,一手摸向別在腰間的****。

    「工人黨」這個詞組還未出口,崗亭隊長身後傳來清脆的槍響。崗亭隊長胸前爆出一團妖豔血腥的小花,然後他捂著巨痛感襲來的胸口軟倒在約德爾面前。

    槍聲讓衛兵小小地騷動了片刻,他們半蹲下身子,平端步槍四處尋找那個膽大妄為的槍手。崗亭隊長的死亡解放了被逼上絕境的約德爾,大膽的約德爾顧不上其他,抄起散落的紙條和煙盒麻溜地翻過路障,藉著暴露了的同志的步槍掩護,拚命朝基地外跑。

    這時候,衛兵們已經確認槍手的身份。躲在路障後招呼和掩護約德爾逃跑的那個人不是衛兵奧斯卡梅斯納爾又是誰!

    「快跑,別管我!」梅斯納爾抄起步槍朝另一個方向跑,試圖引開敵人的注意力。衛兵們自慌亂中驚醒,他們拉響崗亭警報,淒厲的警報聲頓時響徹半個海軍基地。附近的巡邏分隊驚詫地抬頭,確認聲源地後迅速支援過去。

    拉響警報後,崗亭衛兵開始採取行動。留下一個人照看中彈的崗亭隊長後,其他人兵分兩路追了出去,一撥人抓捕逃亡的約德爾,另一撥人解決對自己下手的奧斯卡梅斯納爾。

    約德爾拚命的跑,哪怕上氣不接下氣,哪怕步槍子彈在他身前身後跳躍,哪怕他聽見奧斯卡梅斯納爾那聲嘶力竭的呼喊:

    「海軍萬歲!德國萬歲!和平……萬歲!」

    (華麗的分割線)

    威廉港傑德灣,第一偵查集群旗艦馬肯森號戰巡。

    「將軍,大事不妙!」

    剛重返大洋艦隊的王海蒂還在熟悉這支新組建的艦隊。馬肯森號戰巡的司令官艙室,王海蒂埋頭在文件的海洋中,這時候,集群副總參謀官岡瑟呂特晏斯異常無禮的不敲門便闖了進來,氣喘吁吁面無人色:「基爾急電,波羅的海艦隊水兵暴動,局勢不受控制!」

    「什麼?」王海蒂撫了撫鼻樑上的老花鏡,將視線從手中的艦隊炮手訓練進度表上搬移開,反問了一聲。沉寂了一兩秒鐘,王海蒂才完全擺脫掉那些枯燥但是必要的數據,接收到呂特晏斯傳遞的信息。

    在刺刀見紅的時候暴動?難道他們不知道這是在資敵?!王海蒂只感覺腹部有一團積鬱之火蹭蹭地爬上他的心頭,渾身都在顫慄。

    「水兵暴動,難道他們要學俄國工人黨賣國?!」手裡的報表飛了出去,馬肯森號戰巡滿是王海蒂憤怒到極致的咆哮聲。。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7 10:46
第一部 二十年 第二章 臨危受命(一)


    「什麼?!」

    聽見哈林說波羅的海艦隊那邊音訊全無,布朗特下意識地低頭去看腕錶。當來自巴伐利亞州奧格斯堡的布朗特抬起頭的時候,這位經歷第三次海軍政治風暴和拉斯普京遇刺事件的鐵血漢子臉上已經多了一絲恐懼。

    「距離約定的時間已經過了一個多小時,莫非是波羅的海艦隊那邊出了問題?!」

    布朗特不再多言,轉身走出檔案室,準備派人前往波羅的海艦隊打探消息。沒走幾步,布朗特便撞上了送不萊梅極左勢力領袖出門的德共總書記艾伯特。

    社會民主黨近三分之二的勢力已經聚集在德國**這面大旗下,而且它還在發展壯大,不萊梅極左勢力就是下一個聯合的目標。

    布朗特不願意在准盟友面前洩露內部機密,他下意識放緩腳步,擠出如沐春風的笑意,與不萊梅極左勢力領袖握手寒暄。直到不萊梅極左勢力領袖,那個竭力堅持工人暴動的老頭消失在德共總部走廊盡頭,布朗特才慌張開口:

    「主席先生,波羅的海艦隊那邊好像出事了!」

    德國**成立後,艾伯特順利成為德共總書記兼獨立社會民主黨黨魁,不過艾伯特更願意別人稱呼自己獨立社會民主黨的主席先生而不是德共的總書記。

    「什麼?」艾伯特停下腳步,眼眶瞬間釋放出銳利的光芒,牢牢鎖定布朗特。

    基爾是德國工人勢力發展最成熟的地區。毫不客氣的說基爾市政廳門前高高飄揚的鐵十字只是一種門面的裝點,只要德共在基爾振臂高呼,無論是基爾駐軍還是水兵都會誓死追隨。可是基爾畢竟只是一隅之地,只在石勒蘇益格-赫爾斯泰因地區具有較強的影響力,在德國其他地方,革命力量尚在萌芽中,一旦起義消息洩露。還未徹底陷入兩線作戰的陸軍很容易就能在德國革命火種形成燎原之勢之前就徹底絞殺它。

    「讓阿爾伯特-費隆瑟去海軍基地打探消息。布朗特委員,你親自聯絡我們在基爾所有能派上用場的力量,讓他們等待總部的命令。如果形勢真的無法挽回。我們也只能提前發動!」

    布朗特點點頭表示理解艾伯特的決定。剛抬腳,總部大門被推開了,一個渾身是血的軍人跌跌撞撞地闖了進來。

    「艾伯特主席。布朗特委員,出事了……」

    僥倖從軍隊抓捕中逃脫的波羅的海艦隊負責人約德爾捂著不斷湧出鮮血的胸口,一個趔趄栽倒在總部大樓的走廊上。趕在艾伯特和布朗特伸手去扶之前,約德爾朝兩人攤開滿是鮮血的右手,將一盒被鮮血浸透了的harvest手卷絲煙交給艾伯特。

    「有一艘船的黨員名單……名單洩露了!」

    大股血水從約德爾嘴角湧了出來,約德爾斷斷續續地發出警告,又在布朗特喊醫生過來之前就斷氣了。

    約德爾犧牲了。那個總是趾高氣昂的樂天派德共黨員就在這樣一個平淡無奇的下午犧牲了,甚至來不及多說一句遺言。在總部工作的黨員望著倒在血泊中的約德爾,感覺心裡堵得慌。

    「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阿爾伯特-費隆瑟,快去確認那是哪一艘船並且想辦法通知他們。施未林-高斯克。去聯絡威廉-韋措爾特上校,讓他把他手頭的部隊全部撒出去,進攻憲兵司令部和軍火庫。卡爾-梅爾基奧,你去通知工人糾察隊,讓他們去霍爾斯騰大街去領取步槍和子彈。順勢進攻基爾市政廳、議會、警察局、火車站和電報局。」

    突如其來的意外讓在場的德共高層慌了手腳。起義原本應該在下半年發動,可是基爾港的意外卻打亂了全部計畫。撤退算不得最高的選擇,可是發動起義同樣禍福難料。

    這時候,在第三次海軍政治風暴中那個任人宰割的社會民主黨右翼領袖弗裡德里希-艾伯特卻展現了他殺伐果斷的一面。在基爾德共總部的走廊裡,艾伯特下達一連串殺氣騰騰的命令:

    「如果實在無法聯繫基爾港,那就明碼發報。讓水兵提前起義,將船全部拉到海上去。如果我們的人控制基爾海軍基地失敗,那麼就直接向基爾開炮!」

    讓海軍向基爾基地開炮,這可真是一個瘋狂的決定!

    布朗特心底莫名一慌。形勢已經容不得布朗特冷靜思考此舉的得失,面對生死存亡,布朗特只能選擇相信艾伯特。

    「但願我做的是對的!德國萬歲!」

    布朗特領著兩名黨員匆忙離開,其他德共中央委員也先後領命而去,剎那間,德共總部空了一大半。

    艾伯特在空蕩蕩的總部走廊緩緩地度著步子,在沉思什麼,突然,艾伯特似是想到什麼好笑的事情,在寂靜的走廊放出令人不寒而慄的笑聲。

    (--華麗的分割線--)

    約德爾拚死將煙盒揀走,但是還有一份名單被死去的崗亭隊長緊緊攥在手中。

    崗亭隊長未必不欣賞社會主義,未必不渴望永久和平,可是有一種叫做指責的東西迫使他留下約德爾,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

    海軍方面很快就弄清楚那份名單的來源。長長的名單上羅列的均是波羅的海艦隊旗艦奧丁號官兵。

    在基爾波羅的海艦隊總部大樓參謀長辦公室,被匆忙召集過來的貴族軍官望著那份名單,不由自主地倒吸冷氣。

    僅僅一艘奧丁號海防艦就有這麼多工人黨,可以想像工人黨對這支艦隊的滲透程度。這支艦隊明面上效忠帝國,其實恐怕早就被工人黨掌握了。

    「工人黨對海軍的滲透是不懷好意的。我們應該採取果決而有效的行動,徹底掃蕩工人黨勢力!」

    面對如此嚴峻形勢,部分軍官覺得他們應該將這裡的情況向基爾市政廳、基爾駐軍和柏林海軍總部報告,但是悍勇的波羅的海艦隊總司令古斯塔夫-馮-巴赫曼上將卻粗暴地拒絕了本可以遏制和減緩局勢失控的建議,一意孤行地宣佈波羅的海艦隊進入緊急狀態,由自己親自率領基地全部陸戰隊和憲兵隊登陸奧丁艦,抓捕工人黨分子。

    古斯塔夫-馮-巴赫曼上將頭腦一熱的緊急狀態命令顯然是打草驚蛇了。潛伏在艦隊總部的同志冒死送來警報。於是奧丁號海防艦德共負責人奧托-斯特拉瑟得知黨員名單洩露的消息。

    「奧丁號情報洩露了,巴赫曼那個老傢伙正在集結兵力朝我們撲過來!」

    奧丁號昏暗潮濕的輪機艙,十七名德共黨員和十二名預備黨員聚在窄小的空間。若有所思地望著奧托-斯特拉瑟。後者一臉嚴肅地告訴下屬情報洩露的噩耗,奧丁號年輕的黨員臉上倒是沒有太大的波瀾起伏,或許從緊急狀態令下達的那一刻。他們就做好心理準備了。

    「上級有什麼指示?」一名在廚房工作的黨員問道。

    「巴赫曼宣佈整個艦隊都進入緊急狀態,水兵和基地工作人員沒有命令不得離開軍艦和兵營,我們根本就聯繫不上上級,如果不是潛伏在司令部的同志拚死通知,恐怕我們連情報已經洩露都不知道!」

    眼見大好革命態勢被破壞,斯特拉瑟越解釋越氣憤,仍不住對輪機艙的鋼板重重地打了一拳!

    「既然聯繫不到上級,我們都聽您的指示!」

    是撤離還是大鬧海軍,這是一個艱難的決定。輪機艙小小地沉默了片刻,奧丁號黨員最終還是將決定權交給將他們領上這條革命道路的引路人斯特拉瑟。

    「乘坐小艇離開未必安全。既然奧丁號已經暴露了,有了戒心的巴赫曼肯定會在艦隊內部進行大清洗……」斯特拉瑟捂著鮮血淋漓的手,喊道:「我決定提前起義!」

    「就這麼幹!」

    「我也同意!」

    輪機艙,奧丁號黨員的意見很快被統一。

    下午3時12分,基爾港奧丁號海防艦。一夥水兵氣勢洶洶地從輪機艙鑽了出來,無視其他水兵的目瞪口呆,沿著舷梯來到奧丁號槍械保管室。

    「嗨,你們要幹什麼?」看管槍械的水兵阿登納問道。

    「阿登納,為了和平,為了驅散那些尸位素餐的傢伙。我們要起義,要打碎這一切。怎麼樣,跟不跟我們一起幹!」斯特拉瑟湊到阿登納跟前,盯著阿登納那張蒼白而倔強的臉,一字一頓道。

    「如果這不是玩笑,那我就加入!」

    槍械保管室艙門的鑰匙在副艦長手中,起義水兵只能用原始的鐵斧將艙門鑿開。越來越多的水兵被起義水兵弄出的巨大聲響吸引過來,其中包括不少軍官。

    奧丁號槍炮長扶正軍帽,指著搬運槍械分發步槍的斯特拉瑟,怒不可遏:

    「你們在幹什麼?」

    「革你們的命!」斯特拉瑟笑著舉起步槍,對槍炮長扣動了扳機。

    斯特拉瑟打槍了海軍內戰的第一槍,站在艦橋上的槍炮長身形晃了晃,從高聳的艦橋上翻落下來。

    「沙赫特,你帶人去控制司令塔和軍官休息室,如有反抗格殺勿論!弗裡克,讓鍋爐生火,我們得將奧丁號拉到海上去。達雷特,請召集全艦官兵,我要向他們宣佈——基爾水兵起義了!」

    沙赫特領著一隊起義士兵朝司令塔走去。奧丁號海防艦司令塔艙門被粗暴地推開了,與其他幾名軍官聊天的奧丁號艦長弗朗茨-馮-卡普夫頓時被照進來的光亮刺疼了眼睛。

    「沙赫特,你們想以下犯上?」魚雷長庫爾特-達呂格剛色厲內荏地叫囂了一句就被沙赫特用槍托砸倒在地。

    直到庫爾特-達呂格捂著肩膀滿地打滾,頭昏腦脹的弗朗茨-馮-卡普夫方才明白奧丁號究竟發生了什麼。

    「天吶,你們這是要暴動?」

    「卡普夫,請注意你的言辭,不是暴徒的暴動,而是革命起義!」沙赫特緊了緊手裡的步槍,淡淡道:「你欺凌壓榨奧丁號水兵的好日子到盡頭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7 10:47
第一部 二十年 第二章 臨危受命(二)


    戰爭給歐洲人帶來的不僅只有**上的摧殘,陣地戰、白刃戰、毒氣戰,受傷、流血、犧牲,無休止的纏鬥中,生命被輕賤,友誼被嘲弄,理想被放逐。

    參戰國的政治家們呆在安全的地方陰謀算計,運籌帷幄的將軍在精美的地圖揮斥方遒,可是誰也沒有想過一個這樣問題:既然這場戰爭的規模和烈度遠超歷史上任何一次戰爭,那麼他們從以往的戰例中獲得的經驗和啟發到如今還夠不夠用,或者說這場戰爭會不會出現陰謀算計和精美地圖之外的東西。

    在炮火紛飛的前線,在飢寒交迫的後方,足以掀起一場大海嘯的嬗變正在徐徐進行中。士兵開始厭倦了發霉的土豆,骯髒的軍服和泛著惡臭味的戰壕,工人農民厭倦了政府的壓榨盤剝,微薄的薪水和食物配額制度,在光明注意不到的地方,國家主義已經冷卻,復仇主義、民族主義和反人類正在滋蔓,和平主義已經稍顯淺薄,更加消極的失敗主義和更加暴力激進的社會主義以冰火兩重天的姿態並行於歐洲焦土上。

    這些變化被政治家和將軍忽視了,但是回想起來,他並非是無法捉摸的。在財雄勢大的大英帝國深陷愛爾蘭暴動,龐大的沙皇俄國則在四月革命中轟然倒塌,奧斯曼帝國阿拉伯地區和巴勒斯坦地區的獨立運動也愈演愈烈。

    5月27日下午3時12分,繼英國爆發愛爾蘭暴動、俄國爆發四月革命。德國爆發基爾水兵起義。

    這一天或許是基爾歷史上最瘋狂也是最血腥的一天。以奧托-斯特拉瑟為首的德共水兵突然暴起發難,兵不血刃地武裝控制奧丁號全艦。德共黨代表斯特拉瑟在奧丁號前甲板上發表了被史學家稱為「基爾宣言」的和平演講,提出帝國應該全面清除波羅的海艦隊指揮層,提高水兵待遇,盡快向協約國尋求和平談判等要求。

    斯特拉瑟等到奧丁號絕大部分官兵的支持,暴動二十分鐘後,波羅的海艦隊奧丁號海防艦正式起義。水兵撤去鐵十字和黑鷹旗,用一塊紅布作為起義艦的旗幟,當蒸汽足以支撐鍋爐運轉後。這艘三千噸級的老艦不經任何請示便離開了基爾碼頭,向海灣深水區開進。

    奧丁號水兵暴動不久,德共總書記艾伯特的明碼電報已經傳遞至波羅的海各艦。因為緊急狀態令、奧丁號暴動和奧丁號水兵與憲兵隊陸戰隊武裝對峙而陷入一片混亂的波羅的海艦隊各艦德共黨員終於下定決心。

    齊格弗裡德號、海姆達爾號海防艦和其他五艘1892級魚雷艇按照事前設定的起義預案行動,他們控制司令塔,佔領槍械保管室,用步槍接管軍艦的指揮權,然後宣傳德共的政策和主張,讓原本就同情工人的水兵徹底倒向和站在他們一邊。

    由於德共在這七艘戰艦上的基礎比較雄厚,他們的起義大獲成功。下午4時35分,起義艦隊規模已經擴大到八艘規模。

    此時,停靠在基爾岸邊僅有兩艘老式海防艦和幾艘1892級魚雷艇。艾瑞號海防艦的起義失敗了,這艘海防艦的艦長不同於奧丁號的卡普夫。嚴於律己的路德維格-雷恩艦長在水兵中間擁有崇高的威望,當德共黨員煽動一批水兵衝擊司令塔和槍械保管室時,路德維格-雷恩誠懇地請求起義水兵冷靜,將一場暴動扼殺在搖籃中。

    另一邊,支持起義的水兵和效忠艦長的水兵在哈根號海防艦上起了衝突。由於起義水兵並不佔優勢,而且他們也沒能奪下槍械保管室,所以起義最終失敗。艾瑞號和哈根號海防艦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成為波羅的海艦隊司令古斯塔夫-馮-巴赫曼上將自保僅有的底牌。

    為了配合水兵暴動,滲透進波羅的海艦隊司令部和基爾海軍基地的德共黨員以及其同情者衝擊海軍基地軍火庫和重要部門,並且成功地佔領了艦隊司令部和基地司令部半個小時之後。當在碼頭與起義艦隊對峙的憲兵隊和陸戰隊及時回援,停泊在碼頭上的艾瑞號和哈根號海防艦也用小口徑火炮支持陸地戰事。實力不濟的德共很快便敗下陣來,殘軍撤向基爾市區。

    由於起義提前爆發,革命形勢尚未成熟的柏林和慕尼黑所能提供的支持有限,其他各地的革命勢力更是一盤散沙,所以基爾革命力量只能獨力對抗整個德國的反動勢力。在這種前提下,基爾港的掌握與否對於基爾革命能否獲得外部援助——實際上就是俄國同志的援助至關重要。

    當起義部隊奪取基爾海軍基地失利的消息傳來,作為德共聯絡人的阿爾伯特-費隆瑟惱羞成怒。他下令在基爾峽灣外圍游弋的起義艦隊迫近海岸線,用240毫米艦炮擊沉困守在港內的艾瑞號和哈林號海防艦,並且向聚集在海軍基地的反動派開火。

    起義艦隊拒絕了。儘管斯特拉瑟等德共代表支持阿爾伯特-費隆瑟的命令,可是起義水兵普遍不願意向自己的祖國開炮。

    起義水兵仇恨以波羅的海艦隊司令巴赫曼上將為首的貴族軍官,對低廉的薪水和日益上漲的物價不滿,渴望德國能夠結束戰爭迎來和平,但是這並不意味著他們與海軍,與帝國決裂。如果不是深受海軍愛戴和尊敬的海蒂-西萊姆和以他為首的一批充滿年輕銳意和幹勁的平民軍官不可能離開大洋艦隊來到波羅的海艦隊,如果不是海軍部對於那一批資歷深厚的海軍元老過於放縱,如果不是他們別無選擇,這場起義根本就不會發生!

    基爾水兵起義的同時,基爾也亂成一團。

    散佈於基爾各地的工人武裝突然發難。在街頭巡邏的基爾軍警很快就被起義工人製造的汪洋給吞沒。被滲透得厲害的基爾駐軍大半就地起義,除了一部分效忠皇帝的軍官倉皇將部隊拉出軍營,餘下的反對者均被威廉-韋措爾特上校強行扣留。

    突如其來的槍聲讓基爾陷入徹底的混亂,在港口,轟隆的炮聲嚇壞了不少國際船舶,慌張的船長們在發回國內的電報中用上了所有可怕的、災難性的詞彙來描述這場叛亂和兵變。

    在基爾,工人武裝和基爾軍警動用了包括機槍、步槍、手槍和手雷在內的武器。城市設計師們精心佈局的街道已經成為殘酷的戰場,精緻的雕塑、便捷的有軌電車、面包店的牆角、醫院外廳的石柱都成為最好的掩體,一時間。子彈在街邊的老橡樹下,在成品衣店的櫥窗外,在躲閃不及的行人吶喊聲中跳躍。偶爾帶出一團血花。手雷在人群中釋放帶著死神戾氣的黑煙,裹挾起一片淋漓的血肉和白色的腦漿。

    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基爾街頭已經血流成河,血腥味籠罩全程。無辜的路人、效忠政府的警察,效忠皇帝的軍人,基爾徵兵站裡的新兵和工人武裝,起義陸軍士兵或是軟倒在街頭巷尾,捂著殘肢斷腿不斷咳出大量血跡,或是橫七豎八地倒在血泊中。

    殺人者都堅信自己是站在正義一方,堅信失去的戰友的靈魂會呆在天堂。可事實是。帝國主義沒有讓協約**隊打到基爾城下,和平主義也不會讓它的追隨者用殺戮來實現和平,社會主義更加不會允許所謂的工人武裝藉口革命衝進富人豪宅燒殺擄掠,或者直接搶劫黃金珠寶店。

    下午四時,威廉-韋措爾特上校已經完全控制基爾陸軍。野心勃勃的上校別有用心地對一些「冥頑不靈」並且「絕無進步跡象」的老軍官大開殺戒以絕後患。隨後遵照獨立社會民主黨黨魁艾伯特的命令,進攻最有可能威脅這場革命的基爾市政廳和基爾憲兵司令部。

    與此同時,工人武裝沿著各條街道進攻政府一切重要設施,佔領了電報局,發電廠和火車站,隨後基爾的海關、反動報社和監獄也被工人武裝拿下。在布朗特的指揮下。工人截斷了鐵路和公路,架設機槍以阻止基爾附近的反動派武裝通過鐵路公路向基爾輸送援兵,其他工人武裝則向基爾市政廳集結。

    下午五時,除了基爾海軍基地的電報系統,基爾所有與外界的聯絡均暫時中斷,基爾局勢徹底失控。

    起義武裝以不小的代價佔領基爾憲兵司令部,慘勝的工人武裝放火燒了憲兵司令部,衝天的火光和濃煙即便是數十公里外都能看見。威廉-韋措爾特上校率領他的陸軍來到基爾市政廳前,聯合工人武裝攻打基爾反動派最後的堡壘。

    最後的戰役從傍晚達到深夜,又延續到黎明。自威廉-韋措爾特上校的大清洗中僥倖逃脫的士兵,基爾海軍學院的學員和憲兵司令部的殘兵紛紛向基爾市政廳集結,基爾海軍基地也派來一支三百多人的陸戰隊趕來支援,與起義士兵和工人酣戰。

    此時,基爾附近效忠皇帝和軍官團的陸軍也向基爾運動,與外圍的工人武裝交火,基爾局勢就如同日德蘭海戰那一整夜的迷霧,無論是局內人還是局外人都看不清!

    (--華麗的分割線--)

    這是瘋狂的一夜。

    基爾傳來的槍聲震驚了已經精疲力竭的歐洲。以基爾為中心點,一場足以深刻影響世界格局的大海嘯不斷向外擴散。

    聖彼得堡工農兵代表蘇維埃總部,法國南部小鎮維希,大英帝國的的唐寧街,美國華盛頓的白宮燈火通明,協約國政治家在這漫長的一夜敖紅了雙眼。

    奧匈帝國的維也納,意大利王國的羅馬,奧斯曼帝國的伊斯坦布爾,無數同盟國政治家同樣夜不能寐,焦急地守在電報局前等待最新的消息。

    德國是同盟國的支柱,如果沒有訓練有素的德國海陸軍,同盟國集團恐怕早就轟然倒下。參考俄國四月革命的經驗,協約國的政治家對於基爾革命有著一種莫名的,不切實際的期待,當然,他們也知道德國不同於大廈將傾的俄國,以魯登道夫為首的陸軍和以海蒂-西萊姆為首的海軍並沒有被工人黨徹底滲透,他們仍舊保持了較高的士氣,德國基爾革命注定不會像俄國四月革命那樣摧枯拉朽。

    「一切正如我的算計,為何你們依然百般阻撓這份《布列斯特合約》?」東宮未來的主人列寧對布爾什維克中央執委們拍桌子怒喊道。

    即將成為俄國主人的偉大導師列寧堅持認為簽署《布列斯特合約》,讓德國人放手西線決戰就是對德國革命最好的支持,而德國革命就是俄國革命最堅實有力的保障。只要俄國革命成功,割讓出去的土地遲早會奪回來的,至於此前承諾的民族自決,那不是俄國人的作風!

    「不能讓我們的『盟友』俄國孤軍奮戰,我們應該行動起來,支持基爾!」

    維希小鎮的主人將財政部長專程送來的法國金融崩潰報告揉成一團隨意丟進垃圾桶內,遙望被打成廢墟的巴黎和更加遙遠的阿爾薩斯洛林,咬牙切齒。

    「我們的使命就是挑起德國海陸軍的內戰……」

    儘管愈演愈烈的愛爾蘭暴動讓英國上下焦頭爛額,甚至有不少不理智的議員建議將一部分堅持獨立的愛爾蘭地區分割出去,但是唐寧街所有者絕大部分注意力仍舊放在這場戰爭上。

    「米夏埃利斯,請向我保證我不會成為下一個末代沙皇!」

    柏林,夏洛騰堡宮。昂貴的花瓶摔成碎片,文件、筆筒和檯燈散落一地,德皇威廉在他的書房內轉來轉去。

    「當然,陛下,只要您將更多的權利授予興登堡元帥和魯登道夫將軍,讓他們調集軍隊鎮壓工人暴動。」

    帝國新任首相米夏埃利斯是不折不扣的魯登道夫崇拜者,他一直認為只有絕對的集權才能排除法國陸軍式的失誤,發揮德國陸軍的真正實力。

    「那支叛變的艦隊怎麼辦?大洋艦隊的希佩爾和波羅的海封鎖艦隊的霍夫曼都明確拒絕對起義艦隊採取任何形式的武裝行動……」

    起義艦隊的存在是陸軍平叛行動最大的威脅,束手無策的威廉追問道。

    1917年,皇帝對海軍的影響力已經降至冰點,他僅僅只作為海軍名義上的最高領袖而存在,甚至調動不了哪怕一條戰鬥艦!

    「給海蒂-西萊姆足夠的名義,讓他成為基爾暴動戡亂總指揮,統轄全部平叛海陸軍!」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7 10:49
第一部 二十年 第二章 臨危受命(三)

    (第一章1917咆哮基爾(六)有幾處bug,列舉美國戰列艦的時候忘了還有兩艘特拉華級戰列艦,美國人應該有十四艘無畏艦;還有,有一處手賤寫美國有十二艘「快速」戰列艦。小說寫到一百萬字,發現自己有強迫症了,更新另一本小說的時候總是將主角名字寫成海蒂西萊姆,蛋疼……)

    米夏埃利斯是魯登道夫的崇拜者。作為普魯士舊官僚和帝國新任首相,他不顧來自政府內部,尤其是外交部長馮屈耳曼的壓力,執意與陸軍沆瀣一氣,將原本屬於帝國政府的職權拱手讓給最高司令部和魯登道夫,製造了權利登峰造極的軍閥。

    內心惶恐不安的皇帝威廉期待著能夠從米夏埃利斯那裡聽到安撫人心的消息,可是米夏埃利斯卻給了他截然相反,甚至惹得他雷霆大怒的可笑建議:

    「給海蒂西萊姆足夠的名義,讓他成為基爾暴動戡亂總指揮,統轄全部平叛海陸軍!」

    「米夏埃利斯,你確定你不是在開玩笑?」皇帝壓抑著內心的慍怒,問道。

    海蒂西萊姆,這是一個令皇帝恨不得挫骨揚灰,但仍舊得正視的名字。他不僅只是那個差點考上柏林大學的帝國海軍戰神,而且是德國工商業者,部分工人和右翼社會民主黨,海軍和海軍主義,大學教授和泛德意志主義者的利益代言人。在世界範圍內,他同樣擁有廣泛的影響力。

    烏斯帝卡島海戰後。皇帝頂著朝野巨大的壓力拒不徵召賦閒在塔蘭托的帝國海軍戰神,任憑德國最後的戰略優勢期荒蕪;1917年帝國深陷兩線作戰泥淖,皇帝對在柏林參與和平談判的西萊姆視而不見,直到被前線戰事壓得喘不過氣來的最高司令部反過頭來勸說皇帝鬆手。

    皇帝戰戰兢兢地放縱海蒂西萊姆重返德國海軍。果不其然,海蒂西萊姆瞬間收拾了大洋艦隊低迷的士氣和渙散的力量,讓在一年多的時間內毫無建樹的大洋艦隊重新煥發生機。

    基爾暴動之前,沮喪的皇帝差不多已經默認海蒂西萊姆對海軍的掌控。不過這並不意味著皇帝能夠允許海蒂西萊姆插手陸軍,將勢力擴大到陸軍軍官團。

    首相望著怒不可遏的皇帝,硬著頭皮點頭。

    「米夏埃利斯。你想讓偉大的霍亨索倫家族向那個基爾漁民的後代低頭?!」

    首相的堅持觸動了皇帝敏感的神經。威廉勃然大怒,對著新任首相拍桌子叫罵。

    1917年,哪怕德皇威廉再怎麼沉迷於最高司令部為他打造的黃粱美夢。掌控德國十數年的他依然嗅出了類似於羅曼洛夫王朝大廈將傾的死亡氣息。帝**需總監魯登道夫一再向他保證帝國還在德皇的控制之下,德國依然是霍亨索倫家族的德國,但是這已經安撫不了惶恐的威廉。

    俄國的四月革命對德國有著某種啟示意義,但是在配合容克激進派和保守軍官團悍然發動第三次海軍政治風暴的德皇威廉看來,德國的工人勢力已經在那場風暴中遭到極大的削弱,德國沒有爆發工人起義的潛在動力。

    因此,皇帝威廉不明白他的那些不安究竟從何而來,膚淺的他將問題的源頭歸咎於海蒂西萊姆——這個年輕人奪走了他的海軍,奪走了他的艦隊,奪走了他的榮耀。無恥的西萊姆拿著他的艦隊玩大膽,博來一場又一場勝利,享受帝國的歡呼,而皇帝卻被人遺忘了。

    作為皇帝的他不是沒有採取壓制措施,可是那個卑鄙的小人擅長將他自己包裝成為飽受嫉妒的弱者和功高震主的悲情英雄。將不明真相的德國民眾對他的同情轉化成為對皇帝本人的怨恨。

    「我有數百萬效忠於我的陸軍,有興登堡、魯登道夫和霍夫曼這樣的名將,平定基爾的叛亂不需要海軍,更加不需要海蒂西萊姆!」皇帝用侵略性的目光死死鎖定米夏埃利斯,一字一頓。

    「陛下,讓海蒂西萊姆擔任基爾暴動戡亂總指揮。全權負責平叛確實會有海軍勢力滲透陸軍的後遺症,但是好處也相當明顯!」

    在可以動搖帝國根基的基爾危機面前,普魯士舊官僚米夏埃利斯將他普魯士小市民般的市儈和精明展現得淋漓盡致。在夏洛騰堡宮威廉的書房,精明的米夏埃利斯掰著手指對皇帝分析利弊。

    「平定基爾叛亂無疑會為海蒂西萊姆帶來許多新的支持者,可是在那之前,海蒂西萊姆必須消滅盤踞在基爾城的工人武裝和叛亂士兵,擊沉在基爾峽灣巡弋的波羅的海暴動艦隊。須知道水兵、工人、工商業者和大學教授歷來是海蒂西萊姆最堅定的支持者,當手上沾滿鮮血的海蒂西萊姆為平定基爾叛亂而沾沾自喜,他會驚訝地發現武力解決兵變艦隊會極大地削弱他在海軍內部的威望,屠殺工人和陸軍叛亂士兵會讓許多政黨、工會和陸軍仇恨海軍戰神,大學教授也會因為海蒂西萊姆的劊子手形象而對他離心離德!陛下,這是一步以退為進的好棋!」

    米夏埃利斯越說越興奮,以至於手舞足蹈起來,活脫脫就像是馬戲團裡的小丑。

    作為帝國首相,米夏埃利斯是不合格的。他既沒有他的前輩——貝特曼霍爾維希的眼光,也沒有貝特曼霍爾維希的氣度和格局,更沒有貝特曼霍爾維希的耐心和擔當。他看不到基爾暴動背後的歷史大勢,他崇尚武力,不清楚帝國首相在德國政治生活中的重要地位,愚蠢地將自己置於最高司令部體系下,培養出一個不受控制的怪物。

    對於海蒂西萊姆。他粗暴地將海軍戰神歸於不死不休的敵對陣營,他不知道海軍對於這個在毀滅邊緣的國家意味著什麼,他堅持認為他的所作所為是在幫助帝國贏得戰爭,卻不知道他正在親手毀掉這場戰爭和德國未來的國運!在1917年,在陸軍疲軟物資不濟的1917年,海軍或許是帝國唯一也是最後的底牌!

    米夏埃利斯的建議迷惑了皇帝,更確切地說是海蒂西萊姆這個名字干擾了皇帝的判斷。皇帝欣然答應首相的建議。讓米夏埃利斯草擬任命書,並且將集結在基爾附近的幾個陸軍預備役師劃入戡亂指揮部。

    米夏埃利斯志得意滿地消失在威廉的書房,或許在基爾化工托拉斯巨頭迪克家中的槍聲響起之前。帝國首相先生依然為自己的「精明」得意。

    首相走後,皇帝不再掩飾他的疲倦,隨手招來一名宮廷侍衛。對他囑咐了一句。

    侍衛領命而去,威廉的書房安靜下來。皇帝不再繼續他的剛強,頹唐地坐在沙發上,良久後從無肩章綬帶的元帥軍服裡掏出那支鑲嵌了黃金的左輪****,用戴著白手套的手輕輕擦拭****。

    「陛下,您找我?」書房外傳來敲門聲,夏洛騰堡宮侍衛長喬德曼推門進來,小聲問道。

    「侍衛長,你聽說基爾那邊的消息了吧?」皇帝閉著眼睛靠在沙發上,滿是疲倦地問道。

    「是的。陛下。」身體筆挺的侍衛長喬德曼帶著一絲拘謹,小聲回答道。

    當基爾海軍基地發來基爾水兵叛亂,陸軍士兵嘩變,工人暴動的消息,整個夏洛騰堡宮都被震撼了。入夜。柏林與基爾徹底失去聯繫,基爾海軍基地也成為汪洋中的孤島,隨時都有可能陷落。

    「我決定派海蒂西萊姆去基爾,以戡亂總指揮的身份全權指揮集結在基爾附近的海陸軍。」主宰這個國家一切的帝國皇帝語氣舒緩,就好像複述一件在大洋彼岸南美小國發生的平叛戰事一般冷漠疏離。

    「啟用海蒂西萊姆將軍?難道我們那以倔強著稱的皇帝終於要與海蒂西萊姆這位國家棟樑和解了嗎?這可是帝國的萬幸!」喬德曼臉上波瀾不驚,可是心底卻是在興奮地吶喊。

    「喬德曼。還記得你父親維克貝克嗎?小時候,祖父將你父親請到夏洛騰堡宮教我學習擊劍,通過維克貝克我結識了內向的你。登基後,我很快將你提拔成為夏洛騰堡宮侍衛長,至今差不多已經有二十多年了,已經二十年了呀!」

    靠在沙發上的皇帝似乎在醞釀情緒,半分鐘後,他猛地睜開眼睛,將手裡的黃金左輪****遞給喬德曼。

    「陛下,我不明白……」喬德曼被皇帝突然流露出來的歇斯底里驚嚇到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接過那支沉甸甸的左輪****。

    「如果你還效忠我和霍亨索倫家族,如果西萊姆真的能力挽狂瀾,那就替我殺了他!」

    (華麗的分割線)、

    柏林海軍總部。

    當基爾暴動的消息傳來,坐鎮海軍總部的萊茵哈德舍爾意識到他的軍事生涯事實上已經結束了。作為帝國海軍大臣,無論他對這場暴動是否負有直接責任,他都必須辭職以維繫帝國的權威。

    萊茵哈德舍爾無暇哀怨他戛然而止的軍事生涯,他更加在意的是如何平息那支叛亂的波羅的海艦隊。

    德意志海軍是一支年輕的海軍,這支海軍所經歷的每一件事情都有可能成為海軍傳統。舍爾脾氣暴躁,可是他不是莽夫,熱愛這支海軍,他絕不允許參與政治成為這支海軍的傳統和習慣。

    舍爾悍然拒絕了皇帝武力解決叛亂艦隊的要求,在第一時間向海軍精英雲集的大洋艦隊發去詢問電報。

    「我的意見是第二偵查艦隊和波羅的海封鎖艦隊立即出海,抵近基爾峽灣,後續行動等待海軍部的最新指令;聯絡陸軍,讓他們派兵保護基爾運河和霍爾特瑙船閘;勞倫上校,召集你的海軍陸戰隊,向基爾運動。還有,希佩爾將軍,請允許我前往基爾!」

    威廉港艦隊司令部會議室,大洋艦隊副司令,第一偵查集群司令官王海蒂顫聲道。

    「西萊姆,這太危險了!」希佩爾皺眉,他知道王海蒂是解決基爾水兵暴動最合適的那個人,但是他依然委婉地拒絕了王海蒂的請求。王海蒂屬於帝國海軍,帝國損失不起這位上天賜予德國的海軍天才!

    「總司令,我必須去。1917年的歐洲戰爭已經演變成同盟國與協約國耐心大比拚,帝國前線戰事會因為這場暴動出現不可預知的波瀾,時間和團結對帝國實在太重要了。我們必須盡快解決叛亂水兵,訴諸武力是不可取的,我想我應該是和平解決事變最適合的那個人……」

    熬紅了眼的王海蒂拿手撐在會議桌上,試圖掩飾他海軍上將制服下劇烈顫抖著的身體。

    基爾水兵暴動對王海蒂的衝擊比威廉港任何一位海軍人都要大。透過基爾海軍基地零散傳回來的消息,王海蒂大致能勾勒出所謂的基爾革命的群像:起義工人,叛軍和效忠政府的士兵、軍警在基爾市政廳酣戰,基爾外圍,支援而來的陸軍也與工人武裝交火。基爾,王海蒂記憶中那個有著古老的老橡樹,蜿蜒的鐵路,水清沙白的峽灣,漫山遍野的矢車菊和勇士之魂雕塑的基爾,那個每年都有熱鬧的航海周,每年都能看到雄壯的大洋艦隊的基爾,那個讓穿越客產生歸屬感的基爾已經血流成河!

    王海蒂覺得他應該前往基爾,守護基爾!

    根據海軍情報處整理出來的訊息,領導這場暴動的是前社會民主黨右翼領袖艾伯特和原石勒蘇益格赫爾斯泰因地區的工會頭目布朗特。艾伯特曾經是王海蒂的支持者,1915年第三次海軍政治風暴中卻重重地捅了王海蒂一刀,某種意義上,艾伯特算是王海蒂的半個知己,半個仇人。至於布朗特,那是王海蒂穿越之初就結識的退役軍人,與他有著二十多年友誼的老朋友。與戴維貝蒂因為國戰反目成仇已經讓王海蒂覺得悲傷,曾經無比熱愛自己祖國,為這個國家的統一浴血奮戰,為歐洲戰爭瘋狂地奔走呼號的兩個老友在帝國無比艱難的時刻給帝國反身一刀,這事實讓王海蒂尤其覺得悲涼。

    王海蒂覺得他與艾伯特的神交,與布朗特的結識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不著痕跡卻有帶著某種宿命般悲壯,他應該親手了結這些恩怨糾葛!

    除此之外,基爾之於他王海蒂還有別的意義。基爾有讓他欲仙欲死大半輩子的安妮,有他威嚴的老父親,還有刁蠻的艾薇兒。工人武裝中的暴徒和基爾失業的流氓已經在基爾興奮作亂,衝擊富人區,放火焚燒基爾下等區的木棚屋。

    「還有,我的家人都在基爾,作為父親、丈夫和兒子,我不能安之若素地坐在這裡,我必須去基爾,這是我義不容辭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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