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1627崛起南海 作者:零點浪漫(連載中)

 
Babcorn 2016-11-29 06:34:4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14 620858
Babcorn 發表於 2017-1-25 13:26
第1010章 開國慶典(十)

     正是因為海軍在海漢擴張的過程中立下了汗馬功勞,才能得以在開國慶典的閱兵式裡擁有兩次登場亮相的機會。不但參加上午的陸軍閱兵式,而且下午還有單獨的海軍閱兵式,論待遇其實已經超過了陸軍一籌,也是讓王湯姆頗感榮耀。

    原本在閱兵式上還安排了外國軍隊的方陣,但國防部高層看了外軍的操練之後便打消了這個念頭,除了全盤照搬海漢軍制的安南軍隊還像模像樣一點,其他國家的軍隊在隊列行進這個項目上的表現連海漢民兵的水平都比不上,如果硬要搬上閱兵式就著實有點影響整體觀感了。各國政要今天在觀禮台上看完閱兵式全程之後,相信他們也會有類似的感受。

    海軍方陣便是最後出場的一支部隊,整個閱兵式耗時一小時出頭,到這裡便已經是中午時分,今天的開國慶典活動到這裡就告一段落了。不過觀禮區的民眾在聽到活動結束的消息後還是不願散去,不少人對今天所見到閱兵場景仍然保持著十分興奮的情緒。

    「海漢盛世,指日可待啊!」觀禮區前排一名身著黑色綢袍的中年男人讚嘆道:「立國之日,南洋諸國皆來朝拜,此等威風,也只有我海漢國才能享有!」

    中年男人說罷轉過頭,對旁邊數名少年道:「你們若是有機會在三亞入學,便好好用功,日後若能入朝效力,也是你們家族之榮光!」

    其中一名少年問道:「山長,我等真能在三亞入學就讀?」

    「這是當然,過兩天本山長便去勝利堡求見寧首長,當面向他申請。」被稱作山長的中年男人是儋州瓊西書院的負責人張金寶,前次寧崎在儋州考察時曾參觀過他所經營的書院,並對書院的教學狀況給予了比較高的評價。這張金寶也是個思想比較活絡的人,考察組走了之後,他便尋思著機會難得,要想辦法攀住這條高枝才是。左思右想之下,張金寶決定帶一批得意門生來三亞參加慶典,然後找機會向寧崎申請一些深造的名額。

    張金寶認為寧崎是個看重才幹的高官,他帶過來這批學生都是書院中的佼佼者,但限於書院的師資水平,所能學到的本事頂多就能讓他們在基層尋個技工飯碗,但如果有機會能在三亞的專業學府中進修深造,那麼今後的出路或許就不一樣了。張金寶的打算很明確,如果能讓這些學生獲得進修的機會,那麼就早早跟他們簽訂用人合同,學成之後便回到書院當老師,以提升書院的教學水平,順便也能給書院做做活廣告提高知名度。

    以張金寶的級別,還收不到官方的邀請函去坐對面的高級觀禮台,所以也只能帶著學生們早早來排隊,站個前排的好位置。這近兩小時的慶典活動看下來,張金寶也是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動,跟學生們一同大呼小叫,好不興奮。雖然張金寶經營書院的主要目的是為了賺錢,但在親眼見證了海漢的繁榮與強大之後,他對於自己所從事的工作也有了更多的信心。原本這次只是想塞幾名學生到三亞深造,但現在覺得如果能培養學生入朝做官,似乎也是一個不錯的出路,甚至可能比培訓幾個教師對自己的書院更有用。

    瓊西書院這種民辦教育機構的短板,一是師資,二就是背景了。因為教育方向的不同,瓊西書院極少會有人通過考科舉這類比較正統的方式獲得入仕的機會,類似白鹿書院這樣的正統教育機構可以吹噓自己近十年出了多少舉人多少進士,又有多少人進到海漢的官方機構做事,但瓊西書院就沒有這種資本。不過前次寧崎來考察,讓張金寶意識到海漢對技術人才的渴求,而且還可以由此入仕,在海漢的技術部門裡出任官職,朝著這個方向努力,哪怕是民辦書院也能有出頭的希望。

    看到台上的首長和觀禮嘉賓都陸續退場之後,興奮的民眾也終於感到了一絲飢餓。他們當中的大多數人都是一大早便來觀禮區排隊候場,這一口氣站了幾個小時,人也早就乏了。雖說各個觀禮區都有供應小吃飲品的商販來回叫賣,但多數人還是餓著肚子看完了整場慶典,這時候就打算去附近找個地方吃午飯了。

    不過這麼多人一下子湧入勝利港商業區,將會毫無懸念地造成擁堵,組織方預見到這樣的狀況,提前也在港區附近準備了數個臨時餐飲供應點,以便宜的價格向民眾供應快餐。口袋裡不是那麼充裕的民眾,可選擇就近用餐,不需再去商業區的餐館承擔比較高的用餐費用了。當然在這麼大的人流狀況下,就不要指望還有什麼桌椅了,所有顧客都只能捧著碗或者木製餐盤,蹲在空曠的地方就餐。

    觀禮台上的嘉賓們就不會有這種顧慮了,海漢官方為他們準備好了專門的用餐區。在午餐結束之後,還將乘船渡過田獨河入海口,去往勝利港東岸的海軍基地,參觀將在下午舉行的海軍閱兵式。對於那些距離海漢比較遙遠,與海漢領土並不接壤的國家來說,海漢陸軍的強大不是他們所擔心的首要問題,畢竟海漢兵又不能插上翅膀飛到他們的國家去。海漢海軍的實力如何,才是這些國家最為關心的問題。

    而類似安南小王爺鄭柞,和代表大明出席的非官方人士熊信、董煙雲等人,則更為關心海漢在水面武裝艦艇方面又有什麼新的貨色被列入軍售名單。對這些海漢盟友來說,海漢軍力的壯大利大於弊,他們歷年來能從海漢購買到的軍火裝備也都有賴於海漢軍自身的裝備升級,而新裝備的亮相往往都是在歷年的閱兵式上,這就意味著很有可能海漢軍大面積更換裝備也會隨之而來。也只有在這種情況下,海漢兵工才會向外國開放一些「新式軍火」的購買資格。

    而對於特地趕來湊熱鬧的各國商人來說,短暫的午宴也是一個極好的交流場所,抓緊這個時間多認識幾位客戶,說不定就能談成幾筆買賣。很多商人都是隨意吃了點東西給肚子墊個底之後,便端著酒杯到處敬酒拉關係去了。

    當然海漢國防部和外交部的高層人員在這個時間段也是忙得不可開交,很多嘉賓在看完上午的閱兵之後,聽說海漢軍方有專門對外軍提供的軍事培訓方案,都圍過來打聽具體的實施辦法和價錢。對於缺乏先進武器製造能力,又沒有充足的財力購買海漢制式軍火的這些國家來說,通過軍事培訓來提升現有軍隊的戰鬥力,大概是性價比相對比較高的一種選擇了。

    對於軍事援助的方式方法,海漢這邊已經積累了多年的成功運作經驗,而且有大明、安南、佔城這些成功的先例可以提供給新客戶們參考,說服力還是相當強的。至於客戶是想要單純的軍事培訓,還是連軍火貿易在內的打包交易,這對海漢來說並不是什麼大問題。

    就算客戶只想要起步價的最簡套餐,國防部也至少有一百種辦法能讓對方乖乖掏腰包買軍火。嫌貴沒關係,怕的就是你根本不問價,只要開了口問價,那就別想再輕易脫離海漢的軍事援助了。不過要談成軍事方面的交易,後續還要很多細節要慢慢溝通,絕對不是一頓飯的時間就能搞定的。目前頂多能交流一下彼此的意願,看看能不能先達成合作的意向。

    也有很多比較謹慎的嘉賓沒有急於向海漢表露自己在軍事方面的需求,因為這極有可能會自曝其短,而對於海漢在今天閱兵式上所展現出來的武力,他們只能自認不如,在這種軍事實力不對等,外交關係一般的狀況下,如果再讓對方知道了自家短處,這風險可就相當大了。

    中午的會餐安排得較為簡單,也特地沒有大擺筵席,在簡短的用餐之後,工作人員便開始安排嘉賓登船前往下午的閱兵地點。之所以要將閱兵地點轉換到海軍基地去,倒也不是軍方擔心海軍艦船曝光在公眾眼中,主要是因為慶典期間停靠勝利港的船實在太多,根本沒法清理出足夠大的一片區域來搞海上閱兵,所以也就只能麻煩一點,將看台搭建在海軍基地的軍用碼頭上。

    也正因為如此,下午的閱兵式就不會再有專門提供給普通民眾的觀禮區了。不過這個問題倒也不難解決,有心觀看海軍閱兵的民眾,大可自行去到與海軍基地隔著一個海灣的港區附近觀看,只是限於距離和碼頭上的船隻阻擋視線,觀感肯定不如上午的陸軍閱兵那麼舒服就是了。

    張金寶帶著七八名學生專程從儋州過來,這一路的食宿交通費用全都是由他負擔,本來就已經很是肉疼,自然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帶著學生們去吃什麼酒樓飯館。散場出來找了一個賣快餐的攤子,給學生們一人買了一份一塊錢的午餐,然後蹲在路邊囫圇吃了,便催著眾人趕緊吃完上路。

    有學生問道:「山長,閱兵已完,那焰火大會需等到晚上,這又是要趕著去哪兒?」

    張金寶不耐煩地說道:「下午還有海軍閱兵,難道你等不想去看看?」

    那學生苦笑道:「山長,人家要去看閱兵的,剛才散場的時候便已徑直去了碼頭佔位置,我們這時候吃完飯過去,哪裡還有好位置看?只怕連碼頭倉庫頂上都已經堆滿人了。」

    這學生說的倒也是實情,剛才閱兵完了活動散場的時候,很多本來就在南邊港區附近圍觀的民眾立刻就近去碼頭上佔位置了,等觀禮區裡的民眾離場的時候,港區碼頭那邊早就沒有前排位置了。現在才過去,多半也只能看個後腦勺了。

    張金寶笑罵道:「你小子都能想到的事,本山長能想不到?昨日我便已經雇好了船,在港區等著了!」

    那學生仍是不信:「山長,今天勝利港不是禁航嗎?你便是雇了船,也不能離港啊,否則被海軍抓到,不是要以奸細論處?」

    張金寶道:「你這小子……真是死腦筋啊!誰說雇了船便是要出海的?我雇了船就停在碼頭上不行?」

    眾人頓時眼前一亮,明白了張金寶的意圖。雖然海漢軍方為了下午的海上閱兵實施了禁航令,所有船隻在閱兵前後都不得在港口進出,但這些船停在碼頭,要找一個看海上閱兵的好位置卻是不難。有精明的船老大提前七八天甚至更長的時間,便在碼頭佔好了位置,等著這一天到來的時候出售船上的觀賞位了。張金寶早就想到屆時人多,可能根本就佔不到一個好位置,所以提前便在碼頭找好了船家,付了定金包下了一艘小船。

    幾名學生聽說有戲,當下便三兩下將午飯囫圇吞進肚子裡,然後起身隨張金寶趕往碼頭。果然當他們抵達碼頭的時候,這裡早就是人山人海了,如果個頭沒到八尺以上,還真是只能看看前面人的後腦勺了。碼頭上但凡是人上的去的地方,不管是牆頭屋頂還是貨櫃上,幾乎都已經被早到的民眾所佔據,也就只有通往碼頭棧橋的方向還留有幾條狹窄通道,供維持秩序的軍警出入,順便也是以此分隔開人群,避免太多人擠在一起發生危險。

    張金寶聯繫的船老大一直在通道口等著,看到他領著學生來了,這才放心道:「老闆你若是再不出現,我這船就只有轉包給別人家了。適才有四五撥人來問過,我都沒答應。」

    張金寶笑道:「定金昨日便付了,我怎會不來?快快前面帶路!」

    船老大向執勤的軍警說明情況之後,便帶著張金寶一行人從通道上了棧橋。張金寶這才發現跟他打同樣主意的人著實不少,幾乎每艘船的甲板上都是人滿為患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1-25 13:26
第1011章 開國慶典(十一)

     與勝利港海軍基地隔著一個河口的這處港區,共有兩個綜合碼頭,棧橋約莫十座,目前停靠在此的船隻至少有兩百多艘。張金寶聯繫這船老大是本地人,得到閱兵式的內幕消息比較早,提前幾天便在碼頭上佔了一個不受遮擋的好位置,雖然價錢不算便宜,但看看別家的船上,甚至連桅杆都爬了人上去,張金寶覺得自己這錢花得也算值了。

    船老大將張金寶一行人領到船頭甲板上,指著東邊海岸道:「喏,看那邊,下午參加閱兵式的戰船便停在那了。」

    張金寶眯著眼張望一番,港灣對面的確便是官方的觀禮台,距離不過裡許,而參加閱兵的軍方船隻便在田獨河入海口處的東岸停泊著,粗略一看,大大小小起碼有二十來艘船。張金寶倒還鎮定,幾名學生看到戰船頓時興奮地大呼小叫起來,他們在儋州的時候雖然也見過軍方的戰船,但幾乎都是噸位較小的「探險級」戰船,這還是第一次見到齊裝滿員的艦隊編制。

    張金寶見那船老大笑嘻嘻地看著自己的學生,心知人家多半是將自己這群人看作了沒見過世面的鄉下暴發戶,當下趕緊喝止了學生們,然後掏錢把定位的餘款付了。

    那船老大收了錢之後又道:「我這船上,吃的喝的都有,若是需要,便到後艙來買。」

    張金寶點頭應下,心道都說三亞商業繁榮,連這漁船船伕都如此會做生意,果然傳言非虛。不過包下這船的費用已經讓他肉疼了一次,他可不打算再在這船上花錢了。

    等了約莫一個小時之後,東岸的海軍基地碼頭上打出了兩發藍色焰火,民眾頓時便鼓噪起來,都知道這海軍閱兵馬上就要開始了。

    海軍為這次閱兵集結了駐紮在海南島的絕大部分軍用船隻,並且配備了兩艘「威嚴級」蒸汽風帆戰艦作為編隊旗艦,整個受閱艦隊的艦船數目超過四十艘,幾乎涵蓋了海軍現有作戰艦船的所有規格。受閱艦隊由海軍司令王湯姆親自上陣指揮,規格還是相當高的。

    當艦隊駛離田獨河口岸邊緩緩南下的時候,在西岸港區觀看的民眾頓時爆發出了一陣歡呼聲。這些戰船幾乎全都是產自勝利港造船廠,而造船廠目前員工超過三千人,算上員工家屬和一些配套的原材料供應商,整個三亞至少有萬人左右是依靠造船業維持生活,再加上海軍的家屬,群眾基礎可謂非常深厚,看到這支艦隊出現也會感到格外的驕傲和自豪。

    「海漢人的艦隊……現在改成雙旗艦了?」范迪門看著遠方緩緩駛來的艦隊,有些疑惑地自言自語道。

    「或許這只是為了閱兵好看臨時拼湊的一支艦隊。」蘇克易對此倒是很樂觀:「總督大人,你看他們的艦船編制,應該也超出了我們所知的艦船數目。」

    按照正常的編制,海漢的艦隊是一艘威嚴級旗艦,至少四艘探索級和八艘探險級戰船,另外還有兩艘輕型偵察船,六到八艘綜合補給船,一到兩艘運兵船,以及一艘救護維修船。但眼下所看到的這支艦隊,艦船數目顯然是大大超過了海漢艦隊的正常水平。

    范迪門點點頭道:「我聽說海漢海軍裡還有一種叫做特混艦隊的編制,就是把兩支甚至更多支艦隊混編到一起,或許我們現在所看到的就是這樣一支特殊的艦隊。」

    特混艦隊並不是航母時代才有的產物,事實上在大明最強盛的時期下西洋的鄭和船隊,就是一支史無前例的海上特混艦隊。當時的鄭和船隊由兩百餘艘不同型號和用途的遠洋海船組成,人員超過兩萬,規模足以一舉滅掉南洋小國。海漢這支艦隊的規模自然是不能與鄭和船隊相提並論,但實際戰力卻已經非常強大,並且在數次的實戰中證明過這一點。在不考慮補給的前提下,光是海面上這兩艘威嚴級的旗艦,就足以在南海上橫行無忌了。

    對於曾經與海漢有過海上交手經驗的個別國家來說,這支艦隊所帶來的壓迫感非常強,威嚴級這種海上大殺器的存在,對於這些國家而言簡直就是一個無解的存在。同樣噸位的戰船大概能在地球另一端的某地造出來,但卻不可能擁有同等水平的火力輸出和高航速,整體的性能上還是無法與海漢戰艦相比。

    而對那些首次見到海漢正規艦隊真容的國家來說,這場景所帶來的視覺衝擊力就太強了。遠東地區大部分國家的的水上作戰船隻還停留在冷兵器時代的裝備水平,還遠不及大明幾乎已經荒廢的水師,像這樣軍容齊整的艦隊更是連想都不敢想。羨慕嫉妒恨,各種情緒都有,不過當下最要緊的,還是先找時機向海漢打聽一下這些艦船的價格如何。有些國家的使者聽說安南已經裝備了不少同型號的戰船,有人當即便去找鄭柞求證了。

    安南的確是已經在自家海軍列裝了一批海漢造戰船,但全是噸位最小的外銷型號,戰鬥力只能說比上不足比下有餘,而且造價算下來著實不便宜,一艘船要當過去自己造三四艘的成本,而且火炮彈藥還得另行購買。安南花了四五年的時間,才勉強湊出了一支全海漢造的艦隊,不過距離掌管安南海岸線的要求還相差甚遠。

    組建艦隊的速度這麼慢,一方面是海漢這邊有意識在控制為安南建造戰船的供貨量,另一方面確實也是因為船價太高,以安南有限的軍費預算很難負擔起規模龐大的海軍。好在不管安南願不願意,至少還有海漢這個軍事盟友,駐紮在安南海岸線上的海漢海軍至今仍掌管著大部分的安南海疆巡防事務。或許以後安南海軍編制健全之後,巡防事務會慢慢移交,但海漢在安南部署的軍事基地大概會一直保留下去。

    這支艦隊在距離碼頭觀禮台大約百米的海面上緩緩駛過,期間船員們都集中到左舷,排成整齊的橫隊向觀禮台方向行軍禮。岸上海漢軍方人員也集體起立,向海上還以軍禮。

    艦隊用了大約二十分鐘,才從頭至尾駛過觀禮台,不過嘉賓們看海漢這些人都坐著沒動,心知這閱兵式可能尚未結束,便也都乖乖坐著等好戲上演。

    相比上午的閱兵式,海軍有一個很大的優勢就是場地更為開闊,整個勝利港都已經封航,將港灣內的空間留給艦隊發揮,王湯姆自然要充分利用這個條件,來好好展示一下海軍的厲害之處。

    隨著艦上一聲號炮響起,兩艘威嚴級旗艦的煙囪裡很快升騰起了灰白色的煙氣,這是水蒸氣混合煤煙的效果,緊接著船尾水面浪花翻湧,兩艘旗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緩緩加速,很快便衝出了艦隊隊伍突到前面。這樣的景象讓觀禮台上第一次看到蒸汽戰艦的嘉賓們都是驚訝得合不攏嘴,因為他們從未見過戰船能以這樣的方式在短時間內提速。

    兩艘旗艦在海灣口以十分輕快的姿態向西轉向,沿著勝利港西岸劃出一個弧形,然後折返向東。而其他船隻則是選擇了更小的轉彎半徑,幾乎與兩艘旗艦同步地完成了這個一百八十度的海上轉彎。雖然看起來似乎沒什麼特別,但懂行的海員卻知道這麼多船要做到海上的同步轉向有多麼困難。如果是曾在海上服役的軍人,就比普通人更加瞭解這種轉向的本領在海上交戰中搶奪有利位置的重要作用。

    港灣西岸的碼頭上,原本以為只能遠遠看一眼的民眾看到戰船沿著海岸駛來,都興奮地歡呼起來。張金寶和他的學生們還以為艦隊從北到南通過觀禮台之後就算結束,正盤算著什麼時候離開,就看到艦隊在海面上兜了個大圈子之後朝著自己這方向來了。眾人頓時又興奮起來,船老大見狀卻是有些臉上變色,趕緊招呼眾人抓緊身邊的船舷,免得等下浪頭過來站不住腳。

    兩艘旗艦在距離海岸線不到百米的地方迅速駛過,船頭劈開的水流形成波浪,次第湧向岸邊。張金寶等人所乘坐的船隻是一艘排水量不過十來噸的漁船,浪頭湧過來的時候頓時左右搖擺不定,如果不是船老大事先打了招呼讓他們抓住東西穩定身體,說不定真得被晃倒幾個。

    學生們一邊大呼小叫,一邊滿臉興奮地死死盯著那兩艘身形龐大的戰艦。在這個距離上,船舷上黑洞洞的炮窗已經能夠看得清楚,也能看到甲板上的船員們在水手長的指揮下正忙碌地操作帆索修正航向。這兩艘船的速度如此之快,眾人只覺得稍稍愣神片刻,兩艘船便已經駛過,速度比起剛才通過東岸觀禮台時快了一倍不止。

    這貼著勝利港海岸線高速行進的表演不但震撼了看熱鬧的民眾,在觀禮台就座的各國嘉賓更是看得瞠目結舌。他們當中的絕大多數人都是第一次看到這種可以冒出煙氣的大船,對其靈活的轉向和極高的航速都留下了深刻印象,以前聽說海漢海軍戰無不勝,多少還是有些懷疑的,但親眼見證了海漢的艦隊之後,絕大多數人都會覺得果然是名副其實,這高速炮艦大概就沒有哪個國家的戰船能擋得住。

    其實別說這些外國人,就算是同樣坐在觀禮台的海漢穿越者,只要不是軍工、造船、軍方這幾個領域的相關者,大多也沒有真正在近距離見識過自家海軍在戰時的狀態,一邊看一邊連連叫好的也大有人在。

    在這個時代,對於海權重要性認識得最清楚的,就莫過於這群來自幾個世紀之後的穿越者了。海漢以海立國,對於海疆的控制權最為看重,而實現海漢這個戰略目的的手段,就是眼前所見到這些武裝帆船了。儘管這些船在穿越者眼中看起來還十分原始落後,但卻已經是超越這個時代的黑科技了,而且建造極為不易,成本也非常高昂。

    在穿越者的眼中,這些船可不僅僅只是浮在海面上的一堆木頭,全都是一堆堆可以量化的真金白銀。為了打造鎮守各地的風帆艦隊,海漢每年花在建造戰船上的費用就多達百萬,而且越是先進的型號,造船的費用就越高。像這次趕在慶典之前完成舾裝的這艘威嚴級戰船,由於採取了諸多的新結構和新材料,其建造費用高出了過去同型號船隻三分之一。多出來的這部分用如果原來建造一艘探索級戰船還綽綽有餘,也足見其費用之高昂。

    高昂的軍費預算在每年的專項討論會上都會成為各方的爭論焦點,而海軍的軍費幾乎是年年上漲,引發的爭議也是最多的。但每次爭到最後,幾乎都是反對派選擇妥協,因為實際狀況就是如此,海漢不斷擴張的疆域必須要有足夠的海軍艦隊去鎮守,否則就難以保障海外殖民地和主要貿易航道的安全。

    儘管每年都要為此吵上幾天,但最終海軍的預算還是會得到滿足,畢竟軍費雖高,但控制區增大之後帶來的市場和勞動力價值也是非常可觀的,足以彌補海漢在軍事領域的支出。

    海軍受閱艦隊在海灣中兜了整整一圈之後,這才緩緩南下駛出港灣。王湯姆不想浪費這麼一次難得的集結機會,所以準備趁著這個檔口,將艦隊拉到外海上拉練一番。畢竟這港灣面積太小,玩玩技巧可以,但要操練艦隊戰術,那還是得去到更廣闊的海面上才行。不過在此之後的訓練內容,就是非公開的了,觀禮嘉賓也無緣得見。

    「諸位,今天的閱兵式到此就告一段落了,接下來我們設有盛大的晚宴,請各位嘉賓在工作人員的引導下依次退場,晚間還將有********,屆時我們也將組織觀看……」隨著高音喇叭裡傳出的聲音,慶典期間的閱兵活動終於結束。意猶未盡的嘉賓們仍在興奮地交流著觀後感,探討關於海漢海軍艦隊的種種話題。
Babcorn 發表於 2017-1-26 09:42
第1012章 開國慶典(十二)

     相比為了節約用餐時間而安排得較為簡單的午餐,在所有閱兵活動結束之後進行的晚宴規模就堪稱盛大了。為了能夠方便地觀看晚間在榆林半島進行的焰火燃放活動,相關部門將晚宴會場便安排在了海軍基地這邊,無需再將觀禮嘉賓進行大規模移動。因為這邊是軍事管制區,倒也不用擔心有閒雜人等混入,晚宴會場便設在基地的一處操場上。

    晚宴採取了宴席加自助的雙重模式,頭面人物集中在宴席區,而那些需要遊走各處進行公關交流的商人們,喜歡品嚐各種美食的老饕,以及不願被宴席禮節所束縛的人,則可以去選擇更為豐富的自助用餐區,享受更自由的用餐環境。儘管參加晚宴的賓客人數超過八百人,但因為會場佈置得當,並不會顯得擁擠。

    不過對於海漢的執政者們來說,這個晚宴可並不是他們能夠安下心來享受的時候,這種場合正好可以用來與各國使節代表進行非正式的接觸,交流一些個人的意見看法。

    海漢兵工的負責人白克思此時就被五六名外國使節圍著,全是來打聽海漢武器外銷政策的。東西再好,不如廣告做得好,今天這兩場閱兵式所取得的宣傳效果非常明顯,吸引到了不少感興趣的新客戶。

    面對眾人七嘴八舌提出的各種問題,白克思不得不採取了比較官方的方式統一回應:「關於軍火外銷方面的安排,我們在兩天之後會安排專門的武器性能展示,屆時各種在外銷清單上的武器,都會拿出來給各位看個明白。關於技術參數和使用訓練方面的問題,也會有專人予以解答。」

    有人問道:「只要出錢,不管是誰都賣?」

    白克思當然明白這個問題的意思,回應也比較謹慎:「原則上我們只向官方批量出售制式軍火,如果私人想從我們這裡購買軍火,那麼我們首先會確認其合法用途,其次會對其所能購買的軍火數量和種類進行限制。」

    海漢搞了這麼幾年的軍火貿易,對於外國官方購買軍火時會有的各種顧忌自然十分瞭解。對這些潛在的買家而言,他們考慮得最多的並非是軍火的價格問題,而是更高層面上的安全問題。海漢既然公開出售這些軍火裝備,那就意味著只要肯出錢,誰都有可能買到這些武器,假如是國內的反對派或者其他意圖作亂的人大批購入海漢軍火,那麼就極有可能會威脅到目前的統治者。

    白克思所作出的回答,也是為了讓這些使節們能先吃個定心丸。當然具體怎麼操作,如何來限定出售對象,那還是需要雙方慢慢進行探討。話說回來,如果海漢安心要在其國內扶持反對派,一紙文書當然也起不到多大的限制作用,海漢自會有別的辦法通過非官方的途徑將軍火輸出到當地——比如最近兩三年中為海漢充當軍火掮客的葡萄牙人,就很合適幹這種見不得光的活。

    至於賣軍火給私人,海漢的管控倒是的確比較嚴格,所謂的私人武裝,大多也是類似於廣東李繼峰下屬的「金盾護運」這種海漢有一定監控和指揮權的組織。雖然這樣的管控措施仍然無法完全杜絕武器從民間渠道流出,但至少不會出現大的亂子。倒是賣給大明福廣兩省以及安南軍方的大宗軍火,其中或多或少會有一部分流入到私人手中,不過這些武器的流向大多是該國的軍政要人,海漢這邊即使知道,大多數時候也會裝聾作啞。

    兵工部門當然也預見到這次的開國慶典活動期間會迎來一波軍火銷售高峰,所以對此還是做了一些針對性的準備。除了閱兵式上的武器裝備演示之外,也特地為有意向的客戶準備了整整一天的性能展示,以及成套打包推出的軍火銷售、技能培訓、軍事援助等一攬子計畫,有意願的國家甚至可以直接與海漢商談結成軍事聯盟的事宜。

    而施耐德此時則是被一大群商人團團圍住,今年海漢在南海地區的兩個重點地區安不納島與星島的開發計畫,已經在此之前放出了官方消息,嗅到商機的人自然不會放過這種發財的機會,紛紛向施耐德打聽具體的情況。

    「我個人建議大家可以先在安不納島投資,因為這邊的基建狀況要更好一些,這樣你們所投資的項目也能在更短的時間內得到回報。另外安不納島今後開發的項目主要都是以休閒玩樂為主,各位選擇投資的產業,今後也有自己去親身享受的機會。」施耐德手中端著酒杯,向眾人侃侃而談道:「至於星島嘛……我目前只能告訴各位,投資的回報速度不會太快,但長期受益會很可觀。我說的長期,不是十年、二十年這種跨度,而是五倍、十倍,甚至更長的時間。」

    有人問道:「施首長,聽說那星島距離三亞好幾千里,島上連南洋土人都沒有,如此一處荒島,試問要經營什麼項目才能盈利?」

    施耐德道:「島是荒島沒錯,但荒的原因並不是因為那地方太過偏僻,而是周圍的國家都將其當做了必爭之地,戰事一直不斷,所以才會變得荒蕪。當然了,我海漢踏足星島之後,就不會再頻繁地爆發戰事了。至於這個地方為何會吸引各國爭奪,有興趣的朋友可以自行去查閱地圖,看看這地方所處的位置,自然就明白了。至於盈利……我覺得問題不是如何取得盈利,而是怎麼做才能獲得更豐厚的盈利。不過這個嘛,就需要各位集思廣益,一同努力了。」

    施耐德故意話只說一半,就是要留一點懸念讓這些好奇心爆棚的商人們自行去查探消息。穿越者們憑藉對世界地理狀況和幾個世紀後的國際貿易發展趨勢的瞭解,早早就已經確定了對一些海上咽喉地帶進行控制,不過這種超前的眼光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夠理解,特別是對於南海地理並不熟悉的大明商人,的確很難理解為什麼海漢人要特地去幾千里之外佔下一個荒島,還打算要投入資源對其進行建設開發。

    真正能瞭解海漢人意圖的,除了來自葡萄牙、荷蘭的西方殖民者之外,大概也只有馬六甲海峽周邊的幾個國家了。不過海漢目前已經在當地派駐了成建制的軍隊,別的國家想要奪島,就得先考慮考慮幹不幹得過海漢人了。

    不過施耐德很清楚商人的逐利心理,只要他們意識到了星島地理位置的重要性,自然也就會聯想到海漢不遠千里南下奪島的目的何在,屆時願意主動砸錢投資的人肯定少不了。

    在另一桌宴席上,陶東來則是陪同著代表福廣兩省來參加慶典的董煙雲、熊信二人。雖然福廣官方為了避嫌,沒有任何一名官員出席出席這次的慶典,但私底下卻還是派來了代表,也算是一種安撫措施。海漢對於這兩省高層官員的心態一清二楚,反正雙方的目的都是想要維持住當下的和平局面,表面上暫時停止官方往來,倒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海漢跟大明地方官府已經打了好幾年的交道,這種程度的默契還是有的。

    董煙雲、熊信分別代表福建許心素、兩廣熊文燦兩名地方大員而來,海漢依然是按照貴賓身份給足了應有的禮遇。這兩人到了三亞之後也沒有特地隱匿行跡閉門不出,該參加該露面的活動也都照常出席了,對其表現出的態度,海漢官方還是比較滿意的。當然了,海漢也知道這兩地官府對於今後的形勢發展並不是那麼放心,所以才特地派出使者參加慶典,以便能確認海漢是否會在外交策略方面有所改變。

    「恕我直言,熊大人的擔心有些多餘了。」陶東來笑道:「我海漢國一向與大明交好,光是在廣東投資的生意,起碼也有幾百萬兩銀子了。要是海漢與大明的關係起了不好的變化,那第一個倒霉的不就是我們海漢?」

    熊信連連稱是,但心裡還是覺得哪裡不對。海漢人雖然在廣東有諸多產業,但大部分都是集中在其自己控制的地盤上,而且往往駐有武裝人員護衛,地方官府對其根本就沒有任何管轄約束的能力。

    類似香港島、番禺縣這種地方就不說了,那海漢駐廣東辦事處當初就在廣州城外不遠珠江邊圈下的一小塊地,如今也修得如同城外之城一樣。最早時買下的三進宅院,已經擴建成了佔地三百餘畝的莊園,外圍修建了一直綿延到江邊的高牆碉樓壕溝,防禦工事的等級絕對已經遠遠超出了普通民間莊園應有的水平。不但如此,金盾護運的總部也設在當地,常年駐紮有上百名武裝人員,並且全部都裝備了海漢造的武器。

    海漢人的理由也很充分,這些武裝人員不但要保護駐廣辦的安全,還得保衛同樣在這地方的海漢銀行廣東總號的安全,那裡面存放的金銀太多,必須要嚴加看管防止有賊人惦記。對於這樣的理由,官府自然也沒法橫加指責,畢竟連大部分官員的家產也存放在那地方,實在沒辦法硬氣起來。

    這駐廣辦就如同是廣州城外的一處法外之地,對裡邊所發生的事情,廣州府只能裝聾作啞。如果說海漢跟大明翻了臉,官府敢去查抄駐廣辦嗎?海漢人能束手就擒嗎?真要跟駐廣辦幹起來,番禺縣的援軍兩個時辰之內就能趕到,香港島的戰船也僅需一日就能抵達廣州城外。陶東來話雖說得漂亮,但真到那時候還指不定誰的損失會更大一些。

    不等熊信琢磨明白這其中的奧妙,陶東來又轉頭對董煙雲道:「許大人跟我們合作這麼多年,雙方關係一直都相處得很融洽。海漢建國這件事,也不會影響到我們與許大人之間的關係,以前的合作關係和合作條件,今後我們也不會單方面做出改變。福建海峽和平局面,對我們海漢非常重要,我們也很需要許大人這麼一位誠信的合作夥伴。今年我們會著手開闢北方航線,到時候還需要許大人多多照顧才行。」

    董煙雲道:「莫非貴國準備繼續北上,前往登萊地區?」

    陶東來避而不答,轉開了話題:「今年台灣島開發,還需要很多移民,希望董先生回去之後,能向許大人轉達我們的需求,幫忙組織移民。」

    董煙雲連忙應下來,心道別的事或許麻煩,這移民倒是不難。最近這一年中,大明內亂不停,農民軍四下出擊,除了沿海地區沒有受到直接影響,其他地方都出現了大量難民,其中有不少都選擇了逃亡到沿海躲避戰亂。福建雖然地方偏了些,但也還是有成千上萬的難民從江西方向湧入。這些難民對於官府來說完全是一個累贅,但丟給海漢人多少還能有些回報。

    不過陶東來又提到台灣島開發,讓董煙雲也稍稍有些警醒,他倒不是擔心海漢人在台灣島上玩什麼花樣,而是怕自家又錯過了這一波行情。1632年海漢進駐台灣的時候,福建方面就是一步慢步步慢,被廣東同行搶在前面,差點連湯都沒喝到。

    當下董煙雲便追問道:「這台灣島有何新項目,陶首長是否能夠透露一二?」

    陶東來對這個問題也是含糊其辭,沒有正面作答,只說到時候便會知曉。董煙雲還想繼續追問下去,陶東來卻邀請他們移步去看馬上開始的********。

    這********是海漢提前了大半年就專門請了製作焰火的工匠到三亞,又由軍工部門提供了各種火藥,專門為了這次慶典所制作的一批焰火。相比同時代的焰火,這批海漢造飛得更高、炸得更響、燃得更亮,絕非其他地方所能見到。能在三亞觀看這場********的人,也算是很幸運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1-27 12:04
第1013章 開國慶典(十三)

     焰火始於宋代,又稱煙花或禮花,多為節日所使用,海漢在過去幾年的週年慶上也曾有過燃放煙花的安排,對於民眾來說也不算是特別新鮮的玩意兒。不過這次週年慶的表演安排了三千發煙花次第燃放,規模遠勝往年,對於有幸觀賞到這一幕的看客來說倒是難得的人生體驗。

    出於安全考慮,焰火燃放地點放在了港灣中的幾艘平甲板貨船上,距離最近的海岸線也有一里之遙,不用擔心煙花竄錯了方向引起火災。另外這個燃放位置在整個勝利港海灣內都可一覽無餘,也便於民眾在海岸邊觀賞。

    隨著每一發煙花升空爆炸,映亮夜空,海岸邊的圍觀人群都會發出一陣讚歎聲。像這種可以發射到數十米高空,在幾里外都能清晰看到的大型焰火,在這個時代可是不多見的,也只有極少數大城要隘的駐軍才會擁有這種東西,換言之,在這個時代就是用來傳報警訊的軍用物資,尋常百姓在過年過節時燃放的焰火可沒有這麼大的威力。

    外國使節中自然也有不少識貨之人,看到海漢這排場只能自嘆弗如,這場********至少要花費幾萬兩銀子,又沒有分文回報,這可不是一般小國能具備的財力。以往只是聽說海漢國富甲天下,從這次慶典的種種細節中,各國使節才親身印證了這樣的傳言。

    孫真觀看********的地方距離晚宴會場就只有百米之遙,他在宴席開始前就被陳一鑫帶到這邊,接受了國防部長顏楚傑親自頒發的嘉獎令和勛章。完事之後他被留在了海軍基地這邊,據說宴席結束之後還有其他安排,他也就只能耐心等著了。不過作為剛接受嘉獎的功臣,孫真也有幸參與了盛大的晚宴,享用了他人生中最為豐盛的一頓大餐。能與眾多首長和各國來賓一同進餐,這在歸隊之後肯定可以向戰友們吹上一波了。

    孫真一邊觀看********,一邊端著餐盤吃完了足足三人份的食物,如果不是陳一鑫來找他,大概在表演結束之前他還能再消滅一盤食物。

    「這就走?」孫真有些不捨地看著不遠處餐檯上擺放的自助菜品,他還打算等下再去拿支醬豬蹄來啃,沒想到陳一鑫卻讓他立刻動身離開會場。

    陳一鑫笑道:「現在有緊急任務,你這頓飯就吃到這裡吧。今天給你頒獎的顏部長等下也會在,難道你要讓國防部長等著你嗎?」

    「卑職不敢。」孫真趕緊起身,放下了手中餐具。

    與此同時,在海漢軍中任職的穿越者也陸續開始離場。閱兵式的結束並不代表軍方假期的開始,恰恰相反的是,軍方要趁著這個人比較齊的時候,與相關部門進行商討,制定今明兩年的軍事行動綱要。

    孫真跟隨陳一鑫來到了海軍基地的小禮堂,發現這裡已經佈置成了會場,他看到了在最近幾天中見過的軍方高級首長幾乎已經悉數到場,心知剛才陳一鑫所說不是在開玩笑,當下趕緊用力抻了抻自己的軍服,挺起胸跟在陳一鑫身後入場。

    當然了,像孫真這種基層軍官還沒有在這種高級別會議上入座的資格,只能在會場的最外圍站著旁聽。孫真左右看了看,在會場裡站著旁聽的基本都是少尉以上級別,陸海兩軍都有,像他一樣級別的底層軍官還真沒見著幾個,心裡莫名多了幾分緊張。

    在與會人員到齊之後,會議便開始了,由顏楚傑親自主持。

    「各位,今天是海漢開國慶典的大日子,照理說這個時間應該放你們回去與家人團聚了,但考慮到最近這幾天的日程安排,也只能趁著人比較齊的時候安排這麼一個會議,簡單說一說今年國防部的對外軍事行動安排。」顏楚傑一開口就言簡意賅地切入了主題。

    「在過去的一年裡,我們的軍隊北上南下,將我國的控制區分別擴展到了浙江舟山和馬六甲海峽的星島。我們戰勝了台灣島上的西班牙人,消滅了十八芝的殘餘勢力,清剿了浙江沿海的主要海盜勢力,並且促成了南海貿易聯盟的建立。」

    「但這些軍功只能代表海漢軍過去的功績,我們依然還是要向前看。建國之後,我們國防部的主要任務依然不變,除了保家衛國之外,還要繼續向外拓展領地,控制更大的區域。」說到這裡,顏楚傑停下來吩咐道:「把地圖掛起來!」

    今天這個會場裡沒有普通士兵,所以連掛地圖這活都是由兩名少尉上前操作。這幅繪製在白布上的地圖面積極大,高足有一丈,寬有一丈五,即便是站在十來米開外,也能看清地圖上的大致輪廓。

    孫真入伍之後也學習過基本的辨識地圖技能,不過他只能從這幅大地圖上勉強辨識出大明沿海地區的位置,到了海南島這地方再向南,他就看不明白了。不過地圖上用紅色標識出的區域不少,且都集中於海岸線附近,孫真認為這些特地標出的區域便是海漢目前的控制區,自浙江杭州灣而下,向南一直延伸到他不認識的區域中。

    「我們海漢的立國之本就是制海權,控制海上的咽喉航道和條件優越的海港,對我們的海上貿易安全至關重要。眾所周知,我國目前最重要的貿易對象就是大明,以福廣兩省為主,在我們進駐舟山以後,大概還可以加上一個浙江。但我們的目標並不會限制在現有的地區,今年也會有新的目標。」

    顏楚傑說罷站起身來,從旁邊的隨從手裡接過指示棍,指向地圖右上方,沉聲說道:「登萊地區,是我們進入華北、東北地區的跳板,也是控制黃海地區和海對面朝鮮半島的戰略要地。我們今年的目標,就是在登萊地區建立據點,開闢從舟山定海港通往北方的航線。」

    孫真聽到這番話的同時,身子都忍不住微微顫抖起來。他突然就明白了為何陳一鑫特地帶自己來參加這種高級會議,海漢軍若是想在登萊地區落腳,少不了得由熟悉當地情況的人帶路。像自己這樣出身登萊又投靠海漢的軍人,簡直就是再合適不過的人選了。

    孫真雖然想過很多次在未來條件允許的時候重返家鄉,去看看親人故土是否無恙,但他從未奢望過這個時刻能很快到來。想不到南下參軍還不到兩年的時間,這個夢寐以求的機會就已經來到了眼前。他的心情太過激動,以至於顏楚傑後面所說的話有大半都沒聽進耳朵裡去。

    海漢計畫進軍膠東半島其實已經不是近期的事了,早在1632年登萊之亂爆發之前,海漢高層就已經探討過出兵山東干涉這場戰亂的可能性。但當時海漢軍連澎湖都還沒有佔下來,在東南沿海連個穩定的立足地都還沒有,如果貿然派出部隊前往登萊,風險實在太大,而且補給線過長,即便海漢軍武力佔優也難以為繼。

    登萊之亂在1632年一月爆發,而海漢在同年五月才擊敗十八芝搶下澎湖。經過商議之後,海漢最終還是沒有好高騖遠地插手千里之外的山東事務,而是將重心放在了鞏固福建海峽的控制權上,然後再尋求向北逐步擴展控制區。

    1633年四月,海漢與福建水師組成的聯軍北上攻打浙江舟山群島的時候,登萊之亂中的叛將孔有德、耿仲明等人已經叛逃到了東北投奔後金,登萊之亂由此宣告結束。海漢在這個過程中並沒有直接介入干涉,只是通過僱傭海商,從與山東交界的江淮地區運了不少難民回來,孫真也正是其中之一。

    直到海漢軍在杭州灣外打下舟山,開始建立軍事基地,軍方才又將北進膠東半島的計畫提到議事日程上來。這個時候的山東內亂雖然已經結束,但地方上並沒有完全安定下來,始作俑者雖然已經跨海逃亡去了東北,山東境內卻還有不少在這兩年戰亂期間冒出來的民間盜匪武裝組織存在。在官方剿匪乏力的狀況下,山東境內特別是官方機構被戰亂摧毀得比較嚴重的膠東半島地區,仍然還是呈現出一幅難以收拾的亂象。

    從目前所掌握的情報來看,大明對於膠東半島的亂局仍然缺乏有效的疏導治理手段,大量的民眾在戰時流離失所,導致戰後很多地區的田地荒蕪,地方上得不到糧賦收入,僅靠朝廷有限的一點賑災物資和款項,根本無法完成重建工作。而得不到及時救助的民眾為了生存下去,不得不屈從於盜匪或者逃難去別的地方,於是又越發加重地方上的減收減產,造成一輪又一輪的惡性循環。

    這種局面對於當地民眾來說是災難,但對海漢而言,就無異於趁虛而入的好機會了。在當地官府組織不力的狀況下,海漢落腳的難度可就小多了。如果操作得當,就能把膠東半島真正變成海漢的又一大人口來源地。由海漢官方組織的移民行動,規模和速度肯定都會遠遠超出民間商人的自發行為。

    等孫真回過神來的時候,顏楚傑已經完成了他的發言,換作了另一名海漢高官。安全部這個部門,孫真似乎隱約有點印象,但這位名叫郝萬清的首長,他以前卻是沒有聽說過。

    郝萬清會在這裡出現,一方面是因為他這情報部門主管領導的身份,另一方面就是他的山東人背景了。執委會準備讓何夕暫時回到三亞坐鎮,而將郝萬清調去北方主理當地情報工作,一多半就是看中了他的出身背景。

    但其實這種安排多少有點表面工夫的意味,除了口音和一些飲食習慣還算一脈相承之外,郝萬清對於山東的瞭解跟這個時代的情況其實存在著很大的差異。加上他也並非地理方面的專業人士,目前能提供給軍方的參考信息其實並不多,遠遠不如軍方從大資料庫中調閱的信息有用。但當事人和安全部的另一位主管何夕都同意了這樣的安排,那麼就只能先照此進行下去了。

    「在接到這個任務之後,我們安全部已經調取了兩年多來從北方引入的移民資料,特別是籍貫山東登萊的人員,其中有七百餘人在通過審查之後加入了軍隊、警隊和其他的政府機構。考慮到這個行動是由軍方主導,所以我們將篩選名單主要放在了軍中,與國防部一同把關,從中挑選了一百餘名較為可靠的軍人。他們之中既有普通一兵,也有已經榮立過戰功的軍官……」郝萬清低頭看了一下資料,然後問道:「特戰營的孫真中士,已經到場了吧?」

    「卑職孫真,請首長指示!」孫真一聽點到自己名字,趕緊一個立正,抬頭挺胸地大聲應道。他的回應立刻吸引了會場裡的軍官們的目光,眾人都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個被安全部頭頭點名的士兵。孫真雖然心中緊張,但臉上還是繃住了表情。

    郝萬清朝孫真點點頭,然後繼續介紹道:「孫真中士是1632年在澎湖入伍,參加了1633年的台北和舟山兩次重要戰役,並於1633年4月在舟山擒獲匪首汪加林,記個人二等功一次,晉陞中士軍銜。如果我沒記錯,嘉獎令和勛章是兩個小時之前才由顏部長親自頒發的。」

    郝萬清放下手裡的資料,然後說道:「在大軍開拔之前,我們需要先派一隊人到當地去打前站,這就必須要求熟悉當地情況,並且能夠較好地融入到當地的社會當中。這支隊伍將由安全部和國防部共同抽調人手組成,目前軍方推薦的人選當中,孫真中士是現在唯一在場的人。所以我想請孫真中士到前面來,把你所知的當地狀況給我們大致說一說。」

    孫真腦子裡嗡地一聲響,立刻就變成了一片空白。他原本以為自己只是來旁聽軍方高層的會議,沒想到居然會被點名上台,給這些比自己高了若干級的軍方大佬們作報告,一時間連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裡放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1-28 12:08
第1014章 開國慶典(十四)

     孫真迷迷糊糊地走到前面講台前,見小禮堂會場的前排全是高官,就連帶他來參加會議的陳一鑫也只能後排就座,當下更是慌了神,不知該說什麼才是。倒是陳一鑫見他神情窘迫,開口安慰道:「孫真,你就說說你所知的當地軍情。」

    孫真舔了舔嘴唇,開口說道:「卑職家鄉是在登州府黃縣,南下逃難之前也只是一介農夫,對軍情瞭解有限,若是有說錯的地方,各位首長切莫怪罪。」

    登州的行政編制始於唐代,到明洪武年間才升州為府。《明實錄》中有記載,「時以登、萊二州皆瀕大海,為高麗、日本往來要道,非建府治,增兵衛,不足以鎮之。」

    登州府下轄蓬萊、黃縣、棲霞、招遠、萊陽、福山、文登七個縣加一個寧海州,治所府城設在蓬萊。地方駐軍則主要集中於登州府城、威海衛、成山衛、靖海衛、大嵩衛幾處地方。原本整個登州的駐軍有兩萬餘人,但在經過了歷時兩年的戰亂之後,包括軍營衛所在內的大部分官方機構都已經被摧毀殆盡,地方上所剩的可用兵力大概已經十不存一了。

    孫真離開登州開始逃難的時候,大明已經從濟南府、青州府、兗州府等地調集兵馬進入登萊地區平亂,戰後大概也會留下一部分軍隊對當地駐軍體系進行重建。不過考慮到戰亂之後當地缺衣少食,賦稅斷絕的狀況,這種重建工作大概也不是短時間內能夠完成的。

    正如孫真自己所說的那樣,他對登州當地的軍情瞭解也僅僅只是流於表面,所知不多。各個衛所的駐軍規模,指揮使是何人,在登萊之亂中的戰損狀況,這類比較具體的軍事情報,孫真便基本上是一無所知的狀態了。至於當地的地理環境,孫真雖然還算熟悉,但因為尚未掌握繪製地圖這種高級技能,所以也沒辦法在紙面上描繪出來。

    「中士,你已經參加過多次軍事行動,應該知道我軍對港口的重視程度,那麼關於登州當地的港口,你有沒有什麼相關的消息可以告訴我們?」顏楚傑待孫真將所知情況說得差不多之後,這才向他提問道。

    不管是進軍台灣島還是北伐舟山,海漢首選的目標便是當地的主要港口。孫真當時雖然還只是普通一兵,但在經歷了數次戰鬥之後,自然對於海漢擅長的跨海作戰戰術也有了一定的認識,海漢軍發動的攻勢幾乎都是以佔領當地港口為行動開端,以此作為前進基地來對目標發動進攻。這種戰術要求所佔領的港口具備一定的船舶停靠和陸路交通條件,以便能使用海運手段向當地盡快投放兵力和重型火力裝備。普通的天然港灣或者是漁村碼頭,還難以滿足軍事行動的需求。

    孫真想了想才回答道:「稟首長,登州各衛治所均設在近海處,靖海衛、成山衛、威海衛都建有軍用海港,但規模最大的一處,當屬登州水城。其城北臨渤海,西北跨山,東南瀕河,水城城週三裡,城牆高三丈五尺,厚丈餘,城牆上設有火炮,在萬曆年間還重新鋪設了外層牆磚。」

    登州水城早在宋代便被用作了軍事基地,明洪武年間在原有的基礎上修築水城,北砌水門,南設振揚門,名為備倭城。萬曆年間抗倭將領戚繼光,天啟年間登萊巡撫袁可立都曾在這裡操練水師,抵禦外寇,是膠東半島最為重要的軍港之一。

    不過這處水城在登萊之亂中並沒有倖免,登州城陷落之後,山東總兵張可大在水城堅守數日,終因寡不敵眾還是被攻破了城防。張可大殺死妻妾家人,然後自盡於城內太平樓內,以身殉國。而駐紮在水城的這些水師、海船,除少數毀於戰火之外,剩下的盡數被叛軍掠走,成了他們後來叛逃東北的主要交通工具。這水城就算還在,現在應該也只是空城一座了。

    孫真點出的這個地方雖然客觀條件還不錯,但他並沒有考慮到其位置與登州府城緊鄰,如果海漢選擇了直接佔領明軍的軍事基地並在當地駐軍,這就擺明了是軍事入侵的性質了,恐怕難以跟當地官府和平共處。而海漢目前並沒有在當地開疆拓土大規模圈地的打算,為此得罪明廷和地方官府,甚至引發軍事衝突,並不是執委會和軍方所願見到的狀況。

    當然國防部也不會因為孫真一家之言,就認定或否定了備選的地點,最終的決斷,恐怕還是要留待先遣隊去當地做實地考察之後才能做出。

    孫真答完問題回位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手心後背都是濕漉漉的,他雖然自認天不怕地不怕,但在這些高官面前還是無法避免緊張的情緒。如果不是有陳一鑫在場,他覺得自己恐怕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通順。

    接下來到台前進行情況說明的是海軍司令王湯姆,如同海漢軍過往在海外實施的軍事行動一樣,這次的計畫也同樣少不了海軍的參與。

    「海軍已經通過經常往來於北方航線的水手,制定了一條大致的航線。」王湯姆走到地圖前,開始向與會者介紹海軍的準備情況。

    目前海漢最北邊的基地就是舟山定海港,從這裡到山東、江蘇兩省接壤的海州也有四百多海里的距離,到登州特別是膠東半島北邊的航程就更遠了,來回航程肯定超過一千海里。而在這段區域內,海漢並沒有自家控制的停靠補給點可供使用,所以在航線制定、航程安排和登陸偵查行動的計畫上都需要進行細緻的考量才能降低行動風險。

    海漢軍中雖然也有一些北方來的移民,但對海路熟悉的人不多,所以屆時可能還需要從民間抽調一些熟悉北方海況的水手加入行動。這個時代的大明東海岸線與海漢手中掌握的衛星地圖有著諸多出入,所以也需要借此機會,對手頭的地圖資料進行修訂。因此海軍所制定的這條航線基本是沿著江蘇、山東兩省的海岸線行進,但考慮到當地不可預知的狀況,並沒有提前確定具體的停靠點,要在行動中視實際情況再做定奪。

    「膠東半島對我們來說是一個未知區域,對我們今後幾年在北方的佈局非常重要,所以這次北上偵查的行動,我也會親自參加。」王湯姆在介紹完航線的大致狀況之後,宣佈了一個稍讓人有些吃驚的消息。

    王湯姆上次親自參與軍事行動,是去年下半年指揮宮古島一役。在那一戰消滅了十八芝之後,王湯姆也在三亞又待了大半年了,他本就是個閒不住的人,這1634年上半年唯一的一次對外行動,又是以前未曾去到過的陌生區域,對他來說具有很大的吸引力。

    有鑑於這個任務本身的難度和特殊性質,軍方能夠勝任的將領其實不多,不過目前錢天敦和石迪文兩員大將也都駐紮在舟山,王湯姆再跑過去未免就有些打擁堂的感覺。

    顏楚傑率先表示了質疑:「這個任務,錢天敦和石迪文任中一人都能勝任吧?你有必要親自跑這一趟嗎?」

    王湯姆道:「錢天敦是陸軍,海上的業務肯定沒我熟,石迪文雖然是海軍的人,也的確有完成任務的能力,但舟山當地的情況如何,軍委一直沒有派人過去實地考察過,我去走上一趟,到時候也對執委會有所交代。再說這個計畫需要陸海兩軍和其他部門之間的協同,我去了很多事情就不用再發電報回來請示了。」

    王湯姆這話雖然道理有點偏,但也都是實情。海漢軍在去年四五月間便打下了舟山,但執委會和軍方都沒有派出專人去當地考察驗收,所掌握的情況全部都是來自電報或書面匯報。這轉眼已經一年過去,大本營這邊派個高層過去視察工作,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王湯姆身為海軍司令、國防部現任二把手,由他代表軍方和執委會去完成這個使命也是無可厚非。而且這次的任務也並非軍方獨攬,有王湯姆這個高層在,很多事情協調起來的確會更為便利。

    顏楚傑的發問倒不是要試圖阻止王湯姆,恰恰相反的是,他先把問題提出來,就是為了讓王湯姆搶佔先機,堵住其他人的嘴。因此王湯姆簡單做出解釋之後,顏楚傑就沒有再繼續發問,就此默認了王湯姆的安排。

    因為目標地區距離三亞太過遙遠,當地狀況又不明確,所以目前商量的內容基本也就暫時停留在紙上談兵的狀態,真正的行動方案大概得等王湯姆到了舟山之後,與錢天敦等人再具體商議。

    等會議結束之後出來,外面燃放煙火的活動的早已經結束,參加晚宴的賓客也基本都散了,軍方安排了船將他們送回勝利港西岸的住處。孫真出來透了幾口氣之後,才意識到自己即將會有重返家鄉的機會了,興奮得簡直想要扯開嗓子大吼幾聲。但他也知道當下這個場合不可失態,旁邊幾乎全是軍銜比自己高的上級軍官,這要是丟臉可不是丟自己的臉,而是特戰營的顏面。

    「看來這次你可以在三亞多待幾天了。」陳一鑫調侃道:「王司令起碼還要等好些天才能動身,這段時間倒是可以在三亞好好享受一下。」

    孫真卻搖搖頭道:「三亞這地方花錢實在太厲害,卑職這點軍餉,還是省著點用,待日後回到登州,說不定還能派上些用場。」

    陳一鑫道:「你打算回到登州之後還去尋訪親友?」

    孫真點點頭道:「卑職離開登州的時候走得匆忙,也未來得及與親友告別,若是能找到家人,終究得告知他們一聲。據說當地已經變成一片焦土,想來戰後的日子也不會好過,卑職雖然積蓄不多,但就算用來買米也總能救助幾個人。」

    陳一鑫道:「如果找到你失散的家人,那就安排移民到南方來好了。你已經是中士了,讓家人入籍的手續也很快的。」

    孫真苦笑道:「但願如此,卑職就是怕回到登州,也找不到人了。」

    陳一鑫也不知該如何安慰他是好,只好拍拍他肩頭道:「吉人自有天相,你也不要多想了。等日後到了登州,一切自會有分曉。」

    在慶典期間召開秘密會議的部門不止軍方一處,這邊會議散場的時候,勝利堡裡也正在召開另一場會議。出席這個會議的部門負責人遠比海軍基地的會議要多,就連海漢安全部的何夕,也只是在那邊露了個臉就匆匆趕來參加這個會議了。而主持召開這個會議的,正是海漢執委會一把手陶東來,除了他之外,執委會中的白克思、寧崎、顧凱、施耐德、越之雲、任亮等人也都在場,份量看起來甚至還超過了軍方的會議。

    「明天一早,各位都還有各自負責的外事活動安排,所以這個會議就只能安排到這個時間點了。」陶東來見人到齊,便迅速切入正題:「今天這個會議,內容主要是討論接下來在台灣開始實施的重點項目。相關的資料已經發給各位,相信大家也已經提前看過了。這個項目需要各個部門提前做好協調工作,所以由工業部牽頭,專門成立了一個項目組,之後的操作就由項目組來負責實施。老白,你說幾句吧?」

    白克思接過話頭道:「這個項目組的負責人由本人擔任,項目實施期間的工作,還往各部門都能予以配合。相信大家也都能理解這個項目對我們今後發展的意義有多麼重大,我就強調兩點,一是服從安排,二是保守機密。這兩點要求不單是對在座諸位提出的,也是對之後所有參與這個項目的技術人員和勞工的要求。那麼接下來,我們就開始討論具體的實施方案吧。」
Babcorn 發表於 2017-2-3 20:55
第1015章 開國慶典(十五)

    能夠讓海漢這麼多高層人員在國慶日的當夜齊聚一堂召開會議,所商議的事情自然小不了,放在各個與會者面前桌上的一疊手抄資料的封面上,書寫著醒木的「絕密」二字。

    白克思接著說道:「目前我們的工業化進程的確是遠遠領先於這個時代,但對我們這些人來說,現有發展速度還是太慢,離我們想要建設的工業社會還有相當大的差距,特別是在生產效率方面,我們現在所能利用的機械設備還受限於六七年前建成的裝機規模不大的水電站,以及原始的蒸汽動力。內燃機的製造技術我們倒是早就有了,但受限於燃料供應,沒辦法投入到實際的應用當中。不過這塊短板能限制我們發展的時間不會太長了,因為我們接下來要實施的這個項目,就是為瞭解決內燃機的燃料供應問題。邁出這一步對我們來說意味著什麼,相信在座各位都明白。」

    在原本的史上,要等到下個世紀末的1794年,英國人斯特裡特才提出了空氣與燃料混合,從燃料燃燒中取得動力的概念。到1833年,英國人賴特提出直接利用燃燒壓力推動活塞做功的設計。之後又出現過各種各樣的內燃機方案,但直到1860年,法國人勒努瓦才模仿蒸汽機結構製造出第一台實用的煤氣內燃機,不過這玩意兒的熱效率僅為4%左右。1876年德國發明家奧托製造出了第一台四衝程內燃機,這才是真正意義上可量產並實際應用的內燃機。

    內燃機的發明對社會生產力和科技發展的提升意義遠遠超過蒸汽機,不過這種更為先進的動力設備對燃料的要求遠比蒸汽機高得多。雖然用煤氣也可以製造內燃機,但運輸和儲備都不夠便利的煤氣顯然並非最佳解決方案,來自後世的穿越者對此都很清楚。要將內燃機投入到實用化階段,就必須要先解決燃料問題首先得開採石油,煉製出成品油,保障內燃機的燃料供應。

    穿越者們雖然身具屠龍技,但在這個問題上卻受限於客觀環境。穿越頭幾年所控制的陸地區域內,並沒有已知可供開採的油田存在。南海海底倒是有很多儲量驚人的大油田,比如在安南南部頭頓港東南120公里處,就是後世越南境內探明儲量最大的白虎油田所在地。但穿越者們進棺材之前肯定沒辦法實現開採海底油田所需的生產技術和大型設備,所以就算知道海底有石油也只能望海興嘆。

    不過一直對內燃機懷有執念的工業部對此倒也不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得益於無所不包的資料庫,穿越者們早早便已經確認了台灣島上有可供開採的地下油田存在。從那時候開始,工業部就已經下定決心,要將工業化開採油井的史從1859年的美國賓夕法尼亞州的小鎮,提前到兩個世紀之前的台灣島。

    在原本的史中,清朝咸豐末年,台灣苗栗縣出磺坑這個地方的民眾就發現了當地有石油從地下自行湧出。當地人用人力挖了一個一丈多深的井,每天可以收穫地下湧出的原油七八十斤。不過那時候還沒有發明真正的內燃機,當地人也僅僅只是將其用來點燈照明而已。到光緒三年的時候,兩江總督沈葆楨巡視台灣,聽說這事之後便將油田收為官辦,並且聘請了美國技師來用機器開採,曾經將產油量提高到每天一千五百斤。光緒十三年台灣巡撫劉銘傳設立礦油局,鑽井五口,最深達一百二十米,不過後來因為產量太低入不敷出,沒經營幾年就倒閉了。

    而台灣島上在後世探明並開採的油氣田還不止這一處,在苗栗縣境內的錦水、鐵玷山,新竹的青草湖、崎頂等地,都有儲量可觀的油氣田,但其開採的技術難度不一,不如苗栗出磺坑的油田那麼靠近地表就是了。出磺坑的這處油田直到穿越行動之前,據說都仍有穩定的產出,考慮到其地理位置算是距離三亞最近的產油地,且海漢控制當地的難度相對較小,由此成為工業部認定的首選開採目標。

    海漢在前年十月才正式踏足台灣島,到去年上半年基本完成了對台灣島西海岸線的控制,而工業部也是從去年開始,才正式進行石油項目的籌備工作。

    相關的籌備工作主要分為三個部分,一是鑽探設備的生產,鑽頭是穿越時帶過來的成品,只需生產鑽桿和鑽機就行。雖然海漢的鋼鐵產能還很有限,但從中擠出一部分來生產鑽桿倒也不難,而鑽機和游梁式抽油機就只能使用蒸汽動力了,這方面的生產技術已基本成熟,只需根據石油開採的需要做出一些調整就行。雖然生產效率肯定比不了後世的專業設備,但土法上馬,能用就行,首先要解決有沒有的問題,之後才會慢慢考慮升級裝備的事宜。

    第二個部分是煉油設施的建設,開採出來的石油必須要經過提煉,才能得到內燃機所使用的成品油。雖然礙於這個時代生產力條件所限,沒辦法修建大型煉油廠,但以海漢現有的工業水平,修建管式爐、立式釜,採用釜式蒸餾土法煉油,倒也不算太難,只是加工能力有限,提煉出來的燃油品質也不可能達到後世那麼高就是了。

    雖然同是土法煉油,但工業部準備在石油項目中投入的資源不是後世那些私人作坊可比,也為此制定了一系列的技術改進方案。例如設計效率更高的爐釜結構和加熱系統,修建催化塔並提高釜溫,配置分餾塔,用連續加料和快速出渣來提高生產效率等等。雖然這些技術改進會讓初期的投入大大增加,並且增加生產調試階段的工作量,但工業部認為這些都是值得付出的代價,更快更早地迎來內燃機時代,就能讓海漢國以更大的優勢領跑於這個時代。

    第三個部分就是生產人員的組織和培訓,這其中又分為鑽探和煉油兩個部分。鑽探這一塊所需的專業人員倒是已經有了一定的儲備,這幾年工業部組織的打井隊在海南島上打了不少自流井,就是變相在通過實戰練兵,對於基本的鑽探技術倒是已經掌握得比較熟練了。只是煉油還沒有相應的設施,純粹的紙上談兵很難培訓出熟練的產業工人,這只能有待於在台灣實施項目之後一邊生產一邊培訓了。

    這些準備工作說難不難,說簡單也不算簡單,需要以工業部為主的諸多部門協同配合,另外就是要看執委會最終能批下來的預算和人員配置了。到目前為止執委會對此倒是大開綠燈,基本上是項目籌備組要什麼給什麼,初期所需的鑽探設備也基本已經到位,再加上台灣島當地的形勢趨於穩定,當下是萬事俱備,只等開工了。待慶典這幾天過去之後,由工業部的勘探隊和建設部的施工隊組成的首批工程人員就將奔赴台灣,開展初期的油田勘探工作。

    「目前人員和生產設備都已經到位,鑽探方案和當地的工地基建也都作好了規劃,接下來主要就是安排運輸和安全護衛方面的工作了。」白克思介紹完項目的準備情況之後,便將發言權交給了後面的人。

    「那我來接著說吧。」原海運部部長,現交通部副部長孫長彌主動接過了話頭。他和越之雲兩人在這個晚上都沒閒著,分頭出席了國防部和工業部牽頭的兩個會議,也算是最為繁忙的部門之一了。

    「我們已經在三亞港為相關的物資和人員調集了二十二艘船,力求能一次完成運送工作。」孫長彌介紹道:「還有一部分生活物資會在廣東組織貨源,屆時直接從香港運過去。所需的普通勞工將就近從澎湖的移民營地挑選,這樣也可以節省一部分長途運力。另外因為這次有軍隊隨行,所以選擇的航線是以軍方的意見為準。」

    「這次軍方將派出四艘探索級戰船、兩艘補給船和一艘運兵船隨同海運部的船隊一同前往台灣,抵達當地之後就會修建碼頭,駐紮在該地區。考慮到出磺坑這個地方目前仍是當地土著部落的控制區,我們為此準備了兩個連的陸軍,負責護衛工地和施工人員的安全。另外本人也將在當地駐留一段時間,擔任軍事和醫療兩個部門的負責人。」接下來發言的是軍方代表摩根,這次國防部也交了一個任務給他,雖然還說不上是地方大員,但至少要比在三亞的醫學院帶學徒的權力大多了。

    「何部長,你也說幾句吧?」陶東來待摩根說完之後,對何夕提議道。

    安全部也是少數需要分頭參加今晚兩個會議的部門之一,何夕與郝萬清各負責出席一邊。聽到陶東來的提議之後,何夕便點頭應道:「那我簡單說兩句,苗栗的項目是執委會在今年督辦的重點工業項目,對於我國今後發展的意義大家都很清楚,所以關於這個項目的保密等級也是甲等。安全部將會在當地派駐人員,配合軍方維護好情報安全。」

    至於會派多少人過去,以什麼樣的掩飾身份去,何夕就沒有再多說了。雖然在座的都是穿越者,但安全部只對執委會負責,這些具體的工作安排並不需要向其他部門進行詳細匯報。而且今後苗栗這個石油開採區肯定是軍管區,安全部在當地的作用其實相對比較有限,基本也就起個監視功能。

    最後發言表態的是新任建設部部長劉山夏,他獲知這個項目的時間在這些部門負責人當中算是最晚的,不過這也是因為建設部在這個項目中所能發揮的作用比較侷限,初期主要就是負責為派駐當地的生產人員和軍隊修築基建工程和生活設施。這種活的技術難度不大,如果不是出於政治上的考量,其實都用不著他這個建設部一把手親自出馬監工,手下起碼有好幾支施工隊的工頭就能勝任。也正是因為如此,劉山夏的表態就真的僅僅只是一個表態而已,並沒有多少實質性的東西需要在這種會議上進行強調。

    在1634年四月一日夜召開的這兩個會議,基本就確立了海漢在今後一段時期內的軍事、工業的目標。進軍大明北方沿海和開採石油這兩個決定,對於海漢的影響都將十分深遠,後人的史料記載中對於這兩個會議也是進行了各種描寫和猜測。

    引起外界猜測最多的疑點主要有兩個,一是海漢為何要在南海形勢一片大好的情況下主動選擇北上,是否是因為當時的執委會領導人已經判斷到了大明的形勢即將惡化,才抓住了這個時機進行主動介入。二是海漢當時並未在台灣苗栗駐紮人員,為何突然就派出了一整支的工程隊伍前往當地勘探並且成功地找到了油田,並以此為燃料帶動了之後的內燃機問世。

    但與海漢史上其他諸多未解之謎一樣,這兩個疑點也並沒有一個公認的合理解答,絕大多數史學家也只能將其理解為初代海漢元老才會具備的預測天賦。這種無法確認其真實性的天賦讓海漢國在成立初期的幾十年中以超乎想像的速度發展,將同時代的國家遠遠拋在了身後。

    不過這個時候的穿越者們可沒時間去考慮後人的眼光和疑問,他們現在只想早些結束會議,回到家中好好休息一下。對於這些部門負責人來說,雖然的確在平日的工作生活中享受著高人一等的權力,但在工作中勞心勞力的程度也的確不是普通人可比。這次的開國慶典對於這些在海漢國擔任高層管理職位的穿越者來說既是莫大的榮耀,也是極為辛勞的一段時間,而且他們當中的很多人在慶典之後就將出遠門執行任務,在此之前與家人團聚的每一分鐘都更顯得彌足珍貴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2-3 20:55
第1016章 開國慶典(十六)

    從四月二日開始,在海漢國民享受假日的同時,海漢國與參加此次開國慶典觀禮的各國使節代表的一系列外事活動也拉開了帷幕。

這次慶典期間,大部分在南海地區數得上號的國家都有官方或非官方的人員來到三亞,對海漢來說也是極為難能可貴的一次國際外交機會。向其他國家推銷海漢的政治觀念、軍事同盟、文教體制以及金融貿易方式,是海漢在外交活動中一直堅持實施的手段,並且也在過去取得了相當不錯的成效。通過這些手段,海漢在南海地區不斷地增強國際影響力,逐漸將一部分國家和地區演變為海漢的盟國和擁躉。在海漢擁有更大規模的官僚體系來治理面積更大的疆域之前,保持當下這種友好的國際關係遠比通過戰爭手段佔領這些地區能帶來更多的好處。

在此之前已經簽署框架協議的南海貿易聯盟,也是為各國代表在三亞進行的國際交流提供了雙重平台。這個建立在自由貿易協定基礎上的國際組織雖然沒有過多地涉及政治和軍事領域,但只要能夠打開貿易渠道,對已經逐漸熟悉國際事務操作的海漢來說,其實也就只是多費一點掩人耳目的手腳而已。只要不是對海漢抱有太重仇視心理的國家,有了資金和物資的進出口渠道之後,海漢相關部門自然能設法打通該國軍政機關的要害關節,從逐漸影響到這些國家統治階級對海漢的觀感和態度。

海漢官方機關所安排的外事活動,也是按照傳統的政、軍、文、商四個領域進行。為了照顧一些國家派來的代表分身乏術,這些交流活動也是特地規劃了時段交替進行。在四月二日這天所舉辦的官方外交活動就只有一個,即南海貿易聯盟及區域國家發展峰會。

這個時代的國家自然不太明白這種所謂的國際峰會到底是個什麼意思,但既然海漢人要搞這個活動,以其一貫的做法來推測,想必對參與國多少都能有點好處,就算不參與,聽一聽瞭解下情況總吃不了虧,所以各國代表都沒有缺席這個會議。

海漢官方花錢搞這麼一個國際會議,自然不是單是為了在各國代表面前擺擺排場而已,更主要的目的是利用這個機會,在國際交往間樹立起「帶頭大哥」的形象,掌控多國對話的話語權,並且向各國進一步推廣海漢所倡導的自由貿易體系。而對其他國家的與會者來說,在與海漢進行的貿易中儘可能為自己的國家爭取到更多的利益,就是他們這次來到三亞的主要目的之一。

而對於三亞本地民眾來說,雖然議政之地很近,但國家大事距離他們的生活還是很遠,這幾天是一年中難得的公休假日,自然是要好好享受三亞的熱鬧。

張金寶一大早便帶著學生從三亞港的小旅店趕到勝利港這邊,不過他可不是來商業區湊熱鬧的,三亞的消費水平遠超儋州,這節日期間的物價更是漲得厲害,張金寶帶著一隊人,每天的開銷都是一個讓他肉疼的數目,也舍不得再花錢到計畫外的非必需開支上了。他今天帶隊過來是打算到勝利堡求見寧崎,看看能不能給自己的幾名得意門生安排一次面試,好讓他們能夠進入三亞的高等學府深造。

但張金寶到了勝利堡外面就傻眼了,沒想到來此辦事的人多不勝數,在勝利堡外面排著登記的隊伍大概已經有半里長了。張金寶問過幾人之後才得知,原來是海漢商務部給外國商人發放的貿易許可證書到了年審時間,有證書的商人都要在近幾天內完成相關的審查手續,而沒有證書的商人則正好趁著來勝利港看熱鬧的機會向海漢官方提交申請。不過辦手續還得先在這裡登記,然後才能拿到進商務部的號牌,每湊齊十人,便會有專人帶他們進去。

來都來了,人多也只能先排著。張金寶排了差不多一個小時,終於輪到他了。這門口的登記處就一張長書桌兩名書吏分別辦理手續,後面站著幾名全副武裝的士兵,在士兵的身後,就是勝利堡的吊橋大門。

張金寶上前道明來意,書吏抬頭看了看他:「求見寧首長?今天怕是見不了啊,首長們這幾天都很忙,不接受未預約的求見。」

張金寶連忙求情道:「小人是特地從儋州來的,所為之事也是公事,還請這位小哥通融一二。」

書吏搖搖頭道:「這個可沒法幫你,上面定了規矩,我們也只是照做而已。你要求見首長,等這幾天的慶典結束之後再來吧。」

張金寶心道這事多拖一日老子就要多出一天的開銷,這一天的開銷就當在儋州半個月的費用了,拖得越久成本越高,還是得設法盡快把事情辦了才行,成與不成還另說。

當下張金寶心生一計道:「其實是這樣的,前些天寧首長去儋州考察的時候接見過小人,且委託了事情讓小人去辦。寧首長特地囑咐,讓小人到了三亞之後一定要來見他覆命,若是見不到首長,小人怕耽擱了正事擔待不起,望小哥明察。」

書吏一聽果然放下了手裡的毛筆,拉了另外一人到旁邊嘀咕了幾句,又過來仔細問過張金寶的姓名、來歷之後,便讓張金寶先到旁邊候著,等他先去找上司匯報情況。

張金寶倒也不怕被戳穿,寧崎有沒有囑咐他辦事,這就只有寧崎本人才能確認。他在儋州與寧崎會面的時間雖然不長,但卻可以確認這位朝堂上的大官還比較好打交道,也不會對百姓擺出太大的官架子,真要是報到寧崎那裡,自己得到接見的機會反而更大。

張金寶等了一陣,便見那書吏領著一名短髮年輕人出來了。張金寶見這人短髮短衫,也拿不準他究竟是首長還是歸化民,當下便先自報家門道:「小人儋州瓊西書院山長張金寶,見過首長。」

「這位是執委會辦公廳的於小寶主任。」書吏介紹完來者身份之後,趕緊坐回原位忙自己的工作了。

現年二十三歲的於小寶在外形方面除了膚色稍黑,穿著打扮、言行舉止已經與穿越者相差無幾,也習慣了被普通民眾當做是首長,所以對於張金寶這個小小的誤會,他並沒有花時間去辯解,而是直接問道:「張山長,你的身份證明帶了嗎?」

「帶了帶了,小人身上帶著儋州管委會張新首長的介紹信。」張金寶趕緊伸手入懷,掏出了一封信箋,恭敬地雙手遞上。

於小寶抽出信來看仔細看了一番,信中說明了張金寶的身份和來三亞打算要辦理的公事,落款有張新的親筆簽名和儋州管委會的公章,看起來倒是有模有樣,並非張金寶胡亂吹噓。

於小寶看完之後問道:「信上說你帶了一隊學生過來,人呢?」

「都在,都在!」張金寶趕緊向遠處招招手,讓自己的幾名學生過來。

於小寶看看沒什麼差錯,便帶著他們進了勝利堡。當然,在進堡之前,搜查安檢的環節還是少不了的。張金寶對這種細節全不在意,他現在只覺得腳底下都有點輕飄飄的了,這勝利堡對海漢國國民而言就是如同皇宮大內一般的所在,執委會的首長們都是在這裡進行日常辦公,想不到自己也有幸能踏足這種特殊的地方。

不過勝利堡裡的狀況當然是跟張金寶以前的想像有著極大的出入,這裡面別說太監和宮女,就連雕樑畫棟的宮殿也沒有,全都是外形方方正正,色調灰撲撲的磚石結構小樓,最高處也不過三層而已。原本勝利堡裡還有一些早期搭建的活動板房,不過隨著海漢控制地區的日漸擴大,活動板房全都被拆去一線使用了,勝利堡裡的建築也統統都變成了標準化的外形。

這種造價低廉的磚石結構房屋外形的確說不上美觀,倒也不是執委會要摳這點建設成本,而是這幾年裡重要的基建工程太多,反而顧不上對總部進行徹底重建。好在堡內的綠化和環衛工作都做得相當到位,道路兩邊都是聯排花壇,綠樹映襯之下花香四溢,能聽到樹梢傳來的陣陣鳥鳴聲,由護城河引入堡內的活水溪流分成若干條小溪溝穿堡而過,頗有自然風情。

張金寶注意到這些建築雖然外形樸素,但窗戶卻全是玻璃材質,而且是市面上根本不怎麼能見到的大塊平板玻璃,這一扇玻璃窗大概就得自己一個月的生活費了。張金寶雖然也有點小錢,家中也只有書房才裝了玻璃窗,還是那種兩寸左右的小塊玻璃鑲嵌起來的,價值根本沒法與這勝利堡裡的窗戶相比。當然了,這也是清理之中的事情,畢竟海漢玻璃都是產自三亞,這自家的地方自然是要用上最好的東西。

除此之外,能讓來訪者注意到這個地方特殊性質的細節,就是每棟小樓外站崗的士兵和掛在門外那白底黑字的機構名稱牌匾了。於小寶將張金寶一行人帶到其中一棟小樓前停了下來,張金寶見著門口掛的牌匾上寫著「海漢文化教育部」的字樣,心知這便是到了地方了。

不過張金寶並沒有馬上就見到寧崎,這是因為今天在勝利堡召開的峰會上,寧崎也是出席者之一。於小寶可不敢拿眼下這種小事去打擾寧崎,當下只能帶他們先來文教部等著。回頭等會議中途安排休息時間的時候,才能向寧崎匯報這個情況。

「待會兒首長來了,你儘量長話短說,不要耽擱太多時間,明白嗎?」於小寶離開之前還特地囑咐了兩句。

張金寶這時候才知道這個年輕人原來是跟自己一樣身份的歸化民,不過人家是首長身邊的人,身份是朝廷命官,可不是自己一介平民能比的,當下仍是恭恭敬敬地應下了,千恩萬謝地送走了於小寶。

張金寶和學生們在文教部的會客室裡規規矩矩地坐著,也不敢隨意走動。桌上雖然擺了茶水甜點,也不敢隨意取食。他們全都是第一次來到這種地方,難免都有些緊張。張金寶在儋州的時候雖然跟張新這樣的頭面人物也算熟悉,但勝利堡不比儋州那種「小地方」,就連張新也在給他寫介紹信的時候,叮囑過他到了勝利堡裡有不少重要部門,在那裡辦公的首長也多,到了堡內要聽從安排,切勿亂走亂動,免得惹出不必要的麻煩。

等了約莫一個小時,寧崎總算是出現在了張金寶面前。張金寶一邊手忙腳亂地站起來,一邊做手勢讓幾個學生趕緊給寧崎行禮。

寧崎笑眯眯地受了禮,坐下來開口說道:「剛才在跟各國使節開會,張山長久等了。」

張金寶忙道:「首長日理萬機,國事要緊,小人等上一時半會兒,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小人這次來三亞,是想向首長申請幾個深造的名額,將書院這幾個弟子送來三亞進修。」

寧崎這種身居高位的人,一聽之下自然就聽出這張金寶的意圖不是那麼「單純」。按照海漢文教部的現行制度,如果書院想送學生到三亞的高等學府進修,應當先向當地管委會提出申請,由管委會先安排初試,確定書院推薦的學生具備了資格,再由管委會安排日程和交通工具,將人送來三亞報到。儋州管委會雖然給張金寶寫了推薦信,但信上可沒有提及初試的事,只說了「今有瓊西書院山長張金寶攜書院學生七人前往三亞考察,望有關單位接洽為宜」,這就說明張金寶打算走的路子並非正途,而是張新給他走了後門了。

當然了,地方上有些靈活的做法也無傷大雅,張新家都安在了儋州,跟當地的這些權貴多少都會有些關係,說不定跟這張金寶還有點七彎八拐沾親帶故的關係,動用手裡的權力給他寫個介紹信也不是什麼大事。反正介紹信只能幫張金寶開路,最終能做決定的人還是在三亞而不是他張新,人情送了也不用承擔太大的責任。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7-9-8 23:03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3 20:56
第1017章 開國慶典(十七)

    寧崎想起上個月去儋州考察瓊西書院的時候,這張金寶曾對自己提到過想開辦蒸汽機相關專業培訓班,不過在現階段海漢官方肯定還不會對民間教育機構開放這種涉密項目的培訓資質,所以寧崎當時也是明確地告知他這條路行不通。時隔還不到一個月,這張金寶又從儋州找到三亞來,難道是還不願放棄當初的打算?

寧崎手頭的事情堆積如山,當然也沒什麼興趣再去主動過問這種小事,便表示可以盡快給這幾名學生安排一個簡單的入學測試,如果合格就直接留在三亞進修。說完之後,寧崎便端茶送客。張金寶大概也沒想到這會面竟然如此之快便宣告結束,當下只好稱自己還有事情要稟報。

「還是上次在儋州說的事?」寧崎稍稍有些不耐煩地皺眉道:「如果是蒸汽機的事情,那就不用再說了。我上次已經說過了,這事急不來的。」

張金寶見寧崎面露不快之色,連忙應道:「小人並非為此而來,而是有別的事想請示首長。」

寧崎臉色稍霽,便讓張金寶接著說。張金寶卻先讓幾名學生到外面去等著,不讓他們繼續旁聽了。

待學生們出去之後,張金寶才開口說道:「首長上次視察瓊西書院時,曾對小人提過要擴大教育規模,甚至可以將分院開至別的州縣。小人後來仔細考慮一番,也覺可行,只是瓊西書院師資有限,要開分院還有些難處,所以斗膽來三亞向首長討些援助。」

寧崎一聽是這事,倒也放下了心。他在瓊西書院考察時的確鼓勵過張金寶,讓他考慮到外地開設分院。畢竟儋州一地就有兩位數的書院,教育機構之間的競爭太過激烈,瓊西書院所針對的生源是貧苦人家,走的路子是職業培訓,相較於其他書院應該有更大的發展空間才對。不過寧崎也知道瓊西書院的底子有限,要想開設連鎖機構還有諸多難處,所以也沒指望張金寶立刻就能付諸實施。但沒想到這話說出去卻是讓張金寶當了真,打算把這事操辦起來了。

扶持民間教育機構是海漢官方的既定政策之一,寧崎對此也是樂見其成,便對張金寶問道:「那你現在有什麼規劃,需要哪些幫助?」

張金寶應道:「小人仔細想過了,這海南島上三亞、儋州兩地的教育機構最為集中,而其他各個州縣就相對較少,若是要開設分院,當以海口城或是昌化這兩地為宜。特別是昌化當地冶煉業方興未艾,從業者已有近萬,學齡童也著實不少。當地家庭收入普遍有限,一家也供養不起幾個讀書人,像瓊西書院這樣的路子,倒是很適合當地狀況。書院本來就設有冶煉專業,若是在當地開辦分院,相信地方官府也會給予支持。」

張金寶見寧崎聽得微微點頭,心知自己應該是說在點子上了,當下緊張的情緒也稍稍緩解了一些,接續說道:「但開設書院所需花銷不少,小人財力有限,卻是一下子拿不出來那麼多。此外書院師資也稍顯不足,若要開設分院肯定會捉襟見肘。若能得首長支持,想必此事便可順利辦下來。」

寧崎道:「師資嘛,倒是可以想辦法給你調配人手,但這費用問題可不好解決,要是文教部出資,那你這學校就變成官辦了,你大概也不會樂意接受。」

張金寶道:「此事小人已經打聽過,海漢銀行便可辦理貸款,但他們所需的不止是實物抵押,而且還得有文教部的簽發的項目批文才行。這實物抵押倒好說,小人就拿瓊西書院的房產做抵押便是了,只是這官府批文,儋州管委會也管不了這事,便只能來三亞求助首長了。」

寧崎心道這張金寶倒是有心,早就把這些事都盤算好了,他肯將瓊西書院的房產拿出來做抵押,也足見在這件事情上所下的決心之大。既然如此,寧崎也不好再推脫不管了,當下便道:「張山長對教育事業這麼有心,真是海南學子之幸!這樣吧,你寫一個詳細的書面規劃交給我,我看過之後就簽發一個正式的批文。」

「小人已經寫好了草案,還有勞首長過目。」張金寶從隨身的行囊中取出一份裝訂好的簿子,雙手拿著恭恭敬敬地遞交給寧崎。

寧崎當然不會急著馬上就看,有些事即便是舉手之勞,但也不能辦得太痛快,否則讓下面的人認為此事絲毫沒有難度,今後找上門來的麻煩事只會越來越多。張金寶態度雖然端正,但該拿捏的地方也一樣要到位,不然這傢伙拿著批文回去吹噓自己跑了趟三亞,就讓執委會的寧崎乖乖把批文簽了,那豈不是太沒有統治者的威嚴了。

寧崎接過來隨手就放在了桌上:「行了,你寫這東西,我會抽時間看看。你先把學生們帶回去休息,回頭會安排工作人員聯繫你們。」

這次張金寶就沒敢再多耽擱了,起身千恩萬謝之後才離開。他這次來三亞的目標已經完成了大半,人事已盡,剩下的部分就得聽天命等消息了。

寧崎當下也沒有急於處理這件事,峰會這邊還有很多事情要他親自參與。下午的議程中,他將登台發言,內容是「倡議加強各國間的文化交流和民間往來」,其中就包括了邀請各國派留學人員到三亞來學習海漢獨有的文化和技術,同時也會嘗試在其他友好國家建立學院,幫助當地培養有文化的專業人才。而張金寶也是適逢其會,給寧崎帶來了一些新的靈感,比如在其他國家有些海漢官方不便直接出面的地區,就可以讓張金寶這種民間教育機構牽頭辦學,慢慢進行文化滲透。

作為一個來自數百年之後的穿越者,寧崎對於非政府組織和非營利組織在公共管理領域的作用是很清楚的,這些民間組織在跨國活動中的便利遠遠超過官方,只要合理加以利用,這些組織可以做到很多官方不便出面的事。而且作為一個在教育行業從業多年的老資格,寧崎一直堅信文化教育在鞏固國民團結,提升國民的身份認同感方面具備著不可替代的作用。

從海漢的發展軌跡來看,這個國家的國民結構從一開始就是由多民族組成,而且隨著自身的發展和外部移民的不斷到來,國民中的不同族裔越來越多,人口構成和文化背景也會越來越複雜。如何能將各國移民揉合到一起,並且讓他們都能對現有的海漢國民身份產生足夠的認同感,一直都是執委會十分關注的問題。

關於這個問題,寧崎比較認同韓愈在《原道》中的見解:孔子之作《春秋》也,諸侯用夷禮則夷之,夷而進於中國則中國之。意思是以周禮為標準,凡是言行符合「禮」的,夷狄亦可視為中國,反之則中國亦可視為夷狄。

當然這種觀點與後來為蒙元效力的許衡為論述蒙元政權合法性而發明的「入夷則夷入夏則夏」理論是有區別的,寧崎並不認同野蠻民族模仿漢人的執政方式就是繼承了漢家正統這樣的說法,而是認為以漢家的文化,完全可以同化異族,使其認同自己的新身份,成為合格的海漢國民。而要達成只要的效果,最有效的兩種手段就是宣傳和教育。

海漢今年進行的機構部門調整之後,原有的宣傳部門也將其職能併入到現在文化教育部當中,寧崎是宣傳教育一把抓,倒也方便行事。寧崎想要做的不僅僅是在海漢國內普及基礎教育,而且試圖將海漢的這套文化教育體系推廣到國外,並以此來向其他的「夷狄」國家灌輸海漢的價值觀。

這種手段所需投入的財力物力人力自然也不是小數目,但考慮到收效值得期待,執委會中的大部分人也都認可這樣的做法。這個時代的統治者往往尚不具備「文化入侵」這種概念,對於文化領域的滲透也缺乏警惕性,而且一些周邊國家現在對海漢的態度也已經達到了「仰慕」的程度,願意派出學員到海漢的學府中接受培訓,又多是權貴人家出身,值得海漢投入資源對其進行洗腦式的培訓。

張金寶的打算為寧崎在海外推廣教育提供了一個新的思路,那就是除了走上層精英路線之外,教育這個領域也可以嘗試親民的路線。張金寶的職業培訓學校是以培養專業技工為主,如果今後能在國外辦學,這些專業完全可以根據海漢的需求進行調整,培訓出的技工直接推薦到海漢所屬的各種工坊就業,就能以更低廉的人力費用換得更多的產業工人。

寧崎只大概構想了一下,就發現這裡面有很多工作可做,不過這事僅靠自己的部門還不太好操作,於是便回到會場,趁著午休時間將施耐德叫到一旁,將上午會見張金寶的事擇要給他說了一下。

施耐德聽完之後應道:「你說的這個書院,既然有開辦連鎖店的打算,那當然值得扶持一把。貸款這事我看沒什麼問題,回頭我給下面的人打聲招呼,跑趟儋州把手續辦一辦就好。」

寧崎道:「這個人還挺有想法的,我在考慮能不能把這事好好包裝一下,然後作為海漢民間教育機構的代表,向國外地區推廣。」

「你打算讓他出過去開連鎖店?」施耐德不禁豎起了大拇指:「厲害了我的寧老師!這路子要是能走通,那倒是一樁不錯的買賣,既能輸出教育產業又能收穫技工勞動力,一舉多得啊!」

寧崎笑道:「事情肯定是好事,但我現在就是拿不準,如果要向國外推廣,這費用大概得花出去多少?他這是民間教育機構,就算不賺錢也總不能讓他虧了,要是開銷太大,那就還得斟酌斟酌了。」

施耐德道:「不會很便宜,但也沒你想的那麼嚴重,只是你說的這家書院就儋州一處產業,他就算全拿來抵押了,又能抵押出多少錢?以我之見,倒不如官方入股,或許還更好操作一些。」

寧崎搖搖頭道:「官方入股,那性質就變了,就算是盟國,對我們的官方機構也會多少有些戒心在的,還是民間機構比較容易行事。」

施耐德搖頭道:「官方入股又不是你文教部或者海漢銀行拿錢去入股,這事只要拐兩道彎,把手續做得乾淨一點,你不說,那張金寶不說,外人也不會知道這些資金的來源,更不會想到其中有海漢官方的股份。如果你實在放心不下,那也可以早點定個時間表,到時候他的連鎖機構在國外站住了腳,官方再分期撤資好了。」

寧崎還是有些猶豫不決:「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說服張金寶接受我們的安排……」

施耐德道:「寧老師,你幹嘛這麼死腦筋,張金寶不願做,我們還可以找李金寶、王金寶來做啊!你的目的是什麼?不就是想找一個民營教育機構的殼子,幫我們實現官方目標嗎?如果實在找不到合適的殼子,那麼我們自己造一個出來就是了。你是不知道,有多少商家老闆排著隊等著跟我們合資做買賣,根本不用擔心找不到合作夥伴。」

寧崎聽施耐德說得輕鬆,臉上也隨之露出了笑意:「我倒是不擔心你找不到人合作,只是這教育機構的運作不比做買賣,總得要有懂行的人才能操作得下來。再說這民營教育機構就搞搞職業培訓,也不能像你們做生意一樣賺大錢。」

施耐德調侃道:「寧老師,虧你還是從業多年的老司機,教育機構不能賺錢這種話你也能閉著眼說出來,我服!要不你把這事交給我來運作,保證兩年回本三年盈利,你看怎麼樣?」

寧崎連連搖頭道:「那還是算了吧,你這拿過去就把書院變商棧了,一心向錢,那還怎麼教書育人!」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7-9-8 23:03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3 20:56
第1018章 苗栗

    寧崎雖然也贊同在教育領域進行產業化經營的理念,但他並不想將這個行業都變成了純粹的生意,如果以經濟收益的多少來計算經營效果,那就肯定違背了他作為一個教育工作者所堅持的職業信念。向其他國家推廣海漢教育機構這件事,政治上的意義更大一些,只要有路子就算虧錢也要做下去。但如果以施耐德那套方法來操作,就難免會變得銅臭味比較重了,而且也與寧崎倡導這件事的初衷不符。

    當然了,寧崎也知道施耐德這話是開玩笑的成分居多,這次慶典期間來找施耐德談生意的各國商家早就排起了長隊,有大把賺錢的買賣等著他處理,哪有精力來顧及開辦學校這種「小生意」。剛才寧崎跟他把張金寶的事情一說,他甚至都沒仔細過問張金寶的資產狀況和需要貸款的數目,就先一口答應下來了,一方面是出於對寧崎的信任,另一方面也是著實沒把這點小業務太放在心上。就算寧崎真甩鍋給施耐德來操作,他估計也分身乏術,最後多半還是交給手下人去做了。

    與其把這事變成了純粹的買賣,寧崎還是更樂意將其交給教育行業的從業者,比如張金寶這種有想法的實幹者就不錯。寧崎決定等這邊忙完之後,看看再找個時間跟張金寶談談,商量一下將民營職業教育體系推廣到國外的可能性。

    施耐德只和寧崎簡單交流了片刻,便又被幾名外國使者包圍了。南海貿易聯盟的建立對於區域內的國家來說算得上是一次極大的變革,已經加入的國家想在貿易規則的制定中為自己爭取更多的好處,而尚未參加的國家則是竭力想弄明白加入這個國際組織後究竟能享有什麼樣的好處,又需要付出些什麼。海漢作為這個國際組織的發起者,商務部長這個主管領導自然也就成了各國代表爭相詢問的對象。

    對於這個時代位於南海區域的這些國家而言,國際貿易雖然不是什麼新鮮事物,但基本都是各玩各的,並沒有一個各國公認或是區域內通行的遊戲規則。而海漢牽頭組織南海貿易聯盟,並制定相關的貿易制度,這對大部分國家而言算是一個比較新奇的體驗。好在有安南、佔城、葡萄牙、荷蘭這些國家出於各自的目的紛紛進行了響應,大明的福廣兩省官府也都默認了這個國際組織的合法性,這個貿易聯盟的影響力才足以帶動其他國家加入進來。

    但即便是選擇加入貿易聯盟,各個國家也都有自己的私心,很難要求這麼一個相對比較鬆散的國際組織中的每一名成員都能在運行中完全遵守統一的制度,而且每個國家對這些貿易制度的理解各有偏差,執行起來自然也很難保持同樣的標準,這些都是客觀存在而又難以徹底解決的問題。不過施耐德把事情的輕重緩急分得很清楚,海漢所需要的並不是這些國家在國際貿易領域表現出絕對服從的態度,而是要掌控區域內國際貿易中的話語權,並讓成員國能夠對海漢打開貿易大門。

    對海漢來說,只要打開了貿易渠道,其他一切都好說。海漢向外推廣的政治、軍事、文化等等項目,一向都是由貿易開路,後續再逐步跟進,這樣所將遇到的阻力也會相對小一些。這一整套的操作方法已經有了比較成熟的經驗和套路,施耐德所要做的就是把這些對海漢帶來的貿易感興趣的國家一個一個地帶入到南海貿易聯盟這個組織當中,用可觀的經濟收益來瓦解這些國家的戒備,然後再一點一點地引入其他領域的項目,逐步改造當地社會。

    就在慶典期間的國際交流還在緊鑼密鼓地進行期間,一支由三十多艘帆船組成的船隊在四月四日清晨悄然從勝利港出發。因為近期進出三亞的大型船隊眾多,所以這支船隊的離港也並沒有引起公眾的關注,只有港口的少數工作人員目睹了陶東來等多名高官到場為這支船隊送行,至於其駛往的目的地,也只限於極個別高管才知道。

    事實上這支船隊中的大部分乘客都不知道自己將要去往的具體地點,他們所得到的任務內容僅僅只是前往台灣島完成一個工程,至於這個工程在什麼地方,施工需時多久,則統統沒有具體的信息。而且所有人都被要求對這次的任務嚴格保密,連家人面前也不可談及。大部分人甚至是在出發之後,才會由專人將其外出執行任務的消息通知其家人。

    率領這支船隊的官員是工業部部長白克思,這也是他在穿越後七年來第一次出遠門,在此之前去到最遠的地方,也不過就是到昌化視察當地的冶煉業,而且前前後後的行程都有人打點妥當,完全不需自己操心。而這次遠去台灣,白克思要負責協調指揮上千人的隊伍,並且要在一窮二白的當地紮下根來,這幾乎就是三亞登陸的再版,所不同的只是現在手底下的人多了,凡事不需再自己去親力親為,只要下達命令就行。

    好在這支隊伍中不止他一名穿越者,還有負責武裝防衛的摩根和負責工程建設的劉山夏二人同行。等這支隊伍到了台灣苗栗之後,工業部礦業司的主管田葉友也會從台北雞籠港趕過來與他們會合,一同實施石油鑽探項目。海漢近幾年在海外所實施的工程中,也是為數不多能有這麼多名穿越者同時參與的狀況了。

    由於這支船隊中的大部分船隻都是滿載著各種物資的貨船,所以行進也較為緩慢,平均航速只保持在五節上下。船隊從勝利港出發之後沿著東海岸一路向北,在接近廣東肇慶府海岸線之後折轉向東,花了四天時間才抵達了珠江口的香港島。船隊將在這裡逗留一天,進行短暫的休整和補給。為了避免引人注目,這支船隊甚至都沒有駛入香港島北邊海域的銅鑼灣停靠,而是選擇了港島南邊早期開發的鎮南港,停靠在鴨洲的軍用碼頭。

    目前在香港地區擔任行政事務主官的游益漢接到消息後專門從銅鑼灣坐船過來,正好趕上了這支船隊進港靠岸。

    「各位辛苦,這要比之前通知的時間早了很多天啊!你們是提前從三亞出發了?」游益漢寒暄幾句之後便主動問道。他在此之前已經接到過三亞的電報通知,稱近期會有一支大型船隊北上前往台灣,途中將在香港島停靠補給,需地方上盡力配合滿足需求。不過電報中所說的時間至少是在四月下旬了,倒是沒想到這支船隊來得比預計的時間早得多,而且是快到香港水域的時候才發了電報告知香港管委會,不然游益漢也不用這麼倉促地趕過來會面。

    「本來預計中旬出發,不過物資人員都比要預計的時間提前到位,所以就提前出發了。」白克思向游益漢解釋道:「這個工程的工期比較長,早點開始動工就能早點投產。」

    游益漢並不清楚這支船隊去台灣島的目的何在,當下便好奇地問道:「什麼工程弄這麼大的陣勢?上次這麼大的船隊從香港島過境,還是石迪文帶的艦隊去福建打仗。」

    游益漢也不是外人,白克思就沒有隱瞞實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不過還是叮囑他要保密,不要對外宣揚此事。

    作為一名穿越者,游益漢自然很清楚石油對工業文明的重大意義,而三亞組織了這麼一支規模龐大的船隊趕赴台灣,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要是換了他游益漢在執委會裡任職,說不定比現在這幫人還要著急把石油從地底下弄出來。不過台灣島上居然還蘊藏有石油,這對他而言倒是一個聞所未聞的新消息。

    船隊在鎮南港停留一天之後,於四月十日出發,沿香港島南部海域穿過雙四門水道,然後沿惠州府、潮州府的海岸一路駛向福建海峽。出於保密的考慮,這支船隊並沒有在廣東海域再次靠岸,而是直接駛向了澎湖。十四日上午,船隊順利抵達了澎湖馬公港的海軍基地。

    由於海漢版圖在過去的一年中進一步向外擴張,澎湖已不再是處於海漢疆域最外圍的第一線,因此目前駐紮在澎湖軍隊數量也減少了很多,原本駐紮在此的特戰營已經將駐地換到了浙江舟山的定海港。現在舟山的軍事主官是原駐廣辦武官虞堯,他也是在去年才從廣州調來澎湖,接任錢天敦留下來的位子。

    到了澎湖之後,船隊就得先駐留幾天了,白克思等人必須要聽取本地駐軍的意見,制定一個完備的行動方案,才能前往苗栗登陸。

    虞堯接到執委會通知的時間要比香港島早得多,因為他這裡不但承擔了前進基地的任務,而且還要在船隊到來之前儘可能多地蒐集當地的各種情報信息,為項目能夠順利實施做好準備工作。

    「上個月下旬我帶隊去了一趟苗栗,接下來我把大致的情況給各位先說說。」虞堯輕描淡寫地說道,彷彿去這一趟就跟在自家後院裡散步一樣輕鬆自在。虞堯走到已經掛好的地圖前,向白克思等人介紹起苗栗當地的狀況。

    苗栗其實也是穿越者們照搬了後世的稱唿,而這地方在目前這個時代實際上並沒有一個確切的地名。居住在這裡的原住民是大甲族人,也算是平埔族的其中一支,大甲族在當地的聚居地名為貓裡社,後來漢人移民才取其諧音,將當地命名為苗栗。

    苗栗山多平原少,主要地形是雪山山脈西側的河川衝擊扇,因不斷受到河川侵蝕,當地的丘陵河谷地形非常普遍,海漢目前所掌握的地下油田所在地出磺坑便是位於其中一處河谷中,距離海岸還有差不多三十公里的路程。以這個時代的環境來說,這段距離著實不算近,要知道海漢當初花了一兩年時間才打通了昌化到石碌之間的陸上通道,而那段路程也僅僅就比這邊多十來公里而已。

    虞堯去當地考察之後認為,如果要在這荒郊野外修一條通往內陸的道路,恐怕也得耗費個一年半載才行。不過從海邊到出磺坑之間,有一條被稱為後龍溪的小河可以通航,在建設初期可將物資和人員通過水路送往出磺坑。但比較麻煩的是這條小河的水深有限,普通的海船進去多半會擱淺,還得使用平底船才行。

    關於這一點,虞堯倒是已經為他們準備好了一批內河平底船,屆時拖去當地就可以用。不過這條後龍溪的通航能力有限,如果要長期作為主要的交通手段來使用,那估計還是會有些吃力。最穩妥的辦法大概還是得沿著水道修建一條陸上通道,但虞堯只是澎湖的軍事主官,這種基建項目也不是他可以擅自作出決定的事情,只能在這會上提一提,具體該怎麼處理還看白克思等人的意見。

    白克思聽完虞堯的介紹之後,首先對他所作的調查工作表示了感謝,然後開始詢問細節問題:「出磺坑當地是否屬於某個部落的領地?我們進入那個地區,會不會遭受原住民的排斥甚至是武力驅逐?」

    虞堯道:「大甲族在苗栗附近的山區有十來個社,關於這些社的勢力範圍,說實話我們現在所掌握的信息也不多。但可以肯定的是,出磺坑附近有好幾個社的人活動。我們前次去考察的時候,原住民表現出來的態度並不算特別友善。我個人是不太看好和平共處的可能,如果我們大規模進駐山區,很有可能會與原住民發生武力衝突。」

    白克思道:「我們這次有兩個連的陸軍同行,你認為這些兵力能不能擺平當地的原住民部落?」

    虞堯搖搖頭道:「這不好說,如果是拉開陣勢在平原上對決,我們兩個連的部隊就足以應付整個苗栗地區的原住民,但在山林裡,我們的士兵能發揮出幾成的戰鬥力就難說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2-3 20:56
第1019章 實際困難

    白克思和虞堯都是心志堅定之人,他們很清楚自己來到這裡所需完成的使命,也不會對這個時代的未開化土著有太多憐憫之心。如果苗栗當地的原住民不願接受海漢進駐這個事實,那麼白克思等人大概也不會有耐心慢慢與其溝通談判,而是會嘗試最直接有效的武力手段壓制甚至驅逐這些土著部落,為油田的勘探開採工作掃清障礙鋪平道路。

    對海漢來說,小規模的戰鬥如果能夠快速解決問題,那麼因此而節約下來的時間要遠比花銷的軍費更有價值。能否與本地的原住民達成諒解,並不是白克思所追求的目標,因為他很清楚要讓這些山地原住民走出部落投靠海漢,並非一兩代人能夠完成的工作,而穿越者可沒有那麼多的時間來等待山民們慢慢轉換心態。

    在苗栗的石油項目開始實施之後,海漢就會向當地逐步引入漢人移民定居,以便對這地區進行後續的開發建設,日後甚至可能會根據需要在這裡興建一座石油化工基地以及配套的城市設施,而這些措施勢必會因土地歸屬問題與原住民部落發生衝突。與其等到那個時候再來解決問題,倒不如趁早下手,從開始階段就做好將原住民驅離這片海漢劃定區域的準備。

    要採取這種強硬手段,白克思並不是專家,所以他也必須要聽取軍方人士的意見。目前在澎湖的這些穿越者當中,也只有虞堯去過苗栗當地,對實際的狀況最為瞭解。但從虞堯的口氣中,白克思隱約能感到他對採取武力手段一途並不是十分看好。

    「能說得詳細一點嗎?」白克思追問道。

    虞堯點點頭道:「白總,那我就直說了,這次你們帶過來的兩個連,原駐地是在三亞附近,當地的自然環境與苗栗這邊多少還是有一些差異,而且油田所在的地方已經是位於山區,這種野外環境對沒有山地叢林作戰經驗的部隊來說,肯定也需要一定的時間去適應。山林中的毒蟲蛇蟻,濕熱的環境,甚至是我們的補給線,都有可能成為比土著部落更大的麻煩。換句話說,如果你帶著這些人馬貿然進入山區,我認為會存在一定的風險。」

    白克思轉頭望向摩根道:「我想國防部做出這樣的安排,也應該有一定的客觀原因。」

    摩根不動聲色地說道:「海漢陸軍編制當中,以山地叢林環境為主要作戰方向的部隊當然首推錢天敦將軍的特戰營。不過這支部隊現在遠在浙江前線,而且接下來還會有其他重要任務交給他們,不太可能調來台灣島執行任務。這次分配給油田勘探隊擔任護衛任務的兩個連,雖然沒有長期在山地環境進行訓練,但也都是曾經上過戰場的部隊,實戰的經驗並不缺乏。再加上澎湖和台灣島上的駐軍,短期內可以在苗栗地區集結一個營的兵力,這用來對付武器只有弓箭竹矛的土人,應該已經綽綽有餘了。」

    兩人各執一詞,很顯然國防部高層與一線指揮官的想法並不一致,對於這個任務的安排有著不太一致的理解。其實國防部調給白克思的這兩個連還真是不弱,1631年石碌礦區暴動,當時進入瓊中山區平亂並追繳討飯的部隊中,就包括這次來到澎湖的兩個連隊,要說在山地叢林環境下作戰的經驗,其實還是有那麼一些的。而且台灣島上的現有駐軍已經在當地待了一年左右,對於島上的環境、氣候應該也都有了比較好的適應,在必要時也可以調集部分連隊集中到苗栗執行任務。

    虞堯也並沒有堅持跟摩根唱反調,只是微微搖頭道:「我並不是說我們的部隊對付不了原住民,只是這個過程,可能不會像你們預計的那麼容易。」

    白克思問道:「看樣子你去當地考察的時候,所受到的待遇可能不僅僅是不友善而已吧?」

    虞堯點點頭道:「雖然當時沒有發生直接的武裝衝突,但當地土著所表現出來的敵視態度已經非常明顯了,他們並不歡迎外來族群進入該地區。據我所知,早年十八芝還在台灣的時候,也往當地遷徙了幾批移民,但因為原住民的阻撓,最終都沒有能在當地紮下根來。」

    白克思道:「他們這樣排外的原因是什麼?是為了土地還是有什麼奇怪的信仰?」

    虞堯應道:「我認為是為了糧食。苗栗當地的地形以山地丘陵為主,位數不多的平原主要就集中在後龍溪流域,大甲族人種植的糧食作物,就集中在這些沖積平原地區。不管是先前去當地定居的漢人移民還是我們,首選的落腳地肯定就是當地土著的產糧區,這當然就會出現難以調和的矛盾。」

    白克思想了想道:「那如果有可能的話,我們用糧食換和平怎麼樣?我們可以用低廉的價格向土著部落提供糧食,就讓他們拿山裡的產出來換。」

    虞堯搖頭道:「白總,你說的那是以前在海南島上對付黎苗兩族的老辦法,但這邊的情況有些不太一樣。黎苗兩族好歹也算得上是半開化的民族,願意接受漢人朝廷的冊封和管理,對先進文明更多的是仰慕而非排斥,也願意接受我們善意的幫助。但台灣島上的大部分土著部落基本還處於原始狀態,對他們來說,外來者就只有一種,那就是敵人,他們不相信外來者,也不會接受任何的交換條件。當然如果我們願意花多一些的時間去慢慢接觸,或許能夠改變他們的想法和態度,但很不湊巧,我們唯一所缺乏的就是足夠的時間。」

    虞堯這番話就說得比較本質了,海漢在海南島所施行的民族政策,並不適用於情況有所差異的台灣,雖然也並非沒有溝通談判的可能,但執委會大概不會樂意讓白克思的隊伍花太多時間去處理這種「小問題」。這次讓船隊提前了近兩週從三亞出發,就是因為執委會希望能在這個項目上做到分秒必爭,油田能越快投產越好。

    白克思聽到這裡,也覺得虞堯所說的確值得重視,便又徵求摩根的意見。摩根雖然是一名醫生,但他那雙能拿手術刀的手也同樣能玩轉各種殺人武器,在來此之前他就已經做好了採取武力手段的心理準備,而虞堯所說的這些只是進一步肯定了使用強硬手段的必要性。

    摩根聳聳肩道:「我認為虞堯已經把情況說得很清楚了,如果我們不想浪費時間,那麼最好盡快開始制定具體的行動方案。你這裡應該已經準備了沙盤,對吧?」

    虞堯之前去苗栗做實地考察,目的之一就是為了製作用於進行推演的沙盤,當下便將白克思等人帶到另一處空間寬大的房間內,果然在地上就有一副四米見方的巨大沙盤模型。上面的山川、河流、海岸輪廓分明,白克思等人都看過大資料庫裡的苗栗衛星圖,倒是與眼前的這個沙盤至少有八分近似,考慮到幾百年間的水土變遷,這個沙盤的精度算得上是相當不錯了。

    「雖然精確度不算很精準,但誤差也不會太大。」虞堯對於自己親手製作的這個沙盤也還比較滿意:「苗栗地區的大致地形,各位從沙盤上就能看到,主要的地點,我也提前都在沙盤上標記出來了。」

    台灣島上的中央山脈在南北向上貫穿全島,偏向東岸,西海岸多是臨海平原地形,而唯獨在苗栗這一地區,山脈一直延伸到海岸線上。這種地形在沙盤上得到了很形象的反映,僅有後龍溪流域沿岸地區才有較為平坦的河谷地形。而這條小河的流向也頗為曲折,在入海口與目的地出磺坑之間,至少經過了兩處九十度的轉折。出磺坑所在的位置,已經不是在下游的沖積平原上了,而是位於山區的一處河谷沿岸。

    摩根根據比例尺估算了一下,向虞堯求證道:「從平原盡頭溯流而上,還有大約三公里?」

    虞堯點點頭道:「是的,這段距離也算是最為危險的一段路。下游的平原地勢相對開闊一些,不管是遷入移民還是部署軍隊都更容易一點,但進入山區這幾里地全是原始森林,因為地勢原因,後龍溪也無法全程通航,必須要從陸路才能抵達預定地點。以我們現有的條件,短期內只能在當地開出一條林間小道。」

    白克思不禁皺眉道:「那麼多的鑽探工具,要在山裡運幾里地可不太容易。」

    鑽探所使用的鑽桿都是長達數米的鐵傢伙,要想靠人力把這些物資抬進山裡,的確是個辛苦活。雖說這種粗活不用穿越者親自去做,但也必須考慮到由此所需花費的大量時間和人力。

    一直沒吭聲的劉山夏突然冒出一句話來:「我之前在南邊高雄港做工程的時候,聽說台灣島也是有雨季的,這後龍溪到雨季的水位會不會稍微高一點?」

    虞堯道:「嚴格的說,台灣沒有真正的雨季,只有梅雨,時間大概就是在四五月的時候。不過在此期間後龍溪的水位會不會上漲,這就沒有可供參考的數據了。」

    虞堯前次去苗栗的時候還是三月,那時候並沒有進入梅雨時節,而在他之前就沒有海漢的人深入到內陸那麼遠的地方去勘察地形。

    白克思道:「如果後龍溪在梅雨季的水位能夠保證通航,那我們前期的工作就會因此而輕鬆不少,我看可以試一試。」

    白克思是這個項目的負責人,軍方人員在此期間的一切行動也只是配合他的工作,虞堯見他心意已決,便也不再多說什麼。畢竟客觀條件就這樣了,如果錯過今年的梅雨季,那就真的只能用人力來慢慢將所有的物資運進山裡了。

    但就算後龍溪能全程通航,要將一支龐大的隊伍帶到當地駐紮下來,也仍然是一件十分不易完成的差事。物資人員的運送批次,武裝護衛人員的部署,補給線的保障,突發事件的處理預案等等,有很多需要白克思等人進行仔細的商討。不過在此之前,白克思還要先落實一下交通工具的情況。

    「去年年底的時候三亞運了四台小型蒸汽機過來,現在使用情況如何?」白克思問道。

    「已經安裝到船上了,在軍港裡也做過測試,可以正常使用。」虞堯應道:「但考慮到當地的實際狀況,航速上就不要指望能有什麼好的表現了,估計從後龍溪入海口逆流而上的航速頂多能有三節。」

    內河蒸汽船在此之前已經在三亞的田獨河和臨春河上擔當著客貨運的任務,船用蒸汽機的技術也比較成熟了,去年便已經發運了幾台蒸汽機到澎湖,安裝到在這邊提前打造的平底貨船上。這種貨船後面可以拖上好幾艘駁船,一次就能運送比較多的物資和人員。不過這後龍溪既窄又淺,船用蒸汽機雖然功率足夠,但卻不敢開足馬力前進,否則後面的駁船在河灘上擱淺,那麻煩就大了。

    白克思點點頭道:「這次我們還帶了兩台備用的蒸汽機過來,總共六艘船,如果能直達出磺坑,那頂多兩三天就能把物資運完了。你安排一下,盡快把這兩天蒸汽機也裝上船。」

    摩根道:「既然時間很急迫了,那就不要耽擱了,我建議盡快派出一隊人馬,到後龍溪入海口附近建立前進基地。」

    關於如何在陌生海岸登陸並建立臨時基地,這在海漢軍中是不分海陸都要學習的基礎作戰技能。有了海岸的基地之後,海漢軍進可攻退可守,並且能有一處基本的補給點,行動的選擇性就多了。澎湖基地這邊早就準備好了相關的作戰物資,就等一個合適的出發時間了。白克思現在已經將土著部落的問題暫時拋在腦後,如何能盡快展開行動才是目前需要優先考慮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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