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0章 駐地軍情
於鐵柱的老婆給他生了個七斤六兩的大胖小子,眾人聽了這喜訊之後都立刻向他表示了祝賀。寧崎當下也沒什麼東西好送,便掏了五十塊的流通券出來作為贈禮,不過於鐵柱哪裡敢收,好說歹說推讓了一番之後,最後才千恩萬謝象徵性地收了十塊,也免得寧崎被拒下不來台。
「鐵柱,你以後是打算把家安在海口這邊,還是兒子大點了送回三亞去唸書?」席間寧崎主動向於鐵柱詢問,他先前參觀了軍屬小學之後,心裡對這事還是有些介懷的,逮著機會便想跟軍方的人聊聊,於鐵柱與他有師生之誼,有些話說起來也要隨意一點。
於鐵柱放下酒杯應道:「首長,我們當兵的人,今後在哪兒落腳,自己說了也不算啊!還是得看上面的安排。命令一來,馬上就得拿起武器出發,哪裡做得了長遠的計畫……去年跟著王首長去宮古島打完十八芝,我還以為馬上就要調動去浙江舟山定海港駐守,誰知道轉了一圈又調回海南島了。」
旁邊邱元插話道:「這事我倒是聽王湯姆提過,這個安排也是考慮到那時候你老婆肚子裡有了孩子,調你回來好方便你照顧家人。」
於鐵柱連忙應道:「首長的好意,卑職自然是明白的,感激還來不及,豈敢有半點抱怨之意。」
宮古島戰役是在去年九月初由王湯姆帶隊指揮攻打十八芝最後一處巢穴的殲滅戰,也是整個1633年中海漢軍方實施的最後一次作戰行動。於鐵柱當時還是一營四連的連長,靠著在這次戰役中所榮立的戰功在戰後得到了提拔嘉獎,才升到了現在的營長職位上。對他個人的職業生涯而言,要算是一次極為重要的進步,最起碼以前當連長的時候,可不會有幸能跟執委會的首長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
於鐵柱解釋之後,才接著剛才的話頭繼續說道:「今後等孩子大點了,那還是得想辦法送回三亞唸書,要是能多學一些本事,長大了能當個坐堂官老爺,豈不比我這扛槍桿子的大老粗強多了?」
「說得沒錯!這才是出人頭地的正途嘛!」於鐵柱的表態讓寧崎很是滿意,先前參觀小學時的不快也因此而消去了一些:「當兵打仗,只要身體完好,人人都做得,但要做官治理國家,那就只能有真才實學的人才能勝任。你想為子孫後代謀個好出身,那還是得走讀書這條正道才行。」
於鐵柱聽得連連稱是,寧崎又繼續說道:「這外面的學校,師資力量肯定還是沒法跟三亞比,到時候孩子送回來,我替你安排進勝利堡小學就讀好了。」
於鐵柱趕緊又起身道謝,執委會的首長親自安排子女入學,這可是天大的面子,別人做夢都求不來的。那勝利堡小學裡就讀的大部分都是首長的子女,歸化籍幹部的後代能入學的,可都算得上贏在起跑線上的幸運兒了。寧崎心中卻是有些小得意,任你軍方在基層怎麼動手腳,我只要把歸化籍軍官的子女都儘量安排到教育部直屬的學校裡就讀,接受正統的教育,等到下一代人上位掌權的時候,也不致出現軍人當政的局面。
官僚體系中的文武之爭,即便政治制度先進如海漢,也同樣不可避免。這種競爭並不僅僅體現在每年的軍費預算案審議環節和每次對外大規模軍事行動之前的討論會上,對於輿論方向、人才流動的控制,甚至於可能影響到數年後的一些長遠佈局舉措,也都是在雙方各自的算計當中。
海漢穿越以來就一直處於快速擴張期之中,對於軍事力量的依賴非常大,這也造成了軍方在海漢政治體系中一直處於比較強勢的位置。哪怕每次與軍事相關的討論上,文官們都會有意無意地設置一些障礙,但大多數情況下最後也只能對軍方的提案表示妥協——打天下這種事,終究還是得交給軍隊去幹,卡軍隊的脖子也就等同於卡海漢自己的脖子,於自身無益,只是通過這種手段來彰顯一下存在感,避免軍方一家獨大而已。
當然了,文官並不會因此而看輕自己,畢竟打天下靠軍人,這治天下還是得靠文人才行。海漢是擴張與治理並重,文官自然也有自己能夠發揮作用的舞台。從長遠考慮,今後統治這個國家的主力還是文官,為了防止海漢在現階段軍方處於強勢的局面下逐漸演變成了軍政府,有些必要的牽制預防手段還是得早早用起來才行。
關於軍方的工作,於鐵柱本來是沒有義務向寧崎匯報的,不過寧崎這趟環島考察是屬於欽差大臣的性質,代表的是執委會而非他所掌管的科教文衛體系,在飯局這種非正式場合聽取一下駐軍指揮官的報告也是無可厚非。談完私事之後,於鐵柱便順便向寧崎匯報了海口駐軍的狀況。
目前駐紮在海口地區的部隊有海漢民團陸軍一營的大部分編制,包括三個戰鬥連和一個工兵連,另有一個炮兵連因為要參加下個月初的慶典閱兵式,已經提前回到三亞接受隊列集訓去了。此外陸軍還有一支常駐此地的獨立騎兵連,在碼頭上護送寧崎一行人的便是這支騎兵連的人馬。
海軍本來是在海口有一支完整編制艦隊駐紮,不過海漢民團在過去的一年中南下北上,對外戰事和海上軍事行動不斷,整支艦隊都已經被調動去了別處,目前在這裡駐紮的海軍僅有八艘探索級戰船,兩艘補給船和兩艘偵察艇,全都是排水量在四百噸以內的小船。當然了,現在海峽對面的雷州徐聞縣也基本都已被海漢滲透得十分徹底,在瓊州海峽的安全防衛方面不會出現大的問題,這幾艘戰船已經足以維護海口港附近的海上安全秩序了。
除了陸海兩軍的正規部隊之外,本地還有一支編製為一個營的預備役民兵。這支部隊的職能主要是在主力部隊調動去別的地方執行任務期間,暫時接管海口城附近包括海港在內地區的防務。相較於正規軍,預備役民兵部隊在武器配備和作戰經驗方面會稍次一等,不過這只部隊的排級以上軍官全部都是民團退伍老兵,並且都擁有一定的實際作戰經驗,指揮體系的實力還是非常穩固的。只要不爆發大規模戰爭,這支民兵部隊也足以維持地方上的安定了。
按照軍方的安排,像陸軍一營這樣的王牌部隊,基本上每年都至少會參加一次大型軍事行動,而去年結束台灣外海宮古島的戰役之後回到海口駐紮,主要還是作為休息調整之用,來年或北上或南下,總會有任務分配到頭上,肯定是閒不住的,這也是先前於鐵柱自稱無法做出長遠規劃的一個主要原因。
雖然目前軍委還沒有就一營在今年的去向做出明確的安排,但從年後開始,運來海口囤積的作戰物資數量已經超過了日常所需,這顯然是在為未來某一時段直接開拔前線做準備了。
於鐵柱雖然不清楚軍委在今年的作戰任務安排,但寧崎作為執委會一員,卻是對此略知一二。在去年年底的軍費預算案審議期間,軍委所提供的資料中就明確提及了1634年的主要軍事計畫。這其中除了要在馬六甲海峽東端建立星島綜合基地之外,也有北上繼續在大明海岸線擴張控制區的打算。而類似這種去開荒新地圖的任務,軍委一向都是交給麾下的王牌部隊負責,陸軍之中排在最前面的,大概也就是於鐵柱所在的一營和目前駐紮在浙江的特戰營這兩支隊伍了。
陸一營和特戰營的競爭也算是由來已久,從海漢介入安南內戰時便隱隱有了這樣的苗頭,不過好在是陸軍內部的良性競爭,倒也不會傷了和氣。但客觀的說,錢天頓親自操練多年的特戰營的確在綜合實力方面稍佔上風,而且海漢軍工在軍械方面給予了諸多配合,很多實驗性質的先進裝備往往也是最早提供給特戰營試用。
除了要配合大部隊的城市攻堅戰以外,很多小股部隊能夠獨立執行的作戰任務,特別是任務地點為山地野外的環境,軍委往往都會優先交給特戰營去完成,這也使得特戰營在軍功累計方面一直領先於陸一營。高橋南升任特戰營營長的時候,於鐵柱還是連長,在陞遷速度上的滯後多少也是因為所屬的部隊不同而吃了虧。
不過近兩年軍委也意識到把雞蛋全放在一個籃子裡是不安穩的,所以也開始給予其他部隊更多的表現機會。陸一營如果能在年內北上執行任務,說不定是近年少有能跟特戰營同場競技的機會,於鐵柱在說及此節時,語氣中也有一點難以抑制的激動。
寧崎對於軍方這些作戰行動方面的事務興趣不大,他倒是更關心自己主管的領域,比如軍隊中的科教文衛工作。本來於鐵柱還打算安排他們第二天參觀陸一營的操練,但寧崎想了想還是拒絕了,不是不給軍方面子,而是覺得帶了范迪門這個拖油瓶,最好還是不要過多暴露了自家的軍事實力。至於過幾天三亞即將舉行的閱兵式,那終究只能看個過場,從中所能獲取的軍事情報其實很有限。
第二天的考察行程,寧崎在邱元的帶領下走訪了本地的官方機構和一些外地客商。在近期不會有戰事爆發的海口地區,行政和商貿無疑才是這個時期最為主要的事務,來自隔海相對的雷州府、高州府、廉州府這些地區的商人,現在都將與海漢進行貿易的港口主要放在了瓊北的海口港和儋州港兩地,不用再繞上半個海南島前往三亞。這些貿易關係的建立也使得海口港在近兩年裡有了長足的發展,常駐人口比起海漢佔領這裡的時候已經有了小幅上升。
但范迪門對於這種行程卻有一點缺乏興致,東印度公司與海漢差距最小的領域,大概就是在貿易方面。論起做生意的本事,素有海上馬車伕之稱的荷蘭人可以說不遜色於這個時代的任何競爭對手,所以范迪門對海漢如何處理與大明商人之間的關係其實並無太大興趣,海漢在貿易方面改採取的政策,其實與東印度公司大同小異,而雙方的業績之所以會存在著比較大的差距,范迪門認為主要原因還是在於海漢具備了地理和人種方面的先天優勢。
東印度公司本來還是有希望彌補這種差距的,他們在台灣大員經營數年之後,其實已經取得了一定的成效,當地每年都會有為數不少來自福建甚至是江浙的明商前往貿易,向東印度公司出售生絲、瓷器、茶葉等貨物,假以時日,在大員港弄出一個類似於三亞港這樣的區域貿易中心倒也不是不可能。
但海漢人的出現無情地掐滅了荷蘭人的希望,他們先是趕跑了為東印度公司充當打手和中間商的十八芝,接著又在佔領的澎湖列島開埠進行貿易,甚至一度封鎖了福建前往大員港的航道,借此搶走了不少生意。最後乾脆就在台灣島登陸,並於大員港南面的打狗地區建設了高雄港,幾乎是將東印度公司的生意搶得一乾二淨。
在失去大員港的區域優勢之後,東印度公司在當地所僱傭的漢人也就起不到太大的作用了,畢竟東南沿海的海上霸王就在大員港隔壁開了碼頭,大明海商總不能無視其存在,還巴巴地跑來大員港做買賣。目前大員長官漢斯的應對策略,就只能是讓屬下前往臨近的高雄港向海漢採購所需商品,再轉運回巴達維亞。
范迪門雖然有心在這次造訪海南島期間尋求商貿方面的突破,但他也知道在寧崎這種高官的眼皮子低下挖牆腳是不太現實的舉動,所以乾脆就做出不感興趣的模樣,免得海漢人一直保持著極高的戒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