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國歷史]大國海魂 作者:夏天的風和雨(已完成)

 
Babcorn 2016-11-26 14:46:0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51 37300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7 10:49
第一部 二十年 第三章 臨危受命(四)

    柏林,最高司令部。

    5月27日基爾暴動消息傳來,原本就因為東西線戰事和軍事物資的供應焦頭爛額的最高司令部徹底慌了手腳。

    1917年,帝國陳兵數百萬於東西兩線,本土防禦極度空虛。基爾暴動後,最高司令部參謀部的作戰參謀們驚訝地發現連同徵兵站裡的新兵,帝國在石勒蘇益格赫爾斯泰因僅有一個正規旅和兩個不滿員預備役師總計兩萬三千人,除了駐守在石勒蘇益格北部並不長的國境線的一萬五千多邊境守軍,光是捲入基爾叛亂的陸軍就有五千多人,也就是說在鎮壓基爾暴動至關重要的那段時間,帝國根本無兵可派。

    「從東線撤下來的漢諾威擲彈兵團正在梅克倫堡附近,作戰處決定派這支擲彈兵團配合梅克倫堡預備役師進攻基爾,掃蕩和消滅盤踞在基爾外圍的叛軍和暴徒。柏林援軍將搭乘火車出發,最遲後天全部抵達基爾,屆時,陸軍將向基爾工人武裝和叛軍發起總攻!」

    最高司令部的會議室,受人尊敬的帝國陸軍大臣兼陸軍總參謀長興登堡元帥將軍帽壓得很低,一副昏昏入睡的模樣。德國北部巨幅地圖就掛在會議室發言台上,陸軍作戰處處長用指揮棒按著地圖上位於石勒蘇益格赫爾斯泰因東南方向的梅克倫堡和位於基爾近旁的霍爾特瑙運河船閘,介紹道:

    「海軍請求我們派兵保護基爾運河和霍爾特瑙船閘,鑑於石赫州暴動的範圍區域在擴大。石勒蘇益格駐軍需要彈壓地方,不能輕易調動,我們只能從漢堡調兵或者指望海軍在但澤灣訓練的海軍陸戰隊,但是這兩者都需要時間……」

    作戰處處長正待給出漢堡援軍抵達的時間,不過興登堡元帥的助手卻拿著一份絕密文件推門進來,生生打斷處長的發言。

    一言不發的興登堡推了推軍帽,從似睡非睡的狀態醒了過來。元帥抬了抬眼皮子。想要接過那份絕密文件,可是在興登堡做出反應之前,飛揚跋扈的魯登道夫已經旁若無人地接過那份絕密文件先睹為快。

    在任何一個國家。魯登道夫的行為都會被視作是以下犯上,但是在恪守上下尊卑的德國最高司令部會議室,如此尷尬的一幕發生後。一切照舊。

    早在1916年的東線統帥部,幹練強勢的魯登道夫就架空了時任東線統帥部司令的興登堡元帥。1917年的最高司令部,德國陸軍高層對於這一幕早就見怪不怪了。

    「所以全權負責基爾戡亂的海蒂西萊姆?」夏洛騰堡宮不經知會最高司令部的任命書還未下達,首相米夏埃利斯便送來夏洛騰堡宮文的副本。

    帝**需總監魯登道夫伸出手指輕蔑地彈了彈那張單薄的任命書副本,淡淡地笑了笑,帶著不可一世的猖狂道:「呵,這倒是一步好棋!」

    「將軍閣下,您的意見是……」

    作戰處長看也不看興登堡元帥,恭恭敬敬地向魯登道夫問道。

    「讓梅克倫堡預備役師和柏林援軍停止向基爾運動,所有部隊就地休整保持戒備;漢諾威擲彈兵團和赫爾斯泰因地區陸軍的指揮權交與海蒂西萊姆。但是以上各支部隊務必隨時向最高司令部報告情況,如果基爾戡亂司令部最新命令與柏林命令相左則務必以最高司令部命令為基準。」

    會議記錄員埋頭記錄這場高層秘密會議帝**需總監的建議,魯登道夫轉過頭指了指記錄員,示意他將這一段刪去。

    「基爾戡亂總指揮,帝國不敗戰神。呵,我倒是想看看你怎麼撐下去。」

    (華麗的分割線)

    提前引爆德國革命後,以艾伯特、布朗特為首的德共高層在基爾布魯克林區建立了基爾最高蘇維埃,艾伯特擔任基爾蘇維埃主席和軍事委員會主席,而布朗特則擔任軍事委員會執行委員。

    基爾街頭的槍聲和被暴徒點起的大火徹夜未曾停歇,德共勉強在基爾建立起立足於每一條街道的蘇維埃政權。可是起義形勢仍舊不容樂觀。

    起義第二天,革命力量已經控制基爾絕大部分地區,還在反動派手中的地盤就只剩下基爾市政廳、基爾海軍基地和其他一些零星地區。可是這些堡壘基爾革命武裝始終不能攻下,他們就好像釘子一般深深楔入基爾,隨時都能給如火如荼的革命反手一擊。

    據不完全統計,基爾市區的革命武裝人數超過三萬餘人,革命力量可畏蔚為壯觀,但實際上,除了只聽從艾伯特號令的威廉韋措爾特上校四千五百名前帝國陸軍,受布朗特指揮的九千名工人糾察隊武裝人員,其他武裝都是在基爾暴動第一天才加入革命的新生力量,他們人數雖多但是素質參差不齊,他們常常化身暴徒威脅基爾市民的性命,衝擊基爾富人區和貴重物品店的衝擊掠奪財富淫辱婦女。

    在基爾峽灣外圍巡弋的波羅的海起義艦隊也有了大麻煩。根據內線消息,以海蒂西萊姆為首的帝國海軍已經波羅的海封鎖艦隊四艘老式戰列艦和四艘驅逐艦,第二偵查艦隊四艘輕巡洋艦緊急進駐基爾峽灣,還有,效忠政府的波羅的海艦隊兩艘海防艦和一些輔助艦隊也開始出海與起義艦隊正面對峙。

    波羅的海起義艦隊原本可以依託基爾海軍基地與效忠政府的海軍周旋,可是起義之初德共並沒能拿下基爾海軍基地。在基爾市政廳被攻陷之前,基爾革命武裝主力不可能大舉進攻基爾海軍基地,而沒了母港作為依靠的波羅的海起義艦隊的結局可想而知。

    被起義水兵,確切說是德共各艦黨代表推舉成為起義艦隊總指揮的斯特拉瑟殫精竭慮後只能採取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佔領基爾運河的霍爾特瑙船閘,將那裡作為起義艦隊的臨時錨地。

    雖然帝國海軍不太可能對起義艦隊採取強硬措施,主動挑起海軍內戰同室操戈,但是斯特拉瑟仍舊不希望他的艦隊被波羅的海封鎖艦隊、第二偵查艦隊和基爾港內的那支反動艦隊圍困。

    霍爾特瑙船閘是基爾運河的起點,控制這裡就能封鎖基爾運河,暫時延緩第二偵查艦隊進入波羅的海的時間,還能依託霍爾特瑙的船閘設施,為起義艦隊提供一個尚可的錨地。

    5月28日清晨,藉著波羅的海上空的薄霧,起義艦隊在斯特拉瑟的指揮下突然抵近基爾運河,向船閘岸防陣地開炮並且放下小艇登陸海岸,驅散了霍爾特瑙不多的守軍,佔領該船閘並且封鎖了基爾運河。

    作為波羅的海起義艦隊總司令,斯特拉瑟其實已經超常發揮了。在革命之前,奧托斯特拉瑟不過是奧丁號海防艦的輪機艙低級軍官,如果沒有奧丁號德國**負責人和製造這場革命起義元勛的身份,他可能在奧丁號海防艦上不值一提,更加不可能被推選成為這支擁有四艘老式海防艦和五艘1892級魚雷艇,實力相對可觀的艦隊最高司令官。

    與此同時,帝國海軍也展開反制措施。

    但澤灣腹地大霧瀰漫,一艘齊格弗裡德級海防艦、三艘淺水炮艦和六艘中型運兵船靜靜地停靠在熱鬧的碼頭。岸旁,一隊隊精悍的帝國海軍陸戰隊攜帶各型武器集結,然後在連隊各級副官的指揮下有序地登上運兵船。

    三千名海軍陸戰隊士兵和配屬的炮兵營盡數登船後,但澤碼頭就只剩下一些連隊主官,喧鬧的海灣頓時空蕩了不少。

    清點完人數和物資後,連隊主官佐爾格托馬斯也準備登艦,這時候,前來送行的陸軍軍校教官威利馬森堡突然喊住了他。

    「如果不想提前結束軍事生涯,以叛國罪被處決,那就儘可能地接近那個人……」陸軍部派來協助海軍訓練海軍陸戰隊的軍校教官威利馬森堡面目猙獰地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佐爾格托馬斯嘴唇顫了顫,有些倔強,但最終還是點頭答應。

    但澤灣汽笛聲連成一片,西蘭號運兵船了。站在運兵船船頭的佐爾格托馬斯回頭深沉地看了寧靜的但澤灣一眼,不由得抓緊了別在腰間的軍官配槍。

    赫爾戈蘭灣,兩艘馬德格堡級輕巡洋艦和兩艘格勞登茨級輕巡洋艦拖著長長的煤煙,朝西北方向疾馳。

    清晨,於1916年下半年晉陞成為帝國海軍中將的萊布李希特馬斯率領第二偵查艦隊駛出傑德灣。四艘輕巡洋艦繞道庫克斯港,計畫快速通過暫時還在政府掌握中的基爾運河前往基爾峽灣。

    不過當第二偵查艦隊抵達阿爾斯特河河口時,霍爾特瑙運河失守的消息傳來。

    「也就是說兵變艦隊將他們的錨地設在霍爾特瑙船閘?」王海蒂負手站在艦橋前段,迎著赫爾戈蘭灣的海風,面無表情道:「用不著繞道斯卡格拉克海峽,我們就走基爾運河!」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7 10:50
第一部 二十年 第三章 臨危受命(五)

    霍爾特瑙船閘陷落的消息傳來,馬斯少將的第二偵查艦隊並不改道,而是按照原定計畫朝基爾運河駛去。

    在這之後不久,漸漸指揮不靈的夏洛騰堡宮對王海蒂的臨危受命途徑海軍部和大洋艦隊司令部的輾轉來到王海蒂手中。

    基爾戡亂司令,這個職位看起來位高權重,但是指望手頭僅有兵力不到三千人的漢諾威擲彈兵團,赫爾斯泰因地區不到兩千人的陸軍和海軍所屬的五千餘名海軍陸戰隊去平叛未免有些強人所難。勞倫上校皺眉計算還有那些可以借重的力量,而王海蒂卻帶著疲倦輕輕地搖了搖頭。

    「馬斯少將,勞倫上校,用不著算計這些,相信除了海軍和海軍陸戰隊,我調動不了石勒蘇益格赫爾斯泰因一兵一卒!」

    在馬斯少將和勞倫上校面前,王海蒂並不掩飾他內心的慌亂和急切,在低頭去看懷錶上的時間的同時一針見血地戳穿了夏洛騰堡宮和最高司令部的陰謀。

    「西萊姆,我知道皇帝和陸軍不懷好意,但是基爾暴動不是海軍一家的事情,皇帝和陸軍或許不會完全不顧大局……」馬斯少將說著一些連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話,似乎是為兼任基爾戡亂司令的海軍戰神打氣,也在為他自己打氣。

    「那是自然!」比起馬斯少將對陸軍的不自信,疲倦的王海蒂卻意外樂觀一些。在旗艦並不寬裕的司令塔內,王海蒂向馬斯少將和勞倫上校袒露他的底牌。「雖然我不能指望那些在柏林。在梅克倫堡和漢諾威裹足不前的傢伙,但是見識過一支思想陷入混亂的軍隊究竟有多麼無能的東線陸軍和東線統帥馬克斯霍夫曼一定能成為我堅實的後盾。」

    從赫爾戈蘭灣到霍爾特瑙船閘,第二偵查艦隊全速前進,趕在天色晦暗之前抵達基爾運河的起點——霍爾特瑙船閘。

    基爾運河完工後不止一次地拓寬和加深過,但是運河狹窄的河道依舊不適合任何水面作戰。當然,哪怕被堵在基爾運河河道中的第二偵查艦隊面對叛變艦隊毫無還手之力,但事實是無論霍爾特瑙船閘那一側的波羅的海起義艦隊和霍爾特瑙船閘這一側的第二偵查艦隊都不會輕易動武。不願意打響海軍內戰的第一炮。

    由於起義水兵臨時封閉了霍爾特瑙船閘,許多船隻被堵在運河河道上,一直排出十多公里。第二偵查艦隊被迫在船閘前十二公里處停下。

    「他們終究不敢破壞霍爾特瑙船閘,看來一切還能挽回……」站在第二偵查艦隊旗艦艦橋上的王海蒂放下望遠鏡,對馬斯少將囑咐道:「少將。請給我一艘小艇!」

    「將軍,您想做什麼?」馬斯少將聞言顧不上德**隊異常重視的上下尊卑和紀律性,而是向前邁出一步,堵住王海蒂前往小艇甲板的必經舷梯。

    「擁抱和平!」王海蒂再次低頭看懷錶,而後言簡意賅。

    「西萊姆上將,請原諒我的冒犯,在出海之前希佩爾給我制止您一切不理智的行動的權利!」

    海蒂西萊姆將軍要親自前往叛軍營地談判?!馬斯少將緊張起來,額前滲出大顆大顆的汗珠,語無倫次道:

    「在我看來,這太冒險了。所以我必須阻止您!」

    「馬斯少將,你知道的,不到萬不得已我們不會選擇武力解決叛變艦隊,約定時間展開談判雖然安全但是浪費時間,少將。你知道的,我沒有時間!」王海蒂盯著馬斯少將的眼睛,認真道。

    真的沒有時間了。

    基爾在流血,富人在被屠殺,房屋被焚燒,王海蒂擔憂帝國的團結會被破壞。從而導致帝國變得越來越虛弱,使得它失去最後一戰的機會,王海蒂也害怕有暴徒對他的家人舉起屠刀,家國家國,王海蒂的家和國都在風雨飄搖中!真的沒有時間了!

    小艇被吊臂自小艇甲板緩緩放下。王海蒂,帝國海軍陸戰隊司令勞倫上校,第二偵查艦隊作戰參謀和十名持槍的海軍陸戰隊士兵搭乘懸掛白旗的小艇,緩緩朝霍爾特瑙船閘駛去。

    霍爾特瑙船閘,第二偵查艦隊的突如其來引得起義艦隊一片恐慌。水兵紛紛調整船閘附屬的防禦火炮、從海防艦上拆卸下來的小口徑火炮,將炮口對準那支遠道而來的艦隊。

    「司令,有一艘小艇駛過來了!」霍爾特瑙船閘瞭望台上的水兵放下望遠鏡,撕心裂肺地發出警訊。

    沿著船閘部署的陸戰水兵紛紛抄起步槍對準那艘從夕陽落山的方向駛過來的掛著白旗的小艇。

    負責陸地防務的是原希爾德布蘭德號海防艦德共負責人,現任船閘防禦司令的約翰內斯穆勒。

    叼著香菸的約翰內斯穆勒飛快地丟掉嘴裡的煙蒂,快步爬上船閘瞭望台,劈手奪過瞭望員手裡的望遠鏡仔細觀察那艘沐浴在夕陽中的小艇。

    「那是……」望著坐在小艇船頭的那個掛著海軍上將制服,德意志帝國家喻戶曉的英雄,信仰堅定的約翰內斯穆勒暫時失聲了。

    約翰內斯穆勒沒想過海軍會派位高權重的海蒂西萊姆上將處理兵變艦隊,他本能地意識到情況有些不妙,他驚慌了很久才清醒過來,發瘋了似的跳腳吶喊:「不准那艘小艇靠近,開槍,立刻開槍!」

    守在船閘上的陸戰水兵紛紛舉起步槍對準那艘靠近中的小艇,虛扣扳機等待他們進入步槍的有效射程。

    這時候,瞭望員怯弱地說了一句,生生打斷船閘陸戰水兵的後續動作:

    「可是,那是帝國的不敗戰神呀!」

    「是海蒂西萊姆將軍?」

    「居然是海蒂西萊姆!」

    陸戰水兵聞言紛紛倒吸冷氣,年輕的水兵扭過頭。用迷茫的眼神去看那個不顧一切地下達射殺海蒂西萊姆命令的約翰內斯穆勒,表情有些冷。

    「那根本就不是海蒂西萊姆!」原希爾德布蘭德號海防艦魚雷軍官約翰內斯穆勒魔怔般地踹倒多嘴的瞭望兵,從趴在船閘瞭望台上的陸戰水兵那裡奪過一支步槍,像模像樣地瞄準王海蒂。

    作為魚雷軍官,約翰內斯穆勒沒有開槍的經驗,但是他知道他必須開這一槍,否則登陸霍爾特瑙船閘的海蒂西萊姆一定會憑藉他崇高的威望引得起義艦隊軍心大亂。

    約翰內斯穆勒剛做出開槍動作。他便感受到了從四面八方撲面而來的殺氣。

    約翰內斯穆勒低估了海蒂西萊姆在海軍內部的影響力。海蒂西萊姆在十數年前擔任過預備役艦隊動員參謀,在戰爭期間也短暫兼任過波羅的海封鎖艦隊司令官,但是絕大部分時間。海蒂西萊姆與波羅的海艦隊毫無交集。約翰內斯穆勒知道西萊姆在大洋艦隊甚至在地中海聯合艦隊都如日中天,但是他不認為西萊姆在波羅的海艦隊也擁有比肩的魅力。

    穆勒下意識地鬆開步槍,轉過頭驚訝地發現原本應該端著槍躲在掩體後面的陸戰水兵和操縱小口徑火炮的炮手們都站了起來。用怨恨的眼神看著他。

    虔誠的德共黨員懷疑如果不是那支第二偵查艦隊的威脅,恐怕霍爾特瑙船閘上,起義艦隊就要內戰了。

    王海蒂搭乘的小艇有驚無險地靠上霍爾特瑙船閘堤壩緩坡前。勞倫上校的海軍陸戰隊跳下船,滿頭大汗地將王海蒂團團圍住,小心翼翼地擁著他往霍爾特瑙船閘走。

    這時候,起義艦隊的陸戰水兵們從他們的站位上鑽了出來,面向王海蒂,齊齊向海軍上將敬禮。

    在船閘瞭望台上,在船閘控制室旋梯上,在船閘堤壩頂端。在運河兩側堤壩上,許多在手臂纏上白布條的水兵齊刷刷敬禮的場面蔚然壯觀。

    這一瞬,王海蒂眼睛濕潤了。某種意義上,王海蒂與這些對他敬禮的水兵屬於敵對關係,可是從他們敬禮的動作。王海蒂看不出20世紀最激烈最血腥的主義之爭,看不出起義艦隊對帝國海軍高層應有的怨恨,而是看到這個國家這個民族對他的敬重。

    很多時候,連王海蒂自己也不理解作為中國人的他為何要對德國死心塌地,即便屢屢被高層打壓也依然堅持在這個舞台上。王海蒂總是拿他的家人,他對德國海軍的熱愛。他對大國海魂的追求來撫慰自己,可是今天,王海蒂可以驕傲地宣佈是因為霍爾特瑙船閘前受到的禮遇。

    「謝謝!」貴為帝國海軍上將的王海蒂先是向這些可愛的水兵鞠了個躬,而後才向這些水兵回禮。

    王海蒂的動作讓霍爾特瑙船閘響起如雷一般的掌聲,如同風暴長久不衰。

    從《第一次海軍擴軍法案》的瀟灑到隨後十多年的消沉,從赫爾戈蘭灣海戰的一戰成名到日德蘭海戰巔峰之戰,從朴茨茅斯海戰的乘勝追擊到烏斯帝卡島海戰力挽狂瀾。波羅的海艦隊的漢子可以完整複述海蒂西萊姆跌宕起伏的履歷表,列舉許多經海蒂西萊姆之手,即便過去很久依然讓德意志人覺得揚眉吐氣的海上戰事,列舉海蒂西萊姆許多讓德意志人會心一笑的奇聞異事。水兵打心眼裡敬重海蒂西萊姆這位民族英雄,在霍爾特瑙船閘上,他們甚至設想如果海蒂西萊姆早一點領導帝國海軍或者擔任波羅的海艦隊司令,或許基爾亂局不會產生。

    匆忙從奧丁號海防艦上趕過來的起義艦隊總司令斯特拉瑟和他組織起來的四百名增援水兵剛登上霍爾特瑙船閘便聽到起義水兵發自內心的歡呼聲和掌聲,志得意滿意氣風發的他臉色頓時陰沉下來。

    「水兵的確很敬重海蒂西萊姆這位海軍戰神,不過我們的海軍不敗阿瑞斯難道真的以為他可以憑藉自己的威望說服我們投降?」斯特拉瑟冷笑一聲,在走完最後一級台階之前擠出政**員慣有的如沐春風,朝王海蒂笑著迎了過去。

    「西萊姆將軍,我是奧托斯特拉瑟,原奧丁號輪機艙軍官,現在被水兵推選為起義艦隊司令。」

    面對如雷貫耳的海蒂西萊姆,斯特拉瑟絲毫沒有冒犯他的意思,也不會犯傻嘲笑起義水兵對民族英雄的崇拜心理。斯特拉瑟擺正他的位置,努力將他自己包裝成為一位因為不堪波羅的海艦隊高層的欺凌和壓榨而被迫反抗的弱者,將話題引向這場起義。

    斯特拉瑟一提及波羅的海艦隊那些尸位素餐的老傢伙,起義艦隊的官兵初見王海蒂的激越頓時沖淡了不少。

    奧托斯特拉瑟臉上閃過一絲得意,不過王海蒂接下來的動作卻讓驕傲的他徹底慌了手腳。

    「我要說海軍部的確犯了一些錯。戰場之初我們就意識到海軍內部有一些目光短淺思維僵化的老將軍已經不再適合德國海軍,海軍部頂著壓力將他們調離一線崗位,可惜的是我們沒有一鼓作氣將他們徹底清除出海軍隊伍。」

    當著霍爾特瑙船閘一千兩百多名起義官兵的面,王海蒂再次向他們鞠躬。

    「水兵們,是海軍部做錯了。這場事變主要責任不在於你們,而是海軍部的軟弱和短視。」

    「將軍……」除了部分虔誠而瘋狂的德共黨員,起義水兵的倔強已經被王海蒂溫柔融化了大半。

    或許俄國蘇維埃的歷史教材會將基爾水兵兵變定義為基爾工人革命的一部分,但實際上,參與兵變的水兵主觀上並沒有背叛海軍和帝國,並沒有認同工人革命。他們僅僅只是同情工人的遭遇,對波羅的海艦隊高層的壓迫和不公平待遇不滿,希望用一種暴力的方式讓一切有所改變。

    起義水兵拒絕向基爾海軍基地開炮,拒絕擊沉仍然效忠政府的兩艘海防艦,拒絕破壞霍爾特瑙船閘以延緩赫爾戈蘭灣反動派,起義水兵有著自己的權衡和判斷!

    斯特拉瑟已經有些後悔將軍艦上的四百名水兵帶過來了。加上防守霍爾特瑙船閘的八百名水兵和陸戰水兵,起義艦隊差不多有五分之三的官兵已經集中在這裡在,這或許會成為他起事失敗最大的敗筆。

    「水兵們,我不是來談判的,既然兵變主要責任不在你們身上,那麼就沒有談判的必要。」

    斯特拉瑟已經決定站出來說點什麼,將起義官兵的注意力重新納入他希望的軌道,但是王海蒂僅僅用一個噤聲的動作就讓他尷尬地閉嘴。王海蒂站在霍爾特瑙船閘,摘下海軍制式軍帽,露出兩鬢的白髮,對迷惘的起義水兵虔誠道:

    「海軍大臣萊茵哈德舍爾元帥決定解除波羅的海艦隊高層的職務,他本人也將於近日辭職,對海軍部犯下的錯誤負責。如果這不足以平息你們對海軍部的怨氣,那麼大洋艦隊總司令弗朗茨馮希佩爾也將辭去職務,如果這還不夠,那麼我,海蒂西萊姆就是下一個!」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7 10:54
第一部 二十年 第四章 力挽狂瀾(一)


    「西萊姆將軍,請恕我無禮,我們願意相信海軍部的誠意,相信將軍您的信譽,可是我們不相信普魯士政府和容克!」

    斯特拉瑟試圖尋回主動權,他將話題引向兵變,讓水兵擔憂帝國的大度只是權宜之計,一旦事件結束他們就將對有污點的他們進行打擊報復。

    「沒什麼好擔心的,你們都是海軍士兵,你們是否違紀違憲完全由海軍軍事法庭說的算!」王海蒂認真地看了困獸猶鬥的斯特拉瑟一眼,循著斯特拉瑟的思路擠兌道:「帝國最高權力盡歸由興登堡元帥和魯登道夫控制的最高司令部,海軍部或許是唯一能夠正面抗衡最高司令部的存在,既然海軍部決定最大程度赦免你們,那麼政府和容克就一定對付不了你們,除非你們不相信海軍,不相信我!」

    波羅的海艦隊的起義水兵終於動搖了。兵變後,水兵也曾思考過該如何結束這場動亂,可是無論怎麼推演都覺得未來很慘淡渺茫。在霍爾特瑙船閘,海蒂-西萊姆用他個人的名譽和海軍大臣、大洋艦隊正副司令部的職務保證海軍部會儘可能的赦免他們,而且西萊姆給出的操作方式並非只是敷衍,它具有相當的可行性。

    一旦有了退路,兵變時的怒髮衝冠和一時意氣便立刻鬆懈下來,尤其當最初起義的理由即將不復存在——海軍部即將解除惹得天怒人怨的波羅的海艦隊高層職務,改善水兵待遇。

    「西萊姆將軍,作為由水兵民主推選出來的起義艦隊司令,我必須對我的水兵負責,所以我需要一點時間去聆聽彙總水兵意見……」

    在霍爾特瑙船閘突然暴起發難。殺掉一手挽回起義艦隊軍心的海蒂-西萊姆是不合適的,一來這位大洋艦隊副司令威望太高。殺害這位帝國民族英雄會讓整個德意志與德國**為敵,二來水兵對海蒂-西萊姆普遍懷有尊敬心裡,他們絕不會容許帝國海軍戰神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出事。

    打消使出下三濫的街頭鬥爭手段後,面對軍心浮動的起義艦隊官兵,斯特拉瑟只能使出拖字訣。將西萊姆弄走,穩住德國**黨員的士氣,向水兵渲染西萊姆陰謀論,這是斯特拉瑟唯一能想到的應對措施。

    「水兵們,我不會逼迫你們。只是我有一個請求……」

    斯特拉瑟已經黔驢技窮了,王海蒂微微頷首,冷笑著丟出另一記悶棍,提高聲線對霍爾特瑙船閘的起義水兵懇求道:

    「我希望你們能開放霍爾特瑙船閘。因為有不少暴徒趁著基爾工人力量與政府軍對峙無暇顧及治安。在基爾燒殺掠奪。你們都知道我的家就在基爾,而如今的基爾血流成河,下等區火光衝天。富人區屠殺不止,我的親人,你們的親人,我們的同胞無時無刻不面對死亡的威脅。我希望你們看在一位關心同胞的愛國者,關心自己家人的男人的份上,開放霍爾特瑙船閘。讓第二偵查艦隊和這支艦隊搭載的兩千名海軍陸戰隊士兵進入基爾峽灣,去保衛基爾制止暴徒。」

    「基爾在流血?」

    「暴徒在殺戮?」

    「這是和平起義。流血和殺戮,這怎麼可能?」

    起義艦隊有許多官兵的家屬就在基爾,此刻,他們已經慌了神,紛紛扭頭去看那些向他們許諾基爾的工人運動是和平性質的,許諾革命不僅不會破壞他們的生活,而且還會為他們帶來面包和光明的德國**員。

    「這根本是污衊,卑鄙無恥的污衊!基爾很安全,你不過是想趁著通過霍爾特瑙船閘的時候讓海軍陸戰隊登陸,將我們全部拿下,全部消滅!」

    約翰內斯-穆勒跳了出來,對著王海蒂的鼻子咆哮道。

    「我,海蒂-西萊姆沒有欺騙你們的必要!」

    王海蒂看也不看張牙舞爪就要撲過來的約翰內斯-穆勒,穿著一身帝國海軍上將制服的他負手而立,迎著落山的殘陽淡淡道:

    「如果不是我覺得我對這個國家還負有責任,國家還有我想守護的對象,被某些人屈辱地趕出這個國家的我根本不會選擇回國。如果不是我覺得是海軍部有錯在先,基爾不應該陷入自相殘殺,我根本不會接受陸軍的不懷好意,以基爾戡亂總指揮的身份指揮規模才有五千人的海軍陸戰隊平息暴亂!就憑這些,我沒有必要欺騙你們!」

    約翰內斯-穆勒還想強詞奪理,斯特拉瑟卻伸手拉住了他。

    海蒂-西萊姆已經隱隱掌控霍爾特瑙船閘的形勢,約翰內斯-穆勒的胡攪蠻纏不過是將更多的起義水兵推到海蒂-西萊姆那一邊去罷了。海蒂-西萊姆,帝國海軍戰神,基爾海軍學院戰略雙傑之首,果然名不虛傳!

    「我並不清楚基爾局勢是否已經徹底糜爛,但是我相信帝國海軍不敗的阿瑞斯不是一個騙子,所以我們會開放霍爾特瑙船閘,讓第二偵查艦隊和海軍陸戰隊通過。」斯特拉瑟向王海蒂敬了一個軍禮,滿嘴苦澀道:「西萊姆將軍,希望再見面的時候,紛爭已經結束,基爾迎來和平!海軍萬歲,帝國萬歲!」

    「海軍萬歲,帝國萬歲!」霍爾特瑙船閘上,無論是起義水兵還是負責保護王海蒂的海軍陸戰隊士兵都振臂高呼起來。

    伴著基爾運河如雷般的歡呼聲,笨重的船閘從河底被拉起,封鎖將近十多個小時的霍爾特瑙船閘重新開放。被堵在基爾運河動彈不得的帝國民船和第二偵查艦隊的船長們紛紛拉響汽笛,趁夜重新。

    基爾峽灣,第二偵查艦隊披星戴月趕到基爾港。二等兵馬克斯-阿曼,這位在勞倫上校帶領下深入霍爾特瑙船閘保護帝國海軍上將的海軍陸戰隊士兵心潮澎湃地來到小艇甲板上,將身子埋在懸空的小艇下,就著微涼的月色寫著日記。

    「3月28日,基爾運河,夜。

    這一天實在太過夢幻了,以至於抵達基爾港三個小時後我仍舊難以成眠。

    基爾暴動的第二天,陸戰隊締造者海蒂-西萊姆將軍率領半支海軍陸戰隊和第二偵查艦隊四艘輕巡洋艦出海,對那支起義艦隊施加壓力,支援陸軍。這原本是海軍部單方面行動,在進入阿爾斯特河河口後,夏洛騰堡宮的任命書傳來,將軍成為基爾戡亂司令。

    我們按照將軍的指令進入基爾運河,然後被堵在運河狹窄的河道上。海蒂-西萊姆不顧第二偵查艦隊司令馬斯少將和我們的頭兒勞倫的極力反對,執意前往叛軍大本營談判。最後雙方都妥協了,勞倫上校親自率領十名陸戰士兵護送西萊姆將軍談判。

    在搭乘小艇前往霍爾特瑙船閘的路上,我極度恐慌。我覺得將軍此舉有些草率,但是當登上霍爾特瑙船閘,我感覺一切都是那麼的夢幻,那麼的不真實。

    在叛軍的大本營,面對黑壓壓一群兵變水兵,將軍憑藉他真刀真槍換來的個人威望和強大的人格魅力先聲奪人,隨後為這些起義水兵的命運作擔保,解除他們的後顧之憂,最後指出基爾的混亂,讓起義水兵反思這場叛亂。

    雖然工人黨以他們需要時間統一意見為理由拖延時間,但是我知道他們已經失去對這支起義艦隊的控制,從他們答應讓第二偵查艦隊和海軍陸戰隊通過霍爾特瑙船閘,進入基爾峽灣就能看出來。

    深夜,第二偵查艦隊緩緩靠近基爾海軍基地。西萊姆將軍等不及從但澤灣增援過來的另外半支海軍陸戰隊,留下包括我在內的不到三百人陸戰士兵協助基爾海軍基地守衛基爾港後,將軍和勞倫上校率領一千七百名久經訓練的海軍陸戰隊官兵,第二偵查艦隊三百餘名陸戰水兵出發,驅散海軍基地外圍監視的工人武裝,沿著基爾港通往基爾市區主幹街道增援固守基爾市政廳的抵抗力量。

    祝將軍好運!海軍萬歲,帝國萬歲!」

    二等兵馬克斯-阿曼合上日記本的時候,王海蒂已經抵近增援基爾市政廳必經的霍爾斯騰街。因為霍爾斯騰街是基爾革命力量的秘密軍火庫儲存點,所以這裡的抵抗相當激烈。

    海軍陸戰隊士兵嚴格按照巷戰程序組織班組進攻,機槍和從軍艦上拆卸的小口徑火炮不斷開火掩護。

    基爾工人武裝雖然異常悍勇,但畢竟缺乏訓練。遭遇正規軍後,守衛霍爾斯騰街的工人武裝憑藉血氣之勇連續頂住海軍陸戰隊三四波攻勢,而且附近的工人糾察隊也在源源不斷地增援過來,不過當霍爾斯騰街傷亡數字超過工人武裝心理承受極限後,潰敗不可避免。

    基爾革命力量在霍爾斯騰街丟掉一千五百多具屍體後開始向後撤退,這些潰軍是成為遊蕩在基爾的持槍暴徒還是被工人黨重新收攏王海蒂不得而知。

    傷亡數字高達五百人的海軍陸戰隊在王海蒂的率領下繼續向前推進,終於在霍爾斯騰街與上林登街交匯處迎頭撞上一支增援過來的工人糾察隊。王海蒂就這麼與來自奧格斯堡的老友布朗特就這麼遭遇了,在夜幕下的基爾,在火光衝天血流成河的基爾!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7 10:54
第一部 二十年 第四章 力挽狂瀾(二)


    基爾暴動的第三天,戰事仍在繼續。

    從凌晨持續到天空泛白,基爾市政廳那邊的槍炮聲一直未曾停歇。散兵游勇和暴徒在渾水摸魚,趁著政府軍和革命軍雙方都無暇顧及,大肆劫掠富人區,破壞下等區。新加入戰場的帝國海軍陸戰隊成功地突入市區深處,將戰線推進至霍爾斯騰街與上林登街交匯的路口。

    與基爾市政廳僅隔著兩個街區的上林登街,從霍爾斯騰街潰敗下來的工人武裝軍心渙散,好在布朗特率領一千五百多名基爾工人糾察隊隊員增援得及時,工人武裝勉強穩住上林登街防線。

    「一個海軍上將,一個海軍上校,海軍好大的手筆!」上林登街臨時構築的前線司令部,布朗特舉著望遠鏡不屑道。

    從基爾革命第一天開始,基爾與外界的海路和陸路聯繫就被革命力量給切斷了。能調動一支實力相對可觀的力量增援基爾市政廳的軍事存在,只可能是德共暫時無暇顧及的基爾海軍基地。

    基爾海軍基地有不少分明已經過了氣但卻依然堅持貴族式的作威作福,惹得天怒人怨的老傢伙。布朗特懷疑那個在戰場硝煙中看不真切的海軍上將根本就是波羅的海艦隊司令古斯塔夫-馮-巴赫曼那個雜種!

    對面基爾海軍基地派出的少量陸戰隊憲兵隊和離艦水兵組成的援軍,布朗特顯得信心滿滿,不過事實很快推翻了布朗特的驕傲。

    機槍壓制班組進攻,參加過普法戰爭的老陸軍布朗特目瞪口呆。望著從霍爾斯騰街方向突過來的端著制式步槍穿著黑色軍服的士兵,他敏銳地意識到這支部隊不是基爾港離開軍艦作戰的水兵。而是訓練有素的正規軍!

    事實讓布朗特不寒而慄,他抬起頭有些不安地看著反動派士兵黑壓壓湧過來的方向。

    這支部隊增援過來的方向是基爾海軍基地。雖然起義當天革命武裝沒能拿下這處戰略要地,但是在基爾峽灣附近巡弋的波羅的海起義艦隊的存在卻能夠極大地制約這處戰略要地的反攻基爾橋頭堡作用。

    僅有四艘海防艦和五艘魚雷艇的波羅的海起義艦隊實力並不足以遮蔽整個基爾海灣,對抗從赫爾戈蘭灣和裡加灣增援過來的帝國艦隊,但是至少能夠周旋一段時間,讓帝國陸軍不至於利用基爾港從海上反攻基爾。

    這支訓練有素的部隊分明是從基爾港方向增援過來,如果起義艦隊還在,那麼這些援軍是如何突破起義艦隊的封鎖?難道……難道起義艦隊已經徹底失敗了?

    布朗特心煩意亂地指揮工人糾察隊穩住防線,搶築防禦工事。

    布朗特手中那支總兵力超過九千人的工人糾察隊不同於其他工人武裝,這支力量的軍事素養僅次於威廉-韋措爾特上校率領的前陸軍正規軍。在戰鬥意志方面。由於德國**內部激進的斯巴達派主要力量集中在工人糾察隊,所以這支力量的韌性比威廉-韋措爾特上校的前陸軍正規軍還要強。

    拿下霍爾斯騰街的海軍陸戰隊士兵試圖乘勝追擊,借助兩挺重機槍的掩護強行突破街口防線。不過布朗特帶過來的工人糾察隊很快就利用上林登街兩側的樓房和一些沙包雜物構築了堅固的防禦工事,利用四挺重機槍和兩門直射炮的工人糾察隊狠狠教訓了海軍陸戰隊。

    工人糾察隊開槍。子彈在地面上跳躍。濺起無數碎屑和粉塵,死亡的氣息沿著街道蔓延開來:弓著腰端著步槍,以散兵線衝鋒的帝國海軍陸戰隊士兵身形一頓。胸前身後爆出一團團血霧,直直地倒下去。

    「幹得……漂亮……」布朗特望著倒下去的陸戰隊士兵,激越的情緒剛湧到嗓子眼就變成了沮喪。

    曾經在法國色當為了這個國家的統一浴血奮戰,獲得統一勛章的民族英雄布朗特此刻有些迷惘。布朗特不知道這場革命究竟是在分裂破壞他們那一代人拚死拿回來的國家統一民族團結還是在拯救德意志,避免它滑向罪惡的深淵。

    布朗特幾乎捏碎了他手中步槍的木質槍托,直到手下報告說夏林登街和科林伍德街工人糾察隊也已經增援過來。

    加上增援過來的夏林登街和科林伍德街工人糾察隊。布朗特手中已經有了三千五百多名工人糾察隊,資本相當雄厚。布朗特的手下都在等基爾革命二號人物下達命令。望著手下殷切的眼神,再想到1915年帝國針對石勒蘇益格-赫爾斯泰因工人的殺戮,海蒂-西萊姆被迫遠走他鄉,天平重新倒向革命。

    「皇帝**和容克貴族體系已經不再適合德意志,我站在正義這邊!」布朗特深吸氣,帶著一絲顫音下達殺氣騰騰的命令:「這支增援部隊太囂張了,讓夏林登街和科林伍德街工人糾察隊左右包抄,我要吃掉它!」

    海軍陸戰隊的如虹的攻勢為之一頓。

    上林登方向增援過來的工人武裝不似之前防守霍爾斯騰街的工人武裝,他們行動果決訓練有素進退有度,海軍陸戰隊的攻擊勢頭撞上一堵銅牆鐵壁,不得不停下腳步。

    「他們有援兵了!」老老實實呆在前線臨時司令部的王海蒂低頭看了看時間,臉上掛著擔憂和疲倦,沉聲道。

    王海蒂是海軍陸戰隊的締造者,在德屬東非殖民地草創了一支脫離水兵範疇的職業艦上陸戰士兵部隊,可是論及陸地戰事的素養,他未必能超過在陸軍軍校進修過的勞倫上校,更不用說帝國層出不窮的陸軍名將。在霍爾斯騰街戰場上,堅持在第一線的王海蒂鼓舞士氣的象徵意義要遠遠大於實際意義。

    王海蒂不是那種喜歡外行指揮內行的莽夫,在霍爾斯騰街戰場上,職務和軍銜最高的王海蒂將戰場指揮權全權託付給了勞倫上校,自己則呆在臨時司令部工事內。

    雖然是比較安全的司令部,但是距離戰鬥一線只有不到兩千米。由於戰線在不斷推進,所以勞倫上校並沒有設固定司令部,只是設立一個前線臨時司令部,隨著戰線推進而不斷前移。

    隔著兩千米距離,抓著望遠鏡趴在司令部工事後面觀察戰場的王海蒂能夠清楚地看見上林登街後方增援過來一支生力軍,透過硝煙,王海蒂甚至望見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影。

    「勞倫,我們有麻煩了!」王海蒂陸軍素養平平,但是好歹參加過德屬西非和德屬東非殖民地平叛戰事,1900年的時候還深入遠東北京參與那場「解救戰場」,他分得清優勢在那一邊。

    王海蒂嘴裡說著讓人窩心惱火的話,但是他臉上除了對家人和基爾市政廳抵抗者的擔憂,還有千里奔波後的疲倦,臨時司令部的參謀們根本找不到應有的沮喪和氣餒。

    「撤回來,都給我撤回來!」

    勞倫上校笑了,他下令被壓制在街口進退不得的陸戰隊士兵撤退,隨後召來兩名連長,分別指著街口靠霍爾斯騰街一側的銀行大樓和另一側的咖啡館。

    「倫博格,帶人控制那棟大樓的制高點,我需要火力壓制!維爾德,領著你的人打通咖啡館靠近上林登街的那面牆,包抄過去,我們要給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霍爾斯騰街普魯士銀行分行大樓是霍爾斯騰街與上林登街街口最高建築,倫博格用拆卸下來的門板和屋頂上的雜物臨時構築環形工事,架設機槍居高臨下控制戰場。

    另一邊,維爾德率領一個連的海軍陸戰隊士兵快速通過由士兵用手雷和鐵鏟打通的靠近上林登街的那一面牆,藉著街角建築物的掩護穿過路口,悄悄接近上林登街陣地。

    「將軍,司令,拖後部隊報告說夏林登街和科林伍德街方向發現不明武裝向我們的後方運動!」

    槍聲響起,戰鬥空前慘烈,海軍陸戰隊全部精力都被牽扯在正面戰場上,這時候,一名少尉衝進臨時司令部,氣喘吁吁地報告道。

    「呵,叛軍想一口吞下我們?」勞倫上校有些震驚也有些無奈。

    陸戰隊原計畫趁夜突入市區,增援彈盡糧絕的基爾市政廳反抗力量,但是計畫趕不上變化,基爾工人武裝的軍事素養和戰鬥意志都遠超他們的想像,他們被迫停下腳步。一旦陸戰隊前進的步伐受阻,被增援過來的工人武裝包圍可想而知。

    「放輕鬆,上校。」王海蒂背靠著司令部工事,忙裡偷閒地為自己點了一根香菸,帶著解脫和寫意道:「不知道從但澤灣調過來的援兵和聽宣不聽調的漢諾威擲彈兵團是否已經抵達基爾,是否能及時趕到戰場。其實,我個人倒是很期待這場混戰會以何種方式結束!」

    因為對基爾輕車熟路,所以工人糾察隊的動作很快。陸戰隊後衛部隊與左右迂迴包抄過來的夏林登街和科林伍德街工人糾察隊接上火,標誌著孤軍深入基爾市區的海軍陸戰隊和大洋艦隊副司令、帝國海軍上將海蒂-西萊姆被基爾革命力量包圍。

    布朗特還在調兵遣將,力圖全殲這支「孤立無援」的部隊。幾波試探性進攻後,布朗特下令全部三支工人糾察隊和其他工人武裝總計九千人向困守霍爾斯騰街的那支部隊發起總攻。

    「一個海軍上將,一個海軍上校,這是德共的大手筆!」陰暗處,布朗特咧開嘴冷笑不止。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7 10:55
第一部 二十年 第四章 力挽狂瀾(三)

    基爾叛亂似乎引爆了帝國團結表象背後的矛盾。

    在戰爭初期,強烈的愛國主義浪潮席捲了整個德意志,那時候的德國是專注的,政府軍隊強大的動員能力和組織能力,德意志民族特有的紀律性和鐵血精神被發揮得無以復加。不過當戰爭被拖入持久戰的節奏,團結被破壞了,帝國出現了雜音,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些起初微不可聞的雜音漸漸匯成足以震撼整個德意志的地震波。

    在矛盾激化之前,帝國已經有過海軍與皇帝的交鋒、社會民主黨與容克政府的交鋒和陸軍與德意志文官政府的交鋒,這些勢力大體上還能保持表面上的一團和氣,因此帝國在戰爭的同時,其內部派系力量也在重新分化整合。

    這些嬗變並不在陽光下,如果可能,除德國工人黨之外的帝國政治家們寧願在背地裡完成對權力的鬥爭和妥協,但是基爾叛亂卻揭開了帝國的陰暗面,激化了各種勢力的矛盾,讓帝國派系分分合合全部暴露在陽光下。

    對於基爾叛亂,皇帝和他的保皇黨堅持果決而有效的鎮壓,以雷霆手段消滅帝國布爾什維克實力,但是實際掌握帝國權力的最高司令部對於叛亂實力卻態度曖昧,他們一邊惺惺作態地渲染基爾叛亂的規模和影響,卻又讓平叛部隊裹足不前。往日與皇帝水火不能相容的海軍此刻意外站在皇帝這邊,要求盡快解決基爾叛亂。倒是帝國皇帝不相信海軍,甚至認為海軍在此次基爾叛亂中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

    五月末的德國,有能力主宰帝國未來走勢的各方勢力糾纏在了一起,於是來自最高司令部、夏洛騰堡宮、海軍部和地方衛戍司令部電報滿天飛,自相矛盾的命令紛至沓來而且一日三變,讓平叛部隊無所適從。

    從東線扯下來休整的漢諾威擲彈兵團原本在梅克倫堡附近休整,基爾暴動的消息傳來後。最高司令部作戰處命令他們搭乘火車,向基爾運動,配合梅克倫堡預備役師進攻基爾。掃蕩和消滅盤踞在基爾外圍的叛軍和暴徒。海因特台爾曼上校欣然率領他的漢諾威擲彈兵團坐上陸軍部派來的火車,不過還不到半天時間,最高司令部作戰處就修改了命令。下令他們原地待命。

    海因特台爾曼上校的漢諾威擲彈兵團在梅克倫堡西北,距離基爾僅有八十公里的地方停下。這時候,新的命令下達了,夏洛騰堡宮委任帝國海軍戰神海蒂西萊姆擔任基爾戡亂司令部總指揮,海因特台爾曼上校的漢諾威擲彈兵團被劃歸西萊姆上將的指揮體系下。

    雖然讓一位海軍上將指揮他的擲彈兵團讓海因特台爾曼上校略微有些不痛快,但是對方是海蒂西萊姆上將,是德意志最傑出的軍事統帥之一,倒也不會讓海因特台爾曼上校生出強烈的牴觸情緒。

    憂心基爾叛亂會影響前線戰事,進而擴散至全國的海因特台爾曼上校滿心期待來自海蒂西萊姆的指令,不過在那之前。最高司令部作戰處發來很隱晦的命令:

    「漢諾威擲彈兵團指揮權交由海蒂西萊姆上將和他的基爾戡亂司令部,但是務必隨時向最高司令部報告情況,如果基爾戡亂司令部最新命令與柏林命令相左則務必以最高司令部命令為基準!」

    德國是一個強調紀律性的民族,老實說,最高司令部的命令讓海因特台爾曼上校有些無所適從。既然指揮權已經交給海蒂西萊姆上將和他的基爾戡亂司令部。海因特台爾曼上校有什麼理由不追隨海軍上將的命令,最高司令部難道不知道這是在赤裸裸地破壞軍隊規矩,為後來者開一個不好的頭?

    不管海因特台爾曼上校再怎麼不理解最高司令部的命令,作為陸軍人,他必須服從最高司令部的任何指令。就在海因特台爾曼上校打定注意要對來自基爾的任何命令聽宣不聽調,但是西萊姆上將的那份著帝**人決絕和一往無回的電報卻嚇壞了海因特台爾曼上校。

    在大洋上赫赫有名的基爾戡亂司令部總指揮。帝國海軍上將海蒂西萊姆一出手就穩住波羅的海那支兵變了的艦隊,說服他們開放霍爾特瑙船閘,放任帝國海軍和海軍陸戰隊增援基爾港。

    西萊姆的殺伐果斷贏得了驕傲的陸軍上校海因特台爾曼的敬佩,不過西萊姆在這之後的表現就讓陸軍上校抓狂。海軍上將登陸基爾海軍基地後絲毫不做休整,馬不停蹄地率領兩千多名海軍陸戰隊士兵一頭紮進差不多有三萬多名叛亂分子盤踞的基爾!

    上帝呀,那可是三萬人,不管他們的實力再怎麼羸弱也是三萬拿著步槍和其他輕重武器的武裝分子!雖然海軍還有三千名海軍陸戰隊作為援兵,但即便加上這三千人,海軍也頂不住三萬被邪惡思想蠱惑的工人黨武裝的圍追堵截!

    海因特台爾曼上校急急忙忙地向最高司令部報告此事,不惜用觸目驚心的詞彙渲染海蒂西萊姆的危險處境,但是最高司令部卻態度曖昧地回電告誡海因特台爾曼上校不要輕舉妄動。

    從最高司令部的電報中,海因特台爾曼上校嗅到了陰謀的味道。

    從提爾皮茨時代開始,海陸軍就有齷齪,至少絕大部分陸軍人都覺得他是踩著陸軍出身的海軍大臣弗裡德里克霍爾曼的肩膀上位。海軍進入西萊姆時代後,對資源的爭奪和皇帝的存在更是極大地惡化了雙方的關係,在第三次海軍政治風暴前後,海軍與陸軍保守派的關係已經達到劍拔弩張的地步。

    海因特台爾曼上校是保守派容克軍官,他對帝國海軍和歐戰的海上戰事瞭解不多。他唯一知道的就是帝國此前陣亡的最高軍銜海軍將領是與海蒂西萊姆齊名,基爾三傑之一的伯恩哈德馮奧登。他在福克蘭群島海戰中英勇陣亡,後來被帝國越級追授為海軍中將。

    哪怕基爾戡亂司令部總指揮不是那個在全世界範圍內都赫赫有名的海蒂西萊姆,海因特台爾曼上校也不敢放任一名海軍上將死在基爾,更何況一旦海蒂西萊姆在基爾遇難,帝國政府很有可能會追授海蒂西萊姆為海軍元帥,海因特台爾曼的罪過也就從海軍上將級別上升至海軍元帥級別。

    讓一名海軍元帥深陷敵人重重包圍。直至光榮陣亡,即便海因特台爾曼上校拿出最高司令部那份傾向性明顯的電報恐怕也無法阻止軍事法庭對他的審判。

    海因特台爾曼上校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對軍官團的忠誠佔了上風。讓他不惜上軍事法庭也要追隨最高司令部命令。當他抬手將通訊參謀喊來,讓他草擬電報的時候,團部電報室機要員匆匆走了進來。將東線統帥部司令馬克斯霍夫曼的急電送過來。

    「漢諾威擲彈兵團務必於29日清晨趕至基爾外圍,否則軍法從事。東線統帥部霍夫曼,1917年5月28日。」

    漢諾威擲彈兵團此前一直率屬於東線統帥部,直到俄國四月革命前後才從前線扯下來休整,所以馬克斯霍夫曼是弗海因特台爾曼上校的頂頭上司。

    不過五月漢諾威擲彈兵團從東線撤下來休整後,有消息稱漢諾威擲彈兵團將被調至西線,所以某種意義上,馬克斯霍夫曼又只能算是他的前任頂頭上司。

    「團長,怎麼辦?」參謀長接過電報掃了一眼,頓時也沒了主意。問道。

    「誰他媽的知道該怎麼辦!」海因特台爾曼上校抓著三份內容截然不同的電報,不由得仰天長嘆,很久後才有氣無力地抬抬手道:「去基爾!」

    (華麗的分割線)

    基爾霍爾斯騰街,戰事空前慘烈。

    雖然大口徑火炮等重型兵器在城市巷戰中派不上大用場,但是成功奪取基爾軍火庫的工人糾察隊中。直射炮、迫擊炮和重機槍著實不少,王海蒂率領的海軍陸戰隊被基爾工人糾察隊的槍炮壓制的抬不起頭來,不得不節節後退,困守霍爾斯騰街。

    即便如此,布朗特的援兵依舊源源不斷。基爾市政廳那邊的戰鬥已經接近尾聲,艾伯特讓威廉韋措爾特上校率領的三千多名前陸軍正規軍繼續猛攻憑藉最後幾個房間負隅頑抗的基爾政府軍。而圍困市政廳的另外三支工人糾察隊則前往上林登街和霍爾斯騰街戰場,增援布朗特。

    上午八時,布朗特向困守霍爾斯騰街的海軍部隊發起總攻。經過此前的消耗,這支實力不俗的海軍部隊抵抗力度有所減弱,但是工人糾察隊每前進一步,他們仍舊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霍爾斯騰街之戰已經讓我們損失近兩千名糾察隊士兵,這一仗打完,恐怕我們將元氣大傷!」工人糾察隊頭目卡爾梅爾基奧望著急劇攀升的傷亡數字,心疼道。

    基爾工人糾察隊總共才九千人,在起義之初的戰事已經損失了一千餘人,在這場由防禦戰轉成圍剿戰的戰事中又損失了近兩千名士兵,而拿下那些負隅頑抗的海軍人,哪怕卡爾梅爾基奧樂觀估計也還得犧牲五六百名糾察隊士兵。

    這些糾察隊士兵都是斯巴達同盟辛苦培養出來的精銳,每個人都是革命最珍貴的種子,是工人實現社會主義和**最堅實的後盾!所以每犧牲一名工人糾察隊士兵都是斯巴達同盟,都是德國**的損失,都是對社會主義和**的犯罪!

    「是啊,怎麼能不心疼呢!」如此慘烈的戰事讓舉著望遠鏡的布朗特差點咬破他的嘴唇。

    工人糾察隊還在一步一步地將戰線向霍爾斯騰街中央推進,前方的一門37毫米直射炮開火準確命中對方一處保護得很好的火力點,前進的障礙再次消失,戰線又一次朝前推進,直到撞上另一道防線停下。

    「應該是他們最後一道防線了!」雖然對手已經沒有多少機槍,但是抵抗的烈度還是陡然提高了不少,這一切都讓曾參與過普法戰爭色當戰役的布朗特意識到勝利距離他只有咫尺之遙。

    真的就只有這咫尺之遙,隔著嗆人的硝煙,布朗特抓著望遠鏡,略帶得意地尋找被網住的兩條大魚——莽撞的帝國海軍上將和海軍上校。布朗特甚至已經想到了如何利用那兩名帝國高級軍官來宣傳和擴大基爾革命的聲勢,讓更多的人注意到他們的理論,加入他們。

    布朗特很快發現了在一處掩體後面指揮戰鬥的海軍上校,隨後找到他在附近的海軍上將。還未等布朗特下令活捉對手,他嘴角的淺笑就凝固了,在了工人的福利和權利奮鬥了大半輩子的偉岸身軀甚至也跟著晃了晃。

    「是海蒂西萊姆,居然海蒂西萊姆!是呀,我早該想到的,能說服起義艦隊放棄革命讓開道路,能讓海軍的水兵煥發如此鬥志的那個人只有可能是海蒂西萊姆!」布朗特扶著牆角,不理會卡爾梅爾基奧驚詫的表情,捂著嘴發出淒慘的笑聲:「這該死的戰爭,這該死的革命,怎麼會在戰場上遭遇結識二十多年的老朋友,而且兩個人還分屬敵對陣營。西萊姆,我曾經將帝國海上勝利的希望寄託在你身上,鄭重其事的將帝國未來託付給你,而現在,我卻要親手了結你的性命,這太可笑了,荒誕至極!」

    「布朗特委員,您說什麼,那個海軍上將是海蒂西萊姆?帝國海軍戰神海蒂西萊姆?」卡爾梅爾基奧話音剛落就有警報傳來:

    「布朗特委員,情況有些不妙。在基爾南部邊緣活動的一支小分隊報告說發現一支兵力大約三千人左右,番號漢諾威擲彈兵團的反動派武裝。還有,包抄的夏林登工人糾察隊遭遇另一支從基爾港增援過來的部隊襲擊,損失慘重!」

    「哈哈,果然是能打贏多格爾沙洲海戰的海蒂西萊姆的手筆!」布朗特用放浪形骸以掩飾他內心的慌張,布朗特不知道他應該順勢放過這支身陷重圍的部隊,放棄後續戰事的主動權以成全他的友誼和他對帝國的期許,或者……或者趁機幹掉這支部隊,用西萊姆之死去撬動帝國高層,獲得最大的利益。

    「真的是海蒂西萊姆,這可太好了。布朗特委員,我們直接發起總攻,活捉西萊姆上將並且策反他吧!我們有理由期待曾經在基爾碼頭當過搬運工,差點與工會站在一起的帝國海軍戰神成為社會主義的旗幟!」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7 10:55
第一部 二十年 第四章 力挽狂瀾(四)

    德國人是如此的愛戴海蒂西萊姆,以至於他們關心有關於海蒂西萊姆的每一則消息。

    1917年5月29日凌晨,德意志人還未消化海蒂西萊姆成功說服波羅的海叛亂艦隊開放霍爾特瑙船閘的消息,他們就被海蒂西萊姆上將被叛軍重重包圍生死未卜的傳言震驚了。

    柏林如何得知西萊姆被叛軍圍困的消息已經不可考證,最高司令部懷疑是馬克斯霍夫曼領導的東線統帥部故意拆台,夏洛騰堡宮和帝國首相懷疑認為這是海蒂西萊姆故意逼宮,社會民主黨右翼分子和一部分容克勢力則堅信這是德國**的陰謀。總之那一夜,柏林流傳著種種誇大其詞自相矛盾的流言。

    有人說海蒂西萊姆冒進,率領兩千多名海軍陸戰隊深入叛軍盤踞的基爾市中心以解市政廳之圍,隨後被數千名工人武裝包圍。也有人說是最高司令部故意見死不救,下令部署在基爾外圍的幾支平叛部隊按兵不動,導致海蒂西萊姆孤軍深入,隨後被數千名工人武裝重重包圍。有人說海蒂西萊姆上將還在戰鬥,向基爾市政廳那樣固守待援,也有人預言海蒂西萊姆上將兵敗被俘,被迫加入德國**,德國將引來更大規模的騷亂,還有人言之鑿鑿地說海蒂西萊姆已經陣亡,帝國失去了它有史以來最優秀的一位海軍統帥。

    不管哪些言論更接近事實,一位戰功赫赫的德國海軍上將,一位在全世界範圍內都享有盛名的海軍名將被基爾叛軍勢力包圍生命危在旦夕卻是不爭的事實。雖然最高司令部和夏洛騰堡宮對海蒂西萊姆的生死無不懷著險惡的淡漠。但是29日凌晨,被嚴密封鎖的消息揭穿後。最高司令部和夏洛騰堡宮的主人們不得不打起精神,惺惺作態地下令增援基爾,解救海蒂西萊姆。

    不是最高司令部和夏洛騰堡宮突然轉性,而是他們承受不起海蒂西萊姆被叛軍殺害或者俘虜的結果。

    海蒂西萊姆是帝國海軍的精神領袖,在帝國內部和盟友之間擁有廣泛的影響力,他們擔心放任海蒂西萊姆走上絕境會引發海軍對帝國的離心離德,打擊帝國和盟友軍心士氣,讓帝國國內的叛亂勢力更加猖獗!

    新的作戰指令被下達:在基爾東南方向的漢諾威擲彈兵團被命令火速增援基爾,雖然這支部隊已經在海因特台爾曼上校的率領下接近基爾外圍。梅克倫堡預備役師被要求於29日上午十時之前抵達基爾。掃蕩和消滅盤踞在基爾外圍的叛軍和暴徒。柏林援軍再次上路,最遲後天全部抵達基爾。

    海蒂西萊姆為圍的消息同樣傳到在霍爾特瑙船閘下錨的波羅的海起義艦隊。

    起義艦隊總司令斯特拉瑟看到了機會,德國**發展的水兵在起義艦隊內部大肆釋放流言,百般詆毀海蒂西萊姆對革命的仇視。嘲笑他根本就是「容克和大資產階級的走狗」。斯特拉瑟更是赤膊上陣,煽動一批水兵衝擊海蒂西萊姆留在起義艦隊內部的聯絡員。

    斯特拉瑟的計策是成功的,起義艦隊內部的確有不少水兵同情革命。同情工人,對容克和大資產階級把持這個國家的一切心懷不滿。不過,得意洋洋的斯特拉瑟卻也忘記了許多水兵對基爾起義的態度僅限於同情或者起初的盲從,比起虛無的社會主義和**,他們更希望獲得公平的待遇、面包、薪水和和平,他們已經厭倦了德共黨員不切實際的鼓吹。而海蒂西萊姆從來都是腳踏實地。

    起義艦隊很快分裂了,原本就對社會主義不感冒的水兵從盲從的狀態中走了過來。與西萊姆將軍留在起義艦隊的聯絡軍官站在一起。如果不是雙方實力均等,只怕衝突早就爆發了。

    斯特拉瑟徹底失去了對艦隊的控制,雖然他將支持他的勢力集中在起義艦隊的軍艦上,將漸漸傾向「投降」的水兵留在霍爾特瑙船閘,但是誰都知道失去絕大部分低級軍官和部分水兵支持的斯特拉瑟根本無法將起義艦隊開出霍爾特瑙船閘錨地。

    在這種情況下,斯特拉瑟只能等基爾的消息,只要德國**在基爾站穩腳跟,重新控制起義艦隊就還有希望。斯特拉瑟知道基爾叛亂只不過是德國**實力的冰山一角,斯巴達同盟在石勒蘇益格赫爾斯泰因州、在柏林、慕尼黑和不萊梅還有尚未浮出水面的戰力,不萊梅極左勢力也是他們天然的同盟。至於獨立社會民主黨,那是個比斯巴達同盟還要強大的存在,雖然他們態度比斯巴達同盟溫和,但無可否認的是獨立社會民黨已經被他們斯巴達同盟拉下水。

    1917年5月29日,天剛濛濛亮,新的戰力抵達基爾。

    從但澤灣駛來的海軍登陸艦隊在幾艘輕型軍艦的護送下緩緩駛入基爾港。運兵船放下舷梯,穿著黑色制服的士兵在軍官的率領下走下運兵船,在寬敞的碼頭上列隊。運兵船自帶的中小型吊臂全負荷運轉,將海軍陸戰隊的輕重武器卸載在基爾碼頭。

    其實但澤灣陸戰隊士兵抵達基爾港的時候已經很疲憊了,可是他們絲毫不敢休息。雖然基爾海軍基地很安全,可是只要這些尚未經歷過戰爭的幼雛稍稍抬頭就能看見基爾市中心那邊的火光和滾滾濃煙,再者,他們的精神領袖海蒂西萊姆就在基爾市中心,就在那濃郁著死亡和鮮血氣息的基爾市中心,就在槍炮聲震耳欲聾的基爾市中心!

    不到半個小時的休整時間後,由但澤灣海軍陸戰隊、第二偵查艦隊水兵、波羅的海艦隊水兵組成的,兵力超過三千六百人的增援部隊出發了。

    通往市中心的道路已經被海蒂西萊姆率領的陸戰隊士兵掃蕩過一遍,由於基爾市政廳戰事和霍爾斯騰街戰事吸引並牽扯了基爾工人武裝的全部精力。基爾港援兵一路上僅僅遭遇一些乘機作亂的宵小之輩,簡單驅散他們後。基爾港增援部隊深入基爾市中心,並且在靠近斯騰澤爾街的地方遭遇試圖從霍爾斯騰街北部迂迴包抄的夏林登工人糾察隊。

    夏林登工人糾察隊兵力大約有九百人,迎頭撞上基爾港援兵後,老練的夏林登工人糾察隊隊長並沒有輕易讓他道路,而是將全部兵力投入戰鬥,打起來殘酷的防禦戰。

    夏林登工人糾察隊隊長知道霍爾斯騰街那邊的戰事即將結束,在最後關頭,他必須頂住基爾港方向的援兵,為布朗特委員和工人糾察隊的同志爭取時間。

    基爾港援兵同樣知道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從夏林登工人糾察隊的抵抗烈度就能得知海蒂西萊姆將軍的近況。短兵相接後,雙方紛紛拿出看家本領,在狹窄的空間生死相搏。

    「陸戰隊,衝鋒!」低級軍官和士官拔出戰刀。揮舞著****率領下屬頂著夏林登工人糾察隊的子彈。發起凶悍的衝鋒,用殘酷的白刃戰鑿穿了夏林登工人糾察隊匆忙佈置的防線。

    基爾港援兵沒有時間統計戰損,留下一支打掃戰爭的分隊後。陸戰隊繼續前進,朝戰場中央——霍爾斯騰街衝去。

    由於鐵路線被破壞,漢諾威擲彈兵團被迫在距離基爾十五公里的地方下車。

    參謀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對照基爾戡亂司令部發來的電報分析海蒂西萊姆所在的位置,商討前進線路。低級軍官在咆哮,招呼他的士兵列隊。檢查武器裝備,炮兵和輜重兵在搬動他們的大傢伙。將一箱箱彈藥從火車車廂移到輜重車上。

    「最高司令部急電:漢諾威擲彈兵團務必於29日上午九時之前抵達基爾,解救海蒂西萊姆。此電報萬分火急,如有耽誤軍法從事。最高司令部,1917年5月29日。」

    擲彈兵團參謀長心有慼慼地唸完最高司令部的最新的「急電」,忍不住搖頭道:

    「上校,您的決定是對的。論殺伐果決,我們的魯登道夫將軍比海軍的海蒂西萊姆可差的太遠了……」

    「不是魯登道夫將軍不夠幹練,而是他想太多了,不比海軍的海蒂西萊姆專一。」海因特台爾曼掂了掂手裡厚厚一沓或是來自最高司令部和夏洛騰堡宮或是東線統帥部和基爾戡亂司令部的電報紙,嘲笑道:「既想盡快解決基爾叛亂避免前線戰事惡化又想藉著基爾叛亂從夏洛騰堡宮和帝國政府那邊獲得更多的權利,還要藉故打擊海軍,這世上哪有這麼完美的事情?!」

    海因特台爾曼上校不再糾結帝國高層的混亂和多變,下令進軍基爾。

    基爾叛亂後,德共很快掌握了大半個基爾、石勒蘇益格中南部和赫爾斯泰因北部地區,不過除了基爾,德共在其他地區的勢力不夠強大,故而最高司令部作戰處會將掃蕩基爾外圍的任務交給戰鬥力並不強大,兵力也只有七千多人的梅克倫堡預備役師。

    作為在東線戰場上淬煉過的精銳之師,漢諾威擲彈兵團很快就驅散了盤踞在基爾東南部的一些遊兵散勇,而後在地圖的指引下向基爾市中心開進。

    基爾叛亂後第三天,陸軍援兵首次踏足基爾。當漢諾威擲彈兵團的士兵走進基爾市時,他們被驚呆了,在他們前進的道路上,政府軍和叛軍廝殺過的痕跡隨處可見。

    環境優美的基爾富人區火光衝天,從戰場上潰敗的遊兵散勇在這裡大肆燒殺掠奪。街道繁華地段幾成廢墟,商店的櫥窗被打碎了,招牌被懸在空中飄來蕩去,路燈桿和斷裂的電線隨處可見,還有不少洋灰建築上遍佈大大小小的彈坑。

    海因特台爾曼上校終於知道海蒂西萊姆為何會如此急迫的要求結束基爾叛亂,明知道自己有可能會因此送命也要深入基爾,逼迫陸軍和政府解開對陸軍的禁錮,平息基爾叛亂。

    「西萊姆是個英雄!」海因特台爾曼上校由衷地稱讚了海蒂西萊姆一句,不是因為他是一位傑出的海軍統帥。而是因為他的品格,他值得尊敬!

    漢諾威擲彈兵團逼近基爾槍聲最激烈的街區。沿途遭遇的抵抗越來越激烈。進入上林登街區後,海因特台爾曼上校遭遇一支兵力大約千人左右的阻擊部隊。

    交火後,上校驚訝地發現最新出現的那支叛軍戰鬥素養並不是他們正規軍差,而且戰鬥意志要遠遠超過他們。漢諾威擲彈兵團耗費不少精力擊潰了對面那支難纏的力量。

    「霍爾斯騰街區和上林登街區都出現了反動派的援軍,布朗特委員那邊的壓力相當大。既然市政廳這邊的戰事已經接近尾聲,我們不妨向霍爾斯騰街那邊增兵!」

    基爾市政廳,五千多名前帝國正規軍正在挨個清剿依託房間負隅頑抗的抵抗勢力。這些精銳的陸軍士兵並不莽撞,他們砸開每一個房間大門,然後將掐著延時時間的手雷扔進去。製造一輪又一輪血雨腥風。

    指揮基爾市政廳外圍工人武裝的德共軍事委員望著革命一號人物艾伯特,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布朗特執委手中有九千名工人糾察隊士兵,還有近五千多名工人武裝配合,基爾近一半的革命武裝都在他手中。雖然有小股增援突破我們外圍的防線。但是我相信布朗特執委能夠應付!」

    艾伯特並不回頭去看那名擔憂霍爾斯騰街戰事的軍事委員。而是異常冷靜地看著基爾市政廳最後一個還在抵抗的房間窗口突然爆出一團泛著死亡寒氣的濃煙。

    「而且示敵以弱不正是我們起初的計畫嗎?」

    軍事委員突然想明白了什麼,他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指著不怒自威的德共總書記艾伯特。眼睛瞳孔不斷收縮,嘴唇抖顫了半天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伴著刺眼的光線和那一團濃煙,市政廳戰事結束了,基爾革命武裝歷時三天終於攻佔基爾市政廳,標誌著基爾控制權徹底易手。

    革命武裝和工人歡呼雀躍,他們對天鳴槍釋放自己的情緒。他們爬上基爾市政廳穹頂,摘下國旗踐踏鷹徽。他們高高舉起他們手中的步槍,慶祝偉大的勝利。

    就在這一刻,基爾的天空徹底放亮了,第一縷陽光懶洋洋地灑在基爾的土地上,那樣溫暖,那樣溫馨,那樣純淨。

    是的,太陽出來了,東昇的旭日努力釋放它的光和熱,刺透在戰場上空搖曳著的硝煙,打在王海蒂的臉上,那樣溫暖,那樣溫馨,那樣純淨。

    王海蒂嘴裡叼著一根沒有點著的香菸,抓著那支異常難看但卻威風凜凜的鏡面匣子,靠在一處遍佈彈痕的工事後面,偶爾雙槍李向陽似的開槍還擊。

    子彈噗噗地打在王海蒂依仗的工事上,飛濺起無數小石子和粉塵,讓穿著海軍上將制服的王海蒂灰頭土臉。王海蒂拍了拍被灰塵染白了的頭,抬起被37直射炮彈片刮開一道大口子的右臂,緊了緊纏在手臂上的繃帶再次探頭扣動扳機。

    ****子彈很快被打空了,扳機發出「咔咔咔」的聲音。王海蒂懶得確認是否獲得戰果,而是叼著香菸靠在工事背後休整。

    「將軍,您後悔嗎?」身邊的陸戰隊士兵越來越少,陣地被壓縮在不到一千米的範圍內。勞倫上校捂著染血的腹部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齜牙咧嘴地問道。

    「後悔?」王海蒂拔出****空空如也的彈夾,從上衣口袋裡摸出最後一顆子彈壓進彈夾中,叼著香菸痴痴地笑:「怎麼不後悔?!我太高估我自己了,以為我可以突入基爾市政廳,給叛軍一個措手不及,與市政廳那邊匯合。我以為我可以拿自己的性命迫使帝國不再糾結那些政治鬥爭,讓基爾早一點遠離戰爭,可現在,我距離市政廳還有幾條街,距離我家也還有七八公里的距離,我不僅沒能救下基爾,也沒能趕去保護我的家人!」

    勞倫上校知道海軍上將嘴上說著各種懊悔,其實內心風平浪靜,知道帝國海軍戰神從上衣口袋裡摸出來的最後一顆子彈其實留給他自己的,他或許早就意料到這一刻。

    在子彈亂飛的戰場上,勞倫發現他的眼睛裡突然多了一層濕漉漉的霧氣。

    「將軍,您是英雄!與您共事是我的榮幸!」

    「英雄……」王海蒂反覆品味這個被別人說爛了的詞彙,丟了魂魄似的叼著來不及點著的香菸,那些早已忘記的,剛剛忘記的和現在經歷的畫面如同幻燈片飛快地閃進他的腦海。

    記得很久以前,有個不想被父親、丈夫、女婿這些勞什子的名頭羈絆他年輕的腳步的年輕學生,記得很久以前,有個因為貪生怕死所以總是拿一些矯情的理由來搪塞看好他的長官的年輕士兵。究竟從什麼時候開始,我也能像個男人一般偉岸地看待屬於我的義務和責任?

    王海蒂一邊摸索火柴盒一邊胡思亂想著。

    「西萊姆,談判吧……」

    戰場上,槍聲驟然停歇了。陸戰隊士兵驚詫地探出半個腦袋打量突然陷入死一般沉寂的戰場,然後看見一位背對著陽光,將臉龐隱藏在黑暗中的工人頭目從一處掩體後面鑽了出來,踩著破碎的石塊、噼裡啪啦作響的燃著的樹枝、士兵的殘肢血漿緩緩走了過來。

    「是布朗特?」聽見那熟悉的聲音,王海蒂抓著火柴盒的手不自覺地垂了下來,疑惑道。。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7 10:55
第一部 二十年 第四章 力挽狂瀾(五)

    「是布朗特?」背靠工事替自己點煙的王海蒂錯愕了片刻,他循著聲音吃力的扭過頭,迎著基爾並不刺眼的光線,憑藉舊年的記憶很快便確認那個從陽光中走出來的工人頭目的身份。

    「西萊姆,我們需要對話!」布朗特還在朝前走,霍爾斯騰街陸戰隊陣地,水兵握著步槍對準那個大膽的六十歲左右的傢伙,手心裡滿是汗跡。

    「真的是布朗特?與我決戰霍爾斯騰街,將我逼上絕境的那個人居然是布朗特?!」

    王海蒂突然很想在靜謐的戰場上放肆的笑,嘲笑蒼天的狗血,嘲笑宿命的無情。戴維貝蒂有一個就夠了,不需要讓國戰和主義之爭這些勞什子的東西去毀掉另一段友誼!

    「很好!」王海蒂丟掉叼在嘴裡的香菸,扶著街角帶著棱角的殘垣斷壁努力想要站起來。

    如果說基爾碼頭的難忘歲月以及隨後的海軍學院歲月,王海蒂對於這個世界可有可無,但是從橫空出世的《論戰列艦時代的非對稱作戰》論文開始,王海蒂就對這個歷史緯度產生潛移默化的影響。當赫爾戈蘭灣的炮聲結束,蝴蝶效應中的風暴成型,帝國打贏了這場原本應該一敗塗地的海戰,於是穿越客知道他已經捲入時代的洪流中。

    歐洲戰爭,這是個最美好的時代,帝國上下一心,努力想要打碎舊世界體系給德意志的枷鎖,這也是最壞的時代,因為在王海蒂的記憶中,帝國很難贏下這場戰爭。在這個波瀾壯闊的大時代,王海他憑藉自己的努力給歷史烙下深刻的印跡。讓德國海軍戰神的名號享譽這個星球,讓另一個時空屈辱的存在艦隊成為北大西洋之王。

    王海蒂佇立在偏離既定歷史軌道的時空。他不知道後世對時勢造英雄和英雄造時勢的爭論可有最終結論,總之他改變了歷史,創造了歷史。可每當王海蒂為此沾沾自喜想要放鬆警惕的時候,他會尷尬地發現他親手毀掉了許多東西,正如多格爾沙洲那一夜破碎的友誼,正如基爾霍爾斯騰街狹路相逢後岌岌可危的理想主義。

    王海蒂知道布朗特是叛軍重要頭目,他曾設想布朗特只是被社會主義迷惑或者脅迫,他在叛變的道路上並沒有走這麼遠,他設想過與布朗特無數種見面方式。可是唯獨沒有想到他們會在基爾的霍爾斯騰街生死相搏,差點就了結對方。

    這就是記憶中那個在普法戰爭色當戰役中為了帝國的統一捨生忘死的布朗特,在基爾碼頭消除王海蒂內心對加入海軍最後一絲魔障的布朗特,在戰爭初期為戰爭奔走呼號的布朗特

    「來說服吧。給我一個毀掉帝國的理由!」

    王海蒂懷著郁氣。在殘垣斷壁中間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拄著一支毀壞的步槍跌跌撞撞朝前走。王海蒂太想知道布朗特為何會背叛曾經的理想,對關乎帝國命運的戰爭視而不見。王海蒂太想揪著布朗特的衣領。讓布朗特看清基爾遭受的災難,讓他看清他究竟對這個國家做了什麼。王海蒂太想告訴布朗特,告訴這個瘋狂崇拜社會主義的傢伙俄國人究竟在秘密談判中對帝國允諾了什麼,付出了什麼。

    他這是在賣國!

    「將軍,別出去,小心這是個陰謀!」守在陣地上的勞倫上校和陸戰隊士兵臉色一緊。齊齊勸阻道。

    王海蒂對關心自己的陸戰隊官兵伸出雙手做了下壓的手勢,示意他們鎮定。隨後將槍膛裡壓著最後一刻子彈的手槍插進槍套,搖搖晃晃地翻出陣地前沿。

    海軍陸戰隊士兵見無法勸阻海軍上將,只能咬牙從安全的工事裡探出半個身子,抓緊手裡的步槍對準布朗特和上林登街,只要情況不對就衝出去,幹掉那個冠冕堂皇的傢伙,將他們的戰神搶回來。

    其實工人糾察隊不比陸戰隊士兵輕鬆。他們屏住呼吸凝神靜氣,端著步槍注意戰場的任何風吹草動,避免已經陷入絕境的反動派狗急跳牆。

    「我來了,你想說什麼?」

    重逢多年不見的老朋友,王海蒂心底並沒有太多的喜悅。硝煙消散了一些,不過血腥氣息卻趁機擴散開來,時刻提醒王海蒂就在戰場上,十數米外的那個人不是他的老朋友,而是一位生死仇敵!

    不管布朗特的理由有多麼高尚,不管社會主義和**是否代表人類前進的方向,背叛就是背叛!

    「我也沒有想到!」霍爾斯騰街和上林登街方向都傳來槍聲,陸戰隊士兵臉上露出一絲竊喜,而布朗特的手下則有些慌亂,抓著步槍東張西望。

    布朗特不為那些漸漸迫近的槍聲所動,他盯著王海蒂的臉,疲倦道:「其實我早該猜到的。拿自己當誘餌,吸引敵軍主力,而後讓援軍畢其功於一役,這分明是贏得多格爾沙洲海戰的海蒂西萊姆的手筆,可笑我居然沒有想到指揮這場戰鬥的海軍上將就是你。不過,西萊姆,你應該知道我完全可以在你的援兵到來之前幹掉你們!」

    「所以呢?」王海蒂輕蔑地看著布朗特,反唇相譏道。

    「加入我們吧!」布朗特嘴唇顫了顫,道出那句許多年前就被拒絕過的邀請。「你在碼頭上當過工人,飽受工頭和迪克這樣的大資本家的壓迫,應該能明白德國究竟是我們的德國還是大資本家的德國。我幻想過能夠用合法的政黨政治讓這個國家有所改變,但終究對抗不了1915年的屠刀,你以為西萊姆你或許可以走出另一條道路,可是把持這個國家全部的容克、軍官團和皇帝卻深深地忌憚你們這些平民軍官,不惜發動一輪又一輪政治風暴。所以,西萊姆,加入我們吧,你應該與德國所有受壓迫的人站在一起。去改變這些不合理的東西,去蕩滌這個國家!」

    「布朗特。這就是你製造基爾亂局的理由?」

    王海蒂笑了,笑的前俯後仰,似乎這是本世紀最好笑的笑話。被彈片刮傷的手臂因此隱隱作痛,可是王海蒂依舊在放肆的笑,直到笑出了眼淚才上前幾步,揪住布朗特的衣領吼道:

    「還記得在基爾碼頭,我問你參與帝國統一戰爭的滋味,你給我的答案嗎?你說戰爭很可怕,可總得有人為這個民族的未來付出。如今在霍爾斯騰街,你問我要不要跟你們走,我要將這句話還給你!」

    王海蒂的動作引發了雙方的劍拔弩張,工人糾察隊抄起步槍站了起來。對著囂張的帝國海軍上將。而陸戰隊士兵也從工事後方跳出來,舉槍對著布朗特,雙方差點擦槍走火。

    布朗特抬手讓糾察隊士兵放下槍。望著憤怒中的王海蒂深沉道:「說說看。」

    「我也厭倦了這個國家的權力層,可既然我們在歐洲戰爭爆發的時候沒有阻止戰爭,挑起了國家和民族之間的仇恨情緒,那麼我們就不應該也沒有資格去懼怕苦難生死。戰爭很可怕,可總得有人為這個民族的未來付出!」

    布朗特啞口無言,他就像一個風燭殘年的老頭。一陣風就能倒下。王海蒂絲毫沒有憐憫布朗特的意思,聲音越來越到。直到那咆哮聲響徹基爾,震顫整個德意志!

    「或許社會主義是人類前進的方向,可問題是帝國主義戰爭並沒有讓協約國打進我們德國的本土,殺戮我們的國民,而社會主義卻已經毀掉了俄國,讓這個國家陷入內戰和無休止的動亂,甚至有可能丟掉東歐大片領土,已經讓基爾傷痕纍纍血流成河!」

    王海蒂的話擲地有聲,此時不僅布朗特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就連那些工人糾察隊士兵也情不自禁的降低槍口,不敢去看滿目瘡痍的基爾,不敢去看盛怒中的海蒂西萊姆。

    這時候,霍爾斯騰街和上林登方向的槍聲越來越激烈,已經有零星的炮彈落在布朗特的後方。

    援軍來得比布朗特想像得要快,這說明援軍不是匆忙召集的烏合之眾,是比工人糾察隊軍事素養更高的職業軍人。布朗特沒有精力去思考為什麼西萊姆的援兵會比艾伯特的援兵來得更快。

    工人糾察隊主力離開的時候,市政廳戰事已經進入尾聲,艾伯特沒有理由不調兵過來增援。

    「布朗特執委,反動派增援過來了,我們得離開這裡!」

    布朗特失魂落魄,卡爾梅爾基奧招呼幾名士兵,後者從工事後面跳了出來,或是徑直架住基爾革命二號人物布朗特,或是將他團團圍住,抓著步槍戒備海軍陸戰隊可能的冷槍冷炮,向夏林登街方向撤退。

    海軍陸戰隊士兵也從陣地上爬了起來,將海軍上將擋在身後,掩護王海蒂撤退工事。

    其實,工人和士兵脆弱的血肉之軀根本無法阻擋仇恨的子彈,只要有一方沉不住氣,德意志近代史和二十世紀曆史就將被改寫,可讓英法俄美諜報頭頭恨不得抓狂的就是誰也沒有開槍,雙方沉默著放任對方離開。

    工人糾察隊架著布朗特朝夏林登街區跑,那邊是基爾的富人區,他們堅信政府軍在哪裡多少會有所顧忌。陸戰隊士兵將王海蒂送回安全的工事,等待與援軍匯合。

    雜亂的腳步聲傳來,那是從基爾港方向增援過來的海軍陸戰隊。勞倫上校捂著中彈的腹部招呼他的手下追擊向夏林登街區逃竄的叛軍,佐爾格托馬斯上尉的連隊則留下來擔任基爾戡亂司令部總指揮王海蒂的直屬警衛部隊,照顧霍爾斯騰街的傷員。

    「西萊姆將軍,勞倫司令官,佐爾格托馬斯率領但澤灣海軍陸戰隊前來報導!」

    佐爾格托馬斯招呼士兵散開陣型,建立警戒線後一路小跑著過來,向灰頭土臉的王海蒂和勞倫敬禮。

    王海蒂已經沒有精力站起來向佐爾格托馬斯上尉還禮,他窩在掩體裡,向佐爾格托馬斯上尉微微頷首,隨後招呼他在霍爾斯騰街尋一棟比較完整的建築,先將基爾戡亂司令部的架子搭起來。

    王海蒂說話的時候。佐爾格托馬斯根本不敢抬頭去看被神話了的海軍戰神。王海蒂只當這名年輕的海軍上尉性格靦腆,又拍了拍佐爾格托馬斯的腿勉勵了他幾句。

    佐爾格托馬斯離開沒多久。海因特台爾曼上校就帶著他的漢諾威擲彈兵團感到戰場。

    此時的霍爾斯騰街已經面目前非。濃煙和粉塵遮天蔽日,蔥鬱的老橡樹化為焦木,街道兩側的牆壁上佈滿深深淺淺的彈坑,戰場上遍佈傾倒的路障,損壞的槍械,彈殼、工人糾察隊和陸戰隊士兵的斷臂殘肢、鮮血腦漿。

    困守霍爾斯騰街的海軍陸戰隊看起來傷亡慘重,街道兩側擺滿了被匆忙蒙上白布的陣亡士兵,還有許多奄奄一息的重傷員。輕傷員纏著繃帶,在同伴的幫助下一瘸一拐地朝臨時組建的戰地醫院走去。海因特台爾曼上校發現在帝國威望崇高的海蒂西萊姆上將就混在輕傷員中間。

    西萊姆臉色蒼白,眼睛里布滿血絲,手臂上纏著染血的繃帶,海軍上將制服也皺皺巴巴。不過即便如此。西萊姆依然保持了海軍人的儒雅。他在一名陸戰隊士兵的攙扶下,一邊朝戰地醫院走,一邊對躺在擔架上的掛著海軍上校軍銜的海軍軍官在說著什麼。

    「西萊姆將軍。陸軍漢諾威擲彈兵團上校團長海因特台爾曼前來報導!」

    陸軍終於來了!

    望著有些疲倦的陸軍上校,王海蒂不由得鬆了一口氣。王海蒂不知道漢諾威擲彈兵團的提前趕到是因為他的帝國上將身份發揮了作用還是海因特台爾曼自作主張,亦或是東線統帥部的霍夫曼將軍發揮了重大作用。總之,他王海蒂再一次賭贏了,雖然命懸一線,但是終究還是將態度曖昧的陸軍拖下水。

    基爾的工人武裝在市政廳和霍爾斯騰街折損了太多兵力和銳氣。加上三千名海軍陸戰隊,三千名漢諾威擲彈兵團士兵和即將抵達基爾的總兵力超過七千人的梅克倫堡預備役師。平叛力量應該反超叛亂勢力。

    基爾平叛戰事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反覆了吧,但願基爾可以應該少留一點鮮血!

    王海蒂抬起頭,指著與霍爾斯騰街隔著幾個街區的基爾市政廳,命令道:

    「海因特台爾曼,去增援堅守在市政廳那邊的陸軍力量,如果他們已經不再了……那麼就從市政廳那邊迂迴包抄過去,幹掉從我這邊逃走的基爾叛軍主力!如果打掉這支部隊,基爾的戰事差不多就應該結束了!」

    海因特台爾曼上校轉身,帶著強烈的不安感去集結他的部隊,朝槍聲已經停下來的基爾市政廳那邊增援過去。

    漢諾威擲彈兵團離開後,王海蒂終於可以捂著隱隱作痛的手臂,來到霍爾斯騰街一棟稍微不那麼滿目瘡痍的建築面前,靠在佐爾格托馬斯找來的椅子上歇息。從聽見基爾暴動的那一刻開始王海蒂就一直沒有好好休息過,他憑著書生意氣勇闖霍爾特瑙船閘,說服起義艦隊讓開道路,不惜讓自己以身涉險也要逼迫陸軍採取行動,讓基爾的曙光早一點到來。

    直到陸軍進入基爾,後續部隊源源不斷,王海蒂才敢確信他已經力挽狂瀾,將基爾叛亂帶來的影響壓縮在很小的範圍內,才敢讓自己緊繃著的神經稍微放輕鬆一點。

    「昨夜戰事中,海軍陸戰隊總計陣亡九百三十七名官兵,重傷兩百六十二人,擊斃叛軍三千人左右……」

    由於腹部中槍,所以勞倫上校只得暫時留在基爾戡亂司令部養傷並且暫時充當王海蒂的參謀長。因為無法上戰場而怨聲載道的勞倫上校此刻就半躺在床上,惡狠狠地盯著手裡的數字有氣無力的念道。

    「市政廳那邊的傷亡數字呢?」王海蒂左等右等也不見勞倫上校匯報市政廳戰場的後續,他按下內心的不安,小聲問道。

    「無一人生還……」勞倫上校不願意給海軍上將增加壓力,支吾了片刻才在王海蒂的逼迫下道出實情。

    「我以為我已經夠快了,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王海蒂有些悲傷。

    這場叛亂差不多毀掉了給王海蒂帶來許多溫馨和歡樂,讓他產生歸屬感的城市。沒能守護好這座城市並非是他王海蒂和帝國其他將士無能,它是被自己人親手出賣和埋葬的。想到這裡,王海蒂對布朗特,對激進的工人黨的怨恨又增添幾分。

    「梅克倫堡預備役師已經抵達基爾外圍,此外,夏洛騰堡宮侍衛長喬德曼也來了,帶來柏林首批五千名援軍。」望著臉上陰晴不定的海軍上將,勞倫擔心他會陷入由自己編織的心魔中去,所以嘻嘻哈哈的岔開了話題。

    「哦?」王海蒂疑惑。梅克倫堡預備役師的到來是在情理之中,而夏洛騰堡宮侍衛長喬德曼的到來卻讓王海蒂有些摸不著頭腦。

    世人都以為夏洛騰堡宮侍衛長代表帝國皇帝威廉的意志,可是王海蒂知道事實並不如表面那樣膚淺。作為威廉的親隨,喬德曼的所作所為值得尊敬,直到今天,王海蒂依然記得1915年他辭職的那個夜晚,喬德曼追著他的轎車決絕地將贈予他的寶貴的一級鐵十字勛章還給他,正如王海蒂記得帝國皇帝威廉在1915年第三次海軍政治風暴中的吃相有多麼難看,所以王海蒂不認為喬德曼的到來說明皇帝妥協了,試圖與他緩和矛盾。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7 10:55
第一部 二十年 第五章 一個時代的結束(一)

    5月29日上午9時40分,夏洛騰堡宮侍衛長喬德曼率領五千名從柏林馳援過來的援軍抵達基爾外圍。

    喬德曼的部隊都是從柏林戍衛部隊抽調過來的老兵,訓練有素的士兵在軍官的帶領下展開戰鬥隊形,沿著基爾南部棚戶區狹窄的通道快速向基爾市區靠近。

    柏林援軍前進的道路上偶有零星的槍聲,小規模遭遇戰不斷,所以援軍的步伐並不快。

    對於行軍速度,喬德曼揪心是有的,不過更多的是苦澀。作為皇帝的侍衛長,喬德曼地位崇高但是鮮有能拿得出手的戰績,所以驕傲的侍衛長很早以前就有崢嶸沙場的願望,可是真到了願望實現的這一刻,喬德曼卻沒由來地心慌了。

    「如果你還效忠我和霍亨索倫家族,如果西萊姆真的能力挽狂瀾,那就替我殺了他!」

    皇帝的要求在侍衛長的腦海縈繞不去。力挽狂瀾,西萊姆將軍似乎真的做到了:根據最新消息,西萊姆將軍已經安撫好波羅的海艦隊暴動水兵,工人黨已經失去對叛亂軍艦的絕對控制權。在隨後的地面戰事中,西萊姆將軍不惜孤軍深入,吸引盤踞在基爾城的叛軍主力,在陸軍漢諾威擲彈兵團和海軍陸戰隊抵達後發力一舉重創工人糾察隊。

    西萊姆的力挽狂瀾觸及皇帝的底線,而威廉對他有知遇之恩,喬德曼似乎沒有理由拒絕皇帝,可是。可是那個人是海蒂西萊姆,是帝國海軍戰神呀,他有能力決定這場戰爭的走向,喬德曼是德意志人,他似乎沒有理由出賣德意志!

    「西萊姆將軍真的力挽狂瀾了,那我呢?」

    喬德曼掏出那支皇帝塞給他的泛著死神冷光的鑲嵌有黃金的左輪****,下意識的將子彈退出彈巢又重新裝上。不知道應該如何取捨。

    (華麗的分割線)

    霍爾斯騰街這邊的戰鬥驟然停歇。

    德國海軍傳奇人物和德國**二號領袖之間的對話無疾而終,殘存的工人糾察隊士兵架著布朗特朝夏林登街區敗退,不過他們被追趕過去的海軍陸戰隊士兵纏住。而後又被從基爾市政廳那邊兜過來的漢諾威擲彈兵團側翼包抄,不得不在寸土寸金的夏林登街區與反動派酣戰。

    基爾富人聚集的夏林登街區經歷工人和暴徒的輪番衝擊後,在基爾暴動的第三天終於淪為血腥的戰場。直射炮和曲射炮炮聲隆隆。子彈在揚起的硝煙和粉塵中飛舞,偶爾在鋼筋混凝土土建築表面擦出一抹刺眼的光線,或者爆出一團煙霧沒入街角的花壇。

    不成功的霍爾斯騰街戰事極大地挫傷了基爾工人糾察隊的士氣,再加上反動派海軍陸戰隊和基爾市政廳「正義審判」刺激了基爾援軍和漢諾威擲彈兵團士兵,所以反動派在夏林登街區打出凶悍的攻勢,基爾工人糾察隊很快就堅持不住。

    「布朗特委員,撤退吧,我們頂不住反動派的兩面夾擊!」

    匆忙佈置的防線再次被反動派給鑿穿了,社會主義和督戰隊刺刀已經無法阻止前線工人武裝的潰敗,反動派突入陣地後沿著夏林登街區四通八達的網狀通道將工人糾察隊分割。

    基爾工人武裝的指揮體系被瓦解。士兵只能陷入各自為戰的境地。形勢對革命極端不利,卡爾梅爾基奧不願意在夏林登街區耗盡革命志士的鮮血,他跳到匆忙搭建的指揮部,扯著革命二號領導人布朗特的衣袖,吼道。

    「反動派一直黏著我們。怎麼撤!」布朗特指著因為戰場被分割而亂成一鍋粥的前沿陣地,眼睛充血道:「只要我下達撤退命令,我們在基爾的事業就徹底結束了,反動派會乘勝追擊,徹底擊潰工人糾察隊和附屬我們的武裝。如果我們堅持下去,只要艾伯特同志能夠及時增援過來。我們未必不能扭轉乾坤!」

    卡爾梅爾基奧知道布朗特說的都是實話,雖然工人糾察隊在夏林登街戰事中毫無勝算,但至少還能支撐一段時間,等待反動時機,可是如果真的下令向掌握在他們手中西南方向撤退通道轉進,工人糾察隊的戰鬥意志和戰鬥慾望就會陷入崩潰,少量的殿後部隊無法阻止攻勢正猛的反動派,他們會一鼓作氣地吃掉革命力量。

    理智歸理智,卡爾梅爾基奧畢竟不是冷血動物,同志的連續犧牲仍舊叫忠誠革命的戰士瘋癲發狂。

    基爾革命武裝已經折損了太多勢力,如果作為革命支柱的工人糾察隊不復存在,不僅斯巴達同盟會遭受重大打擊,艾伯特的獨立社會民主黨以及其武裝力量也會獨木難支,導致基爾革命的最終失敗。

    「只能搏一把了!」

    卡爾梅爾基奧暗暗地握緊拳頭。如果在夏林登街拖住反動派主力,艾伯特手上的革命陸軍能夠及時增援過來,他們很容易就能扭轉不利的戰場態勢,將反動派趕出基爾市區。

    這是保住革命成功最後的機會了,希望,希望總書記艾伯特不會讓同志們的鮮血白流。

    「通訊員,去確認艾伯特書記是否已經派出增援力量!」

    (華麗的分割線)

    廣場上層疊的屍體被收攏至只剩下殘垣斷壁的忠勇雕塑下,起義士兵穿著染血的鞋進進出出,踩過橫在市政廳前的台階上的德意志國旗,在佈滿塵埃、彈殼和人體殘肢的廣場上留下一個又一個染血的腳印,將更多的面目全非的屍體從基爾市政廳狼藉的房間裡搬出。

    十多分鐘前,基爾革命武裝付出極大的代價佔領了基爾市政廳。血腥和仇恨沖昏了革命者的頭腦,哪怕他們曾經懷揣著解放德國人民的崇高發動這場革命。但是面對同志和戰友的死亡,他們抵禦不了內心強烈的破壞和殺戮慾望。

    基爾市政廳沒有俘虜!龜縮在地下室和房間內負隅頑抗的抵抗者被他們用手雷消滅,少量倖存者也被革命者以反革命勢力的罪名當場處決。

    當基爾市政廳前的士兵扣動步槍扳機,他們的表情是冷漠的。有著戰友和同志的屍首作為刑場的背景底色,他們覺得對跪在地上等待處決的犯人是不需要審判的,革命不需要憐憫!

    一排排槍聲響起,一股股鮮血在基爾市政廳前肆意流淌。流過只剩下殘垣斷壁的忠勇雕塑,裹挾無數焦土殘肢,漫過血紅的腳印。在低窪處蓄積。

    火紅的革命旗幟在基爾市政廳前高高飄揚了十數分鐘,反動派便捲土重來。

    幾乎是在收到布朗特求援消息的同時,艾伯特得知反動派漢諾威擲彈兵團增援基爾市政廳的警訊。此時。德共總書記,獨立社會民主黨主席艾伯特手上握有總計三千多名原陸軍正規軍,還有兩千多名附屬的工人武裝,可是艾伯特絲毫沒有與反動派一決雌雄的意思。

    在附屬工人武裝的注目下,艾伯特下令放棄剛剛到手的基爾市政廳,並且讓部隊跟隨他向基爾南部貧民區撤退。

    誰都知道布朗特和他的工人糾察隊並不在那個方向,而且艾伯特也沒有知會夏林登方向苦苦支撐固守待援的布朗特的意思,於是再遲鈍的傢伙也知道艾伯特打的主意。

    「艾伯特書記,布朗特委員在夏林登街區陷入反動派的包圍,他迫切希望您的援軍!」

    指揮附屬工人武裝的德共斯巴達派黨員迫不及待地跳出來指責艾伯特。而德共總書記只是輕蔑地抬抬手讓威廉韋措爾特上校的手下將他們帶走。

    「艾伯特,你想背叛革命?」

    一個小頭目掙脫陸軍士兵的抓捕,抓著****惡狠狠地朝艾伯特衝過來。

    槍響了,小頭目的腳步踉蹌起來,在離艾伯特只有不到一米的地方倒下了。

    在血泊中。忠誠的小頭目渾身在抽搐,艱難地伸出手抓住艾伯特的腳踝。

    「為什麼?」

    「為了我心目中的德意志!」艾伯特收起****,抬腳掙脫小頭目伸出來的手,丟下一句在歐洲戰爭結束之前誰也聽不懂的話,徑直朝基爾南部走去。

    在場的武裝工人不知道那些仗義執言的斯巴達派黨員的下場,他們唯一知道的就是必須追隨艾伯特。否則未必能看到明天的太陽。

    「出發,目標基爾下等區!」

    (華麗的分割線)

    艾伯特遲遲不來增援,工人糾察隊支撐不住,布朗特只能將搖搖欲墜的戰線不斷後撤再後撤,陣型不斷收縮再收縮。

    「布朗特委員,撤吧,給我們工人糾察隊,給斯巴達同盟丟一點種子吧,再打就全部都打光了!」不斷有工人糾察隊頭目忍受不了絕大的傷亡,顧不上冒犯革命第二領導人的權威,催促布朗特撤退。

    布朗特並不回答,而是將隱藏在上衣口袋裡的拳頭攥得更緊,將指甲嵌入手心更深。

    基爾工人糾察隊都是斯巴達同盟精心挑選出來的種子和精英,他們不僅有過人的軍事素養,還有對社會主義事業的絕對忠誠。其實,糾察隊士兵的犧牲對布朗特的衝擊未必就比那些小頭目要小,畢竟他們都是布朗特親自訓練出來的。

    布朗特不忍心戰場上慘烈的場面,頻頻將視線投向艾伯特援兵可能出現的方向。

    再次丟失一處陣地後,一直試圖維護布朗特權威的卡爾梅爾基奧終於忍受不住,將他內心的恐懼如實道出:

    「委員,醒醒吧,援軍不會來了,艾伯特很有可能想撇開我們單幹!」

    「撇開……我們……單干?」卡爾梅爾基奧的話似乎提醒了一意孤行的布朗特,基爾革命二號人物緩緩轉過頭,用犀利的目光掃過卡爾梅爾基奧蒼白的臉,一字一頓道。。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7 10:56
第一部 二十年 第五章 一個時代的結束(二)

    海蒂西萊姆發跡後,基爾下等區跟著名聲大噪,許多德意志人和外國人都因為德國海軍戰神記住了基爾美輪美奐背後那片令人絕望的工業傷疤。

    西萊姆成了基爾下等區人的驕傲,貧民世界的英雄。事實上,世世代代生活在這裡的貧民和小市民鮮有人能真正走出這片絕域,海蒂西萊姆在基爾下等區貧苦的童年無疑為這位德國海軍名將增添了許多傳奇性,也讓基爾下等區人多了不少談資。

    談資永遠都只是談資,基爾下等區人都把西萊姆當成他們的偶像,不過現實是西萊姆僅此一位,基爾下等區依舊污水遍地臭氣熏天。

    5月29日,在基爾下等區由坑坑窪窪的小路和低矮破敗的木棚屋構成的四通八達道路上,兩支兵力可觀的部隊在蜘蛛網一般的迷宮裡穿梭。

    「加快腳步,我們得在反動派合圍之前離開基爾!」艾伯特揮舞著****,對滿是不甘的下屬攏手喊道:「不要捨不得這座城市,我保證我們會大搖大擺地回來!」

    「加快腳步,我們得早一點與基爾平叛部隊會合……」皇帝的侍衛長喬德曼站在基爾下等區泥水裡,對他的下屬催促道:「去解救被圍困在基爾市政廳的兄弟!」

    從柏林方向增援過來的援軍一路向北,從基爾市政廳撤退的革命力量一路向南,在基爾破敗的下等區,兩支行色匆匆的部隊隔著重重的低矮的木棚屋沒有迎頭撞上。而是異常詭異地擦肩而過。

    穿過基爾南部的下等區後,艾伯特領著他的部隊折向帝國兵力空虛的石勒蘇益格北部,而喬德曼則根據基爾戡亂司令部的指示趕往位於霍爾斯騰街的基爾戡亂司令部。

    當喬德曼抵達霍爾斯騰街的時候,侍衛長尷尬地發現總司令海蒂西萊姆並不在他的司令部。臨時充當基爾戡亂司令部警衛部隊的托馬斯連隊指揮官佐爾格托馬斯上尉怏怏不快地告知面帶倦色的侍衛長,西萊姆將軍已經跟隨海軍陸戰隊後續部隊進入危險的夏林登街。

    喬德曼簡單瞭解戰場態勢後決定配合海軍陸戰隊和漢諾威擲彈兵團圍剿在夏林登街區負隅頑抗的工人武裝主力,但是長期駐守柏林的他們還缺少一名熟悉基爾街道的嚮導。

    佐爾格托馬斯上尉挺身而出,將司令部保衛工作丟給副手。他則親自帶領喬德曼包抄叛軍的後路。

    佐爾格托馬斯上尉是基爾人,在東亞艦隊上服役過兩年,歐洲戰爭爆發之前被臨時調到波羅的海艦隊擔任奧丁號海防艦一門主炮的炮長。隨後成為波羅的海封鎖艦隊陸戰水兵的指揮。1915年帝國海軍陸戰隊成立後,佐爾格托馬斯收到來自東普魯士但澤灣深處的海軍基地的秘密調令,成為海軍陸戰隊上尉連長。

    雖然佐爾格托馬斯留在基爾的時間很少。但是作為地道的基爾人,他熟悉基爾的大街小巷。有了佐爾格托馬斯的帶路,柏林援軍輕易繞過激戰正酣的戰場,堵在了叛軍主力向南撤退的道路上。

    夏林登街區,七千餘名正規軍凶悍的進攻已經讓工人糾察隊疲於奔命,反動派新番號部隊出現後,工人糾察隊最後的戰鬥慾望也隨之煙消雲散:傷亡慘重的工人糾察隊西側和北側是海軍陸戰隊,東側是漢諾威擲彈兵團,夏林登街南側已經是陷入苦戰中的工人糾察隊唯一的退路,如今這條退路也被堵上。這意味著工人糾察隊陷入重重包圍。

    士氣崩潰後,即便布朗特下達工人糾察隊集中突圍的指令也無濟於事。慌了手腳的糾察隊士兵各自為戰,拚命地尋找缺口試圖衝出去,結果在反動派優勢兵力的圍剿下損失慘重。

    戰局已經徹底糜爛了,工人糾察隊的表現比色當戰役中的法軍還不如。在反動派的包圍下就好像無頭蒼蠅左衝右突,結果不僅消耗了最後的元氣,也浪費了寶貴的時間,給反動派調整佈局的機會。

    布朗特已經放棄指揮了,事實上依然跟隨在他附近的士兵僅有十來人,也沒有什麼好指揮的。在卡爾梅爾基奧的掩護下。布朗特不斷向夏林登街區深處退卻,先是跳進一座帶草坪的寬敞別墅,而後又用幾顆手雷徑直炸開了別墅臨街一側的厚實牆壁。

    在基爾暴動之前,擁有四分之一個基爾港,二十七艘捕鯨船和三十多艘遠洋商船,擁有十一座化工廠,一所銀行和兩個貿易公司的迪克在基爾是說一不二的大人物,雖然他的名字不會出現在帝國國會或者石勒蘇益格赫爾斯泰因州議會議員名單上,他也不是德國商會或者基爾商會的會長,但是誰也不能否認德國化工巨頭之一的迪克是基爾當之無愧的無冕之王。

    基爾暴動後,無冕之王似乎被人強行摘去了王冠。沒了基爾軍警的保護,沒了那些擁有持槍證的爪牙的掩護,迪刻苦心經營的人脈和數十年積累的威望都派不上用場,他並不比那些躲在基爾下等區棚戶屋裡瑟瑟發抖的普通小市民強。

    在基爾暴動的第一夜,夏林登街區激烈的槍炮聲和暴徒破門而入聲不絕於耳,負責保護迪克的十多名保鏢先後逃走或者加入起義大軍,饒是迪克富可敵國也只能英雄氣短,暫時屈服現實,帶著保險櫃和妻子維拉尼女兒凱瑟琳躲進隱蔽的地下室。

    起義第三天,儲存在地下室不多的糧食和水已經用完了。作為好丈夫和好父親的迪克沒理由讓妻子女兒冒險,他獨自走出地下室,小心翼翼地在別墅尋找食物和水。

    耳畔突然傳來爆炸聲,巨大的衝擊波將迪克徑直掀翻在鋪著波斯地毯的地板上。迪克暈暈乎乎地站了起來。四處摸索老花鏡和文明棍,而後與從牆壁洞口鑽進來的布朗特迎頭撞上。

    「咦,怎麼是你?」基爾工業大亨迪克渾身一顫,下意識地朝遠離地下室的那一側挪了挪,儘量不給布朗特他們發現地下室的機會。

    「哈哈,為什麼不能是我?」

    隨意挑選一間別墅就能撞上基爾大商人迪克,布朗特恨不得用仰天長嘯來緩解他內心的激盪。布朗特好不容易摁下澎湃著的內心。一邊指揮手下鑿通別墅靠南方的那一堵牆,一邊恨不得似笑非笑地打量他的「老朋友」——大商人迪克。

    1917年的迪克與1915年的迪克並沒有太大的差別,依舊留著光頭和茂密的鬍子。穿著昂貴的高級西服,拄著雕花的文明棍,還有一成不變的傲氣。

    迪克不想去嘲笑命運的無情。儘管眼前的這一幕比瓦格納的史詩歌劇更有力道。大商人清楚的知道自己的下場,叱咤基爾的氣度迫使他將求饒的話收了回去,拄著文明棍乾脆仰著頭保持沉默。

    與迪克有著血海深仇的布朗特不可能讓迪克繼續保持他一以貫之的驕傲,布朗特從容地打開槍套,抓著****朝隱蔽的地下室入口虛指一下,淡淡道:

    「我覺得為了剝削工人不惜製造屠殺的基爾化工巨頭迪克無所畏懼,但願你不會讓我失望……」

    「不要……」迪克再也偽裝不出那些鎮定,他忍不住向前一步,史無前例地低下頭哀求。

    是的,迪克低頭了。上一次或許還是1913年的伊斯坦布爾,更上一次,那是將女兒凱瑟琳嫁給短命鬼維克多的前夜。

    「不關我家人的事,如果你想報仇就衝我一個人來吧。」

    「怎麼,迪克。你以為1915年石勒蘇益格赫爾斯泰因地區上千名工人的鮮血生命是區區你一個人就能償還的?」憤怒的布朗特抄起橫在波斯地毯上的電燈桿,重重地打在迪克的小腿上。

    1915年,容克貴族激進派、部分陸軍人和皇帝發動了旨在扳倒海蒂西萊姆的海軍政治風暴,不過某些陰謀家卻藉著這股風暴借力打力,將禍水引向工人。在工人運動發展最迅速的石勒蘇益格赫爾斯泰因州,基爾工業托拉斯迪克作為容克的內應。配合帝國政府對工人進行了血腥的屠殺。布朗特也正是因為迪克的出賣被迫逃亡海外。

    伴著骨頭斷裂聲和迪克的悶哼聲,迪克支撐不住跪倒在地毯上。

    「啊!」地下室那邊傳來維拉尼和凱瑟琳的驚呼聲。

    「維拉尼,凱瑟琳,呆在那裡,千萬別出來,我能應付這場面!」

    哪怕迪克疼的幾乎說不出話來,他還是咬牙發出警告。

    「能應付?!」製造數千名工人死亡慘劇的劊子手迪克安慰妻女的話刺激了布朗特,他抬起****直直頂著迪克的腦門,冷笑道:「告訴你,絕對不可能!」

    「不,求您不要殺我丈夫!」別墅朝南的那一堵牆先是被手雷炸出缺口,隨後又被糾察隊士兵用鐵錘擴大。別墅客廳裡,維拉尼再也無法躲藏在地下室,她衝了出來,在布朗特做出反應之前便抱住布朗特的腿,跪下來苦苦哀求。

    維拉尼是個愛慕虛榮的女人,可在丈夫生死面前,她已經顧不上所謂的貴婦人氣度了。很快,凱瑟琳也跑了出來,被基爾好事者成為德國最漂亮最有錢的寡婦橫在布朗特面前,扳過布朗特的****對準她的額頭。

    「讓我替父親贖罪吧……」

    (華麗的分割線)

    「不能排除叛軍打通牆壁,向南逃竄的可能!」佐爾格托馬斯上尉領著喬德曼和一個連左右的柏林援兵來到一棟別墅後,指著四通八達的小路說道:「這座別墅太大了,換言之,叛軍只要強行打通兩堵牆就能逃離夏林登街,藉著小路的掩護溜出基爾。」

    佐爾格托馬斯上尉話音剛落,那棟別墅朝南牆壁上就出現了一處缺口。

    在缺口不斷擴大的同時,侍衛長喬德曼和佐爾格托馬斯上尉都聽到了一聲槍響。

    「警戒!」喬德曼抬手喊道。

    (華麗的分割線)

    「既沒有找到布朗特和艾伯特的屍體也沒有俘虜布朗特和艾伯特?」

    夏林登街區戰事接近尾聲,陷入重重包圍的工人糾察隊士兵或是綁著炸藥試圖與他們心目中的反動派同歸於盡或是舉槍自盡,鮮少有革命者投降。

    雖然還有零星的槍聲,不過清點統計工作還是隨之展開,不過負責善後的軍官給王海蒂帶來的卻都是些壞消息。

    「也就是說兩個活人從我們重重包圍中安然逃脫了?」

    王海蒂怒不可遏,這時候,距離街區中心不遠的一處別墅連續傳來手雷爆炸聲和槍聲。

    「原來他們躲在那棟別墅!」王海蒂望著那棟別墅連連發出冷笑聲,直到士兵沖那棟別墅分散包抄過去才突然記起來那棟有些熟悉的別墅屬於迪克家族。

    「凱瑟琳……」。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7 10:56
第一部 二十年 第五章 一個時代的結束(三)

    夏林登街區接近尾聲,盤踞在這裡的叛軍主力被消滅大半,不過奇怪的是王海蒂既沒能在這裡找到基爾暴動兩大領導人物德共總書記艾伯特和德共軍事委員會執行委員,也沒能找到叛變的基爾戍衛部隊被擊斃的叛軍大多都是工人,在他們身上絲毫找不到陸軍正規軍的影子。

    王海蒂臉上交織著的疲倦和喜悅的表情凝固了,德共總書記艾伯特和布朗特還有那麼一絲可能趁亂逃走,總人數超過三千人的陸軍叛軍卻不可能在基爾人間蒸發,除非這根本就是預謀好的yin謀!

    望著僅有零星槍聲的戰場,王海蒂再也生不出力挽狂瀾的瀟灑,不好的預感頻頻襲來,讓他的自信飛快地崩塌了。

    「也就是說兩個活人從我們重重包圍中安然逃脫了?」王海蒂將腳旁一塊噼裡啪啦作響的焦木踢飛,怒不可遏。

    海軍上將著實不願意讓這場戰事繼續,他覺得基爾的血已經流的夠多了,基爾人經歷的生離死別夠多了,無論是他王海蒂還是布朗特站在正義的一邊,輸家永遠都只有一個只因為這片土地屬於德意志!

    王海蒂在戰場上走來走去,思考這背後可能的yin謀。從在他向柏林發出預jing消息之前帝國海軍戰神深陷包圍的消息在柏林已經滿城皆知想到由侍衛長喬德曼率領兩批總計一萬三千人的柏林援軍星夜馳援過來,又想到在基爾無影無蹤的基爾衛戍部隊叛軍,王海蒂徒勞地將這些零散的消息聯繫在一起,試圖從中找到某些規律,結果尷尬的發現他的腦袋已經亂成一鍋漿糊。

    」 章節」 這時候,距離街區中心不遠的一處別墅連續傳來手雷爆炸聲和槍聲。

    「原來他們躲在那棟別墅!」王海蒂不好的預感被沖淡了一些。他轉過頭對那棟奢華的別墅連連發出冷笑聲。直到士兵沖那棟別墅分散包抄過去,王海蒂才突然記起來那棟有些熟悉的別墅屬於迪克家族。

    只要是個基爾人就繞不開基爾第一家族迪克家族。迪克控制了這座城市的港口、碼頭、航運、工廠、貿易和金融,可以說這片土地首先屬於霍亨索倫家族,其次屬於迪克家族。

    王海蒂也是基爾人,縱使他貴為帝國海軍上將也依然擺脫不掉與迪克家族千絲萬縷的聯繫,尤其王海蒂還與迪克家族唯一的繼承人凱瑟琳有過一場不為人知的雖然轟轟烈烈但是無疾而終的愛情。

    王海蒂記得那棟別墅,他也曾登堂入室,作為迪克的準女婿隨意出入那棟無處不透露著高貴典雅氣質的別墅。他也曾如同喪家之犬一般被趕出那棟別墅:那些年帝國海軍明ri之星王海蒂與海軍大臣提爾皮茨的矛盾鬧得舉國皆知,那些年王海蒂被調往遠東,先是在běi jing收到迪克家族悔婚的消息。而後在青島撞上萬里尋過來的鄰家女孩安妮。

    驟然聽見迪克家的別墅傳來的槍聲和手雷聲,王海蒂感覺附近的空氣被抽空了,窒息感襲來,讓他身體不自覺地晃了晃,直到漢諾威擲彈兵團海因特台爾曼上校伸手攙扶才勉強止住後退的腳步。

    「凱瑟琳……」王海蒂呢喃了一句。那一聲有不惑之 」」年的男人對人生無常命運無情道不盡的滄桑,也有一種發自肺腑的害怕。

    手雷爆炸聲後。別墅方向短暫地靜謐了片刻。就在別墅附近的平叛士兵包圍過去的間隙,別墅裡傳來一聲清脆的槍響。

    那一聲槍響擊碎了王海蒂的期盼。隔著厚實的圍牆,王海蒂不清楚那一聲槍響究竟是走火誤shè還是單純製造殺戮,王海蒂只知道他沒有辦法守在安全的角落等待真相大白,他不敢等也等不起!

    於是在夏林登街區,驚人的一幕發生了。穿著海軍上將制服的王海蒂劈手奪過海因特台爾曼上校的配槍。將軍帽狠狠地丟在地上,拚命朝別墅衝去。在包抄過去的士兵試圖攔截「發了瘋」的海軍上將之前,王海蒂已經翻過別墅高聳的外牆,義無反顧的跳進別墅。

    別墅外牆與主建築之間的草坪上已經有不少跳進來的士兵。他們正貓著腰小心翼翼地朝草坪一側的牆壁被炸出一米左右大洞的別墅靠攏。這時候,一道黑影飛快地趕超他們,不要命地朝別墅衝鋒。

    「上帝,那是西萊姆將軍!」士兵漫不經心地打量那個冒冒失失的傢伙,直到確認那熟悉的身影就是德意志有史以來最出sè的海軍將領海蒂西萊姆。

    已經有子彈打在王海蒂周身附近,飛濺起無數塵埃和草屑。士兵連連發出驚呼聲,顧不上保持陣型,顧不上撞上迎面灑過來彈雨,幾個箭步追上海軍上將,將失去理智的海軍上將狠狠按在草坪上。

    忠勇的帝國士兵在王海蒂身前」大國海魂 第五章 一個時代的結束(三)」組成了幾道肉牆,毫無屏障的他們半蹲在草坪上,端著步槍與躲在別墅裡的叛軍對shè,掩護其他戰友將魔怔了的海軍戰神拖出危險的戰場!

    「布朗特,出來!」王海蒂不願意離開,他努力掙脫士兵的禁錮,渾身散發著不曾有過的死亡戾氣,瞪著充血的眼球朝遍佈彈痕的別墅喊道:「我知道你在,出來!」

    從別墅方向攢shè過來的彈雨沒入王海蒂身前的肉牆上,裹挾起一團團罪惡的血舞。不斷有忠誠的帝國士兵倒下,血水草坪下的泥地上流淌,漸漸匯聚在王海蒂腳下。

    濃郁的血腥味驚醒了王海蒂,海軍上將終於意識到他犯下多麼可怕的罪過。王海蒂已經厭倦了無休止的陣亡通知書,急忙招呼士兵撤退。

    「將軍,對手的兵力應該不多,既然這戰已經打到這種地步就乾脆一鼓作氣衝進別墅吧!」

    對shè還在繼續,雖然草坪這邊的平叛部隊傷亡慘重,但是別墅那邊的叛軍同樣不好受。別墅外的戰場實在是太開闊了,哪怕叛軍佔據地形優勢也不足以抵禦平叛部隊的火力和人數優勢。

    子彈在別墅牆壁上連連擦出星火,玻璃的破碎聲,叛軍翻過圍欄的墜樓聲不絕於耳,於是叛軍的反抗越來越無力。現場指揮戰鬥的漢諾威擲彈兵團海因特台爾曼上校判斷困守別墅的叛軍已經後繼無力,所以

    他向陸戰門外漢王海蒂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戰鬥繼續,步步為營的平叛部隊終於」大國海魂」抵近別墅,他們佔據別墅破口,貼著破口附近的牆壁舉起了手雷。

    「停火,停火!」

    正待王海蒂下令繼續進攻的時候,別墅那邊傳來布朗特的聲音。

    在開闊的戰場,槍聲漸漸停了下來。不斷有後續平叛士兵翻過圍牆,將受傷和陣亡了戰友拖走,組建新的防線。別墅那邊,倒在血泊中的陣亡士兵和捂著傷口哀嚎的傷兵無人問津,只有幾名染著血跡的叛軍擁著肩部中彈的布朗特在別墅深處若隱若現。

    「西萊姆,你不是讓我出來嗎?」隔著瀰漫在戰場上的硝煙,布朗特稍稍有些底氣不足的聲音傳來:「我就在這裡,敢不敢進來?」

    王海蒂就要上前,海因特台爾曼上校卻死死抓住王海蒂,低聲勸道:「將軍,危險!」

    在馳援基爾之前,海因特台爾曼上校對於成名已久海蒂西萊姆除了海陸軍之間剪不斷理還亂的曖昧關係,至多只有一份理xing的欽佩。在基爾並肩戰鬥過之後,海因特台爾曼上校被海蒂西萊姆無與倫比的魅力征服了,他不希望帝國失去這樣一位可敬的優秀將領和民族英雄。

    王海蒂輕輕地搖頭。如果平息叛亂是他作為帝**人義不容辭的責任,那麼解救凱瑟琳就是他尊重青chun無法推卸的義務。

    穿過瀰漫了硝煙遍佈彈殼的別墅破口,在幾名士兵的簇擁下,王海蒂來到別墅大廳。

    別墅的另一側,幾名鑿穿牆壁」」,從缺口爬出來的叛軍剛展開隊形便迎頭撞上侍衛長喬德曼的柏林援軍。

    柏林援軍開火了,叛軍丟下六七具屍體,被迫逃回別墅。侍衛長喬德曼率領士兵趁勝追擊,緩緩靠近缺口。

    「手雷準備!」

    士兵應聲拉響手雷,朝缺口丟了去。震耳yu聾的爆炸聲後,柏林援軍頂著嗆人的黑煙衝進缺口,喬德曼緊隨其後。

    「注意jing戒!」喬德曼衝進別墅後,負責帶路的佐爾格托馬斯上尉招呼幾名槍法出眾的柏林援軍士兵爬到別墅附近的建築上,尋找可以遮蔽戰場的制高點。

    這個決定合情合理,因為不排除還有其他叛軍從別墅其他位置逃脫,而且佔據制高點也可以有力支援別墅戰事,不過佐爾格托馬斯上尉顯然懷有其他意圖。

    「如果不想提前結束軍事生涯,以叛國罪被處決,那就儘可能地接近那個人……」

    佐爾格托馬斯上尉在距離別墅僅有一百來米的鐘樓上找了個隱蔽的位置,剛放好步槍耳畔便想起但澤灣碼頭上陸軍部派來協助海軍訓練海軍陸戰隊的軍校教官威利馬森堡sè厲內荏的威脅。

    腦海裡重複回放利馬森堡抹脖子的動作,佐爾格托馬斯上尉不自覺地握緊了步槍。

    1917年5月29ri,在基爾大亨迪克的別墅,帝國海軍戰神王海蒂,基爾革命二號人物布朗特,基爾托拉斯迪克和皇帝額侍衛長喬德曼,這些帝國赫赫有名的風雲人物就這麼遭遇了。

    透過別墅未曾掩上的窗扉,還有一支黑洞洞的槍口虎視眈眈,直指著那些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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