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1627崛起南海 作者:零點浪漫(連載中)

 
Babcorn 2016-11-29 06:34:4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14 620853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7 01:45
第1030章 希望油田(四)

    土人所發動的這一波襲擊並沒有給海漢軍帶來實質性的麻煩,反倒是在頃刻之間就落了個團滅的下場。海漢營地看似暴露在明處,但實際上卻是一個對手難以察覺的陷阱,而且摩根等人早就確定了應對土人的態度,根本就沒打算留給對方任何掙扎反抗的機會,一旦發動就是雷霆萬鈞,毫不留情。

短暫的戰鬥結束之後,士兵們迅速對營地外的交戰區域進行了打掃清理,共當場擊斃十七人,活捉三十八人。不過活捉的俘虜中有三分之二都有傷在身,程度有輕有重,最終能存活多少還未可知。摩根雖然是持照醫師,但也不會浪費自己寶貴的時間和精力去給這些利用價值不大的俘虜治傷,他現在要抓緊時間對俘虜進行突擊審訊,弄清這伙大白天就來摸營的土人到底是什麼來頭,是否還有別的後招。

在確定土人的進攻策略之前,摩根還暫時不敢放鬆警惕,依然命手下的部隊繼續保持戰備狀態,輪換負責警戒。除了劉山夏繼續指揮工程隊修建營地之外,白克思和田葉友也一起參加到審訊俘虜的工作中來。

不過他們很快就發現這個差事要遠比指揮部下修建營地麻煩得多,雖然有投靠海漢的台南土人作為翻譯,但要跟這些渾身瑟瑟發抖,已經嚇得有點神志不清的土人進行溝通,依然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情。一直審到天黑時分,三人聚到一起彙總情況,才總算是用俘虜們交代的碎片化的信息拼出了事情的大致狀況。

這些土人的確是屬於後龍溪上游那處已經被摩根發現的部落,其部落名為大甲社。這個部落在當地已經存在了多久,這些沒有明確紀年的土人也說不清楚,但據說上數三代的老人,其出生地就是現在的部落位置了。但大甲社的這些土人也如同先前俘獲的貓裡社土人一樣不識數,又沒有明確的度量衡單位,對於部落的人口規模、日常活動範圍這些最關鍵的信息,無法做出具體準確的描述。

田葉友倒還好,他已經在台北的金礦待了快一年,跟當地的土著部落鬥了好幾個回合,對於土人的毛病多少也比較瞭解了。但白克思極少離開海南島,這還是他第一次接觸台灣土人,這種先天缺陷讓他也是哭笑不得。看來也正如田葉友曾說過的那樣,這些被抓回來的土人俘虜除了投入到礦上去當苦力之外,的確沒有什麼別的用處了。

不過這番審問倒是弄明白了一個困擾摩根多日的問題,那就是後龍溪上為何沒有看到土著部落的舟船——大甲社的獨木舟最近因為雨季的原因都沒有下水,因為一旦隨著後龍溪湍急的水流去到下游,就很難再憑人力把船劃回位於山區的上游去了。這原因其實再簡單不過,只是摩根一時間沒有想到那一層而已。

大甲社的人在上個月虞堯帶隊進山考察的時候,就已經注意到了這些闖入自家地界的外來者,不過當時虞堯帶的隊伍也只在出磺坑這處河岸待了兩日便撤離了,所以土人沒有與其發生正面衝突。前幾日摩根再次帶隊來這裡考察,並且還毀去了山間一處由大甲社獵手佈置的捕獵陷阱,又再度引起了土人們的關注。

從那時候開始,大甲社便在山間佈置了人手,監視這處河谷的動靜。之所以沒有前往後龍溪下游追蹤這伙不速之客的來歷,是因為大甲社與貓裡社之間所劃定的地界便是山區與山外河谷平原交界的位置,沿後龍溪出山之後便是貓裡社的地盤了,貿然闖入難免會惹出不必要的麻煩。

果然沒過幾天,海漢的大部隊便再次闖入這裡,並且開始砍伐周圍的林木,搭建營區,看樣子竟似要長期紮下根來了。大甲社自然不會對入侵者熟視無睹,今早便派出了一隊人到海漢營地附近的山坡上偵查敵方動向,卻不曾想這個對手竟然在山間也佈置了警戒哨,而且一動手便傷了一人,剩下的人驚慌失措,沒敢反抗就一路逃回部落去了。

大甲社的長老聽說已經動了手,而且己方還有人折在了陣前,自然不肯就此罷休,當下立刻組織了部落裡的一部分青壯,帶上武器便又奔著這邊來了。不過這些土人做事沒有太強的計畫性,一心就想著開戰,但要如何才能打敗實力不明的對手,他們卻沒有什麼詳細的作戰方案。也就是到了地方之後,憑藉著自己對地形的熟悉,硬生生往近處摸。但海漢早就已經設好了陷阱守株待兔,他們這種原始的進攻方式最終連營地的大門都沒有摸到,便被接連不斷的火槍齊射打了個屁滾尿流。

作戰方案?沒有。後續計畫?為零。如果一定要說土人們準備了什麼後招,那就是留了兩個半大小子在林子裡,以便有什麼狀況的時候好及時跑回去報信。不過先前交戰時那麼大的響動,留在林子裡的人肯定早就受驚逃掉了。有人逃回去報信倒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只是不知道這大甲社是否還有足夠的勇氣和人手來組織下一輪的攻勢。

雖然這次較為輕鬆地挫敗了土人的攻勢,但摩根也無法從俘虜的供詞中確認他們還會不會捲土重來。理論上來說,這種可能性很大,畢竟海漢這一出手就是下了狠手,雙方之間的仇恨應該是不太可能再有化解的機會了。如果大甲社不打算認慫並且遠遠地遷離此地,那肯定還會繼續尋找機會向海漢尋仇。而摩根也不可能坐視距離希望油田這麼近的地方放著一顆隨時可能爆炸的定時炸彈,遲早還是得要主動出兵將隱患消除才行。不過眼下駐軍只有一個連,要分兵出去就難免會讓自家營地的防禦變得薄弱了。

「老白,你怎麼看?是盡快動手,還是等營地這邊安頓好了再說?」行動方案事關營地的安全,摩根也不好再擅自做主,便主動徵求白克思的意見。

白克思沒有考慮太久便做出了決定:「穩妥為上,安全第一。我們的整體實力佔據絕對優勢,而且在這裡落腳後的時間越長優勢就越大,沒有必要冒風險去搶眼下這個時機。我看等營地穩固下來之後,再調集部隊進山,一舉把這個大甲社端掉就好。」

田葉友在台灣島上跟土人打交道的時間更長一些,對此卻沒有白克思那麼樂觀:「白總,我們頂多也就是把他們逐出這片地區,想把土著部落一鍋端很難實現。」

白克思道:「我們也不是要把土人趕盡殺絕,只要他們遠遠離開這裡,不要妨礙我們的油田生產運行就好。從這裡到東海岸還有八十多公里的山區,他們隨便遷去哪裡都行。」

田葉友笑了笑,沒有再接他的話。這台灣島上的山區雖大,但也並不都是無主之地,那些地勢較好的地區,往往都早已有部落將其佔下來。比如這大甲社所在的河谷就是三條水脈通匯之處,在山區絕對算得上是黃金寶地一般的所在了,如果被迫遷離這裡,恐怕很難再找到類似條件的落腳地了。再說這些土著部落倉促的遷居又不可能具備海漢安排殖民行動這樣的動員能力,將一切所需物資不計代價地運去目的地,要是被逐出家園,這些土著的下場很可能不會比被俘的同胞好到哪裡去。

白克思久居三亞,所接觸到的原住民頂多就是海南島上半漢化的黎苗族裔,而且基本都是已經歸化入籍的人員,他對於這個時代生存環境的殘酷競爭並不是很瞭解,而田葉友也不想對他說破這些內情,免得萬一他聽了之後惻隱之心發作,那事情反而還不好辦了。

當然了,白克思力求穩妥的想法還是無可厚非,畢竟保證油田開採工作的順利進行才是這支隊伍的第一要務,而且在現有兵力不多的情況下冒險分兵前往陌生地域清剿土著部落,也的確有一定的風險存在,不論於公於私,白克思應該都不想背這個責任。

既然暫時不對大甲社採取行動,希望油田營地的現有部隊就只能先保持戒備,待後續的物資和人員進駐之後,再謀劃下一步的行動。船隊雖然已經在今天出事之前就踏上返程,但下批物資和人員進山估計最快也得等到明晚。白克思特地給駐守海岸營地的虞堯發了電報,讓他在下一批進山的人員中多多安排一些伐木工,以便能加快這裡清理林木的速度。

到傍晚的時候,抓獲的俘虜中又有七人因為傷勢過重死掉,摩根讓士兵押著幾名沒有受傷的俘虜到營地外的河灘上連夜挖了個大坑,將土人的屍體全都埋了進去。為了預防土人夜間再來搞事,摩根也是特地加派了一倍的夜間哨兵,同時讓營內早早熄滅了燈火,以免在黑夜中暴露了目標。摩根也是一直守夜到凌晨兩點,才跟田葉友交班換崗去休息。

不過或許是白天的慘痛損失讓大甲社一時緩不過勁來,當晚土人並沒有採取任何行動,一夜平靜無事。第二天上午,在毫無徵兆的情況下,又一次傳來了警訊。不過這次出事的地方並不是在油田營地的附近,而是來自於據此十里之外的二號河灣據點。

國防部出於對這次行動的重視,所有的軍需物資幾乎都是超額配備,就連電台這種高級設備也不例外,所以在後龍溪沿岸的一號、二號據點,也同樣配備了傳訊所需的電台。也正是因為有了這種先進的裝備,油田營地才能在第一時間接到了十幾里地之外的二號據點發來的告警信息。

二號據點目前駐紮了一個排的陸軍,哨兵一早就發現了有大約十來個身份不明人員在附近游弋,排長得知後迅速集合隊伍進入戰備狀態。雖然二號據點的外圍防禦工事目前完工度僅僅不到兩成,但訓練有素的海漢部隊並不擔心有敵來襲,畢竟海漢在這一區域內的唯一對手就只有本地的土著部落,而土人的裝備和作戰水平都相當有限,在海漢部隊有準備的前提下,可以說土人武裝完全不足為慮。

而之後雙方所爆發的小規模衝突也再次證實了這一點,海漢駐軍一直等到對方接近到據點營地準備發動攻擊的時候才開火拒敵,並且順利地擊退了土人的攻勢。己方零傷亡,而土人則在交戰中付出了三死五傷的代價。

不過出現在二號據點外的並不是大甲社的土人,而是與之前襲擊海岸營地的土人源出同門,都是來自於後龍溪西岸山區的貓裡社。

「又是這個貓裡社啊!」摩根在獲知消息之後不禁感嘆道:「看來我們在這裡真的是不受歡迎,已經有兩個部落向我們動手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對這些土人而言,我們這些外來者就等同於入侵了他們的家園,自然想法設法要把我們趕走。」田葉友對土人的意圖比較瞭解,事實上他在台北開礦期間所遭遇的土人反抗要更為激烈,當時參與戰鬥的土人戰士可是達到了三位數的規模。當然了,結局其實也與昨天襲擊油田營地的土人無異,只是團滅的規模要更大一些罷了。

「二號據點能頂得住嗎?」白克思更關心的還是安全問題,畢竟那邊的駐軍規模與油田營地差了四倍,而且沒有穿越者坐鎮指揮,如果遭遇大規模的襲擊,還是存在一定的安全風險。

「如果土人能組織起五六倍的兵力,對據點發動衝鋒,那還是有攻破防線的希望。」摩根正面回應了白克思的疑慮:「不過我不認為單個部落有能力組織和指揮這種規模的戰鬥,除非他們當中有人受過正規的軍事訓練。」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7-9-8 23:07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7 01:45
第1031章 希望油田(五)

    在這個時代相對封閉的自然環境下,台灣島上的土人當然不可能接受過任何形式的正規軍事訓練,他們的戰鬥技能僅僅只是來自於日常狩獵,和偶爾與其他部落的戰士所爆發的小規模衝突,跟職業軍隊以殺人為目的的作戰技能完全不可同日而語。過去被十八芝移民到苗栗的漢人多是缺乏組織的農民,土人們倒是能憑藉武勇在對抗中佔據上風,但要以捕獵野獸的戰鬥技巧和武器,去對付全副武裝,有備而來的職業軍人,其結果自然可想而知。

摩根在後龍溪上兩處據點各部署了一個排的兵力,也是綜合考慮了雙方的實力對比,讓駐軍在自報無語的前提之下,還能有餘力對據點上下游的河段執行日常巡防,護衛通航安全。單以戰鬥力而論,這一個排的兵力在做好戰鬥準備的前提下,的確可以應付數倍於己之敵的攻勢了。

既然摩根拍著胸脯打了包票,白克思等人自然也不會再質疑自家部隊的實力。不過所有人都清楚,這幾天零星出現的幾起衝突並不意味著海漢與本地土著部落之間的矛盾終結,只要這附近的土著部落還在,這種小規模衝突就會持續不斷,而且極有可能會因為傷亡人數的逐漸上升而愈演愈烈。對土人發動偷襲的防備非但不能就此放鬆,反而還得繼續加強才行。

要徹底解決土著部落的威脅,也只能等油田營地這邊先安定好了再說。但受限於現有的運力,眾人也只能耐心地等待船隊回到海岸營地,裝上貨物和人員之後再沿後龍溪運來這裡。這個往返週期至少是兩天半,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雨季一過,後龍溪上游的通航能力減弱,很多物資可能就沒法直接用船運進山裡了。所以當下最要緊的任務,還是搶運物資進山。

為此白克思對原本的運輸計畫作出了些許調整,將原定向兩處據點運送物資的船隊縮減為一支,因為這兩處的駐軍和部分物資已經到位,而且往返海岸營地所需的時間更短,一支船隊當日就可以跑個來回,運力暫時也能滿足據點需求了。而騰出來的一支船隊則將目的地改為油田營地,這樣一來從海岸營地到油田的運力就增加了四分之一,有望能加速油田的建設進程。

正如摩根等人所預料的那樣,土人的襲擊並沒有因為在前幾次衝突中吃了虧而停止,反倒是變本加厲更為頻繁。當他們發現已經成型的據點和營地難以攻破,便將目標轉移到了每日往返於後龍溪上的船隊。這些船隊的駁船船舷低矮,基本不具備多大的遮蔽防護能力,而後龍溪的水面寬度也足以讓他們使用弓箭和長矛進行拋射攻擊,只要能集中攻擊一處,肯定就能製造出一定的殺傷效果。

四月二十八日,來自貓裡社的土人武裝出動了數十人,在一號二號據點之間的河段伏擊通過此地的船隊,儘管護航的武裝人員在第一時間就開火反擊,並且打死打傷數人,但在短暫的交戰中依然發生了海漢進駐苗栗以來的第一起陣亡。一名士兵在交戰中被土人從河岸拋出的竹矛射中身體,沒等抵達二號據點上岸搶救,就已經因為失血過多斷氣了。

雖然對於苗栗項目中可能會出現的戰損早有心理準備,但當這種狀況真正發生的時候,還是不免讓人情緒低落。為了避免駐軍的士氣受到影響,白克思專程趕到二號據點,為這名不幸陣亡的士兵舉行了入殮儀式。按照海漢軍方的傳統,在對屍體做了簡單防腐處理之後,還要將棺槨運回海南島,安葬在三亞的烈士陵園之中。

白克思也當眾表示,將以執委會委員的身份,親自為這名士兵申請軍功,並且將向其家屬發放特別撫卹金。當然了,最為重要的一點是要為遇害的士兵報仇,在合適的時機集結兵力對本地的土著部落進行清剿。

至於何時清剿,白克思說了當然不算,這事還得軍事主官摩根拿主意。白克思回到油田營地,摩根便向他告知了三亞大本營剛發來的電報,北上前往黃海地區的艦隊已經從勝利港海軍基地出發,將途經福建海峽,預計會在澎湖基地做停留補給。鑑於苗栗地區目前不安定的局面已經影響到了希望油田的開發建設進程,執委會和國防部都認為有必要在當地進行大規模的清剿行動,而北上艦隊將作為援兵趕赴苗栗參戰,順便將此次行動當成實戰之前的一次演練。

國防部這次安排北上的艦隊編制不僅僅是限於在海南島服役的海軍,廣東、福建、浙江三地所部署的駐軍也都要抽調部分艦隻和包括陸軍在內的作戰人員加入,再加上為遠征艦隊提供後勤補給的船隊,預計這次北上黃海的行動將會成為海漢成軍以來規模最大的一次遠征。

如果這支部隊能加入到苗栗地區的清剿作戰當中,那摩根自然就不用再擔心本地兵力不足以主動出擊了。海軍的艦船雖然沒辦法在清剿行動中貢獻力量,但海軍士兵卻可以登陸苗栗,在陸軍進山攻打土著部落期間,擔當起各處營地據點的防禦任務。而且這支遠征部隊中至少有一個營的陸軍隨艦隊北上,以便在浙江舟山接手當地由特戰營負責的防務,這個臨時加入的任務正好就先讓他們在苗栗熱熱身了。

「不出意外,我們在雨季結束之前就能解決土著部落的問題。」摩根得到這個好消息之後心情也輕鬆了許多,對於清剿行動的前景十分看好。

「那我們接下來就只需安心等待大部隊的到來了?」白克思對於大本營的這個安排也是樂於接受的,這總比本地駐軍冒險出擊來得穩妥。

摩根應道:「得讓虞堯通知澎湖基地,要提早準備好作戰所需的物資補給了。」

大本營決定讓北上遠征軍介入苗栗的治安戰,這對負責石油項目的白克思等人來說自然是好事一樁,不過從三亞到苗栗的航程還需數日,在此期間仍然還得按照先前的操作方式,繼續推進後龍溪沿岸這基礎營地和據點的修建工程。

在大批伐木工抵達油田營地之後,砍伐林木清理地面的進展速度終於有了明顯的提升。而砍伐的木材經過就地粗加工之後,大部分都可用作修建營地外圍的防禦牆,以及製作一些簡單的桌椅家具。在外圍的防禦工事完工大半之後,田葉友所要求的鑽探場地也終於清理出來,可以開始進行正式的鑽探工作了。而這距離他們來到出磺坑這個地方已經過去了整整一週時間。

雖然白克思等人都是工科生出身,並不迷信鬼神之說,但還是在開始鑽探之前焚香設祭,祈禱開採順利,而摩根信的是西方的教,自有另一番祈禱方式。大家都是為了同一個目的祈求冥冥之中的神靈保佑,各拜各的倒也算是和諧。

簡短的祭拜儀式之後,早已準備就緒的蒸汽機便吭哧吭哧地發動起來。看著鑽頭慢慢地鑽入地面,幾名穿越者的情緒都變得略微有些緊張,如果從這裡順利鑽出了石油,那麼此行的任務就算是完成大半了。

在白克思等人死死地盯著鑽井下那一小塊地皮的同一時間,海漢海軍特混艦隊正駛過海南島東北角的七洲列島海域,前往下一站香港島。

這支特混艦隊的編制中包擴了一艘威嚴級的旗艦,四艘探險級戰船和八艘探索級輕型戰船,八艘運兵船,十二艘後勤綜合補給船和四艘偵查快艇。此外還有一批從三亞前往廣東沿海地區的商船和民船跟著同行,也就權當是護航了。而這還僅僅只是特混艦隊的一部分編制而已,當艦隊匯合了大陸東南沿海地區的駐軍之後,規模或許還將在現有的基礎上擴大兩到三倍。

負責指揮這支艦隊的將領是海軍司令王湯姆,這也是他繼去年下半年領軍攻打宮古島之後,再一次率領大軍北上執行任務。不過這次的目的地可比宮古島遠多了,如果行程順利,這支艦隊將會在今年年中抵達黃海海域,並嘗試在膠東半島建立據點。

與他一同北上的還有參加完開國慶典準備歸隊的年輕軍官陳一鑫,以及因為擁有山東籍貫而接到調動安排的海漢安全部二把手郝萬清。王湯姆和陳一鑫往返於大陸與海南之間的航線已有數次,郝萬清卻是穿越之後第一次離開海南島前往大陸地區,對於海上航行顯然不太適應,出航之後就沒怎麼吃過東西了。

「郝部長,身體再難受還是得吃東西才行,這到香港至少還得走兩天,我怕你挺不到那個時候就得病倒了。」王湯姆在午飯時間沒有見到郝萬清出來用餐,便到他艙房中探視。對於這種暈船導致胃口就全無的人員,其實也沒有什麼立竿見影的好辦法,只能強行把食物吃下去,讓身體慢慢適應海上的顛簸。

郝萬清臉色蒼白,無力地應道:「我也沒想到自己這麼不中用,後邊還有這麼遠的路程,這下可是要拖累大家了。」

「你這就是坐船的時間太少,對海上風浪不適應,多過幾天就好了。」王湯姆好言安慰幾句,讓郝萬清的隨從給他慢慢喂食一些米粥,這才告辭離開。

回到甲板的指揮艙,陳一鑫便向他詢問郝萬清的狀況,王湯姆輕輕搖頭道:「郝部長這狀況,大概得在香港島歇兩天恢復一下才行了。」

陳一鑫道:「那我們的任務怎麼辦?台灣那邊可是在等著我們去了再動手。」

王湯姆道:「台灣的事情比較重要,我打算到了香港之後只歇一晚,然後我們先走,等郝部長在香港島養養身體,再另外安排船前往澎湖。反正我們去苗栗那邊的任務也需要一些時日才能完成,應該能讓他趕上來了。」

「看來也只能這樣了。」陳一鑫對於王湯姆的安排並無異議,相比這件事,他其實更關心目前台灣島上的局勢:「我聽說老摩根在苗栗那邊進行得不是太順利,當地土人的反抗好像比較激烈。」

王湯姆點點頭道:「當地的補給線長達三十多公里,石油開採區已經深入到了內陸山區,靠三個連的兵力也的確很難再抽出兵力去清剿土著部落。土人好戰,不把他們的老窩清理乾淨,這治安戰就得日復一日地打下去。所以我們這次要執行的任務,就是要幫摩根清除當地的土著部落。山地叢林戰是你們特戰營的專項,到時候多半就是安排你的人打先鋒了。」

陳一鑫這次代表特戰營南下參加開國慶典,也是帶了一個排的士兵隨行,原本的目的是讓他們以特戰營的名義參加慶典閱兵式,倒是沒想到這一趟下來還會接到別的作戰任務。好在為了參加閱兵,南下時單兵裝備都帶得很齊全,執行這種作戰任務應當不會有什麼大的問題。

船隊在五月二日抵達香港島,停留一晚後,將郝萬清留在當地暫時休養,特混艦隊則繼續沿海岸線北上前往福建海峽。三天後,特混艦隊便順利抵達了此行的第二站澎湖馬公港。

原本在此期間郝萬清將代表執委會與大明福建官場和商界的代表進行會晤,但因為郝萬清這時候還滯留在香港調養身體,所有的會見安排都只能延後了。

而這支龐大艦隊的到來自然也引起了福建官府駐澎湖辦事處的注意,再加上前幾天澎湖的海軍基地就開始清理碼頭,向大明客商大量訂購補給物資,這些跡象結合艦隊的到來,分明就是要開仗的先兆。雖然許心素並不擔心海漢會對福建採取軍事行動,但還是特地派了四子許裕拙趕到澎湖,向海漢諮詢最近這些動向背後所代表的意圖。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7-9-8 23:08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7 01:45
第1032章 希望油田(六)

    許裕拙目前任漳泉地區水師總兵,統領著福建水師中最為精銳的艦隊,也曾多次在海漢主導的軍事行動中指揮明軍水師協同配合,與海漢軍方高層的關係也比較熟絡。去年王湯姆指揮海漢海軍攻打宮古島時,許裕拙也曾作為明軍的軍事觀察員隨行觀戰,許心素在這種局勢不甚明朗的時候將他派來澎湖打探消息,也算是對症下藥的安排了。

王湯姆聽完許裕拙的來意,便溫言勸慰道:「許將軍不用憂慮,我們這支艦隊只是過境澎湖,前往浙江舟山,替換當地的駐防部隊而已。期間不會停靠福建海岸的港口,也不會打擾到地方上的百姓。」

王湯姆隻字不提艦隊前往浙江的真正目的,也沒有透露接下來將在台灣島動手的計畫。這兩件事情都是執委會直接督辦,保密等級也是最高的,在沒有取得階段性的成果之前,海漢軍方暫時不希望讓福建官府得到消息。

許裕拙聽了之後倒是放心了大半,因為他也清楚海漢對福建動武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就算有朝一日海漢人野心爆棚要對大明開戰,那肯定也是距離海南島更近的廣東先遭殃。至於這支艦隊去浙江的目的是換防還是有別的打算,那就不是許裕拙需要擔心的問題了。聽說浙江官場近期上上下下的人不少,極可能是海漢在開始發力清楚當地官場上的異己人士了,這次調支艦隊過去,說不定也是為了對當地官府保持足夠大的外部壓力。

不過作為海漢的盟友,許裕拙嘴上還是要客氣幾句的:「王將軍這話就說得見外了,若貴國艦隊在途徑福建期間有什麼需要,在下定當出力相助。」

以往海漢軍到福建執行軍事行動,的確不會跟這邊的官府客氣,福建官方不但要出人出力,而且多數時候還得出錢出糧,負擔海漢軍的一部分消耗,而回報就是「盟友」的地位,以及參與海漢主導軍事行動的機會。雖然看似福建官方付出較多,但其實也算是各取所需,相比大明海疆的其他諸省,福建水師的戰力絕對已經是數一數二的水平,這主要就是得益於跟海漢在軍事領域的長期合作。

許心素進入官場之前就是一名精於算計的商人,當然也不可能做蝕本買賣,雖然在軍事方面給予了海漢諸多好處,但得益於海漢開闢的南海航線,許心素控制之下的海貿也賺得盆滿缽滿,所獲得的收益甚至遠遠超出了軍事上的付出。而且許心素在官場待了幾年下來,也深深明白自己現今的地位是來自海漢的扶持,幫海漢其實就是幫自己,這兩件事的根本性質是一樣的。所以不管是澎湖基地也好,有海漢部隊過境也好,許心素都心甘情願多掏一點銀子來鞏固與海漢之間的關係。

雖然王湯姆表示這次無需福建官方出力協助,但許裕拙還是以私人的名義向海漢捐助了大米兩百擔,紋銀一千兩作為軍資。王湯姆知道這禮若是不收,恐怕許家人就沒辦法安心,便收下了禮單,好言安慰一番才將許裕拙送走。

儘管特混艦隊在兵力方面有著絕對的優勢,但王湯姆出於慎重考慮,還是沒有下令立刻進軍苗栗。他首先通過電台,向苗栗駐軍瞭解了大致的情況,然後開始準備相關的戰備物資。考慮到後龍溪的水文狀況,旗艦肯定是沒法在海岸營地靠岸,而且當地的對手只在陸上活動,也沒有必要出動大型戰艦去對付他們。此外當地的氣候和環境也不可忽視,必須要準備大量防雨器具和祛風除濕的藥材,以免部隊進入該地區之後因為水土不服出現各種病情,出現大面積的非戰鬥減員。

而制定作戰計畫,在備戰中反而成了相對較為簡單的環節。海漢軍除了對地理情況不夠熟悉之外,在其他方面都佔盡優勢,基本不用考慮太多的戰術,直接平推碾壓過去就行。以雙方在戰鬥力方面所存在的差距,土著部落在正面戰場的對抗中的確沒有什麼翻身的可能性。既然部隊已經到了這裡,王湯姆也不急在這一兩天動手了,打算等一切準備停當之後,再以雷霆萬鈞之勢將土著部落一舉清剿。

「王湯姆三天之後到苗栗。」白克思將剛剛收到的電報分享給了摩根:「到時候的作戰行動由你和王湯姆共同指揮。」

雖然王湯姆的編制是在海軍,不過他現在的軍職的確是要比摩根高一點,就算直接接管本地的軍事指揮權也無可厚非。當然摩根也並不在意這種細節,他與王湯姆在穿越前就是極好的朋友,能一同跨過半個地球來參加這有來無回的穿越行動就已經能說明他們之間的關係了,能又在一起搭檔指揮作戰,對他們而言無疑是最好的安排了。

這次清剿苗栗地區土著部落的行動安排是由摩根策劃,主要目標便是後龍溪西岸山區的貓裡社,與位於油田營地以東、後龍溪上游地區的大甲社這兩處部落。拔了這兩顆釘子,希望油田的項目才有可能進入到正常運作階段,否則海漢作為防禦一方日日夜夜都要神經緊繃,以防備土人的偷襲,根本就無暇將更多的精力放到石油項目上。

當日開始鑽探之後,一開始還不太順利,鑽了六十多米都沒見著油。雖然這個鑽探深度並不算大,但與海漢所掌握的油田資料不相符合。要知道最早發現這處油田的人,可是用鋤頭在自家地界上挖出來的,埋藏之淺可見一斑。

田葉友見情況不對就果斷停止了鑽探,張羅著換了一處地方,花了兩天時間重新搭起鑽井架,果然一鑽下去就見油了,當下趕緊指揮工人下套管、灌注水泥進行固井,然後將井口暫時封閉起來。之所以不馬上進行開採,主要還是因為配套的煉油設施和所需的儲存容器都並沒有準備好,當下還沒辦法開始正規生產。

按照工業部原本所制定的油田開採方案,這些配套設施的建設工程應該是在營地開建時就同步進行,但因為運力限制、天氣原因、外界不安定因素等等,配套設施完全沒有跟上開發進度,就算當下已經鑽到了石油,也沒辦法立刻開始生產。

不過這樣一來,苗栗本地有限的人力資源就優先部署到基建工程方面了。目前在油田營地駐紮的人員除了一個連的陸軍之外,還有各種工程技術人員加上民工,共計有六七百人之多了。而油田營地的一期工程目標就是建設可容納千人生活的小鎮,或者以目前的形勢稱其為據點更為準確,畢竟外圍還面臨土著武裝的威脅,暫時還需要靠軍隊和防禦工事來保障營區的安全。

在等待大本營援軍到來的這段時間裡,土著武裝的偷襲也仍在持續,即便是加強了防備,但通行於後龍溪上的船隊仍然不可避免地成為了土人發動襲擊的主要目標。相較於幾乎無法接近的海漢據點,防禦力有限的船隊在土人眼中顯然更容易對付,而且發動攻擊也更能收到實效。

在出現首例陣亡之後,海漢也未能就此杜絕傷亡,截止目前又有兩名士兵在護航船隊時與土人交戰受傷身亡,而受傷的人員已經上到了兩位數。另有一名民工在營地外採集野菜時遭遇偷襲而死,連頭都被土人割了去,一時間讓營地內的民眾情緒也出現了波動。摩根不得不頒布了更為嚴厲的禁令,禁止營地內的民眾在沒有軍隊保護的情況下擅自外出行動。

即便王湯姆沒有率領大部隊趕來增援,摩根也已經在琢磨要如何才能盡快解決土人帶來的麻煩。儘管本地的駐軍規模有限,無法實施大規模的圍剿,但摩根認為利用手頭的精銳兵力,特別是他從三亞帶過來的這批狙擊手學員,還是有機會潛伏到部落附近實施幾次具有針對性的斬首行動,或許能以此來對土著部落造成沉重打擊。

當然了,王湯姆的到來無疑將海漢一方的行動風險降到了最低,而且成效肯定也是斬首行動無法比擬的。但為了能夠與王湯姆協同指揮作戰,摩根就必須暫時離開油田營地幾日,先返回海岸營地,等王湯姆到來時與其謀劃安排具體的行動方案。

「在我離開期間,這裡的指揮權就交給老白你了。」摩根做出這個決定多少還是有點不太放心,說完之後又問了一句:「老白你沒問題吧?」

白克思笑道:「我就算沒指揮過作戰,好歹手底下有這麼幾百號職業軍人,還守不下來這個營地嗎?倒是你自己要小心一點,最近土人都在後龍溪沿岸發動偷襲,你可別在路上出什麼事。」

摩根應道:「要是土人敢來,那倒是正合我意了,到時候我讓他們知道什麼是職業槍手!」

摩根嘴上雖然不把土人當回事,但在安排這次返回海岸營地的行程時,還是頗花了一些心思做準備。他將手下的狙擊手學員平均分為兩隊,一隊留在油田,另一隊擔當他的貼身護衛一起出發。針對土人的攻擊方式,近期木工們已經對內河駁船做了加固改造,不但加高了船舷以增加防護作用,而且每艘駁船都加了幾塊頂棚,以便讓船上的人員在土人用弓箭從岸邊拋射時能有進行躲避。為了保證安全,摩根所乘的船還臨時進行了二次加固,加高船舷並將頂棚連成了一片,只在兩側船舷留出了大約一尺的空隙,船上的人員在甲板上站立正好能露出肩部以上,瞄準和射擊都不受影響。

當然了,這麼一艘經過了特別加固的駁船,在船隊中的顯眼程度也是格外突出,極有可能會因此而產生副作用,讓土人注意到這艘防護措施特別多的船,從而集中火力對其實施攻擊。不過摩根認為這種冒險很值得,如果能吸引到土人的注意,追著這艘船進行攻擊,那麼他和船上的十餘名槍手就可以好好地發揮一番作用了。

五月八日晨,摩根帶隊登上駁船船隊,準備返回海岸營地。返程的駁船因為沒有什麼貨物可裝運,所以幾乎都是空蕩蕩的。這次一共五支船隊一起從油田營地出發,所有的貨物就只有幾桶將要通過海運送回三亞的原油樣品,而每支船隊的駁船上,都有一個班的陸軍擔任護航押運。

摩根所在的船上除了他和隨從護衛之外,還有兩名船工,一人負責掌舵,另一人則是負責蒸汽機的操作和運行。這蒸汽機的鍋爐裝在船後部,運行期間平均十分鐘左右就得打開爐膛加煤,也是一個頗費力氣的活。船上的蒸汽機還在預熱期間,兩名船工就已經將上衣脫了,精赤著上身操作。

「出發吧!」摩根見各支船隊都已經準備妥當,便下達了出發的命令。岸邊碼頭上的工作人員看到摩根這艘船上給出的信號,便吹響銅哨,示意各支船隊離岸出發。

摩根望著後龍溪對岸的山林,心想說不定土人安排了觀察哨在那裡,每次看到有船隊要從油田營地這邊出發的時候,便將信息傳遞到下游,以便讓同伴伺機發動突襲。不過他很快就否決了這種猜測,土人缺乏長距離傳輸信息的辦法,從這地方到衝突多發河段至少有二十來裡地,土人應該沒辦法在短時間將消息傳遞過去。更大的可能性是土著部落不定期地組織隊伍,在河岸附近蹲守海漢的船隊。

但這樣的蹲守對於生產力低下的土著部落來說也同樣是一種極大的消耗,這些青壯肯定都是部落中的主要勞動力,他們出外蹲守一天就少幹一天的活,而且期間可能還會有傷亡出現,這些土人如此執著地與海漢對著干,的確是海漢當初策劃這個項目時沒有預料到的狀況。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7-9-8 23:0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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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3章 激戰後龍溪

    形勢發展到目前的地步,海漢與本地土著部落都各有不少死傷,這梁子結得太深,已基本再無和解的可能。現在不管土人停不停手都為時已晚,海漢國防部既然已經下定決心要清理這一地區,那就意味著結果已經注定,唯一還有變數的僅僅只是實施的過程是否順利了。

要實現對苗栗地區的完全控制,自然避免不了征服與殺戮,但穿越者們在經過了這幾年的南征北戰之後,已經不再會對未開化的土人抱有太多的憐憫之心,摩根、王湯姆等人更為關心的,是需要花費多大的氣力才能清剿這裡,剷除所有威脅到海漢開發這一地區的隱患。至於土人的傷亡,甚至是自己下屬的傷亡,最終都僅僅只是軍方提交給執委會的戰後報告中一串冰冷的數字而已。

摩根帶隊返回海岸營地的這天並沒有下雨,雖然天色依然陰霾沒有放晴,但在此之前已經持續了整整十天的降雨,搞得油田營地裡到處都泡了水,老天爺總算是停下來喘口氣了。不過這雨停下來究竟是好是壞,現在也難說得很。

目前油田營地所需的物資已經有過半運到了山裡,但後續的配套設施搭建有一多半必須得等到梅雨季結束之後,所以運輸壓力倒是沒有初期那幾天大了。如果梅雨季能持續到五月下旬,那鐵定就能完成預定的運輸量了。

至於梅雨季之後,後龍溪可能會因為水流量減小而失去山區河段的通航條件,劉山夏倒也已經想了兩條對策,一是沿後龍溪河岸修一條路,大約四五里長就可以通到油田所在的河谷;另一個辦法則是在山區河道出口處修築水壩蓄水,提升上游的水深,從而獲得階梯通航的能力,順便還能建個小型水電站。不過這後一種辦法所要進行的工程量和相應的花銷肯定要比修路大多了,雖然好處多多,但想要在現階段實施卻必須面對難以克服的諸多困難,以海漢在苗栗所擁有的人力物力,恐怕很難將其實現。

當然了,如果能將後龍溪沿岸都清理乾淨,保證不會再受到土人襲擾,其實就這幾里地通過陸上通道轉運也不是太大的問題,到時候無非就是再運些馱馬過來,用畜力拉車完成這一段路程的運輸了。相較之下,肯定要比修水壩轉運容易多了。

放空的船隊順流而下的航速至少比進山時快了兩倍,從油田營地到二號據點十多里的航程,僅僅一個多小時就到了。不過摩根這趟行程中並沒有安排在這裡停留,所以在路過二號據點外的河段時,摩根只是走到船頭向在河岸邊值守的哨兵敬禮示意。

目前在二號據點駐紮的除了一個排的陸軍之外,還有分配到此地的十幾名後勤人員,包括廚子、鐵匠、木匠、泥水匠等等,待海漢將附近區域清理乾淨之後,就將逐步遷入移民,對這周邊的河谷平原地區進行農業開發了。

從安全的角度考慮,摩根其實並不希望雨停下來,因為雨勢會影響到人的視野,讓他們更加難以瞄準河面上的目標。而且濕滑泥濘的河岸將會給土人的偷襲製造更多的障礙,如果他們試圖接近河中間的駁船再發動攻擊,就會很容易陷在泥地中無法自拔,成為護航士兵們的活靶子。

根據這些日子的統計,土人在後龍溪沿岸總共發動了十三次攻擊,其中有九次都集中在兩處河灣據點之間的區域,也正是這套沿河防禦體系的空檔所在。海漢在與土人武裝交戰中的傷亡,也幾乎全都是出自於這個區域。在這九次襲擊中,有七次都是在停雨期間發動的,從概率上也足以看出降雨對土人的行動有顯著的影響。

上一次土人發動襲擊的報告已經是三天之前,按照過去他們出動的頻率來看,摩根認為今天在航行期間遭遇攻擊的可能性非常大,所以船隊駛過了二號據點之後,摩根便命人打出信號旗,通知五支船隊的所有人員都進入到戰備狀態中。

摩根也將帶出來的三幅望遠鏡全部發給了手下,讓他們輪流值守,觀察岸上是否有人跡活動。因為兩處據點的駐軍規模有限,加之土人武裝在這一地區的活動比較頻繁,所以摩根在這段時間也特地下令讓據點駐軍的外出巡邏範圍有意識地縮小,以避免無謂的傷亡。

在離開二號據點大約六七里之後,貓裡社的土人幾乎是毫無懸念地出現在了後龍溪西岸。摩根在得到哨兵的提醒後立刻起身,即便不用望遠鏡,他也已經能看到遠處灌木叢中連續晃過的身影。

「步槍上膛,準備戰鬥!」摩根沒有抱著任何的僥倖心理,而是立刻就下達了命令。他很清楚這些土人出現在附近的河岸可不是來圍觀船隊的,既然已經來了就肯定會出手。

摩根不打算被動地進行抵抗,這次他特地帶了多名學員在身邊,目的之一就是想在對方動手之前,先利用己方的武器和戰術優勢,在遠距離上解決掉一部分敵人,這樣應該也能起到一定的震懾作用。如果這樣做能夠嚇阻土人的行動,摩根其實也並不打算要在這次前往海岸營地的航程中大開殺戒。

不過要在略微顛簸而且處於運動當中的船上開槍狙擊百米開外的敵人,即便是經驗豐富的摩根也不敢說自己有十足的準頭。所以摩根雖然已經發現了敵人的蹤跡,但也沒有急於發動,只是將步槍架到船舷的射擊位,耐心等待著更好的時機。

「首長,前面的河灘水流較慢,他們過去幾次襲擊船隊,便是在此處動手。」

這駕船的船工已經在後龍溪上往來多次,臨敵經驗最為豐富的反倒是他們,當下便主動出聲提醒摩根。前方這處河道突然變寬,水流也因而減緩,但船隻距離河岸最近處仍然只有十多二十米,正好處於土人的武器射程之內。之前在交戰中傷亡的海漢士兵,大多是在這個地段被土人集中攢射的弓箭和長矛所傷到。

在得到船工提醒之後,摩根便將手下集中到左側船舷,以便能保持最強的火力輸出。他所率領的這隊人裝備了四支七連發步槍和七支三一式狙擊步槍,而緊隨在後的另幾支船隊護航人員則是以制式燧發槍為主要武器。摩根命人在船頭掛上了像征戰斗的信號旗,其他幾艘船隊上的武裝人員看到這面旗幟後,便可以在接下來的戰鬥中自行選擇開火時機和作戰方式,無需再向摩根這邊請示。

隨著河岸樹林中一陣牛角號的響起,很快便傳來了喧囂的人聲,許多人在吟唱吶喊著音節不明的內容,摩根以前審過土人俘虜,知道這是土人戰士在戰前為自己打氣,並請求神靈的護佑。不過在海漢的步槍槍口之下,恐怕他們所信奉的神靈也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很快林間便奔出一人,摩根能看到這名青年男子精赤上身,腰間圍著鹿皮,腳上穿著一雙草鞋,手提一根大約兩米出頭的竹矛,朝著河岸大步奔來。

土人所用的這種竹矛竹箭都是用本地斑竹所制,一段削出細尖後放在柴火上烘烤,待其烤得乾硬之後,其尖端的硬度就幾乎與銅鐵無異了。雖然這類竹製武器十分原始,但殺傷力卻並不弱,而且有些土人還會在箭頭矛尖塗抹蛇毒,一旦傷到人就難以進行救治。所以海漢一方雖然武器佔優,但如果控制不好交戰距離,將土人放得近了,所面臨的風險就會成倍增加。

衝出來襲擊船隊的當然不會就這麼一名土人戰士,摩根知道這是土人慣用的戰術,由選出的一名部落勇士在最前面帶頭衝鋒,其他人隨後跟上。果然不過眨眼工夫,林間便一下子湧出數十名土人戰士,緊隨著先前那名男子向河岸衝了過來。

這些土人明知船上有武裝人員護航,而且武器比他們手裡的傢伙更為先進,依然一次又一次悍不畏死地採用這種很原始的手段發動襲擊,摩根也的確佩服這些人的狠勁。不過即便如此,他可不會有任何手下留情的打算,摩根將食指搭在扳機上,用準星慢慢瞄準了疾奔過來的土人戰士。

摩根知道在他開槍之前,旁邊的這些部下是不會提前開槍搶他風頭的,所以這一槍他必須要命中目標,不然自己這個教官的顏面多少會有點受損。

隨著這打頭的土人戰士越跑越近,摩根已經能夠看清他臉上用白堊土所繪出的圖騰花紋,插在頭帶兩側的幾根野雞翎毛,以及因為發力奔跑而顯得有些猙獰的表情。

這名土人戰士在距離河岸邊還有七八米的地方,便開始調整步伐,右臂將竹矛舉起,看樣子是準備要藉著奔跑的勢頭來一發投射了。就在他身體重心後仰,準備將手中竹矛向前擲出的時候,摩根扣動了扳機,一股青煙隨著槍響從槍口冒出,幾乎是在同時,那名土人戰士的胸前綻開一朵血花,已經揮動到一半的手臂一下子失去了氣力,竹矛還沒來得及出手便轉向戳往了地面,他雖然努力想用竹矛穩住身體,但所受的槍傷卻讓他已經失去了控制身體的力氣,雙膝跪地之後身體也隨之倒地,看樣子是不可能再爬起來了。

這一槍準頭極佳,而且開槍的時機也恰到好處,若是再晚一瞬,這土人戰士手中的竹矛大概就已經脫手飛出來了。而打頭戰士的倒下,也讓後面緊跟的大隊伍為之一滯,不過這些土人並沒有就此停下來,甚至都沒有人多看倒下那人一眼,便繼續朝著河岸衝了過來。

摩根槍響之後,他身邊眾人也陸續開火射擊。由於身邊這些士兵的作戰方式與普通陸軍不同,而且使用的槍支也不統一,摩根並不會要求他們進行齊射,而是讓其自行尋找目標並把握射擊的節奏。

隨著槍聲次第響起,岸上的土人也開始不斷有人中槍。不過有為數不少的土人成功衝到了江邊,向摩根所在的駁船射出了手中的武器。

一支竹矛一下子就插在了距離摩根所在位置不到一米的船舷上,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很難相信這種竹矛居然有如此之大的威力,能夠飛過二十米的距離之後插進船舷的木板中。雖然其威力並不足以射穿船舷,但看著仍然在抖動的矛尾,也不難想像這支竹矛所蘊含的勁道有多大,假如這一下不是戳在船舷板而是人的身上,那隻怕是立刻便要戳出一個透明窟窿來。

這些土人戰士大多都是弓矛同時裝備,拋射出竹矛之後,便立刻取下弓箭進行第二輪攻擊。儘管船上在不斷地開火,但這些土人戰士的心理素質顯然非常好,依然是以自己的節奏開弓搭箭,瞄準射擊。而且他們似乎根本沒管後面幾支船隊,就追著摩根所在的駁船發動攻擊。

這大概也是因為摩根所在這艘船的防護措施太惹眼了,越是遮得嚴實,就越讓土人們覺得這艘船有集火攻擊的必要。林中還不斷有半大小孩抱著成捆的竹矛和弓箭出來輸送到第一線,看樣子這停戰的幾天裡土人也沒歇著,而是一直都在進行戰備。

由於這段河水的流速較為緩慢,土人們在岸上追著船隊攻擊,倒也沒有被拖下太遠。加上他們又人多勢眾,竹箭竹矛如同下雨一般飛向摩根所在的駁船,密度倒是比船上發出的攻擊更勝一籌。

船上這些人所使用的步槍雖然在射程、精準度、殺傷力等多個方面都佔優,但不可避免的是裝填複雜而造成的射擊頻率緩慢。除了四支七連發步槍能夠方便地進行連射之外,其他人所使用的步槍都是打一發就得裝填一次,儘管使用定裝彈的燧發槍已經比以前火繩槍的裝填快得多,其射擊速度也仍然比不了原始的弓箭。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7-9-8 23:0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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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4章 作戰計畫

   以交戰距離而言,當下的狀況其實並不適合狙擊手作戰,河岸上的土人戰士距離河面上的駁船就只有二十米左右,在這個距離上不管是被弓箭還是長矛傷到,都極有可能會立刻失去作戰能力。海漢士兵手中的步槍雖然較為精準,但在起伏不定的船上使用,卻也就沒什麼優勢可言了,在加上裝填緩慢,火力輸出還真比不了河岸上兵力佔優的土人。

摩根在開槍擊中第四個目標的同時,他身邊的一名士兵中箭倒地,摩根側頭一看,見一支竹箭插在他肩頸之間,血跡已經從傷口處浸了出來,不過看部位倒是還沒有傷及要害。好在為了以防萬一,摩根所在這艘船上還特地加派了一名醫務兵,不等摩根吩咐就已經上前查看傷勢。

摩根抬頭看了一眼河岸,見土人反而越來越多了,從戰鬥開始時的三四十人,到現在短短幾分鐘時間,人數幾乎就翻了一倍。雖然期間不斷有土人中彈倒地,但他們補充兵力的速度似乎比海漢擊殺還快,射出的竹箭噼噼啪啪地不斷釘到船舷和頂棚上,局面遠比摩根出發前所預料的更為凶險。

在出發之前制定作戰計畫時,摩根甚至還考慮過如果遇襲是否應該放慢航速,儘量多殺傷一些土人,但真實的狀況卻讓他發現在這種環境下與土人交戰,海漢一方的優勢並不明顯,而且風險遠比他所預計的要大。將手下的精銳士兵放在這種條件下與土人作戰,幾乎是跟換命差不多了,哪怕戰損比能達到十倍以上,摩根也依然認為這種風險是不值得的。

「加大馬力!」摩根向船工下令道。現在需要考慮的已經不是多殺敵,而是要盡快脫離這種對海漢不利的作戰環境,避免繼續造成無謂的人員損失。

這蒸汽動力拖船後面的駁船都是處於放空狀態,加上是順流而下,全速至少能達到六節以上,足以甩開靠兩條腿在河岸上追來的土人戰士。船工聽到命令之後,立刻便開始向爐膛內鏟煤,同時將蒸汽機的變速桿撥到最高檔,讓活塞能夠全力輸出。

摩根放下步槍,從背包裡拿出一根尺許長,雞蛋粗細的竹筒來。這是海漢兵工所制的土信號彈,用的時候只消將開口朝上對著天空,拉下底部的繩環,便可射出一發彩色信號彈。雖然目前所制成的顏色不過三四種,但在作戰中用來傳遞信號和命令已經足夠。摩根現在所要的做,就是用信號彈通知後面的船隊加速撤離。

將信號彈從安全的右邊船舷射出之後,摩根重新拿起步槍,繼續對河岸上少數仍然窮追不捨的土人射擊。眼見追過來的土人越來越少,摩根才終於放下心來。

如果不是親自走了這一趟,摩根真的很難想像土人的襲擊攻勢如此猛烈,也難怪負責護航的士兵和軍官在回來之後都是叫苦不迭,都說這苗栗的土人要比以前遇到過的敵人更麻煩。

海漢在明,土人在暗,雖然海漢軍的戰力更高,但在交手過程中卻一直都處於比較被動的地位。而且幾乎每一次的野外接戰,都是土人一方的兵力佔優,這就導致了海漢軍在交戰時往往只能採取被動的防禦,而無法主動出擊對付土人武裝。

當然了,如果駐紮苗栗的是擅長叢林山地作戰的安南特戰營,或許能讓這種局面能夠有所改觀。摩根不禁想到了即將到來的援軍,其中正好便有陳一鑫所率領的特戰營部隊。雖然編制僅有一個排,但摩根也很想見識一下傳說中的山地營在野外執行作戰任務時到底有什麼獨到之處。

摩根見船已經使出交戰區,趕緊查看船上傷員的狀況。這拖船上載員十多人,當下便有兩人被竹箭射傷,一個肩頸部中箭,另一人則是傷在手臂。摩根查看了一下兩人傷情,還好都是皮外之傷,不會危及性命。醫護兵已經對其中一人的傷口進行了消毒縫合,摩根當下便用酒精棉擦了擦手,與醫護兵一起對另一名傷員的傷口進行了處理。

在脫離戰場大約一個半小時之後,船隊抵達了下游的一號據點。摩根安排船隊在這裡稍作停留,因為他要及時確認一下另外幾支船隊的人員傷亡情況。如果有傷情比較危重的人員,正好他也可以再進行一下救治。

或許是摩根所在的拖船吸引了土人們的大部分注意力,跟在後面的幾支船隊所遭遇的攻擊就沒那麼激烈了。四支船隊中沒有出現陣亡,但傷號卻仍難以避免,一共有三人在交戰中受傷,其中一人被竹箭射中眼睛,傷勢較為嚴重,箭就插在眼睛上沒人敢拔出來。

摩根查看之後發現這名士兵受傷的眼睛已經廢了,而且傷口需要盡快進行妥善處理才行,於是便決定立刻進行手術,讓人用擔架將其先抬到了一號營地內,徵用了指揮部的活動板房當手術室,對其進行簡單的麻醉之後,就立刻做了眼球摘除手術。雖然這名士兵的性命大概是能保下來,但傷癒之後肯定就沒辦法再繼續在軍中服役了。

船隊因此而在一號據點外的河岸停留了兩個小時,重新起航出發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昏暗了。摩根不得不讓士兵們在船頭打起火把,放慢了船速前行。在抵達海岸營地的時候,已經比預定時間晚了將近四個小時。

「怎麼會耽擱這麼久?路上遇到麻煩了?」虞堯關切地對剛剛走下船的摩根問道。

摩根點點頭道:「我們在後龍溪上遇到了土人的襲擊,有士兵傷勢比較嚴重,所以我選擇了在一號據點停下來做了一台外科手術。」

虞堯追問道:「傷亡狀況如何?」

「還好,只有幾個傷號,沒出人命。」摩根應道:「至於土人那邊,我們統計到的數字應該是擊中了十五到二十人,傷亡狀況不詳。」

「這戰果……不是很理想啊!」虞堯對於這個結果也頗有點意外。他事前已經跟摩根通過氣,知道他制定的作戰計畫大致內容,而且他也認為摩根的準備具有很強的針對性,應該能在與土人的交戰中佔據明顯的上風才對,但實際的結果似乎與預期有著明顯的差異,

「貓裡社的土人要比我們所認為的更難對付,非常凶悍,戰鬥意志也很堅定。我們在船上開火,命中率下降得非常厲害,而且還會成為一個十分顯眼的靶子。」摩根臉色沉重地說道:「我之前的想法有一點想當然了,這些土人的作戰目的其實很清楚,就是要跟我們以命換命。如果我們就在後龍溪上跟他們耗下去,那實在是得不償失的選擇。」

虞堯道:「好在他們也蹦跶不了幾天了,剛才王湯姆發來電報,他的船隊大概明天一早就會抵達這裡。這次王湯姆帶了一整營的陸軍過來,就算貓裡社的土人再怎麼能打,他們故事也到了該終結的時候了。」

「那我們得抓緊時間再把作戰計畫修訂一下。」摩根揉揉肚子道:「不過在那之前我得先填飽肚子,你應該不會讓我失望吧?」

虞堯笑道:「早就給你備好接風宴了,全是今天打的野味,包你滿意!」

第二天一早,摩根和虞堯還沒從睡夢中醒來,掛著雙色旗的龐大船隊就出現在了營地以西的海面上。海岸營地外修築的碼頭規模有限,根本無法一次停靠如此之多的船隻,也就只能分批停靠,同時使用小艇轉移船上的人員和物資上岸。

王湯姆和陳一鑫登岸之後,便立刻召開作戰會議,聽取摩根的匯報。王湯姆手下這支部隊的目的地並不是台灣,來到苗栗也只是順路幫本地駐軍解決麻煩,算是計畫外的臨時任務。在解決了駐軍兵力不足的問題之後,海漢要主動出擊平推苗栗地區的土人部落,就相對容易多了。摩根在此之前所指定的清剿作戰計畫,也正是出於這樣的思路。

「根據俘虜的供述,我們結合手頭的地圖推算出貓裡社所在的位置就在這裡。」摩根指向地圖上的一處地點:「這裡距離後龍溪河岸約兩公里,距離一號、二號據點分別四公里和六公里,正好位於我們兩處據點之間的防禦空虛地帶。我必須要承認當時我在為沿河據點選址時考慮得不夠周全,如果能夠先確定貓裡社的位置,那麼我們完全可以有針對性地把據點建在距離部落最近的河岸,這樣應該就能有效地抑制土人的襲擊行動了。」

摩根當時對後龍溪沿岸進行偵查之後,選定了一南一北兩處河灣作為武裝據點所在地。單純以地理條件而言,這種將據點建在河灣內側的選擇其實已經是最優方案,不但能有效減小據點的防禦面,而且所覆蓋的河段也是做到了最大化,讓有限的兵力發揮出了最大的作用。但人算不如天算,摩根的選址卻正好讓貓裡社的勢力範圍處於海漢據點的盲區,以至於後來在後龍溪上通航的船隊頻頻遇襲。

海漢前期已經在這兩處據點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想要再在中間位置建另一個據點,一是缺乏足夠的物資,二來在兵力的部署上也會出現新的問題。駐防苗栗地區的陸軍就三個連的編制,一個連駐防油田雷打不動,一個連駐守海岸營地,保證來自海上的補給線不會中斷,也同樣不能輕易進行調動,剩下的一個連分駐兩處據點後,還有兩個排的編制用於各處營地據點之間的機動,也就是輪流執行護航任務。要再另外新設一處據點,摩根手下的兵力就已經捉襟見肘,難以調配了。

如果國防部沒有安排王湯姆帶部隊過來增援,摩根也同樣會向三亞申請就近調集台北雞籠港,台南高雄港,以及澎湖的駐軍,對苗栗地區的土著部落進行比較徹底的清剿。不過這種大規模的集結勢必會影響到其他地區的安定,國防部安排下去也還得需要各地駐軍進行協調,肯定不如現在這樣直接調一整營的部隊過來有效率。

王湯姆道:「苗栗地區的地理環境比較複雜,偵查的情況有疏漏,也不能歸結為個別人的責任。我們進駐這個地區的主要目標是出磺坑的石油,而現在這個目標已經實現了大半,這才是大事。執委會不會在乎這裡具體發生了什麼狀況,只要能保證石油順利產出就行。你跟白克思在這地方待了這麼久了,應該聽他透露過執委會的意圖吧?」

虞堯和陳一鑫都沒出聲,他們自然聽得出王湯姆是在為摩根的判斷失誤作開脫。這兩人私人關係極好,有這種的舉動也是無可厚非。不過虞堯心中多少有一點不爽,前期對這一地區進行實地考察,就只有他和摩根兩人,但王湯姆想幫摩根開脫責任,一句話就把他也拖下水了。

摩根應道:「老白的態度很明確,一切都以石油為重。不過他也認為苗栗地區的治安形勢太嚴峻,必須要採取行動來遏制土人的不安分了。」

王湯姆點點頭道:「那你現在的計畫是打算怎麼辦?」

摩根繼續指向地圖解說道:「貓裡社以東是河谷平原和後龍溪,以西是臨海的一片山地,理論上我們甚至可以從海岸營地直接翻山過去發動攻擊,不過這樣做的效果未必理想,所以我個人更傾向於從河谷平原方向發動進攻,這樣雖然會讓我們的意圖暴露得比較早,但土人也不可能在正面戰場上與我們抗衡了。就算我們不能全殲這些土人,至少也要毀掉他們的部落,逼迫他們遷離這一地區。」

這次王湯姆沒有急於表明對摩根的支持,而是要求虞堯和陳一鑫也談談自己對於這個作戰計畫的看法。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7-9-8 23:08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20 22:52
第1035章 野外偵查

    「我同意摩根提出的作戰方案。」虞堯首先表明了態度,再進行說明:「但即便是從正面發動攻勢,我認為也還是需要對該地區進行戰前偵查,以避免無謂的傷亡。」

王湯姆搖頭道:「你是說派出小股部隊進入貓裡社的勢力範圍探路?這非常危險,我不建議在我方明顯佔優的情況下冒這種風險。」

「這個任務可以由我的部隊來執行。」陳一鑫插話道:「我手下的人就是專門幹這個的。」

另外三人聞言都停了下來,將目光轉到陳一鑫身上。由錢天敦組建的安南特戰營無疑是目前海漢軍中的王牌部隊,其專長就是在山地叢林環境中作戰,這次隨陳一鑫南下參加開國慶典閱兵式的部隊雖然僅僅只有一個排,但如果只是執行偵查任務,一個排的編制的確足以勝任了。

陳一鑫繼續說道:「你們也知道,這次我帶回三亞的人有大部分都是去領功受賞,這些人都是作戰經驗豐富的戰士,在各種陌生環境中執行過任務。如果要對貓裡社附近進行偵查,我想這裡應該沒有比我的部下更合適的人選了。」

其實摩根在制定作戰方案的時候就考慮過使用陳一鑫的人馬,但特戰營一向都是獨立行動,只接受國防部的作戰指令,並不是他想用就能用的。但既然陳一鑫主動站出來請戰了,摩根肯定是不會反對這個提議了。

王湯姆道:「考慮到本地土人的現狀,我還是認為這種偵查行動的風險太大。如果你堅持要做這件事,那我必須要明確一點,你不能親自帶隊行動。否則要是出了什麼事,我可沒辦法向大本營交代。」

雖然在早年的軍事行動中,穿越者軍官們都會身先士卒在第一線帶隊作戰,但隨著海漢軍規模的日益擴大,位高權重的穿越者們也越來越少親臨一線了。這倒不是他們都變得貪生怕死了,而是穿越者在軍中的作用已經逐漸發生了轉變,組織和指揮海漢軍這支龐大的武裝力量遠比親自上陣殺敵更為重要,而一旦有高級軍官出事,對於整個海漢的軍事部署都將造成極大影響。

陳一鑫雖然目前還只是錢天敦的副官,但考慮到他的年紀和未來發展空間,無論是國防部還是執委會,都是將他作為了重點培養的對象。關於這一點雖然沒有明確的指令,但軍方高層都心裡有數,王湯姆帶著陳一鑫來苗栗,固然是需要他在戰時起到指揮官的作用,但絕不希望讓他去執行戰地偵查這樣的危險任務。

陳一鑫還想堅持,摩根也開口勸道:「不要小看了這裡的土人,他們的戰鬥意志非常堅決,我們在這地方待了半個月了尚且不敢大意,你就不要再固執了。」

眾人一番勸說之下,陳一鑫終於放棄了自己親自出馬的打算,把這個任務交給自己的部下去執行。算算時間,偵查行動正好能讓匆匆趕到這裡的大部隊進行一到兩天的休整備戰,對作戰計畫進行推演和完善。這次作戰需要將超過一個營的兵力在短時間內集中投放到距離營區二十里開外的地方,而且在野外的行動時間可能會持續一天以上,這就意味著除了作戰計畫本身之外,還必須要提前做好運輸、補給和其他後勤方面的安排。

在上午的作戰會議結束之後,陳一鑫立刻到營地讓自己的部下集合,並向他們宣佈了指揮部的決定:「……這個偵查任務的目的是探明這處部落的周邊環境,為後續的大部隊進攻做好情報蒐集。我要求你們儘可能避免與土人發生交戰,不要打草驚蛇。但如果情況威脅到自身安全,指揮部授權你們可以自行做出決定,並且盡快撤離該地區。你們的性命可要比這裡的土人值錢多了,明白嗎?」

有人問道:「那需要抓活口回來嗎?」

陳一鑫道:「其實在我們來之前就已經抓了不少俘虜,但可惜的我們能從這些俘虜身上獲取的信息很有限,所以才需要安排一次偵查行動。所以除非你們俘虜了這個部落里長老之類的重要人物,其他情況下就沒有必要抓活口了。」

「那我們什麼時候出動?」

「你們今天傍晚出發,現在還有半天時間留給你們整理裝備,熟悉地圖,完善計畫。」陳一鑫向部下們說明道:「如果你們的行程夠順利,明天日落之前就可以回到這裡。此外本地的駐軍會出動兩個排在外圍接應你們,但我希望你們能無需借助友軍的力量,好好展現一下我們特戰營的實力!」

士兵們聽完陳一鑫下達的指令後並沒有顯得特別興奮或是緊張,對他們來說這種任務只算是家常便飯,野外滲透偵查在日常作訓時就一直都是特戰營固定的訓練課目,在實戰中也多次執行過類似的任務。而這台灣島對他們來說其實也並不陌生,去年海漢軍在台北行動期間,特戰營也是參戰部隊之一,他們中的大部分人都參加過去年攻打淡水、雞籠兩地的戰役,前前後後在台灣島待了將近三個月,對於這裡環境的適應程度,甚至比現在駐紮在苗栗的這批來自三亞的部隊還要更好一些。

至於這裡的土人究竟有多麼凶悍,在特戰營的士兵看來並不是什麼大問題,他們很清楚自己的實力肯定在土人之上,如果在野外發生遭遇戰,他們確信自己的能力足以對付這些尚未開化的土人。

特戰營一個排的編制下屬四個班,幾十號人如果一起行動,未免就比較容易暴露行跡。所以陳一鑫準備讓部下以班為單位進入目標區域,但互相之間的距離不要拉得太開,以便發生狀況時能夠及時通知同伴,互相支援,協同行動。而且這樣做能讓偵查的面積增大,能夠在同樣時間內搜索更大的區域,提高偵查行動的效率。

按照地圖來看,這次所要進行偵查搜索的區域面積大約為五平方公里,好在其中大部分是平原地形,對於士兵體力的消耗不至太大。因為任務目的是偵查而非持續作戰,所以單兵裝備和作戰補給也不用背負得太多,可以保持輕裝上陣。當下最主要的問題,還是在於行進和撤退路線的選擇,一是保證參與行動人員的安全,二是對這一區域的偵查不會遺留太多空白區域。

吃過午飯之後,陳一鑫便把摩根叫到一起,帶著手下的幾名軍官對照地圖開始制定行軍路線。對苗栗地區相對比較熟悉的也只有摩根和虞堯兩人,虞堯忙於安排今天剛剛到達的部隊入駐,所以也就只能讓摩根來對這一地區的情況進行具體說明了。

孫真在這次南下三亞的臨時編制中擔任班長,按照偵查行動的安排,他屆時將單獨率領一隊人參加行動,所以也有份參與到戰前準備會之中。不過對他來說,入伍之後已經參加過台北和浙江的一系列作戰行動,接到這個任務倒也沒有多少緊張感可言。

孫真並不清楚國防部為何要在苗栗這荒山野嶺的地方投入部隊,去清剿一個從未聽說過的土著部落,但他確信這次行動之後,這片土地也將會被納入到海漢的國土之中。而孫真所理解的軍隊使命之一,就是要為自己的國家開疆拓土,所以他認為在苗栗地區針對土著部落的作戰行動應該也是出於這樣的目的。

雖然定下的出發時間是在傍晚,但一個下午的備戰期還是稍顯短了一些。等陳一鑫召集眾人商討完行動方案之後,已經快到晚飯時間了,這下還得抓緊時間收拾物資和裝備,不免有些倉促。

孫真感覺自己只吃了六分飽,便聽到了集合的銅哨聲,當下也只能嘆口氣,將剩下的小半碗米粥唏哩呼嚕倒進嘴裡,然後塞了一個饅頭咬在嘴裡,起身示意自己的部下準備出發。不過他知道隨船運往前線的物資中也有乾糧,所以等會還可以在船上再填一點下肚。

這次的偵查行動除了特戰營這一個排之外,還有本地兩個排的陸軍協同提供掩護,另外考慮到之後要發動的全面攻勢,所以要啟運的物資遠遠超過特戰營這次行動所需的數量。為此虞堯安排了兩支船隊運送這支隊伍和相關的作戰物資,其中的一部分物資會運到後龍溪上游的一號據點暫時儲備,待之後大部隊行動時再啟用。

士兵們魚貫登船,孫真上船之後放下背包和步槍,一轉頭看到陳一鑫和摩根正在碼頭上注視著這邊,看樣子是來給出征的部隊送行,連忙立正行了一個軍禮。

蒸汽機吭哧吭哧地響起,船工用竹篙將拖船撐離河岸,然後調整蒸汽機的傳動裝置,讓水面之下的螺旋槳葉開始轉動,緩緩地推動拖船拉著後面的駁船向前行進。不得不說這種蒸汽駁船的響動非常大,至少一里地之內都能聽見這機器的動靜,所以為了確保偵查部隊的行蹤不至過早暴露,船隊並不會航行到距離貓裡社最近的河岸才停靠,而是在抵達一號據點之前就會靠岸讓他們登陸,然後步行前往目標地區執行任務。

雖然參戰部隊為此要增加大概七八里地的野外行軍路程,但其實行軍時間上反倒會有所節約,因為如果乘船走後龍溪經一號據點的河灣去到距離貓裡社最近處的河岸,那麼大約還要多走十幾里地的水路,現在所選擇的陸上行進路線就等於是三角形的其中一條邊,而走水路的路程則是另外兩條邊之和。

當然還有一個不可忽視的原因,那就是船隊沒有辦法摸黑在後龍溪上進行長距離航行,天黑之前頂多趕到一號據點,要再往前走肯定來不及了。就算船隊冒險行進到上游,這支部隊登陸之後也很難在不暴露行跡的前提下向內陸行進了。

從海岸營地出發行進了大約兩個小時之後,船隊便抵達了預定的登陸點。作為執行此次任務的主力部隊,孫真所在的排只需帶上自己的裝備登岸離開即可,後續的作戰物資會由配合他們行動的友軍負責運輸。

此時是傍晚七點左右,天色雖然還沒完全黑下來,但野外的視野可見度已經明顯下降,如果不盡快出發,那麼天黑的時候就未必能抵達預定區域了。當下孫真也不敢耽誤,趕緊招呼部下登陸上岸,準備出發。

按照計畫,特戰營這隊人要在今晚趕到距離貓裡社大約兩三里之外的地方,紮營休息一夜,明天凌晨出動,對貓裡社周邊地區進行偵查。不過看天色他們必須要加快節奏,否則就得摸黑走夜路了。

特戰營目前的單兵裝備除穿在身上的服裝外,還有一支使用定裝彈的大口徑單發步槍,一把匕首,排長以上的軍官會配發一支轉輪五連發火帽手槍。每名士兵的戰術背包中有三十發彈藥,一天的口糧、飲水以及急救藥物,每個班會配備指南針、繩索、淨水藥、打火石等物品,像今天這樣需要在野外宿營的行動,每個班至少還要帶上足夠的繩帶吊床和防水帆布,以便士兵們應對正處於梅雨季的環境,能在濕漉漉的野外順利過夜。

在與負責後勤的友軍簡單交接之後,孫真所在的部隊便迅速向南邊的內陸進發了。這個時間在野外活動的土人也應該都回部落去了,天黑之後的森林裡可沒有什麼好玩的東西,所以特戰營的士兵們也無需擔心會在行軍途中撞上土人,在辨明方向之後便快速向前行進,七八里地的行程只花了一個小時多一點便完成了。

不過在這缺乏參照物,視野又極為有限的叢林中,士兵們也只能通過行軍方向和速度對自己所處的位置有一個大致的判斷,具體到了什麼地方,還得等到天明之後才能確認。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7-9-8 23:09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20 22:53
第1036章 遭遇戰

    孫真上一次來台灣島的時候,並沒有經歷過梅雨季的洗禮,特戰營在三月的戰鬥結束之後就離開了台北,在澎湖短暫休整之後,次月就北上去了浙江。而這次從他們今天一早登陸苗栗海岸開始,天上的雨水就沒停過,雖然身上有斗篷雨衣遮蔽,能夠近乎完美地抵禦目前這種程度的小雨,但在林間行軍幾里地之後,腳上的鞋襪卻是不可避免地濕透了,走動時腳下如同踩在泥濘之中,這滋味實在不太好受。

為了不暴露行跡,隊伍連火把都沒點,一路上就靠著每個班兩盞防風油燈提供照明,深一腳淺一腳地摸到了預定地域。而宿營地的搭建過程也很簡單,在林間扯開方形的防水帆布,四角用繩索固定在周圍的樹幹上,再在下面以同樣方法固定行軍吊床,就能大致湊合睡幾個小時了。只是貓裡社已經距此不遠,特戰營的戰士們不能在這臨時營地裡生火驅寒,烤乾鞋襪衣物了。

值夜的人選在出發之前就已經安排好,倒是不用臨時抽選了。孫真排在凌晨值守天亮前的最後一班崗,所以還可以安心地睡上幾個小時。他在睡前將鞋襪脫下,用力將襪子擰乾,搭在吊床一頭的繩索上晾著,這才倒下睡去。雖然晾這麼大半個晚上不見得能幹,但起碼能稍稍好受一些,至少在心理上能起到這樣的作用。

台灣島上的土人在入夜之後就不會再離開部落外出,這是孫真去年在台北作戰時所學到的常識之一,所以他才敢這麼大心臟地脫去了鞋襪安心睡覺。只要不生火發出光亮引來注意,這處營地至少在天明之前都是安全的,而在那之前,他們這支隊伍肯定已經結束休整離開這裡了。

孫真被換崗哨兵叫醒的時候,差點從吊床上翻下來。他倒不是不適應這種條件,以前野外拉練的時候也沒少睡吊床,而是剛做了一個噩夢,夢到自己隨大部隊回到登萊,卻發現自己家裡的親人全都穿上了明軍軍服,站在登州城頭,呵斥自己是賣國求榮的叛黨。孫真雖然努力辯解,但他的親人卻根本不聽,反倒是齊齊操起弓箭向他射來。

眼看即將萬箭穿心之際,孫真便被叫醒了,慶幸之餘也不免有些後怕。想想自己逃難到海漢治下已有近兩年時間,完全失去了與故土親人的聯繫,也不知他們是否躲過了那場兵災,現狀又是如何。如果年內真有機會隨軍北上回歸故里,倒是要想想辦法探尋家人的下落,最好能將他們全都遷出大明,到海漢治下地區定居。

至於在夢中被親人斥為「叛黨」一事,孫真倒是沒有太放在心上,當初就是被大明官軍害得家破人亡,背井離鄉,若不是海漢出錢出糧救助,他恐怕早就餓死在逃難生涯中了,如今拿著餉錢吃著兵糧,為海漢賣命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孫真很快收拾停當,拿著步槍,提著防風油燈,到了營地外圍值崗的哨位,然後便滅了油燈,靜靜地站在黑暗之中。這個所謂的哨位其實也就是一處土包之上,勉強能看清周圍一小片區域的動靜,而穿著深色斗篷雨衣背靠大樹站著不動的哨兵,在黑暗中基本就是隱形的存在。

孫真身上並沒有計時的裝備,所以對於時間的流逝也只能通過估算。正常情況下他可以觀察星空和月亮的位置來判斷大致的時間,但現在天上還在降雨,根本就看不到任何參照物。不過他是今晚的最後一班崗,也不存在交接班的問題了,只要耐心等待天明就行。

孫真知道首長們有一種名叫「手錶」很小巧的計時器,幾乎每一位首長的手腕上都帶著一隻,只要看一眼便知道當下是什麼時辰,白天晚上都一樣準確。而且極少數高級軍官,似乎也能夠得到這樣的獎勵,比如他就曾經見過營長高橋南手上有一隻手錶,據說是錢天敦將軍頒給他的賞賜,如果自己今後也能靠著軍功升到營長的職位,或許也有機會得到類似的獎勵吧。

當然他所不知的是,三亞大本營的倉庫裡還封存了為數不少的廉價自動機械表,都是穿越前在國內廠家大批定製的型號,專門就是用於打賞功臣的。如果一年只發個十隻八隻的,那差不多夠發到下個世紀初了。不過以海漢現有的工業發展速度,應該在那之前就能自行造出可隨身攜帶的計時器了。

凌晨時分,雨勢居然慢慢停了下來,孫真伸出手去感受了一下,然後便將斗篷的帽子向後脫下,深深呼吸了一下雨後林間的新鮮空氣。看看天色將明,孫真慢慢活動了一下站得有些僵硬的腿腳腰肢,回到營地見另外幾處值守的哨兵還未歸來,便先叫醒了還在熟睡中的戰友們。

因為不能在這地方生活做飯,早餐自然也吃不了熱食,只能幹糧就水填下肚子。不過這次行動預定只有一天時間,隨便克服一下也就過去了,倒也不至會對士兵們的狀態產生太大影響。眾人默不作聲地啃完乾糧,排長便讓各班班長集合隊伍,分頭向目標地區出發。

由於之前抓到的俘虜所能供述的信息很有限,海漢目前並沒有掌握貓裡社的具體所在地,只能是在地圖上劃出了一片區域,這也是指揮部要安排這樣一支隊伍來這邊作實地偵查的主要原因。按照事前制定的計畫,整個隊伍分為四支小隊,四個班各為一隊,各隊間距保持在大約兩百米,平行向南搜索行進。

指揮部根據俘虜的口供,推斷貓裡社的人口大約在五百至千人之間,之所以有這麼大的誤差空間,主要是還是因為俘虜的口供含混不清,難以提供準確的數字。而人口的差異肯定會在部落佔地規模,成員活動範圍等等方面體現出來,士兵們隨時都有可能會發現土人活動的蹤跡。

果然隊伍只前行了一里地左右,便陸續發現了土人在野外開墾的田地,不過所謂的開墾,其實也就只是除去了地表的樹木雜草而已,並沒有像漢人耕作一樣對土地進行深耕。田地裡稀稀拉拉長著一些稻子,大概是從以前來到附近地區的漢人移民處奪來的種子,只是土人的耕種護衛都不得法,這一畝地估計能收個五六十斤稻子就不錯了,比起以前被海漢人視作刀耕火種的黎苗土人尚有差距。

孫真雖然瞧不起土人的農業耕作水平,但看到這些散落分佈在林間的田地,也知道土著部落的所在地已經離此不遠了。當下他便向手下士兵們發出指示,噤聲潛行。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孫真看到前方有一個兩丈方圓的水坑,坑周圍沒有水脈連通,看樣子應該都是積存的雨水,不過奇的是這水坑裡居然有不少魚游來游去。孫真先是一愣,旋即便想通了其中緣由——這些魚大概是土人從後龍溪中捕獲回來,暫時養在這水坑中,要吃的時候再來取用,這樣就不用每天跑到幾里外的後龍溪去打魚了。

孫真也知道目前幾乎每天都有本地駐軍的船隊在後龍溪上來回穿梭運輸物資,這無疑對土人在後龍溪沿岸的捕魚活動造成了影響,或許這也是他們將捕獲的魚運回來養在這水坑裡的原因之一。而這個時候孫真已經不用再摸索部落所在的方位了,因為就在前方不遠處,幾道炊煙正從林間冉冉升起。

正如情報中所描述的那樣,貓裡社這個部落坐落在山地與平原的交界處,部落外圍並無圍牆之類的堅固防禦工事,僅僅只有一圈混合著灌木叢的竹籬笆。類似的措施,孫真也曾在台北地區依附於西班牙人的土著部落見到過,土人並不是不想修建更好更堅固的工事,只是他們手頭的鐵器非常有限,甚至無法大量生產採石工具,因而只能採用這種相對比較原始的措施,而把有限的鐵用來製成武器和生活用品。

台灣島上的天然鐵礦本來就很稀少,而土著部落有能力開採的地方就更少了,所以生鐵在島上的土著部落可算是硬通貨,甚至比黃金還更實用一些。像貓裡社這種實力不算太強的部落,大多數的土人戰士甚至連一把鐵製砍刀都沒有,能在長矛上裝個鐵矛尖就算混得不錯了。他們所擁有的生鐵和鐵器大多都是用山裡的出產向苗栗以北的的部落換來,而這些生鐵的來處卻有一多半是以前統治淡水、雞籠兩地的西班牙人,用以交換生鐵的各種皮毛、山珍,最終也都是流入了西班牙人手中。

不過西班牙人去年被海漢大軍趕走之後,這種交易也隨之中斷了,整個台北地區的生鐵來源都被遏制,貓裡社也有大半年沒有從外界獲取到生鐵和鐵器了。這些情報同樣也是來自於土人俘虜,雖然信息不算很確切,但至少能讓海漢軍大致掌握本地土著部落的武裝水平。孫真所在的隊伍昨天才抵達苗栗,不過前期的情報收集工作還是有助於他們在行動中對敵人的實力做出一定的預判。

孫真讓隊伍在水坑邊的灌木叢後停下來,然後派了一名手下去向在另一支小隊裡的排長請示接下來的行動。他所在的小隊是四支小隊中最靠西的一支,幾乎是貼著山區在行進,在發現部落所在地之後就必須重新制定前進路線了,否則接下來要繞行部落外圍,很容易失去與另外幾支小隊的同步性。

很快孫真便得到回覆,讓他沿部落外圍向西南方向切入,沿部落外圍繞行至其南邊,偵查部落的建築物分佈,然後再折轉向東,朝後龍溪方向行軍,最後再在後龍溪河岸的預定地點會合。但如果在此過程中遇敵且無法戰勝,可自行向西北山區撤退,通過穿行山區返回海岸營地。

之所以把山區定為孫真小隊的預定撤退路線,而不是按照來時的路線原路返回,是因為特戰營一向都將山地視作自家後花園,哪怕這貓裡山對他們而言是陌生地區,這幫人也還是會認為自己在這種環境下的作戰能力要遠遠強過土人,向山裡撤退遠比撤向平原更容易擺脫對手追擊,途中說不定還能利用地勢進行反擊。

孫真接到命令之後便立刻調整了行軍方向,帶著自己的隊伍進入山林。從這個時刻開始,他所帶領的小隊便與另外三支小隊分開行動了,順利的話,應該能在下午時分於後龍溪附近會合,然後乘坐前來接應他們的船隻順流而下返回營地。

當然這只是理想狀態下的行動方案,孫真倒也不會因為對手較弱而放鬆了警惕,他們在海岸營地登陸後便看到在苗栗陣亡士兵的棺槨送上船,準備運回澎湖,雖然數量不多,但也說明本地土人並非毫無威脅的弱雞。怎麼說這也是對方的主場,如果不小心應對,即便是擅長山地叢林作戰的特戰營也很難擔保不會陰溝裡翻船。

如果在野外遭遇土人該如何應對,出發前的準備會上也商量了幾個預案,不過誰也說不準這種狀況會不會出現,畢竟這貓裡社土人的活動範圍究竟有多大,現在還很難有一個準確的判斷。而他們目前的這種偵查距離,可以說已經不是特別安全了。

孫真現在甚至不需要使用望遠鏡,就能看清這個部落的近半的建築了。這裡的建築與海南島上的船型屋有些相似,孫真雖然沒有去過黎峒苗寨,但在三亞期間去海軍基地參觀過坐落在那裡的軍事博物館,見過相關的圖片。當下便命班裡一名擅長繪畫的士兵,用炭筆將所見的景象盡快繪製成草圖。類似這樣的偵查小隊,出動時都會帶著一個做過防水處理的油紙筒,裡面裝有炭筆和羊皮紙,用於在偵查期間繪製地圖和標識物。

正當這隊人潛伏在林間對百米外的部落進行勘察之時,孫真發現僅僅十幾米開外的地方傳來了人聲,很快兩名土人男子便出現在了他的視野中。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7-9-8 23:09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20 22:55
第1037章 滅口

    孫真在海岸營地特地去看過關押的俘虜,對於貓裡社土人的樣貌打扮有大致的印象,走來這兩人膚色黝黑,臉上有刺青圖案和白堊粉抹畫的圖騰,頸間掛著野豬牙吊墜,腰間是鹿皮圍裙,腳下穿著草鞋,長發在腦後扎個馬尾,外形也與孫真見過的俘虜大致一樣。

不過孫真等人全都潛伏在灌木叢中,這兩個土人倒是沒有在第一時間發現他們的存在,當然也很可能是根本就沒想到自己的對手會殺到家門口來。兩人自顧自的交談著,根本沒有注意到危險已經距離自己如此之近。

孫真做個手勢向旁邊的部下示意,然後慢慢從腰間抽出了匕首。這兩人既然已經撞上了,孫真便不打算就此放過,免得走漏了行跡,但如果在這個地方開槍,無疑將會打草驚蛇。孫真倒不怕村子的土人殺出來,只是不想因此影響到自己尚未完成的任務,所以他打算使用動靜小點的手段來解決目標。

這些常年在野外活動的土人無疑都有著野獸般的直覺,儘管孫真等人沒有發出半點響動,但這兩人還是在距離他們藏身的灌木叢尚有五六米的地方就似乎察覺到了不對,不約而同地放慢了腳步。兩人狐疑地環視周圍,試圖找到讓自己覺得不安的根源。其中一人鼻子連連吸氣,似乎是從空氣中聞出了陌生的氣息。

孫真從來都不是一個做事心存僥倖的人,他看到這兩人一慢下來,便知自己這隊人很難再藏匿下去了,當下便果斷立刻發動攻勢。他一馬當先衝出了樹叢,邁開大長腿三兩步便已經跨到那兩名土人身前。那兩人雖然是突遇狀況,但也沒有就此呆著,當先的一人提起手裡竹矛便扎向孫真胸腹之間。

孫真略一側身,讓過矛尖,手上的匕首卻已經沿著矛桿直接削了下去,對方若是抓著長矛不撒手,這一下便能將他手指都給削下來。這土人大概也沒想到孫真這麼大個子反應卻如此靈敏,稍一猶豫便已經失去了變招的機會,只能撒手後撤,讓開孫真手中的匕首。

另一名土人待要撲過來,卻已經被孫真飛起一腳踹在胸口,直接倒飛出去。沒等落地,幾名戰士就從孫真身邊撲過去了。

先前那土人見勢不妙,轉身便欲往村子裡逃,只是孫真哪會放他離開,兩個大步便追到他背後,左手伸出一把便掐住那人後頸往後一拖。那人腳下勢頭向前,頭頸處卻掙脫不了孫真的大手,頓時被拖得騰空而起。

孫真又趕上半步,左手繼續往回拽,而右手的匕首已經自上而下,沒等那人身體落地就已經插入了其胸口。撲通一聲作響,竟似將那人釘在了地面上一般。孫真恐他出聲慘叫,左手已經摀住他嘴巴,那人兩手抓住胸口的匕首,似乎想要將其拔出來,然而孫真半個身子都壓在上面,讓他根本就無從發力,很快便沒力氣掙紮了。

孫真卻是沒有放鬆,任憑鮮血從手縫中浸出,側頭去看另外一邊的戰況,卻見四五個人已經把另外一名土人翻身按在地上,有人已經在他嘴裡塞了東西,讓他說不出話來。

「撤!」孫真知道這地方隨時都可能有人經過,要是多出幾個路人來,或許就沒辦法再在對方報警之前及時放倒了,當下最要緊的是趕緊把手頭的兩人處理乾淨。

孫真帶這隊人雖然在特戰營中算是資歷尚淺的「新兵」,但執行類似的偵查任務早已經不是第一次,對於如何處理這種狀況倒也應對熟練,當下便過來一人與孫真一起將他戳死的土人倒拖進樹叢中,另外有人拿了樹枝過來,將地面紛亂的腳印和血跡掃去。好在這地上都是泥濘,隨便掃幾下再撒些枝葉,就看不太出剛才搏鬥過的痕跡了。不用太長時間,天上的降雨就會把這裡恢復到自然的模樣。

不過地面看得到的痕跡好覆蓋,空氣中的血腥味卻不是馬上可以散去的,特別是這些土人善於在山林間狩獵,嗅覺也格外靈敏。唯一的辦法就是把人拖得遠些,讓血腥味的源頭離村莊周圍的道路儘可能遠一點。

孫真與另外兩人將土人屍體拖出老遠,找了處土坑扔下去,捋了一把草將自己的匕首大致擦拭一下,然後插回到腿側的牛皮刀鞘中。這時候另外幾人將另一名土人也抬了過來,請示孫真該如何處置。

孫真這隊人裡並沒有誰能通曉土人語言,而且要將這俘虜押回營地也是一件相當麻煩的事。孫真看這土人穿著打扮與死了那個一般無異,應該也不會是部落裡的什麼重要人物,稍微猶豫了一下便向手下做了個割喉的動作,示意將其處理掉。這土人既無顯赫的身份,帶著也是個累贅,又不可能放他離開去報信,那自然是就地處死最為保險。

當下便有人抽出匕首,俯身下去將其結果,屍體也一併推進了土坑裡,然後眾人在附近砍了些枝葉蓋在上面,若不是有心去翻動,路過旁邊也很難想到這坑裡藏著兩具屍體。

從突然遇敵到清理完戰場,用時不過三四分鐘而已,值得慶幸的是在此期間沒有土人再不合時宜地出現,讓孫真等人得以比較從容地處理完屍體然後離開。不過他們的偵察任務並未就此結束,孫真決定仍然按照原計畫繼續行軍,對貓裡社西南兩側的環境進行勘察記錄。

從貓裡社西側向南繞行,全程基本都在山坡上行軍,無疑是一條比較艱難的路線,但相對視野較好,比東線的平原肯定能更為全面地觀察到部落內的狀況。不過有了先前的教訓之後,孫真就有意識讓隊伍距離部落更遠一些,避免一不小心又遇到在村子外圍活動的土人。

孫真並不會對這些土人心慈手軟,因為他也很清楚,如果這些土人有機會,同樣會毫不猶豫地殺死自己和其他夥伴,就如同自己剛才所做的事情一樣。之所以擔心遇到其他土人,只是不想因為這種意外因素影響到自己的任務。

孫真小隊所走的這條路線,雖然行進難度較大,但其實相對東側路線還要更安全一些,土人在河谷平原活動的範圍和頻率,都要明顯大於西側的山區,所以另外幾隊人其實更容易遭遇到出外活動的土人。但稍微有點遺憾的是降雨讓他們的觀察視野不太清晰,從山林往坡下的部落看去,能見度估計還不到三百米,要想看清部落的規模和建築分佈,還真得在外圍慢慢繞行換著角度看才能辦到。

從目前能觀察到的村落規模來看,孫真推測貓裡社的人口應該不足千人,通常要人口達到一定數量之後,社會體系中才會有專職的戰士乃至軍隊出現,而貓裡社距離這個標準還相去甚遠。這也讓孫真對貓裡社的危險程度評估又下降一個等級,畢竟千人規模的部落,就算青壯男子再怎麼悍不畏死,在作戰方面也還只是業餘水準,跟海漢持續作對下去只會遭受屠戮。而且部落就只有那麼多的人口,傷亡數字大到一定程度,就算海漢不出手清剿,人口比例嚴重失調之後,整個內部的社會體系也會隨之崩塌。

像這種整體戰鬥力較為低下的土著部落,只要被確認了位置和大致規模,基本也就鎖定了結局了。孫真甚至覺得這次調來一個營的陸軍真的有點小題大作了,頂多兩個連就足以把這個部落清剿乾淨。當然了,孫真多少也能估摸到長官調集部隊來台灣島,並不單單只是為了剿滅一個沒有多少還手之力的土著部落,另一個目的也是為了讓這支部隊在北上之前能有練兵的機會。

雖然對外宣傳這個陸軍營北上的目的是到浙江接替現在駐紮的特戰營,但實際上這兩支部隊都會北上黃海前往登萊地區。而這支部隊在北上之前唯一的練兵機會,大概就著落在台灣島上了。否則打幾個土著部落,哪會需要海軍司令王湯姆也專門乘船跑到苗栗這邊來督陣。

孫真雖然認為這樣的安排多少有點殺雞用牛刀的意思,但任務就是任務,哪怕看起來不是那麼具有挑戰性,孫真也不會因此而大意。

當天下午,孫真率領小隊已經來到貓裡社的南側,按照地圖是標識,他們現在只需繼續向東行進大約五里地,就會看到後龍溪了。屆時沿後龍溪河岸往北走,就能與前來接應的部隊會合。

但事情終歸還是沒能如同計畫一樣順利,就在孫真的小隊即將脫離貓裡社外圍區域的時候,他們在林間遭遇了一群土人,雙方在大約二十米左右的距離上幾乎同時發現了對方的存在。

這群土人大約有二十多個,都扛著成捆剛砍伐下來的新鮮竹子,看樣子他們是正打算將其運回到部落中去。這些竹子或許是準備用來搭建新的棚屋,當然也可能是用來製作捕獵殺人的武器。不過這些猜測都不重要,因為土人在看到他們的同時,就已經將竹子扔到地上,抓起了武器。

或許土人們並不知道眼前這些身著斗篷雨衣的不速之客是誰,也可能他們根本就不在乎這一點,因為只要是陌生人出現在這個區域,都會成為他們眼中的入侵者。而土人們對付入侵者只有一種態度,那就是廝殺到底。

戰鬥幾乎是在雙方照面後立刻就爆發了,二十多號人拿長矛的提砍刀的一擁而上,並沒有什麼進攻的路數,大概就是要憑血氣之勇直接從正面沖垮對手。

孫真和他的夥伴們也沒有傻愣住,這個時候也顧不得暴露行跡了,這麼多土人已經不可能悄無聲息地干掉,何況還要保命為先。他們手上的步槍都已經上好了膛,孫真一聲令下,一列縱隊立刻變陣為三排橫隊,前排舉槍甚至都沒有進行瞄準,孫真便大喊一聲「放」,一聲槍響之後,前排幾人立刻往後方撤去,讓出射擊視野,第二排也依葫蘆畫瓢,射擊之後立刻後撤。

這種輪轉式射擊的戰法雖然並非特戰營所擅長,但實戰時用起來依然還算順暢,而且為了拉開距離保持火力優勢,每一排士兵開槍之後的後撤距離都是好幾米,這樣在不斷的後撤之中也就能夠讓雙方的交戰距離不至於在極短時間內就縮減為零,而這對於海漢一方發揮出武器的優勢至關重要。如果雙方進入肉搏戰階段,那麼士兵們手裡的步槍也並不見得比土人手中的長矛砍刀好用多少,雖然槍口處能裝上隨身匕首當作刺刀,但相應的份量也比對手的武器重得多,近身搏殺中體力消耗更大。

這種倉促之間幾人一排的齊射雖然幾乎來不及進行瞄準,但好在目標的距離極近,而這種距離上的火槍也沒什麼射擊精度好計較,基本上是指哪裡打哪裡,一窩蜂沖上的土人在猝不及防之下,接連吃了幾輪子彈,頓時便有六七人中槍倒地。特戰營使用的步槍雖然是單發,但使用了定裝彈之後,這裝填子彈的速度也足以維持輪轉射擊的頻率不止中斷太久,讓對手衝到自己身前來進行貼身肉搏。

不過孫真並沒有因為己方在交戰場面佔優就貪功戀戰,反而是繼續且戰且退,一邊輪流開火一邊往西邊山上撤去。他很清楚這槍聲一響,很快就引來部落裡的土人戰士,雖說手上持有利器,但如果對方幾十上百人一擁而上,光憑這幾桿槍肯定是不夠看的。所以孫真決定先盡快擺脫土人的追擊,撤往山區再謀劃後續的撤退路線。

後撤過程中,孫真從自己的背包中摸出一支竹筒信號彈,看了一下顏色,然後果斷朝向天空發射出去。信號彈帶著輕微的呼嘯聲飛入空中,在大約三十米左右高度砰地一聲炸開,綻放出一團綠色的火花。如果其他幾支分隊的人在兩三里之內的地方,應該都能看到這顆信號彈,而其所代表的意義是發射者已經遇敵,將按原計畫後撤。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7-9-8 23:0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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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8章 後撤

   對於行動中可能會出現的種種意外狀況,每一支小隊都有多套應急預案,儘管這種後撤顯得有些倉促,但卻並不混亂。士兵們分批梯次射擊,掩護戰友後撤,雖然土人悍不畏死,但在火力壓制下卻難以衝到近處與海漢士兵貼身肉搏。幾個輪次的射擊之後,對面二十多個土人已經倒下近半,剩下的人嘗到厲害,也不敢再硬著頭皮衝上來送死,便紛紛隱藏到樹後草叢中,借助天然障礙物繞行進攻。

而孫真發射完信號彈之後,見雙方的距離已經拉開,便下令加速後撤,不再停下來對追兵進行射擊。此時貓裡社的村子裡聽到動靜,已經有人朝出事的地方趕來,不過片刻時間,便已經聚集了上百青壯,看到己方死傷數人哪肯罷休,立刻便沿著孫真小隊撤退的方向追了出來。

孫真所率領的這支小隊與其他三支小隊相距較遠,所以撤退時除了發射信號彈通知友軍外,也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了。而且土人已經堵住了原本向東去往後龍溪的撤退路線,目前他們只能先撤入貓裡山中,利用山林來擺脫追兵。

擺在孫真面前有幾種選擇,一是就近找地方潛伏,等風頭過去再次嘗試向東往預定會合地點行軍,但這樣做的風險最大,土人只要腦子沒壞掉就一定會封鎖部落附近區域,他們能在天黑之前按時抵達會合點的可能性已經微乎其微。

第二種選擇是按照地圖標識,自目前所在的區域向西北方向行進,縱向穿越整個貓裡山山區返回海岸營地。這條路線從地圖上看倒是沒多遠,直線距離不到二十里地,但因為這中間全是連綿不斷的山地丘陵,實際行軍路程極有可能會是這個數字的兩倍以上。考慮士兵們身上的所帶的補給僅夠一天所用,這條撤退路線的風險也同樣不小。

還有第三條路線,也是出發前制定行動方案時孫真覺得最穩妥的一條路,就是向西橫穿貓裡山,大約十里外就有一條山中溪流通往北面,與後龍溪共享同一個入海口。如果能夠順利抵達這條無名溪流,那麼可以嘗試製作一兩張竹筏順流而下,行軍速度絕對會比縱向穿越整個貓裡山的行程快得多。

不過這條路線有一個很明顯的問題,那就是沒人知道這條溪流的具體狀況,本地的駐軍也並沒有到過這條溪流上游進行偵查,僅僅只是在地圖上標註了有這麼一條水脈和大致的流向。至於為什麼地圖上會有這麼一條沒人去實地考察過的溪流,孫真也並不清楚內情,他只知道國防部裡有大量的詳細地圖資料都是海漢尚未涉足過的地方,而且這些地圖的精確度非常高,可以省去大量的戰前偵查工作。孫真在過去一年中參加了台北和浙江沿海的各種作戰任務,都已經充分證明了這些地圖資料的可靠性,所以他決定將這條路線作為撤回到海岸營地的首選。

孫真在出發前就仔細研究了指揮部提供的大幅等高線地圖,並且在隨時攜帶的小型軍用地圖上提前做出了路線標識。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帶領自己的隊伍,沿著制定好的行軍路線離開這裡。

從貓裡社所在位置到西邊的這條無名溪流,期間全是海拔一到兩百米之間的山丘,如果想以直線行進去往目標區域,那需要連續翻越的山丘可就太多了。雖然這些山丘不算高,但肯定會浪費士兵們大量的體力和寶貴的時間,如果沒有這地圖作為參考,只是認準方嚮往西走,那麼很有可能就無法擺脫熟悉地形的土人銜尾而至。而孫真在地圖上所標註的路線穿行於山丘之間,整條行進路線幾乎都在同一高度,無需爬坡下坎,看似彎彎繞繞,但行軍效率卻要大大勝過直線行進。

也正是有了這樣比較充分的準備,孫真才敢大膽地選擇放棄與大部隊會合,獨自從山區撤離危險地帶。不過孫真也知道土人多半會馬上追出來,所以也就沒有辦法從容地處理乾淨沿途留下的足跡,只能一口氣往前行進,儘可能將雙方的距離拉開。

正如孫真所料的那樣,這些善於在林間捕殺獵物的土人,野外追蹤的能力也相當強悍,憑藉著對手在撤離過程中留在泥濘裡的腳印方向,上百名土人戰士依然是不依不饒地追了出來。

孫真小隊的單兵裝備負載約為二十多斤,這還多虧了指揮部認為這次任務只需一天便可完成,而且只是外圍偵查,所以很多裝備和物資都省略下來沒有攜帶,否則孫真很可能就得下令丟棄一部分裝備輕裝前進了。但相較於後面那群只拿著武器和水袋就追出來的土人,士兵們的負載還是挺沉的,長途行軍中多少還是會拖慢速度。

這個時候他們過去頻繁進行的野外拉練就顯現作用了,武裝越野和急行軍是每一名特戰營戰士都必須定期完成的訓練課目,當初他們在安南吉婆島、三亞鹿回頭、福建澎湖、浙江舟山等多處地方所進行的練習,此時此刻就真正派上了用場,一路上基本都是小跑行進,只有在需要重新辨識方向確認路線的時候,才會停下那麼半分鐘的時間喝口水喘喘氣稍事休息。

追擊而來的土人中倒也有熟悉地形,腳程又快的人,不過這種時候跑得太快也未必是好事,追到近處便被已經有所準備的特戰營小隊一個齊射直接放倒了。在接下來兩個小時的你追我趕當中,土人又付出了四五個人的死傷。不過這反而讓他們的戰鬥慾望更加強烈,非但沒因此放棄追擊,反倒是加緊了腳步。孫真等人每次停下休息的時候,甚至就能聽到身後幾百米處傳來土人在林間大聲喊叫互相溝通的聲音。

當孫真等人看到那條無名溪流真的出現在眼前的時候,心頭都是一鬆,這說明地圖上的標識是準確無誤的,只要沿著這條溪流往北,就能回到海岸營地裡。但新的問題也隨之出現,這溪流雖然具備了一定的通航能力,他們卻沒有足夠的時間在這裡製作木筏竹筏之類的載具了,因為緊要不放的追兵距離他們現在所在的位置大概也就不到一里地,追上來也只要片刻工夫,根本無暇停下來做別的事情。

孫真也發現自己的小隊中已經有人開始出現了明顯的體力下降,而剩下的路程雖然只需沿著溪谷前進,不用再翻山越嶺,但與目的地之間仍然還有十多里地的距離,要一口氣跑回去只怕會有人體力不支出現中途掉隊的狀況。現在必須要設法拖住追兵,讓體力較差的人先行撤離。

趁著停下來短暫休整的時間,孫真向自己的部下下達了新的指令:「孟貴和劉大留下,和我一起阻擊追兵,其他人每人保留十發子彈,把多餘彈藥留下給我們,找個地方把背包和其他物資用防水布包好藏起來,然後沿著溪流往北,繼續行進!」

孫真點名的孟貴和劉大在他這一支小隊裡都是體力較好且戰鬥經驗豐富的人,目前也還有餘力能夠執行作戰任務。當然這也不是說其他人就沒辦法再繼續戰鬥,只是考慮到作戰效能和團隊的安全,孫真並不打算把所有人都留下來,去打一場未必能夠全身而退的阻擊戰。

有人試圖出聲反對這種安排,但孫真果斷命令道:「眼下沒時間在這裡討論作戰計畫,先撤離的人越快回到營地求援,我們安全脫身的機會就越大。」

軍令如山,其他人很快整理完裝備,給孫真三人留下了足夠多的彈藥,然後將他們三人的隨身背包也一併取走另找地方隱藏。這樣一來,他們三人身邊就只剩下隨身武器彈藥和少量乾糧飲水,負重一下子就減輕了一半,活動起來也就更為靈便了。

「我們還是按照標準程序,輪次射擊,陸續後撤,互相掩護。」孫真向另外兩人叮囑道:「每人最多開兩槍,不可戀戰,儘量不要放空槍,保證命中率才能保住我們的命!」

「班長放心吧!」孟貴拍拍手裡的槍桿子:「好歹也是去上過幾天狙擊課的人,等下就給你們露一手!」

「得了吧,你不是因為考核不合格才被退回來的嗎?」劉大跟孟貴也是相識已久,當下便揭了他的短。

「那是發揮失常!」孟貴辯解道:「摩根首長要是能再給一次機會,老子肯定過關了!」

「行了,準備戰鬥吧!」孫真阻止了兩人繼續爭執下去,讓他們趕緊做好準備。如今火力輸出從十支槍減少到三支,而敵人的數量卻翻了好幾倍,對他們射擊精準度的要求就更高了。

他們並沒有等待太長的時間,幾名頭上插著野雞尾翎的土人就出現在了視野中。很顯然這些常年在山間活動的土人對於這趟追擊之旅也同樣有些吃不消,一口氣跑了兩個多小時的山路,也不免汗流浹背氣喘吁吁了。他們著實有點想不通,這些外來的入侵者為何對貓裡社周圍的地形如此熟悉,在山間跑得如此之快而且方向感十分明確,甚至超過了他們這些生活在此地的土著。

但不管怎樣,追殺還是必須進行下去,貓裡社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對手,何況這幫傢伙還在自己的家門口殺死了好些族人。所以儘管從貓裡社追出了十多里地的山路還是沒趕上對方,土人們卻依然沒有放棄,繼續在後面遙遙地跟著。他們對自己的體力有著足夠的自信,哪怕是追上三天三夜,也一定要追到這些膽大包天的入侵者,對他們施以懲戒和報復。

在過去的一個多小時裡,對方已經沒有停下腳步組織攻擊,所以土人們也沒有預料到在這裡會再次遭遇伏擊。孫真很耐心地等待打頭的土人進入到三十米區域之後才開槍,目標應聲而倒,剩下的人連忙伏低了身體,四處張望對手藏身的地方。

孫真抓緊時間換好子彈,找了個離自己最近的目標瞄準又開一槍,這次卻是陰差陽錯地偏了那麼一點點,打在目標身邊的樹幹上。孫真氣得罵了句粗口,不過他也並未戀戰,提起槍便往回跑。

這一動立刻便有土人看到了他的存在,當下就有幾人吆喝著追了過來。不過這幾人只追出了二三十米遠,明明看到前面的目標還在跑,卻不知從哪裡又傳來槍聲,三人中便又中彈倒下一人。

小股部隊甚至是單兵的穿插跑動,互相掩護,逐次推進或後撤,這都是海漢陸軍必須要掌握的作戰技能,而特戰營將這種技能進行了些許升級,讓士兵們能夠在山林環境中也將這條戰法運用到極致。三個人三支槍,在不停的運動中保持著一個三角陣型,而土人也會發現每次對手開火的方向都不一樣,就越發難以判斷出對手的兵力和部署狀況,要追蹤某個目標的時候,下一槍卻是從另一個方向打過來,這使得土人們甚至連反擊也難以有效展開。

孟貴雖然是在狙擊手挑選中淘汰下來的「不合格品」,但他的槍法在三人之中的確還是最強的一個,三輪走位開了五槍,命中三人,而另外兩人在此期間加起來才獲得了同樣的戰果。這種打冷槍的麻雀戰對於缺乏軍事素養的土人來說,無疑是難以招架的手段,雙方交手不過片刻,多達百人的追擊隊伍已經被壓制住了行進的速度,不敢再貿然前衝。

當然了,施展這種戰術也不是毫無代價,三個人必須要進行不斷的跑動穿插,腦子裡要對前進方向,自己隊友及敵人的位置都保持明確的意識,體力消耗速度遠比單純的行軍大多了。不過短短片刻的交戰時間,三人都已累得各自喘息不停。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7-9-8 23:09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23 09:12
第1039章 全身而退

    孫真一手杵著步槍,一手扶著樹幹,拚命地喘著粗氣。他現在需要盡快將呼吸平靜下來,以免影響到接下來的射擊精準度。雖然當下的局面已十分緊迫,但他此刻心中想著的卻是與眼前完全無干的事情。

孫真想起了從老家逃難出來的那個夜晚,背後是村子裡燃起的熊熊火光和模糊不清的慘嚎,那時的自己也是如此這般拚命地逃竄,唯恐被亂兵追上。他逃得如此倉促,根本就來不及帶上任何家人,也沒有半點傍身的財物,更沒有任何可以用來防身的武器。那一夜孫真從村子裡出逃,到天明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竟然已經一口氣逃出了三四十里地。甚至在澎湖參軍之後的訓練當中,他都沒有再一口氣跑過那麼遠的距離。

射擊並非是孫真的強項,他在特戰營裡接受的訓練也只能讓他保持及格的水準,這次由他指揮的這支小隊中,射擊強過他的人就有好幾個。孫真之所以要留下來指揮這場吃力的阻擊戰,並不是自恃射擊功夫了得,而是他很清楚自己作為指揮官的責任,必須要照顧到小隊中的所有人,保障大家都能安全撤離戰場,否則這有序的撤退就會極易演變成毫無章法的逃跑。

從參軍入伍以來,這大概是孫真在實戰中處境最為被動的一次,過去不管是在台北還是在浙江,都只有對手被特戰營攆得雞飛狗跳,還從未遇到過這種被對手追得如此狼狽的狀況。也正是如此,才會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當初在登萊之亂中被叛軍追殺的場景。

不過相比當時幾乎毫無還手之力的處境,現在孫真手上至少還有殺傷力極強的武器能夠對付追擊而來的敵人。儘管這些土人十分凶悍,但接連不斷地吃了幾輪冷槍之後,他們也不得不暫時選擇了隱蔽行跡,避免在對手的槍口下白白充當活靶子,這樣倒也使得留下來斷後阻擊的三人小組終於有了一點喘息的時間。

孫真知道土人們不會蟄伏太久,留給自己的休息時間十分有限,他必須要盡快權衡當下的阻擊措施會為先前撤退的戰友們贏得多少時間,而自己這三人的體力和精神又還能支撐多久,是該繼續堅持當下的戰法,還是應該盡快脫離戰場為妙。

如果是一年之前的孫真,那肯定是毫不猶豫地選擇保命為上,當初他為了能在戰亂中保命,甚至連自己家人都沒能顧上,但如今身為特戰營的軍官,孫真卻必須要考慮更多因素。除了要保證自己帶這一隊人的安全問題之外,他也很清楚自己現在是代表了特戰營的尊嚴,這支戰無不勝的部隊如果栽在台灣島上一群使用冷兵器的土人手裡,那不管有什麼客觀原因,都是讓人無法接受的結果。就算是為了自己所在的這個集體,孫真也絕不能容忍這次的任務搞砸在自己手裡。

孫真轉頭看了兩名夥伴所在的位置,見他們也在樹幹和草叢後探出頭來望向自己,由於中間間隔著十多米距離,也不敢大聲說話暴露自己的位置,三人便通過簡單的手勢進行溝通,確認彼此的狀態是否還能夠堅持作戰。

這個時候距離他們從貓裡社附近開始撤退已經過去了三個小時,期間只有幾次短暫地停下來喝水休整,體力消耗可謂非常大。雖然身上還有點乾糧,但卻沒有時間能好好吃點東西下肚。不過這時候也顧不得那麼多了,趁著土人還沒有攻過來,三人都是摸出了乾糧先啃上一通,要是再不吃點東西,他們的體力恐怕很難支撐到天黑了。

孫真相信這個時候餓得難受的肯定不止自己這邊,那些土人一口氣追了幾個小時,體力消耗也未必比自己小,而且他們出發的時候更為倉促,有些土人可能連飲水都沒帶,拿著武器就跟著隊伍進山了,追到現在要是還有體力作戰,那孫真也只能說一聲佩服了。

幾口炒麵就著涼水下肚,孫真的思緒終於再次回到了眼前的局面,根據天色來看,大概還有兩個小時左右就會天黑,屆時擺脫土人追蹤的可能性就會增大許多。在當下這種梅雨季,到了夜間之後,野外環境又濕又冷,衣著單薄甚至是赤著上身的土人肯定難以為繼,孫真甚至認為他們有可能很快就會打退堂鼓,因為如果要再繼續追擊下去,土人們極有可能今晚就無法趕回自己的部落了。

當然了,如果土人們考慮到了這一層,那麼他們接下來很可能就會放手一搏,嘗試發動今天的最後一次攻勢。只要能留下哪怕一個敵人,他們今天這趟追出來也算是沒有白忙活了。

孫真再次觀察了一下周邊的環境,這溪岸地勢較為平坦,或許是因為每年雨季水流沖刷的原因,林木密度也比較稀疏,他們三人很難無聲無息地從土人的監視下脫身,只要一有動作肯定很快就會被對方發現。孫真權衡再三,還是覺得不能再給對方留下太多喘息的時間,這個時候誰能咬牙堅持誰會就是最後的勝者,主動的一方明顯會在心理上佔據更多優勢。

孫真朝另兩名同伴打了手勢,示意他們準備行動。收到回應之後,孫真便起身貓著腰,借助林木草叢的掩護,開始往後撤退,其他兩人見狀,也是依樣畫葫蘆照著操作起來。

不過三人的行動並沒有能瞞過土人的眼睛,很快林間便響起了土人的嘶吼聲,接著便有數人衝出藏身的地方,不依不饒地追了上來。

孫真的預料變成了現實,這次土人顯然是打算要拼出一個結果來,沖在頭裡的兩三個人被火槍子彈擊中倒地之後,其他土人並沒有像先前一樣選擇躲避,而是繼續往前衝。孫真開了兩槍,在後撤的過程中注意到有土人在東側的林中行進,看來剛才的休戰也是假象,他們是想以此來麻痺孫真等人,派出一隊人暗度陳倉,從側面去包抄對手後路。如果不是孫真行動得早,再歇個一時半會,這側路的土人或許就真能到前方去截斷他們的後撤路線了。

「孟貴,你左邊!」孫真大聲示警道。

孟貴反應倒也夠快,立刻轉頭瞄向林間,大約半秒鐘之後便開火射擊,隨著一聲槍響,二十多米外的林間有人應聲倒地。

孟貴開完一槍便立刻後撤,因為他已經看見了自己開槍的同時,林間還有幾名土人停下來彎弓搭箭,準備向自己這邊發動攻勢了。他的身子剛動,便有幾支竹箭和一根竹矛飛了過來,插在了他剛才藏身的位置。

孫真發現這次土人的確是學聰明了,他們在剛才的停戰期間並沒有光顧著休息,而是派出一隊人繞行到自己的側面,林間的土人活動蹤跡看不太清楚,說不定已經有人抄到前面去了。這樣一來,土人就可以憑藉人數上的巨大優勢,將他們包圍在溪岸附近的狹小區域內。

「過河!」孫真果斷作出了新的決定,趁土人們還沒能逼得太近,立刻泅渡無名溪流。這處溪流對岸正好有幾塊半人多高的大石頭,可以作為他們泅渡上岸之後的掩體,對追趕至此的土人進行射擊。

「孟貴先過去,上岸了就掩護我們!」孫真決定讓槍法最好的孟貴先行過去,這樣可以讓他利用槍械的射程和自己的精準度,在較遠的地方為後渡過溪流的同伴提供火力掩護。

孟貴不需解釋也能明白孫真的意圖,當下將步槍和彈藥包都舉過頭頂,大步跨入了溪流中。這條溪流雖然只有七八米寬,但孟貴下水的地方倒是不淺,走到一半就已經腳下懸空,需要踩著水過去了。不過他們過去所接受的訓練中都有武裝泅渡這一項,哪怕是孫真這個原本不太會水的北方漢子,如今也能頂半個海軍了,所以渡過這條小溪並不是太大的問題。

孟貴那邊還沒爬上溪岸,孫真已經發現果然有土人從溪流下游的地方摸了過來,要不是當機立斷在這裡選擇渡過溪流,那等土人接近縮小包圍圈,他們三人就只能被困死在這溪流邊了。

「劉大趕緊走!」孫真一邊急匆匆地裝填子彈,一邊對劉大命令道。他現在很是後悔出發前沒有向陳一鑫申請裝備那種最新式的七連發步槍,哪怕只有一支,他現在也不用搞得這麼手忙腳亂。打一發裝一發,這種裝填效率在當下簡直是要人命了。

劉大也照著孟貴先前的辦法,舉著槍和彈藥包跳進溪流中,拚命向對岸撲騰過去。此時孟貴已經在溪流對岸擺好了架勢,開始射擊這邊的目標,為後面兩名同伴提供火力掩護。

孫真見敵人越來越多,最近的距離自己也不過十幾米了,當下趕緊撲通跳進水中往對岸游去。後面追上來的土人頂著對岸射過來的零星子彈,用弓箭向尚在水中的孫真射去。

劉大和孟貴估計當兵以來都沒試過這麼快的射擊頻率,裝填子彈的速度比平時訓練時快了起碼一倍,他們很清楚自己現在能夠多擊中一個目標,孫真逃出險境的希望就能多一分。

儘管他們盡力對土人進行了瘋狂射擊,幾乎每一槍都打中了目標,但已經成了集火目標的孫真還是在爬上溪岸時中了一箭,好在只是射在手臂上,暫時沒有性命之虞。劉大從石頭後面探出半邊身體,抓住孫真衣服上的武裝帶,將他連人帶武器一併拖到了石頭後面。

孫真喘著粗氣道:「這條胳膊抬不起來了,這下估計排不上用場了!」

劉大一邊探出頭向對岸開火,一邊應道:「班長你胳膊上還紮著箭,老實躺著吧!」

孫真也不言語,坐起身子朝步槍裡裝填彈藥。他單手雖然無法舉槍射擊,但幫忙裝彈倒還勉強能完成。如今三人被困此處,要是不能將土人阻止在溪流對岸,那他們基本上就沒什麼脫身的希望了。

有孫真這個傷兵幫忙裝彈,孟貴的射擊速度也加快了不少,被他擊中栽進溪流裡的土人都已經有三四個了。而後續追上來的土人也意識到了在這裡下水完全就是活靶子,當下便將手裡的弓箭和長矛都射向三人藏身的大石頭方向。

孟貴幾乎是下意識地一縮頭,一支竹箭從他臉龐擦過,他伸手一摸,臉上已經全是鮮血,要是偏上幾分,估計就直接從眼窩裡穿過去了,嚇得他也是大罵粗口,順手一槍崩掉了那名射箭的土人。

「班長,我們大概回不去了啊!」孟貴蹲下身避過一支長矛,順手接過了孫真遞過來已經裝填好子彈的步槍:「對岸起碼還有七八十個土人,我們身上這些子彈就算一槍一個,估計打完都不夠了。」

剛才泅渡的時候,孫真因為中箭而將彈藥包掉在了水中,偏偏他又因為體力最好所以背了大份的物資,現在三個人身上的彈藥集中到一起,也不過還剩五六十發了。孟貴因為連續開槍射擊的緣故,右手和半邊臉都已經被火藥的硝煙薰成了黑色,樣子看起來也十分詭異。

孫真吼道:「回不去那更得多殺幾個,殺兩個就賺一個!不過子彈你省著點用,看到有人下水再開槍!」

劉大應道:「班長,土人也不是傻子,等他們發現在這裡過不來,自然會往上游或者下游另外找地方泅渡過來。」

孫真愣了愣,情緒一下子低落了不少:「是啊,最終還是沒能全身而退,被這些傢伙堵在這個地方了!現在就只能指望援軍能快些趕到了……」

他們先前分開的地方,距離營地大約還有十里左右,如果是正常行軍速度,一個小時肯定就到了,而援軍趕過來的速度或許能更快上那麼一點,畢竟體力比狂奔數十里回去報信的人肯定有優勢。但如果援軍在短時間內無法趕到這裡,那可能真的是連收屍都沒法趕上熱乎的了。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7-9-8 23:0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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