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1627崛起南海 作者:零點浪漫(連載中)

 
Babcorn 2016-11-29 06:34:4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14 620702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08:19
190.第190章 補給物資的籌備

     黑土港附近並沒有大面積的沿海平原,多山的地形讓當地的農業開發面臨著巨大困難,想要像越南東岸沿海那樣大面積種植水稻肯定是行不通的。但經過管委會在當地的實地考察之後,認為一些熱帶經濟作物,特別是能夠產出香料、橡膠、食用油等適合山地種植的作物,完全可以在當地大規模進行栽種。相關人員甚至已經開始在黑土港附近的山林中規劃種植區域,只等大本營運來農用物資就開始大干一場。

    對於黑土港管委會的這種提議,執委會是十分樂見其成的。海外拓殖點的產業單一化並不是執委會希望看到的局面,黑土港如果能夠發展出多種產業並行的局面,那麼自身的造血機能無疑會得到極大的加強,執委會收回前期投資的時間也會因此而縮短不少。

    除了大量的種子之外,上千件鋤頭、鐵鍬、斧、鋸、鑿、錘等工具也是農資的一部分。由於黑土港當地並沒有鐵礦產出,所有的鐵製品都必須依靠大本營輸入,這在今後很長一段時期內都是無法改變的狀況。當然,對於執委會來說,這點小麻煩的存在並不是什麼壞事,海外拓殖點要是在物資供應上對大本營完全沒有依賴了,那反而會讓大本營這邊感覺不太放心。

    建材方面,黑土港要求的物資主要還是水泥。當地跟三亞這邊差不多,有十分豐富的林木資源,木材是完全不缺的,但管委會還是希望能在當地修建一些水泥建築——比如穿越眾在當地的住所,重要物資存放的倉庫,港口附近的防禦工事等等。不過當地已經發現了一處石灰石礦,目前正在籌劃著修建石灰窯,下一步便準備直接上馬水泥窯了。由於當地燃料的充沛,不管是建磚窯、石灰窯、水泥窯,都比大本營這邊要從容得多。一段時期之後,當地的水泥產量有可能會超過大本營,到時候或許還將進行反向輸送。

    在糧食方面,由於當地人口暴漲的速度遠遠地超過了預期,所以第一批運去的糧食雖然還可以供給幾個月的消耗,但因為當地完全沒有糧食產出,現在就必須開始未雨綢繆了。返航的貨船將為黑土港送去三十噸新收穫的稻米,可以稍稍緩解一下當地的糧食壓力。

    不過緊靠著糧食產地,還要大本營長期送糧就不太科學了,按照當初的規劃,黑土港的糧食問題還是要著落在越南本土解決。與越南人進行貿易,採購糧食是黑土港接下來必須要進行的項目,執委會除了補貼一定數量的現銀之外,另外還準備了一種貿易物資,打算屆時採取以物易物的方式從越南方面換取糧食。

    這種貿易物資就是無往不利的食鹽,穿越集團在鹽業上的生產成本足以擊敗同時代的所有競爭對手,到任何地方都可以用低價傾銷的方式迅速佔領市場,像越南這種小國自然也難以抵禦所向無敵的價格攻勢。而且由於越南國內的局勢惡化,南北軍事對峙造成了大量沿海居民外逃避難,位於順化、廣治、南廣平、河靜等地的沿海鹽場全都陷入了癱瘓之中,近期越南的食鹽價格肯定會呈現走高的趨勢,在這個節骨眼上販運食鹽去越南絕對是一樁很合時宜的好買賣。

    而位於河內以東、以南的主要產糧區,大部分的土地都是屬於皇親貴族等大地主,在這些土地上種出的糧食貴族們吃不完,但也絕不會送給貧苦百姓,大量囤積起來的糧食導致其國內的糧價常年處於一個很低的水平,大概只有大明糧價的三分之一到四分之一。穿越集團用越南人急需的食鹽換取他們並不是特別在乎的糧食,雙贏的結果對雙方來說都是能夠接受的。

    當然,執委會也不會忘了借此機會推銷自己的工業品,玻璃製品、肥皂、火柴這些東西,既然大明的有錢人會買,那麼越南肯定也會存在同樣的市場,準備一些樣品去探探市場風向是很有必要的。

    至於說在海外推廣軍工產品,執委會實在是有心無力,目前要完成「福瑞豐」的訂單還尚需時日,連原本準備發給民兵使用的火槍都收起來賣給李奈了,一時間根本沒貨拿去別的地方推銷,只能暫時作罷。不過火藥倒是必須得給黑土港再送一批過去,因為先前第一批運去的火藥,絕大部分都已經用在了軌道建設工程當中,目前黑土港的火藥儲備甚至已經低於了安全線——就連兩門炮配發的火藥包都已經拆開用掉了。

    另外像藥品這類的消耗性物資,也需要定時進行補充。當然了,穿越集團從後世帶來的那些藥物肯定不會給普通民眾使用,只是出於人道主義考慮,執委會還是讓駐崖辦從崖州的藥鋪採購了一批清熱祛濕,以及可以治療一些常見病症的中藥,準備這次隨著貨船一起給黑土港送去。

    在人員配置方面,黑土港管委會的內部磨合速度顯然比執委會預計的更快,這大概是前段時間的抗災工作起到了一定的促進作用。從目前的情況來看,當地的民政、生產和軍警三個主要部門配合得還算不錯,特別是出發前引起了很多爭議的軍事主官錢天敦,幾乎就是靠著幾十名經過兩個月短訓的民兵在維持當地的治安秩序。值得慶幸的是,雖然移民湧入的速度相當快,但黑土港只是在建設初期發生了一起搶劫殺人案,之後得到了軍警部門的迅速處理,當眾吊死了幾個罪犯,並且在那之後就沒有其他惡性事件發生,有效地保障了生產建設任務的順利進行,作為軍事主官的錢天敦算是功不可沒。

    根據錢天敦的報告,當地已經開始選拔人員,建立本土民兵組織。由於當地的人口數量已經穩穩處在兩千以上的水平,所以錢天敦的報告中將民兵的編制設定為一個連——這當然並不包括大本營先期派去的這部分民兵在內。但由於當地物資缺乏,民兵的服裝、訓練設備以及武器裝備都沒法自行解決,所以錢天敦也提交了相關的物資申請。

    在錢天敦的物資申請清單上,首先被劃掉的就是槍械火炮,執委會認為當地的民兵才剛剛開始選拔,不必急著一步武裝到位。話說回來,大本營的武器庫裡的確也沒有多餘的裝備能夠送去黑土港了。

    其次申請的服裝也被劃掉了,當初帶來的迷彩作訓服雖然還有一些,但大本營這邊也需要擴軍,這些裝備肯定是要留著給「中央軍」優先使用的。由於勝利港本地並無紡織產地,所有的布料和染料目前都只能依靠進口,甚至連一部分的成衣都還需要從崖州訂製,供應源源不斷到來的移民還尚有不及,就更別提給海外駐軍添置統一服裝了。所以對於這個要求執委會也只能很無奈地拒絕,並要求當地軍警部門克服困難,儘可能因地制宜,看看有沒有辦法從越南訂購一些布匹服裝,執委會這邊可以用物資適當地補貼採購費用——反正食鹽是要多少有多少。

    當然執委會也不是完全地不近人情,考慮軍警部的實際執法需要,還是準備了一批鐵製武器,如腰刀、矛尖等等。至於警棍、盾牌之類的器械,就可以在當地自行解決了。

    因為目前穿越集團已經開始實施內部結算體制,所以這些物資絕大部分並不是完全無償地提供給黑土港,而是作為中央向地方投資的一種形式,其中一部分是以長期無息貸款的形式存在,黑土港將以產出來逐漸進行償還。等這部分資金償還之後,便會按照一定的比例來分配黑土港本地的財政收入——大部分上繳大本營,小部分留下來用於本地的基礎建設和管理機構運轉。

    這些物資的籌備說多不多,但涉及到的部門確實不少,所以才會通知執委們全部到會。各個部門特別是生產單位,都領到了自己的物資籌備任務,而執委們的工作就是督導這些籌備工作能夠順利進行,並且在貨船返回勝利港之前完成基本的籌備工作。

    其中壓力最大的部門倒並不是生產任務最重的冶金車間,而是尚處於災後重建狀態的鹽場公社。由於前些天的熱帶風暴摧毀了鹽場公社大量的民房,並且造成了數噸食鹽存貨的損失,目前鹽場的生產並沒有恢復到正常水平。大量的勞動人口仍在進行住房復建的工作,目前的每日鹽產量只有災前十分之一的水平。

    為了幫助鹽場公社克服這個難關,執委會不得不暫停了內陸工業區的廠房修建工作,將有限的建築工人先送去鹽場公社幫助社員們修建住房。而為了避免悲劇在日後再次發生,這次建設部索性就一步到位,將最近出產的磚瓦全部都裝船拉去了鹽場公社。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08:19
191.第191章 關於駐廣辦的討論

     僅憑目前有限的產量,要讓所有鹽場社員在短期內全住進磚瓦房顯然是不可能的,不過要在鹽場建一個「公社示範小區」倒是基本夠用了——而這也正是執委會批准這個建設項目的主要原因。

    鹽場公社是這次熱帶風暴中的重點受災單位,執委會對於災後重建工作本來就很重視,便打算利用這個機會隨便也做一點對民眾有實際意義的事情。當然這個「示範小區」的建設規模不會太大,重在示範,主要目的是讓社員們看到執委會的善舉和自己過上美好生活的希望。至於說建設進程,那肯定要分階段慢慢來才行,畢竟穿越眾自己的宿舍樓都還處在規劃階段當中。

    當然,既然要在鹽場公社建設「示範小區」,那麼把一貫表現良好,狀況穩定的鹽場公社設為示範單位也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目前轄區內幾個新成立的公社雖然架子已經搭起來了,但基層的各種群眾組織都還處在草創階段,正好也可以把這些新近提升起來的工頭和管事送去鹽場公社參觀學習一下先進經驗。樹立起典型和學習榜樣,對於推廣執委會的民政政策和提高民眾凝聚力都將會是十分有效的舉措。

    另外還有一件值得一提的事情,黑土港管委會已經開始在浮水洲島建設中轉站,一期工程主要是一個小型的泊船碼頭和可供二十名留守浮水洲島人員居住的房屋。轉運站建成之後,橫渡北部灣的船隻就可以在這裡進行短暫的休整補給或是躲避惡劣天氣。另外計畫中還將在島的南端建立一個燈塔,這是因為無論從哪邊的港口出發,按照航程來說,正常抵達浮水洲島的時間都是在傍晚前後,燈塔的存在無疑將會為船隻在夜色中發現落腳點的方向提供極大的幫助。由於島上本來就有淡水資源,所以只需定時對駐島人員補充食物和生活物資就行了。而且浮水洲島上有豐富的鳥糞資源,之後肯定是會進行小規模的農業開發,由駐島人員種植一些糧食蔬菜,逐步實現自給自足。

    而隨著黑土港的投產,一直限制大本營產能的能源瓶頸終於有望得到一定的緩解,可以預計在未來的一段時期內,各種工業品以及工業設備的生產製造狀況都會有明顯的提升,而一直久拖不決的一個重要議題也終於被列入到執委會的議事日程中來——駐廣州的辦事處該何時設立,而這樣一個重要機構又該怎樣去進行運作。

    作為中國南方最重要的對外貿易港口,廣州的重要性可以說盡人皆知,而注定將以製造業和對外貿易來充實資本的穿越集團,自然會將廣州視作了海南島之外的主要商貿目的地。但穿越前期大量的基建項目讓執委會根本無暇去考慮在廣州設立辦事處並派駐團隊的事情,而且對於當時的穿越集團來說,直接去廣州設點也顯得過於好高騖遠了一些——畢竟近在咫尺的崖州地區都還沒吃透,跑去人生地不熟的廣州設點,中間不可控的因素實在太多了。

    執委會改採取的是一種穩紮穩打的方式,首先設立了駐崖州辦事處,用以積累與明朝社會各個階層打交道的經驗,而這項工作的收效也很好,經過幾個月的運作之後,駐崖辦不但與當地的商戶建立了比較牢固的貿易往來,同時還為大本營引進了大量的明朝移民,並且已經在崖州地區建立起了一張看不見的情報大網。可以說現在發生在崖州地頭上的大小事情,不管是民政還是軍情,都會在第一時間就上報到執委會的案頭,這方面的工作效率遠非明朝的同行們可比。

    崖州與勝利港之間商貿航路的開通,也為穿越集團進軍大陸打開了一扇窗口,正是由於與「福瑞豐」建立起來的貿易關係,才有了後續雙方不斷的商貿往來。而這次李奈代表「福瑞豐」高層來到勝利港洽談的這些訂單和合作協議,再次大大地拉近了雙方的關係,李奈甚至明確地提出希望執委會也派出一支商隊去廣州看一看,所有的花銷均可由「福瑞豐」一力承擔。

    執委會的幾個老油條當然明白李奈並不是單純地請這邊派人去大陸遊山玩水,而是希望能夠進一步擴大雙方的貿易規模。「福瑞豐」好歹也是經營了超過兩百年的大商號,所經營的商品、掌握的航路、商路、人脈,這些都很難通過李奈的造訪展示出來,最直觀的辦法莫過於把穿越眾請去廣州親自看一看,雙方多半還會因此而增加新的合作項目。

    「那麼問題就來了。」陶東來環顧在場的執委們,沉聲說道:「我們是直接設立駐廣辦,還是先派一支商隊去看看情況再說?這個駐廣辦的人員該如何調配,權限和工作方向上又該怎麼進行規定?」

    「事不宜遲,直接設立駐廣辦比較好,這樣可以更快地在大陸地區展開貿易,僅僅一家『福瑞豐』可喂不飽大家的肚子。」白克思對此早就有了想法,陶東來話音剛落,他便接著話頭開始闡述自己的意見:「要是還花那麼多時間去考察,等考察半個月再回來慢慢選人,準備物資,真開始做事的時候一個月都過去了,這是對寶貴時間的極大浪費!」

    「老白,你的話是說得沒錯,但也要考慮到我們現在的實際狀況。」寧崎對此有不同看法:「『福瑞豐』的貨物裝船就這一兩天的事,頂多再過兩三天他們就會回廣州去了,這麼短的時間內,先不說物資的籌備,就只說人手,我們一時間哪裡去湊一支比較可靠的團隊出來派去廣州?」

    寧崎伸出手指挨個點了一下在座的這幫人道:「駐廣辦這種單位,必須得有個得力的人當領導吧?就說在座這些人,有誰現在能抽得出身去廣州長期待著的?」

    眾人聽了這話之後都是面面相覷,想想還真是這個樣子。

    白克思是負責機械和木材的加工,目前工業口至少有一半的事務是在由他直接監管,生產任務正是繁重的時候,就算他想去執委會也不敢放人。

    寧崎負責人力資源調配和本地的文教事業,同時還要兼顧著每天在小學和夜校上課,連穿越眾的小孩也都是他在教,最起碼家長們就肯定不會放他離開勝利港。

    袁老爺子負責農業開發方面的事務,雖說他一家人都是從事農業,也能為他分擔不少的工作,但老爺子最近身體一直有恙,肯定不宜遠行,去廣州要是身體出了狀況,誰來負這個責?

    信產部的蒙賀工作相對比較簡單,統管數據、通信和宣傳,但大數據庫的編程全是他一力完成的,日常維護工作也只有他能勝任。何況執委會中一部分人對於他的社交和管理能力並不是特別信任,所以這個人選也行不通。

    軍警部的顏楚傑就更不消說了,目前民團正在招收新一期的人員,有繁重的軍訓和政工任務正等著他去做,還得盯著軍工部門的生產研發,哪有工夫去廣州領導駐廣辦。

    海運部的越之雲已經在造船廠住了一個多月了,每天都忙於新船的建造工作,目前他和孫長彌在海運部的分工就是一人負責岸上,一人負責海上。在三號人物謝春去了黑土港之後,兩人更是忙得不可開交,同樣也脫不開身。

    至於陶東來就更不用說了,穿越集團幾乎所有的重要信息都是在他這裡進行彙總,而每次的議事過程也都是由他在主持,雖然沒有什麼具體的頭銜,但的確是整個穿越集團實際意義上的第一人,大家甚至根本想都沒想過會發生他不在大本營主持工作這種狀況。

    眾人的眼神轉來轉去,最後幾乎都集中到了一個人身上,就是負責商務和金融事務的施耐德——似乎目前也只有他手上的事情相對少一點,而且他本身就是負責商貿工作的領導,這駐廣辦的主要功能也就是維持兩地之間的貿易,想想完全就是為他量身定做的一個職位嘛!

    當初在駐崖辦的領導人選問題上,施耐德也是候選人之一,但他只是去崖州考察了一趟談了幾筆買賣,幫穿越集團的外貿事業開了個頭。因為那時候金融口正在制定相關的貨幣體系建設方案,施耐德脫身乏術,後來駐崖辦的領導任務卻是交給了馬力科。當然了,馬力科後來在駐崖辦也乾得很不錯,沒有辜負執委會的信任。

    不過駐崖辦的重要性與駐廣辦是無法同日而語的,僅僅只是兩地的人口就相差了幾十倍之多,商貿的規模更是無法相提並論,駐廣辦所擔負的責任和任務都比駐崖辦要多出許多,如果不去一個執委級別的領導主持工作,執委會這邊是肯定放心不下的。而如果一定要從執委當中挑出一個合適的人選,似乎也只有施耐德最為適合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08:20
192.第192章 駐廣辦的領導班子

     施耐德見眾人的眼光都逐漸聚集到自己這邊,這中間的意味他當然也明白,微微一笑道:「如果大家覺得由我去比較合適的話,那我就當仁不讓了。說真的,廣州這地方我在穿越前是去過很多次了,但十七世紀的廣州是長什麼樣子,我還真的是很好奇。不過有一個問題我們必須先解決——我現在可是港區管委會的主管,這上任才兩天,辦公室都還沒蓋起來,這麼快卸任也算是空前絕後了吧?」

    陶東來當然知道他意思並不是想霸著港區管委會一把手的職位不放,而是必須要先解決卸任後的職責交接問題,才能安心去廣州做事。

    陶東來想了想才道:「主管領導的位子肯定不能空著,我看由副職進補吧。」

    尚在籌建階段的港區管委會副職領導人選是任亮,於是絲毫不知情的任亮在幾句話的作用下便又提升了半級,坐實了港區管委會一把手的位子。而這個位子能夠順利交接,也是因為目前勝利港的商務規劃還沒有進入到實施和運作階段,否則光是手頭工作的交接,就不是幾天能夠完成的事情。

    陶東來道:「那關於駐廣辦領導人選的問題,各位有什麼不同意見嗎?」

    對於陶東來的這個問題,並沒有出現以往例會上的反對聲音,原因也很簡單,設立駐廣辦勢在必行,而領導人選除了施耐德也沒有其他人能夠勝任了,即便有誰心裡還有不同的意見,但也提不出更好的人選。與其跳出來反對之後被人噴「你行你上啊」,倒不如老老實實地服從集體決定。

    陶東來等了片刻,見沒有人表態,便點點頭道:「那麼領導的人選就先確定下來了,駐廣辦由施耐德擔任行政領導職務。」

    施耐德道:「按照傳統,是不是還應該有一個人跟我搭班子?」

    陶東來應道:「考慮到駐廣辦的特殊性質,我個人提議由軍警部這邊的人來出任駐廣辦的二把手。」

    顏楚傑連絲毫猶豫都沒有就舉起一支胳膊:「我同意陶總的提議。」

    施耐德笑道:「我覺得去廣州那種龍潭虎穴必須要有高手在身邊當保鏢才行,所以我也同意陶總的提議。」

    其他幾人互相交換了一下眼色,也慢慢舉手表示了贊同意見。既然一把手是由施耐德出任了,那麼二把手交給武官體系,也不是不可接受的事情。

    在此之前的兩個駐外單位中,駐崖辦的二把手雖然不是由軍方出任,而是財會部門的邱元坐了這位子,但第三號人物何夕的行動自由度甚至比一把手馬力科還大,是實實在在的特權階級。與他所享受的特權成正比,何夕的表現和所起的作用也同樣突出,讓文官系統甚至都找不到什麼吐槽的漏洞。而黑土港管委會籌建的時候,執委會就直接任命了錢天敦作為二把手,事實證明這個決定相當正確,黑土港能在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裡就開始有了產出,錢天敦負責的治安部門也是功不可沒。

    這兩處駐外單位的成功經驗,讓軍警部在籌建新單位的時候,也有了更多的底氣參與到權力劃分中來。文官系統當然也很清楚駐廣辦這種單位不可能把軍方排斥在外,所以也並沒有打算在這個問題上跟軍方的意見唱反調。

    「那關於搭檔的人選,你自己有沒有什麼想法?」陶東來對施耐德詢問道。

    「我可以自己選?」施耐德愕然反問道。一直以來駐外人員的選拔要嘛是公開報名進行甄選,要嘛是各對口單位進行推薦,倒是沒有出現過由駐外單位領導自行決定的情況。

    「廣州畢竟情況比較複雜,如果駐廣辦的領導班子還需要時間來慢慢磨合,那有可能會耽擱正事。」陶東來解釋道:「如果你有覺得比較好的人選,不妨提出來大家討論一下。」

    陶東來的意見的確是考慮到了駐廣辦設立之後將會面對的實際狀況,廣州的社會複雜程度要遠遠超過崖州和黑土港,如果駐廣辦的領導班子不能從一開始就很好地進行協作,那整個駐廣辦的工作可能都將會受此影響。而對於施耐德的能力和眼光,陶東來是很信得過的,否則也不會在他加盟之初就將其拉進了籌委會,而施耐德在之後的表現也很對得住陶東來的信任,不但通過「金融手段」幫穿越集團搞來了大筆資金,而且在穿越之後的工作中也一直勤勤懇懇,沒有出現過任何的失誤。正是基於這樣的信任感,陶東來才一反常態地提出讓施耐德自行推薦搭班子的人選。

    當然了,既然是執委會,那就不能搞一言堂,施耐德可以提出人選,但仍然得經過執委會的討論和表決。就算陶東來在內部的威望再大,這基本的議事制度還是得遵守的。

    施耐德想了想道:「我認為王湯姆不錯,既有軍事素質又熟悉海路,而且我們都長期在西方國家生活,共同語言會比較多。而且他從黑土港回來之後,似乎就沒有擔任什麼具體的職務了吧?」

    前次執委會派出考察隊探尋勝利港到黑土港航路,曾經將王湯姆任命為考察隊隊長,而之後的拓殖隊出行,王湯姆又擔任了護航船隊的領導任務。不過從那次回來之後,王湯姆交了差事就回到了之前的崗位上。因為王湯姆的專業是天文學和航海,而目前穿越集團肯定沒條件給他單獨弄個天文台之類的設施,所以他也只好暫時繼續做個船員,接受軍警部和海運部的雙重領導。

    施耐德的話音剛落,越之雲便代表海運部發表了反對意見:「湯姆現在雖然沒有擔任什麼具體的職務,但他的工作內容安排的得很滿,他每天有半天要出海執勤,另外半天要協助海運部整訓從廣州新來的這批水手船員。除此之外,他還擔任了造船廠的技術顧問,每週一三五都必須到船廠參加技術討論。如果他走了,這些工作肯定會受到很大影響。」

    顏楚傑也補充道:「軍警部現在每月有兩次的內部集訓,專門培訓新兵營的教官和歸化民基層軍官,王湯姆可是戰術教官之一,負責教授近距離戰鬥技巧。他這個當口要是走了,後續的訓練計畫就沒法執行下去了。」

    施耐德搖頭道:「北美幫不是有六個人嗎?王湯姆會的,其他幾個人也差不多都會啊!」

    「其他幾個人也得有空才行。」負責人力資源調配,熟知內部人員工作情況的寧崎立刻接道:「羅傑、石迪文、喬志亞都在田獨工業區,一時半會是脫不了身的。至於兩個洋大夫,老摩根去了內陸的黎峒和苗寨做巡迴醫療站的活動,估計要半個月之後才能回來,現在只有約翰遜在大本營守著。不過拿執照的醫生就剩這麼一個,讓他去頂王湯姆的工作,那誰來負責看病?小護士開的藥你敢隨便吃嗎?」

    施耐德撇了撇嘴,顯然對於這個結果有些接受不能,不過很快他又提出了新的打算:「駐崖辦的人我能不能抽走?」

    陶東來反問道:「你先說你想把誰抽走?」

    「何夕。」施耐德解釋道:「何夕是軍警部的人,符合你們的要求,並且他當過經警,對於商務方面的門門道道也比較熟悉,而且他還是秘密戰線工作者,這樣駐廣辦就可以節約下來一個諜報人員的名額了。」

    說實話施耐德報出駐崖辦任何人的名字,陶東來都不會太吃驚。當初駐崖辦的人選可是通過公開甄選確定的,這些自願去崖州常駐的人可以說個個都是具備了一定的事業野心,想要藉著這個機會給自己的履歷添上一筆——當然這其中張廣要算個例外,他至少有一多半的目的是衝著趙曉若去的。

    駐崖辦這些人自然是不會甘於一直待在崖州這個小縣城裡消磨人生,他們的目的都是借此踏上更大的舞台,執委會對此也是心知肚明。到目前為止,駐崖辦的事務都進行得很順利,而其中表現最為出色的無疑就是何夕,他的情報工作讓原本就疏於防範的崖州已經變成了一個大篩子,到處都是漏洞,對勝利港地區的威脅程度也大大地降低了。

    但由於何夕的特殊身份,除了與他共事的幾個人和執委會高層、軍警部部分人員知道之外,這些功績都並沒有被大肆宣揚過,甚至到現在很多人都不知道駐崖辦的何夕究竟是何許人也。雖然沒辦法公開表彰何夕作出的成績,但執委們心中自然有一桿秤,也有意願在合適的時候給何夕一些更好的發展機會。

    施耐德的這個提議的確是滿足了多方的需要,作為主管部門的軍警部自然不會出言反對自己人在體制中獲取更大的權限,而何夕在此前表現出來的工作能力和工作表現都足以讓其他的反對聲音消失。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08:20
193.第193章 駐崖辦的不和諧因素

     崖州城,駐崖辦的院落中。

    海大貴坐在屋簷下的板凳上,兩眼微閉靠著邊上的柱頭打盹,但這木頭樑柱表面漆得油光水滑,身子靠在上面很容易打滑,而稍一滑動他就會驚醒過來。

    這幾天他跟在穆夏柏和馮安楠身邊做事,感覺真是累得夠嗆,天色剛暗下來就已經瞌睡連連了。這兩位爺每天都要圍著崖州城轉上一整圈,並且有兩個固定地方是一定會去看看的,一是崖州水寨,二是崖州城外的軍營。崖州雖然地方不大,但這麼來來回回的跑一趟至少也是十幾里地的路程,對身體缺乏鍛鍊的海大貴來說算是一個不小的消耗。

    海大貴雖然不是很明白兩位老爺每天去看這些地方的意義何在,但當下人就要有下人的覺悟,不該問的就不要多嘴。每天他就背著一大包東西跟在後面,包裡裝著三個人的乾糧和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累是累了點,不過比起之前從北方中原漂泊數千里來到崖州這段苦日子,現在在駐崖辦的生活幾乎可算是天堂了。

    雖說他與另一個少年海大富仍然是做著下人的事情,但他們能明顯感受到,這些海漢來的客商並沒有完全把他們當成奴僕使喚,三頓飯吃的都是一樣的飯菜,空閒時還會輪流教他們兩個讀書識字,講一些深入淺出的道理給他們聽,那種釋放出來的善意還是很容易能感受到的。最重要的是,這些海漢人雖然自稱來自海外,卻幾乎都是標準北方口音,海大貴海大富兩人跟他們溝通起來毫不費力,讓他們有一種久違的親切感。

    海大貴知道海漢人在東邊建了一處很大的港口,現在每個月從崖州坐船出海的民眾便是去那裡定居的。據說那個地方比崖州還要繁華,而且人人都不用擔心吃不起飯,海大貴很想等今後有機會的時候去看看海漢人修建的城市究竟是什麼樣的。

    海大貴身後的房門吱呀一聲打開,張廣出現在門口,對海大貴道:「大貴,何先生回來了嗎?」

    海大貴瞌睡一下就醒了,連忙起身回話道:「何先生今天說是去跟州衙的王大人商談事務,估計要晚些回來。」

    「你知道他去的地方在哪兒嗎?有急事要找他回來!」張廣追問道。

    「在南條巷子胡二娘的店裡……」海大貴也不敢隱瞞,這還是聽他的小夥伴海大富出門前說的。海大富現在長期跟在何夕身邊做事,對於何夕常去的地方也都比較熟悉。

    張廣道:「你趕緊跑一趟,通知何先生馬上回來,就說家裡來了消息!胡二娘……哼……」

    張廣臉上的表情並不是太好看,他來崖州也這麼久了,對於城裡哪家店做什麼生意的已經比較清楚,那胡二娘的店並不是什麼乾淨的地方,說白了就是個喝花酒的場所。不管何夕去那裡的目的是為了公事還是私下尋歡作樂,對於張廣來說這種行為都是應該遭到鄙視的。

    海大貴不敢怠慢,趕緊整理下衣裝出了門。胡二娘的店離駐崖辦的院子並不算特別遠,穿過三條街巷就到了。說是店,其實也就是一個小院落而已,在巷子口遠遠就能看到門口挑著個南瓜大的燈籠,上面寫著個「胡」字。

    海大貴還沒進院子,便被人叫住了。海大貴聽這聲音便知是誰,停步回頭就看到海大富從角落裡走了出來:「來找何先生?」

    海大貴點頭道:「張先生讓我把何先生找回去,說是家裡來了消息。你怎麼在這裡等著?」

    海大富搖頭道:「何先生不讓我進去,說什麼少兒不宜,讓我就在這裡等著他。」

    「我看張先生著急得很,這事情耽擱不得,我們趕緊進去通知何先生。」海大貴一把抓住海大富手腕,拉著他一起進了院子大門。

    此時何夕正赤條條地躺在後院的某張軟床上,身邊一個年輕女子也是一絲不掛,香汗淋漓地捲縮著身子躺在他的旁邊。那女子眼神迷離地看著何夕的側臉,手指輕輕在他手臂上劃動,口中嗔道:「你這壞人,每次都是如此粗魯,絲毫不懂憐香惜玉!」

    何夕閉著眼睛應道:「明明是你表現得跟母老虎似的,怎麼又怪我粗魯了?就你在床上這勁頭,也別裝什麼香啊玉啊之類的東西了。」

    那女子掐了何夕一把道:「還不是你這壞人要求的!」

    「我給錢了那還不能提要求麼?」何夕嘿嘿一笑道:「行了,看在你今天表現好,我就跟你透個風,州衙的王判官發話了,你那樁麻煩事只需花一百兩辛苦費,自己把銀子準備好就是了,王判官回頭會讓人來取。」

    「二娘我就知道,還是何大爺辦事靠得住!」女子說著把自己溫熱柔軟的身軀靠上了何夕肩頭,眼神迷離地說道:「何大爺,賤妾該如何報答你才好?」

    「想要報答我還不容易?王判官以前勾搭過哪些姑娘,在這南條巷子收了多少黑錢,又做過哪些見不得光的勾當,這些事情你胡二娘應該都是很清楚的吧?」何夕說著說著便睜開了眼,微笑著望向胡二娘道:「把這些事情都寫下來交給我,應該沒問題吧?」

    胡二娘坐起身來,臉上變色道:「你們神仙打架,可別牽扯了我這凡人進去!你既然要幫我,又何必再害我?」

    何夕也跟著坐了起來,哼了一聲道:「你以為王判官會放過你這生意?如果不是我在中間說了好話,他早就藉故把你這生意一鍋端了!你拿著他的把柄也沒用,因為你根本就扳不動他,但這些把柄拿到我手上就不一樣了,必要的時候我把黑材料往東廠番子那裡一塞,就可以讓他王判官下課!」

    「何為下課?」胡二娘不解地問道。

    何夕乾咳了一聲道:「下課嘛……總之就是不會讓他好過,甚至丟官也在我一念之間!」

    胡二娘咬著牙道:「若真是如此,二娘便信了你這回!」

    何夕還待勸說他幾句,忽然房外出來了海大富的聲音:「何先生,家中有事,請你速歸!」

    何夕心知應該是駐崖辦派人找到這裡來了,趕緊應了一聲,然後起身穿衣。何夕一邊穿衣服一邊對胡二娘道:「你也別怕,真要是在這裡呆不下去了,你大可去瓊州或者廣州謀生,路費我替你出了就是。」

    胡二娘嗔道:「聽說你們海漢人在榆林置下了偌大的產業,****不停在崖州蒐羅勞工過去開荒屯田,怎地不讓二娘去那邊落腳?」

    何夕笑道:「去是可以去,不過去了之後你這皮肉生意恐怕就不太好做了。我們那裡對這個行當可是管得很嚴格的。」

    胡二娘啐道:「什麼皮肉生意,你當什麼人都能進二娘我這房間麼?那賣布的邱掌櫃和城南的文教諭,天天都往這裡跑,你可見過我給過他們半分好臉色麼?」

    「是是是,你有節操!」何夕穿戴完畢,在胡二娘的光屁股上拍了一巴掌道:「記著正事,明天我找個信得過的讀書人來幫你代筆,事成之後再討論你今後去哪裡落腳的問題。」

    何夕出來一看,果然見海大貴也在外面站著,問了兩句,海大貴也只知其然。何夕心知估計是大本營那邊有了什麼臨時的通知發過來,當下便不再繼續問下去,等回到駐崖辦自然一切就清楚了。

    三人返回駐崖辦,何夕發現就差自己一人了,其他幾人都已經在機要室裡就座了。張廣看到何夕進來,忍不住咕噥了一句:「出去玩也要有個限度,天天在外面喝花酒,讓大本營的同志們知道了會怎麼想?」

    何夕也不生氣,笑嘻嘻地說道:「喝花酒我承認,但這只是手段,不是目的,我不這麼做,要想蒐集州衙那些官員的黑材料可就沒這麼容易。」

    「你這是用目的來掩蓋錯誤手段!」張廣不依不饒地說道:「你是執委會的特派人員,但不等於你就能把自己當007,走到哪裡泡到哪裡!」

    「張廣,不要說了。」馬力科沉聲阻止了張廣的控訴:「沒必要說這些有礙團結的話,再說還有女同志在場,注意影響!」

    張廣未必是真認同馬力科的話,不過當他看到趙曉若的臉已經紅了,這才氣鼓鼓地收了聲。

    何夕何等精明的人物,一聽馬力科這話便覺得有點問題——聽起來倒是在勸阻張廣,但似乎也是在隱隱地指出是自己這方做得不對。而其他人卻是沉默不語,似乎並沒有站出來勸解的意思。

    何夕承認自己的工作方法是有些離經叛道的意思,但效果卻是任何人都無法否認。再說去胡二娘的店裡蒐集情報這事馬力科也很清楚,上次何夕還帶著他跟邱元一起去過一回,也沒見他當時有什麼不滿。大家都是單身男,又在艱苦的環境中憋了那麼久,來到這種地方有些放浪形骸肯定是難免的。除了張廣之外,其他哥幾個出去找地方快活可都是何夕帶的路,好歹也是建立起了人生三大鐵之一的關係,一向是和睦融洽,怎麼今天這氣氛就有些轉變了?

    不過馬力科接下來的話就讓何夕心中頓時明白了其原因所在:「執委會在半小時前來了電報,對你的工作有調動安排。」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08:20
194.第194章 兩個人的籌備組

     工作調動意味著什麼?對駐崖辦而言,這個調令幾乎就是等同於陞遷。

    這幫人當初報名參加甄選來到崖州,就是看準了駐崖辦這個機構是一處上升通道,在這裡的工作經歷將會成為今後自己在集團內部陞遷的資本。駐崖辦在成立之後也一直運轉順暢,在人口、物資、情報方面為大本營提供了相當大的支持,功勞自然是不用多說,陞遷也僅僅只是時間問題了。

    不過執委會的調令有那麼一絲絲的奇怪——調的不是一把手二把手,而是游離於駐崖辦邊緣,一向獨來獨往的何夕。這個不合常理的調令顯然讓駐崖辦的某些人心裡有些發酸了,氣氛也因此而變得有點奇怪。

    馬力科繼續說道:「……明天上午九點,大本營會派船到南邊的港口接你。關於你下一步的具體工作安排,執委會並沒有提到,不過我個人猜測,估計是要派你去廣州了。祝賀你,老何!」

    「謝謝老馬!」何夕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道:「去哪裡都一樣,我會服從執委會的安排。既然明天就要走了,那我手頭的工作需要進行一下交接……」

    何夕說著望向兩名軍警部的同事,兩人交換一下眼神,心領神會地站起身來。穆夏柏道:「工作交接的事情,到我屋子裡談,你們先繼續開會。」

    三人出去之後,張廣才愣愣地問道:「老馬,你怎麼知道執委會是要安排老何去廣州?」

    馬力科不慌不忙地扭開茶杯蓋子,先喝了一口茶,這才回答道:「首先老何的工作性質就決定了他待的地方必然是城市,否則他的本事就派不上太大用場。這海南島上大點的城市就只有北邊的儋州和瓊州府城,但那兩個地方和勝利港的貿易量還沒崖州大,短時間內也用不著專門派駐人手。除了崖州之外,與勝利港保持了貿易關係的地方就只有廣州了,而且『福瑞豐』專門從廣州來了船隊到勝利港考察,如果談得順利,估計『福瑞豐』會在勝利港派駐些人手,那麼相應的我們這邊也會派人去廣州。執委會能給老何安排的工作地點就這麼一兩個,廣州的可能性應該是最大的。」

    不得不說馬力科還是具備了一定的政治眼光,雖然人不在勝利港,但憑藉著一些信息還是可以拼湊還原出事情的大致經過。

    張廣愕然道:「難道執委會是調老何去駐廣辦當頭兒?」

    「那不太可能。」一直在旁邊默默聽著的邱元插話道:「駐廣辦這種級別的機構,多半要從執委會裡派個人過去主持工作,就像安排顧凱去黑土港當主管一個道理。不過就算這樣,老何的舞台也比這崖州大多了!」

    邱元的語氣頗有點蕭瑟,看得出他對於何夕在這場無聲的競爭中的脫穎而出也有些不甘心。

    趙曉若突然開口道:「幾個大男人,遇到這麼點事情就消沉了?全中國就只有廣州一個大城市嗎?你們的眼光就只盯著東南沿海這麼大點地方嗎?就是個駐廣辦而已,個個都臉垮得跟家裡死了人一樣!」

    馬力科尷尬地干咳了兩聲道:「不要扯這些事情了,不管執委會有什麼人事安排,我們駐崖辦的工作還是要繼續進行下去。說說移民的事吧,今天牙行那邊來消息說有十幾個從北邊儋州來的手藝匠人願意去勝利港落戶,正好明天有船過來接老何,我看就安排這些人一起坐船,不用等到下一批移民湊齊人數了……」

    第二天早上,何夕踏上了「飛速號」的甲板,回首向岸邊的同事們揮手告別。在崖州的利用價值被徹底榨乾之前,駐崖辦都必須繼續運行下去,他們很可能還得在這裡駐紮一段時期。、

    回到勝利港之後,何夕立刻去了執委會報到,並且接受了執委會對他的工作安排。馬力科能夠推測到的事,他同樣也已經想到了,所以陶東來宣佈將他派往廣州的時候並沒有覺得意外。只是聽說自己是被即將出任駐廣辦主管的施耐德親自點的將,何夕這才稍稍有了一點驚訝的神情。

    陶東來宣佈完執委會的決定之後,便讓何夕去找施耐德,商量一下駐廣辦的籌備事宜。

    從業務範圍來說,何夕跟施耐德並沒有什麼交集,以前也說不上熟識,所以當他找到施耐德的時候,只能是表現出公事公辦的態度。施耐德並沒有急於跟何夕探討工作上的事情,而是先將他帶去認識了一下李奈等人,然後介紹了一下關於駐廣辦的籌備情況。

    何夕直到這時候才知道,駐廣辦的實際籌備時間非常短暫,目前需要的物資有大部分倒是已經落實了,人手方面卻暫時只有自己和施耐德兩個光桿司令——執委會的意思是先派兩三個人去探探路,然後再按照實際需要往廣州派駐人手。當然了,這麼做的主要原因還是因為人手短缺問題,不然也不用急急忙忙專門派了船去崖州把何夕載回來了。

    在穿越集團當中,超過九成的成員以前都是從事技術類工作,真正搞過行政管理的人並不多,像馬力科這樣在體制內待過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大量理科出身的成員有效地保障了各個領域的建設項目有序進行,但同時也帶來了一定問題——缺乏真正熟悉統治機構運行規則的人。

    這種缺陷在大本營並不明顯,大家可以參照後世的社會制度,慢慢打造一個符合自身發展需要的社會環境,摸著石頭慢慢過河也沒什麼問題。這問題在之前公社體制推行的時候曾經暴露過一次,後來在陶東來的倡議之下對管理制度進行了一些改革,才逐步彌補了管理人員在經驗上的不足。但當穿越集團需要向外部擴張勢力的時候,短板缺陷的影響就會逐步顯現出來。

    駐崖辦之所以能在短期內就在崖州站穩了腳跟,建立起商貿關係和人脈網,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有馬力科和何夕這兩個熟悉體制的人在從中進行運作。他們對於當地官場所做的有針對性的滲透,並不是商業或者軍事手段能夠替代的。廣州的情況顯然要比崖州複雜得多,需要接觸的社會面也會更廣,相應對於駐廣辦人員的能力要求也就更高——穿越集團內部現在並沒有太多符合這樣要求的成員,執委會對於人員的選擇空間可以說相當有限。

    目前高層人士對於這種人員結構上的缺陷已經有了一定的認識,但短期內也並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技術人員轉行搞管理是需要時間來慢慢熟悉的,而僅有的一些擁有從業經驗的成員,就不得不像何夕這樣充當起救火隊員的角色,哪裡需要就得分配去哪裡。

    「所以我這種情況是屬於有點抓壯丁的性質了?」何夕苦笑著對施耐德問道。

    施耐德聳聳肩道:「我被執委會抓了壯丁,你被我抓了壯丁,事情就是這樣。」

    「那為什麼不繼續多抓幾個壯丁?」何夕追問道。

    「執委會不放啊!」施耐德扳著手指頭數道:「除了你之外,我還想要王湯姆、任亮,如果有可能其實駐崖辦的馬力科我也想帶上,可惜這些人執委會一個都不肯給我。」

    何夕笑笑道:「你把我抓了還想抓馬力科,那駐崖辦誰來管事?按照傳統,軍警部肯定是搶不到這個權的,所以穆夏柏和馮安楠肯定沒戲,邱元一個會計,張廣是搞技術的,趙曉若是女生,沒一個能拿得住局面的人,這駐崖辦非崩了不可。」

    施耐德無奈地搖搖頭道:「反正能符合要求的人就這麼多,這個不行那個不給的,那我還有什麼辦法?時間又憋得這麼緊,這一兩天就要跟著『福瑞豐』的船一起回廣州去了。只能先把你抓過來,我們倆搭檔去廣州看看情況再說了。」

    不得不說人少也有人少的好處,兩個人所用的物資很快就籌備完了。除了少量的衣物之外,行李中最重要的是兩人攜帶的筆記本電腦、光伏電池系統和一部短波電台。軍警部倒是提供了一大堆軍械備選,甚至北美幫的存貨也在其中,不過施耐德和何夕的意見很一致,認為沒必要過度武裝,畢竟要去的是廣州又不是荒郊野外。最後兩人只是選了兩把MK23加上消聲器的套裝,少量的子彈,以及兩把「極端武力」的捕鯨叉匕首——這可不是陽江貨,而是北美幫自己收藏的原廠正品。

    錢財方面,施耐德表示並不需要太多,因為雙方現在已經達成了合作協議,等駐廣辦在廣州落戶之後,一部分錢款可以直接在廣州進行結算,不用每次都到勝利港這邊來結款,而駐廣辦的運行經費就主要來自於結餘的部分。當然了,等駐廣辦有了自我造血能力之後,這種結算制度還需要做一些小小的變化才行。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08:20
195.第195章 初上廣州

     1627年8月19日,大明天啟七年七月初九。

    「福瑞豐」的船隊在勝利港駐留了十餘日之後,終於拔錨起航踏上返程旅途。而施耐德和何夕兩人,也順理成章地上了船作了乘客。他們這次真的是獨自上路,甚至連使喚的下人都沒有帶一個。施耐德想的是到了廣州再僱人就是了,而李奈卻認為他們這是一種行事灑脫的表現,相對整天圍著自己打轉,大事小事都要來請示個不停的這些下人,反而是有些羨慕他們的無拘無束——至少表面看起來是這樣子。

    船隊一路走走停停,行進的速度莫說與「飛速號」這類快速帆船相比,就連海運部那幾艘訓練船都比不了。究其原因,還是因為船上有李奈這個矜貴人物,首要任務就是保證航行的安全和平穩。船隊每天只在天明時貼著海岸線行進,天色將暗時就靠岸停船休息,海面上風浪稍稍大一些,便會放慢行進的速度。僅勝利港到瓊州府城這兩百海里的路程就足足走了三天時間,讓已經習慣了緊張日程安排的兩名穿越者很是不適應。

    船隊循例在瓊州府城停留了一天,主要是補充給養,順便裝一些本地特產填補空餘艙位,另外還給本地的「福瑞豐」分號留下了這次新近購入的部分商品。施耐德也有幸上岸參觀了一下十七世紀的瓊州府城。何夕倒是之前已經來過一次,便為施耐德當起了嚮導。

    作為海南島此時的政治經濟中心,瓊州府城的面積和人口都大大地超過了崖州。在全島的二十餘萬人口當中,有近三分之一的人口便生活在瓊州府城及其周邊區域內。而龐大的人口基數所帶來的商業繁榮度同樣也是崖州那樣的流放之地比不了的,施耐德初步估算,瓊州府城的消費能力至少是崖州的五到七倍,但目前這裡與勝利港之間的貿易量顯然還沒有達到及格線。

    不過這種局面隨著海漢商品的逐漸輸入,肯定會迅速地發生改變。勝利港的產出品正在不斷地豐富,除了玻璃製品和食鹽之外,很快香皂、火柴等工業產品也會出現在這裡的市場上。精明的商人們會主動採購穿越集團所需的那些物資,送去勝利港進行貿易——一個沒有設置關稅的自由港,對於從事海貿的商人們來說,根本就是絕對無法抵抗的誘惑。

    李奈在巡視了本地的分號之後也作出了指示,要這裡的掌櫃設法從本地募集一些人手,為「福瑞豐」在勝利港投資的買賣做前期準備。除了一些比較重要的管理職位需要從廣州派過去之外,李奈認為基層崗位完全可以從本地招募,這樣也能為「福瑞豐」節省下大量的轉運和安置費用。李奈甚至想過直接在勝利港招人,但當他瞭解海漢人給民眾的酬勞之後就放棄了這個打算——海漢人給的工錢看似不高,但吃穿住行什麼都包,這樣算下來經營成本就很高了,講究精打細算的「福瑞豐」可沒有這種先例。

    隨後船隊從南渡江入海口直接北上,沿著雷州半島緩緩前行,抵達湛江外海之後才折轉向東,經過茂名、陽江等地,終於在幾天後抵達了珠江口的濠鏡澳,也就是後世的澳門。

    1553年葡萄牙的船隊抵達了這裡,並開始在此定居。1557年,葡萄牙人向明朝求得了在澳門的居住權,不過此地名義上仍然是明朝的屬地,並且設有地方官府,劃歸廣東省直接管轄。不過直到1590年,這裡才因為生產牡蠣而得名為濠鏡澳。戲劇家湯顯祖的《牡丹亭》裡對於外國商人的描寫,便是源於他在十六世紀末的澳門遊歷之旅。

    不過此時的澳門還只是一個小小的貿易港,與後世繁華的銷金窟完全是兩個不同的概念,根本還稱不上城市。碼頭邊除了一排石頭砌成的倉庫還像點樣之外,便是一間間低矮的木屋小酒館,往來的船員水手們基本上就在這種地方打發時間。眼尖的施耐德還看到遠處的房頂上豎著一個十字架,那裡應該是一處小小的教堂。

    岸邊的碼頭甚至還沒有勝利港目前的港口設施完善,似乎根本就沒有管事的人對這些船隻的貨物裝卸區域進行協調,雜亂的貨物到處堆放,不時有被堵住去路的船員們發出怒罵的聲音。不過停靠的船隻倒是比勝利港多了不少,其中甚至還有一艘三桅的西班牙大帆船,高聳的船首和船尾以及長長的桅杆,讓它在港口的一片船隻中顯得格外突出。

    「這艘蓋倫船排水量該有三百噸以上了吧?」何夕對於這艘充滿異國風情的船隻很是感興趣,喃喃地說道。

    「恐怕不止,我估計在四百到五百噸之間。」施耐德猜測道:「這船大概是從馬尼拉過來的。」

    「此船船身高大,炮火強勁,在海上甚是厲害,聽說這種船即便是遭受海盜圍攻,也可輕鬆脫身。」李奈聽他們在談論這艘船,便也參加進來。

    施耐德搖搖頭道:「這艘船是老式『卡拉克』型帆船,艏樓跟艉樓太高會招風,這樣肯定會影響船隻的重心,而且逆風的時候也不利於船隻的操作。英國人已經改進了這種船,降低了兩頭的高度,適航性更好,歐洲現在已經普遍採用了新船型。這種老船型大概也只有遠東地區的馬尼拉和澳門才有了。」

    「哦?施先生對佛郎機人的帆船也有研究?」李奈頗為吃驚地問道。

    「略懂,略懂。」施耐德很是矜持地回應道。出發前他專門去海運部找了不少資料,惡補了一下航海方面的知識。不過他可不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在海面上打敗西方列強,那是軍警部的責任,他並沒有興趣參與進去。施耐德之所以這麼做,主要還是顧慮到萬一在廣州遇上一些意外,駐廣辦需要緊急撤離,自己雇條船起碼還能知道該怎麼一路逃回勝利港去。

    施耐德本想著是不是也能在這裡登岸遊歷一番,不過這次李奈卻讓他失望了。船隊只在碼頭上停留了一個多小時,裝卸了少量貨物之後,便起航駛離了這個小小的海港。何夕卻是鬆了一口氣,因為這地方實在太臭了。雖說海港的空氣中都難免有股魚腥味,但這裡的港口卻是實實在在魚臭掉之後的那種氣味,再待久點何夕真的會擔心自己的呼吸系統會出問題。

    何夕所不知的是,這個時代絕大多數歐洲人控制下的港口都是這樣的氣味,因為歐洲人根本沒有興趣在港口這種地方建立公共衛生體系。地方官員們認為完全沒有必要花錢為那些臭烘烘的水手們整理出一個乾淨的環境——反正不管整理得多好,這些傢伙到來之後也會立刻把那裡變得臭烘烘的。於是幾乎所有的港口都成了垃圾堆,而這種管理習慣也被葡萄牙人帶到了澳門。

    澳門以北便是後世的珠海市,不過此時的珠海還是一片荒蕪,從船上望過去根本看不到這片土地有任何繁榮的跡象,甚至連臨海的小漁村都很少見。

    施耐德對此也感到很不可理解:「廣州是中國南方的貿易大港,照理說這些位於珠江口的地方應該很繁榮才對,怎麼看起來反倒是像荒野一樣?」

    李奈對此作出了解釋,原來珠江口外的群島一直都有海盜盤踞,這些海盜偶爾會上陸進行劫掠,而珠海這一帶就是受災最重的地區,沿海的居民大多自發遷往了內陸。

    「這地方距離廣州這麼近,廣州官府為什麼不出兵剿滅海盜?」施耐德繼續問道。

    李奈搖頭道:「官府出兵,海盜就躲,官府一撤,海盜又回來。這官兵一動,那真是興師動眾,銀子花花的往外用,多折騰幾次還是勞而無功,誰肯背這責任?」

    「這麼說海盜應該佈置了很多線人在廣州附近,官兵一動,他們就得到消息了。」施耐德立刻便想通了其中的道理。

    「那這些海盜的存在,難道不會影響普通商船?」何夕問道。

    「影響自然是有的,不過商船一般都結隊而行,而且本地大商人跟海盜之間或多或少都有些聯繫。」李奈說完這句話之後指了指自己,意思是「福瑞豐」也包括在內,但沒有具體再解釋這所謂的「聯繫」究竟有哪些內容。

    不過就算李奈不肯明說,施耐德和何夕憑藉後世的經驗,大概也能推算出一二。海商跟海盜之間有聯繫,無非就是幾套路,要嘛給海盜繳納保護費以保出入平安,就如同鄭芝龍在福建沿海所做的那樣;要嘛就是跟海盜勾結,幫助銷贓並從陸上採購物資提供給海盜;更有甚者,直接就是上陸為商,下海為盜,同時擁有兩種身份。

    「福瑞豐」在勝利港訂購軍械的時候已經表明了他們有銷售渠道,其實當時執委會就幾乎可以肯定「福瑞豐」跟海盜團夥之間可能存在貿易往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08:21
196.第196章 廣州城

     對於「福瑞豐」跟海盜團夥之間究竟有什麼樣的貿易關係,執委會對此並沒有特別的顧忌。事實上在制定武器外銷政策的時候,執委會就已經將海盜團夥列為了重要的銷售對象,而「福瑞豐」的出現恰好為穿越集團解決了最困難的銷售渠道題。

    明末這個時期的東南沿海,實力最強的武裝力量並不是明朝的軍隊,而是大大小小的海盜團夥。廣東這邊狀況還稍微好一點,福建那邊的明軍近兩年跟鄭芝龍海盜集團的交手鮮有勝績,已經是一敗再敗。不過好在背後有明帝國這個大靠山,官軍承受失敗的能力仍然遠遠超過海盜,雖然屢戰屢敗,但還可以堅持繼續戰下去。而對於海盜來說,只要輸一次就可能會傾家蕩產,所以他們更願意花錢升級自己的武裝以保證在交手中取得優勢,甚至不惜花上幾千兩銀子一門的價格向西班牙人和荷蘭人求購重型火炮。

    如果論經濟實力,海盜集團當然還沒法跟疆域遼闊的明帝國相提並論,但對執委會而言,肯花錢的客戶才是好客戶。明帝國近年東北戰事吃緊,每年的軍費有一多半都是用在了關外,並沒有太多的花銷能用於南方軍隊的武器更新——要不是這樣,鄭芝龍組建的「十八芝」也不可能在福建混得風生水起。

    兩邊比較下來,顯然近期內跟海盜集團達成交易的可能性更大,而大明官軍到時候挨揍挨得狠了,自然也會興起購買槍炮的念頭來,穿越集團到時候再來和大明方面談交易不遲。

    進入珠江之後,江面上的船隻明顯就多了起來,越往上遊走越是密集,到虎門附近的時候,已經能見到四百料的大福船成群結隊地出行。

    「這些船是要去馬尼拉與佛郎機人做生意。」李奈介紹道:「因為路途遙遠,所以商船都是結伴而行,以便在海上能有個照應。」

    「從廣州到馬尼拉得要十來天吧?」何夕有些不太確定的問道。

    「順風順水,十日可到。」李奈點點頭肯定了他的猜測:「不過南海之上,風雲變幻莫測,能在十五日上下抵達馬尼拉就算是不錯了。」

    施耐德聽了這話,心頭卻是在盤算如何能吸引廣東海商,逐步將他們的交易地點轉向勝利港。

    船隊順著珠江逆流而上,又走了大半日,終於進入了後世廣州市區的範圍。

    施耐德指著珠江南岸的一片荒蕪河灘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裡應該就是廣州塔所在的地方了。以前來廣州遊覽珠江,這條江上的大橋一座接著一座,可是看看眼前,整個珠江以南幾乎都是荒地,簡直像是在做夢一樣。」

    何夕應道:「你辨識方位的能力倒是不錯。我也記得這裡的沙洲是個旅遊公園,可惜我到廣州會合大部隊的時間太晚,沒能來得及好好參觀一下當時的廣州。」

    又前行了一段之後,兩人在船上便已經能夠看到廣州城的南城牆了。經過數日的海上顛簸,總算是順利抵達了目的地。兩人都是精神為之一振,開始仔細地打量岸上的情況,在未來的一段時期內,這個城市將成為他們發揮各自本領的舞台。

    廣州城在明初的時候分為子城、西城和東城三個區域,三城各自都有城濠環繞,子城與西城之間隔著西湖,與東城間隔著文溪,交通十分不便。在洪武三年時,由廣東參知政事周正主持,拆除了部分舊有城牆,填埋了三城之間的濠池,完成了三城合一的改造。洪武七年時永嘉侯朱亮祖又向北擴建了一段城牆,並且在北城門修建了鎮海樓——也就是寧崎加入穿越團隊時曾經被陶東來等人帶去驗證蟲洞的那個地方。

    到明朝後期,廣州城繼續向南擴築,據《廣州新築子城記》的描述,僅嘉靖年間擴築的新城規模就為「長一千一百二十四丈,高二丈八尺,週三千七百八十六丈,為門八。」東城牆在後世越秀南路一線,南城牆抵臨珠江,西城牆緊挨著西濠,北城牆倚著越秀山,面積大概有六平方公里左右,基本上就是後世廣州的中心城區範圍。

    這時候李奈也走到他們身邊,開始向他們介紹岸上的情況。在南城牆外的珠江沿岸地帶修建了數里長的碼頭,這裡便是廣東海商最為集中的區域。而五羊驛、稅課司、批驗所、市舶提舉司等與經濟往來相關的官衙也都集中在這裡。

    「福瑞豐」這樣的大商行,在碼頭上有專門的停靠地段。船工們拋出纜繩,由岸邊的勞工將船緩緩拉到近岸處。待船停穩之後,船工們趕緊抬出跳板搭在船舷與河岸之間。李奈抬手作勢道:「兩位,請下船吧!」

    兩人都是故地重遊,但再次踏上這裡的土地,心情卻是十分複雜。上次來到這裡時,周圍全是高樓大廈,喧囂的車流,擁擠的人群,而現在眼前這一切似乎更像是歷史電影中的佈景,不可思議但又無比的真實。

    「像不像是在拍電影?」何夕壓低了聲音對身旁的施耐德問道。

    施耐德點點頭低聲回應道:「群眾演員的專業素質很高啊!」

    一個面目與李奈依稀相似,下頜留著短鬚的青年迎了過來,遠遠就在招呼道:「三弟!」

    李奈連忙快步上前見禮,然後向施耐德和何夕介紹道:「這是家兄李魄。這兩位是從勝利港來的海漢貴客,施耐德施先生,何夕何先生。」

    幾人先「久仰久仰」地客氣了幾句,李魄好奇地問道:「兩位都是有功名的讀書人?」

    施耐德笑著擺擺手道:「倒不是有功名,我們海漢對於有文化有身份的人都尊稱為先生,哪怕是做生意的也一樣。」

    李魄恍然道:「原來如此。兩位先生想必這一路旅途勞頓,肯定有些乏了,鄙行已經準備好了休息的地方,這邊請!」

    李魄早讓人準備好了幾頂軟轎,施耐德和何夕是既來之則安之,也不推辭就直接上了轎子,至於他們的行李自有「福瑞豐」的人會隨後送去。

    關於住處問題,雙方在勝利港的時候已經有過討論。李奈也提過可以直接住到李家,不過這個提議直接就被施耐德婉言謝絕了——駐廣辦的任務有很多是不宜公開的,住在李家肯定多有不便。

    施耐德希望一切就按照正常的流程走,先找個環境好點的客棧住下來,然後在廣州城裡挑一套合適的院子直接買下,作為駐廣辦的駐地。李奈當時就拍著胸脯表示這事可由「福瑞豐」代辦,絕對保證物美價廉環境好。

    李奈這話倒不吹牛,「福瑞豐」在廣州的產業頗多,光是宅院就有七八處,其中有幾處是一直空閒著的,專門就是用來安置遠道而來的客商。所以李魄雖然事前並不知道會有海漢人跟著李奈一起返回廣州,但立刻就表示已經幫兩人安排了住處。

    關於李奈家人的情況,穿越集團這邊掌握的情況並不多,只知道李奈上面還有兩個同父異母的哥哥,而且是一直隨父經商,並沒有走李奈這條讀書考功名的路子。按照執委會的分析,這幾兄弟之間應該會存在有繼承權的問題,駐廣辦在這件事情上的態度必須要慎重一點才行。

    兩人在搖搖晃晃的轎子裡坐著,如同又回到了海上一般,片刻便覺得頭又開始有些暈了。好在沒過多久,轎子便停了下來,抬轎的力工掀開布簾請他們下轎。

    「這院子不錯啊!比駐崖辦的院子還大一些。」在參觀完李魄臨時為他們準備的這處宅院之後,何夕很滿意地稱讚道:「家具和生活設施也很齊全,離珠江邊的碼頭也不算太遠。」

    「兩位覺得滿意就好,請儘管安心住下來,這裡一應用具都由鄙行提供,回頭再差幾個下人過來服侍二位。」李魄很是熱情地說道。

    施耐德沒有拒絕他的好意,也不急著跟他提租金或是直接買下的事情,打算先住個幾天熟悉熟悉環境再說。這廣州城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駐廣辦到底要設在哪裡比較妥當,這還需要實地考察之後再慢慢斟酌。

    說話間兩人的行李也送到了地方,七八個大楠木箱子按照兩人的指示直接抬進了臥房裡。李魄看看事情差不多,便帶了李奈向兩人告辭,並約定了晚一點再請兩人過府做客。

    李家兩兄弟走後,這院子就只剩下施何二人和一個看門的下人。施耐德起身伸了個懶腰道:「好了,我們開始做正事吧。」

    兩人先取出了電台和蓄電池,將室外天線綁到庭院中的一棵樹上,向大本營發出了平安抵達的信號。大本營那邊顯然是一直在等他們的消息,很快就有了回覆,讓他們行事要以安全第一,並且定時聯繫。

    兩人接收完消息之後便關了電台收拾好東西,在目前住處沒有確定之前,他們並不打算把電台和發電系統馬上架設起來。雖然明人肯定看不懂這些玩意兒的功用,但搞不好也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08:21
197.第197章 李大掌櫃

     對於目前僅有兩名成員的駐廣辦來說,他們所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根本就沒有停下來休息的工夫。首要的任務便是熟悉這個時代廣州城的地理環境,以便為之後的工作做好準備。

    廣州城算上城牆外的區域,頂破天面積也不過十平方公里,與後世超過7000平方公里的大廣州有著巨大的差距。但儘管如此,作為外來者要在短時間內熟悉並摸透這塊地皮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為瞭解決這個問題,大本營的歷史研究小組專門花了幾天時間整理資料,並且在衛星地圖的基礎上繪製了一份廣州城簡圖交給二人先遣隊。這份簡圖的依據主要還是各種史料的記載,跟實際情況肯定存在不小的出入,但至少精度上已經大大優於同時代地圖那種塗鴉水平了。

    這份簡圖上標註了廣州城的一些主要街道,如東西主幹道的惠愛街,南北向的主要街道,如布政司署直達正南門的承宣街,大北門南下通往歸德門的大北門直街,以及番禺縣衙通往定海門的德政街,以及新城內那些幾條直通江邊碼頭的小南門直街、小市街等等。

    而有了街道作為參照物之後,整個城區的佈局也就變得更加容易分辨。整個廣州城基本以承宣街為中軸線,惠愛街以北的城北區域主要是官衙區,承宣街東邊分佈著番禺縣衙、番禺縣學、清軍道、府學、鹽課司等官衙,而西邊則是廣州府衙、都司、南海縣衙、總兵府、察院、提學道、按擦司等等。

    南面在明代中後期擴建的新城則主要擔負了貿易的功能,這裡遍佈著各種工坊、商號、貨棧,可以算是此時廣州城的商貿區。

    有了這樣一份簡圖來進行對照,可以大大提升施耐德和何夕熟悉本地環境的速度,並且也便於他們更有針對性地進行活動,蒐集本地的軍政商情報。

    天色漸暗,賀強按照約定的時間登門相請來了。算算時間,李奈的工作匯報估計也應該作得差不多了,這次從勝利港訂購的商品足以引起「福瑞豐」大掌櫃的重點關注。施耐德估計對方也想抓住這個機會趁熱打鐵,進一步擴大雙邊貿易的規模。

    坐著晃晃蕩蕩的轎子,兩人來到了對方設宴的地點,一間名為「醉南海」的酒樓。不過前面領路的賀強進店之後並沒有上樓,而是帶著兩人直接穿過了熱鬧的店堂,往後院裡走去。這後院院門外站著兩個僕役,見賀強來了趕緊開門讓他們進去。兩人進到院中之後,才發現這院子就只有正面一間大屋,此時已經是燈火通明。屋中設了一桌酒席,席間的人此時都陸續站起身來。

    施何二人交換了一下眼神,兩人心頭均是一樣的念頭:「還有專用VIP包房,逼格很高嘛!」

    一個年約五旬的男子率先迎了出來,口中連連道:「貴客光臨,有失遠迎!」

    施耐德見這人身著纏枝寶相花紋的藍色錦袍,頭戴四方平定巾,挺胸凸肚貴氣十足,李魄李奈都跟在他身邊,猜測此人多半便是正主了。

    果然賀強從旁介紹道:「兩位,這邊是鄙行李大掌櫃。」

    「久仰久仰。」施耐德笑嘻嘻地與李繼峰見禮。不過他對於自己身上穿著的明式錦袍還有些不習慣,動作多少有點彆扭。反觀何夕,因為在崖州時就經常穿著一身明式衣著到處晃蕩,他的反應就自然多了。

    「請請請,兩位先請入席。」李繼峰很是熱情地招呼兩人,然後吩咐道:「上菜,開席!」

    後世都說食在廣東,不過這個時候的粵菜可沒那麼豐富,而且各種調料、香料也不似後世有那麼多選擇餘地,按照見多識廣的兩人觀點,這也頂多就是個農家樂的水準——而且還是那種檔次偏低的。不過勝在食材天然無污染,既不用擔心地溝油,也不用懷疑轉基因,吃進肚子可以放一萬個心。

    在座的就只有李繼峰和兩個兒子加上賀強,施耐德暗暗在心頭琢磨,這桌上連一個外人都沒有,看樣子對方多半是還想談談生意的事情。

    果然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一番客套環節走完了之後,李繼峰便主動提起了生意上的事情:「聽犬子說兩位這次來廣州,是準備在此設立商棧?」

    「沒錯,我們有很多物資需要從廣州採買,設立一個商棧,今後做買賣也方便一點。」施耐德點點頭應道。穿越集團在廣州設立商棧,這件事對雙方都是互惠互利,施耐德並不擔心對方會對此有否定的想法。

    李繼峰繼續問道:「這次犬子從勝利港帶回的貨物,在下也已經看過樣品,的確都是極好的東西。但不知貴方設立商棧之後,這些貨物的發賣……」

    李繼峰只是拖長了聲調,並沒有繼續往下說,但施耐德已經聽懂了他話裡的意思,立刻接道:「李大掌櫃可以放心,我們之前所達成的協議會繼續執行下去,現有的玻璃製品、香皂、火柴,由貴行負責廣東全省的代理代銷,槍炮軍械、精鹽,由貴行負責福廣兩省的代理代銷。在這個協議的框架範圍內,我們不會將相關商品出售給其他商行,直到協議到期為止。另外在那之後,貴行也擁有同等條件下的優先續約權,我們可以通過協商來繼續延長這些代理代銷的協議。」

    雖然施耐德話裡有很多生僻的詞語,不過李繼峰大概還是理解了七八成,當下點頭沉聲道:「這樣便是最好不過。」

    其實關於雙方所達成的一系列貿易協議,李奈今天已經原原本本地對李繼峰複述過了,並且還出示了雙方簽署的書面協議。不過出於謹慎考慮,李繼峰還是必須當面再確認一下,以確保「福瑞豐」在這幾項商品的銷售過程中不會受到來自其他競爭對手的攻擊。

    李奈之所以在勝利港的貿易談判中一直沒有對穿越集團的商品進行大幅度的殺價,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出於李繼峰的授意。在他看來只要能保證自身獲得的利潤足夠豐厚,貨物進價高一些其實也無所謂,反正一轉手就能成倍地賺回來,壓價壓得狠了,說不定海漢人就會另謀出路,再去尋找別的代理人。

    雙方雖然簽署了代理代銷的書面協議,但真要說起來這玩意兒是沒什麼法律效力可言的。李奈在海漢人地盤上的所見所聞,已經讓李繼峰明白《大明律》在那個地方是根本行不通的,真要是海漢人單方面撕毀協議,連打官司都沒地方告去。而且在李繼峰看來,這個協議本身也存在很多的漏洞,比如代理權的時間限制,以及商品種類的限制。李繼峰注意到對方特別指明了「福瑞豐」所代理代銷的只包括「現有」的這些商品,這就是說今後海漢那邊新出的東西,哪怕只是玻璃製品改個樣式,香皂改個味道,按照海漢人的解釋那就是屬於代理權之外的東西了。如果雙方合作得不夠愉快,那麼海漢很容易就能以十分「合理」的方式拋開「福瑞豐」另尋出路。

    李繼峰覺得這是因為李奈年輕無知,在簽署協議時被對方鑽了這些空子,若是自己親自去跑這一趟,斷然不會只達成這樣的條件。不過李奈的表現已經可圈可點,這次出訪除了擴大原有貿易規模,增加貿易商品種類之外,還打探到了不少海漢人的內情,功勞同樣不容忽視。再說這些協議並沒有給「福瑞豐」造成任何的實際損失,只是增加了未來控制市場的難度,李繼峰倒也不好因此而責備李奈。

    事已至此,李繼峰也只能先維持現狀,看看海漢人的需求,然後再設法深化雙方的合作關係。李繼峰在商場上打滾了幾十年,見識可比李奈多得多,一看海漢人賣的那些東西便知道挖到寶了,若是能拴住這個財神爺,「福瑞豐」在今後幾年裡真的可以賺個盆滿缽滿。但若是拴不住,市面上很快就會出現競爭對手,將「福瑞豐」擠到旁邊去。

    但要做到這點,李繼峰首先得先摸準了海漢人的脈,特別是這次來廣州考察的兩個海漢人。李奈可是專門強調了施耐德在海漢人中的地位——所有的進出口貿易都是這位看起來文縐縐的施先生在作主。生意上的事情,只要施耐德點了頭,那基本就成了。

    對於李繼峰的試探,施耐德其實也心裡有數。當初的代理代銷協議就是他親自草擬的條款,這中間門門道道的東西他豈能不知?「福瑞豐」想要跟穿越集團保持貿易往來很容易,只要老老實實的當代理商,做好自己的生意就行了,但想要把穿越集團拴上,那可不是施耐德願意看到的局面。

    之後李繼峰又在言語間試探了好幾次,施耐德滴水不漏地應付過去,什麼都好說,想要重新談代理協議那就對不起。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08:21
198.第198章 私鹽變官鹽

     李繼峰眼看這條路走不通,當下便轉移了方向換了話題:「兩位這次到廣州,不知需要採買何物,鄙行或許可以提供一些方便。」

    對此施耐德倒是沒有打算隱瞞,在物資採購方面,他的確還需要「福瑞豐」提供一些幫助。出發前由各個生產部門都提出了各自的物資採購清單,執委會將其彙總到一起之後足足有三尺長,這麼多的物資如果全要由他們兩個人去一一採購,那最近一兩個月基本就不用做別的事了。委託給「福瑞豐」或許會讓對方從中又賺上一筆經手費,但節約下來的時間和精力卻是金錢難以買到的。況且現在穿越集團在雙邊貿易中佔據了主動位置,施耐德相信「福瑞豐」在目前的狀況下也不會在物資採購中玩什麼花樣。

    「我們需要採購的物資很多,不過有一樣的東西要得比較急。」施耐德笑著回答李繼峰道:「船。四百料的大船,不管是福船還是廣船都行。」

    「貴方欲從廣州大量訂船,莫非是為了跑廣州這條航路?」李繼峰對此十分敏感,立刻追問道。在此之前「福瑞豐」已經為對方代買了兩艘四百料的海船,由李奈帶去了勝利港,但如果穿越集團大量買船的目的是為了自行開闢這條航路,那對於同樣從事海上貿易的「福瑞豐」而言未必是好事。

    施耐德搖搖頭道:「我們買船當然不是為了開闢這一條航路……」

    李繼峰的心稍稍放下一點,可這時候又聽得施耐德繼續說道:「……我們要開闢的航路有很多條,所以才需要大量的船和水手。」

    好大的口氣!李繼峰心道這南海航路開闢不易,哪一條不是水手們經年累月才摸索出來的,就算是老海商要開闢新航路,也不是短時間能夠達成的事情。

    不過李繼峰旋即便想起李奈曾提到過,海漢人是來自東方的萬里海外,而且還有不少奇形大鐵船停泊在勝利港。對方既然能駕著這種大鐵船漂洋過海而來,那航海的本事只怕也很了得,這開闢航路一說倒也未必是在吹牛。

    施耐德彷彿是看透了李繼峰心中所想,笑著繼續說道:「大掌櫃不用顧慮太多,我們即便是開闢了到廣州的航路,也不會影響與貴方的貿易。運力的增加,只會加大我們之間的貿易量,讓我們都能賺到更多的錢。舉例來說,比如食鹽,貴行代理福廣兩省的銷售,這兩省一年下來要消耗多少食鹽?幾百萬斤總是有的吧?現在因為運力不足,每個月只有萬斤的訂購量,但今後我們可以通過擴充運力,把交易量提升到每月五萬斤、十萬斤,甚至是更多,可以把鹽賣到廣西、湖廣、江西、浙江這些更遠的地方去。我們需要的並不是單方面增加運力,也希望貴行能組織更多的船來加入到航路當中。」

    「即便是有足夠的運力,但貴方真能產出這麼多的食鹽?」李繼峰有些不敢置信地問道。

    施耐德指了指李奈道:「貴公子也去參觀過我們的鹽場,三四百人的規模,產鹽十萬斤以上,等到年底,這個產量還會上升。對我們來說,只要勞動力足夠,食鹽的產量完全不是問題,唯一需要考慮的就是怎麼把這些鹽從瓊州運到廣州來而已。」

    李繼峰腦子裡立刻盤算開了,目前海漢人給自己供應食鹽的價格是每千斤五十兩銀,刨去運費和轉運途中的損耗,在本地以市場價的半價發賣之後仍然能獲得至少兩倍以上的收益,也就是至少有一百兩的利潤,一月若是能賣出十萬斤鹽,那可就是一萬兩銀子到手。而十萬斤食鹽,一艘四百料的海船就能輕鬆裝運,既然海漢人的食鹽供應有保障,那若是專門有一支船隊從瓊州島運鹽到廣州,跑一趟就是幾萬兩銀子進賬,這一年下來得賺多少銀子?只怕揚州那些大鹽商賺錢也沒這麼輕鬆。

    現在李繼峰腦子裡打的這些算盤,當初水師把總羅升東早就已經盤算過一次了。有所不同的是,羅升東面對的市場還比較有限,畢竟整個瓊州島才二十多萬人口,遠遠不及大陸地區的條件,而且羅升東雖然有官方身份掩護,沒人會查他的船,但終究不敢太過張揚,每次就偷偷摸摸地運個兩三千斤鹽,賺點小錢。

    而「福瑞豐」所擁有的經營規模和覆蓋的地區都是羅升東無法比擬的,明明是能賺到大錢的買賣,李繼峰當然不會滿足於小打小鬧。不過他倒是沒有被突如其來的幸福沖昏了頭腦,仍然是保持了足夠的冷靜,對施耐德繼續問道:「那除了廣州之外,貴方還打算開闢哪些港口的航路,施先生可否透露一二?」

    施耐德很坦誠地說道:「大陸沿海的港口城市都是我們的目標,不過那應該是至少一兩年之後的事情。在商業的目標,我們同貴行應該是一致的,把生意做到更遠的地方,賺更多的錢。」

    施耐德這話說得含含糊糊不盡不實,李繼峰自然明白對方是有所防備,當下便也沒有再不識相地追問下去。

    當晚散席之後,李家父子三人回到家中並未各自歇息,而是到書房中繼續商討先前酒席上未盡的話題。

    李繼峰道:「這位施先生的確是商場老手,說話十分圓滑,也難怪老三你會跟他談成那般不利的協議。好一個代理代銷,你可知若是有別的商行搭上了他們的線,給出更好的條件,那他們很容易便會將我們踢掉!」

    李奈連忙躬身道:「孩兒不識其中厲害,只想著如何能從中多賺些錢,倒是忽略了這些細枝末節……」

    「算了,你也是第一次處理這麼大宗的買賣,能談成這樣也算不易。」李繼峰吃飯的時候就已經想通其中的關節,此時只是提出來警示一下李奈,倒也沒有繼續怪罪他的打算:「聽那施先生的意思,他們是有意要將私鹽買賣做大,你們有什麼看法?老二,你先說說。」

    李魄想了想才應道:「海漢人製鹽的本事雖高,但運力卻是不足,而且他們在沿海各地並無售賣私鹽的路子,所以這方面必須要借重於我們的商號。這私鹽生意本小利豐,孩兒認為值得一搏,只是須得先鋪好門路,謹防被鹽課提舉司那邊尋到什麼岔子。」

    李繼峰不置可否地點點頭道:「老三也說說吧。」

    李奈道:「二哥說得有理,這門生意做得好了,今後月入數萬兩也是等閒之事。不過孩兒覺得除了提防鹽課提舉司之外,還得提防其他的鹽商。這同行便是仇家,何況我們若是大量販運私鹽發賣,必定衝擊市場鹽價,這斷人財路的事情定會惹來爭議報復。」

    「那你可有什麼解決之法?」李繼峰繼續問道。

    李奈道:「孩兒曾在閒談中聽聞海漢人談及我大明的鹽場,據說福廣兩省的二十多處鹽場有多處都有荒廢,而現在市面上發售的食鹽多是來自江浙、淮揚一帶的鹽場,因此鹽價價格居高不下。若是我們直接跟各地的鹽商供貨,價格可比北方運來的鹽更低,這樣一來我們賺我們的,鹽商賺鹽商的,各取所需就是了,我們也可省去了一一發賣的工夫。」

    「就是說把私鹽變成官鹽發賣了?」李繼峰的手指在書案上輕輕拍打著,心中盤算著李奈出這主意的可行性。

    「福瑞豐」在福廣兩地都有多家分號商行,想要通過自己的渠道出售食鹽不是不可以,但仍將面臨一個合法性的問題。所謂官鹽,就是鹽商得先去鹽課提舉司交錢,然後拿著鹽引去鹽場買鹽,而這鹽商的資格卻並不是拿錢就有的,往往在一個地區都被少數幾家豪門所把控。「福瑞豐」在此之前並沒有鹽商的身份,就算賣鹽也只是以零售性質少量販賣從鹽商那裡批發來的官鹽,以這種方式想要月銷數萬斤私鹽,顯然難度很大,而且出貨量大了就很容易引起同行和主管部門的注意。

    而那些出貨量很大的鹽商想要在其中混入一部分私鹽就很容易了,他們拿得出鹽引,主管部門也很難界定他們出售的食鹽中到底有沒有私鹽在內。事實上因為私鹽的成本較低,很多鹽商都會夾雜著私鹽一起出售,以獲取更多的利益。而海漢人的私鹽無疑是擁有極強的競爭力——他們的價格已經低到了極致,在大明的鹽業市場上甚至找不到能與其匹敵的對手。就算「福瑞豐」把價格提升到每千斤一百五十兩銀,仍然要比鹽商們現有的貨源擁有更大的價格優勢。

    把海漢人的鹽賣給各地鹽商,再由這些鹽商將其當作官鹽出售到市場上去,這似乎的確是一個解決問題的好辦法。李繼峰考慮清楚其中要點之後,便迅速作出了決定。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08:36
199.第199章 駐廣辦的工作規劃

     李繼峰是一個行事很果斷的人,一旦決定,便立刻拿出了章程:「老三這辦法不錯,但與各地鹽商接洽此事恐需耗費不少時間,需要盡快著手進行。我立刻修書一封送去福建,讓你們大哥負責當地福州府、泉州府、漳州府、汀州府、延平府、建寧府的私鹽事務。」

    「老二,你負責廣州以西的肇慶府、高州府和雷州府。如有可能,也探探廣西那邊的路子。」

    李魄躬身行禮道:「孩兒定不辱命!」

    「老三,你就跑東邊的惠州府和潮州府,以及北邊的韶州府三個地方,如果有餘力,也可看看江西贛州、湖廣郴州這兩地的情形。」

    李奈也起身應道:「孩兒明日便收拾行裝出發。」

    李繼峰繼續說道:「至於供貨價格方面,你們可根據當地的情況靈活掌握,無須過於堅持。這私鹽買賣不同於玻璃器具,我們不求價高,只求量大!」

    李繼峰父子三人在商議如何拓展私鹽生意的時候,施耐德和何夕也已經坐著轎子回到了住處。讓兩人微微有些吃驚的是,院中除了看門的那個下人之外,已經又多出了五六個僕役,其中還有兩個是十四五歲的小丫頭。

    何夕問道:「你們管事的人是誰?」

    一個中年人上前躬身應道:「稟老爺,小的邱三,暫任這處院子的管事。兩位老爺有什麼需要的,儘管吩咐下人們去做就是了。門房是老丁,廚子老黃、打雜跑腿的平二狗,還有這兩個小丫頭,叫做小香和小曼,是貼身伺候兩位老爺的。」

    這邱三故意把「貼身」二字加重了語氣,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施耐德笑道:「老何,這可是糖衣炮彈打過來了,你看怎麼辦?」

    「怎麼辦?涼拌!」何夕沒好氣地說道:「糖衣剝下來,炮彈打回去。幫著洗衣做飯可以,貼身伺候什麼的就免了吧。」

    「先打兩盆熱水來洗洗臉,其他人散了吧,該幹嘛幹嘛去。」施耐德揮揮手驅散了這些下人,拉著何夕進了書房:「這可不像你的作風啊,我聽說你在崖州的風流事蹟可是不少!」

    何夕苦笑道:「都是張廣這傢伙亂嚼舌根,我那完全是出於工作需要,逢場作戲一下而已。」

    施耐德擺擺手道:「你放心,我不是在代表執委會質詢你的工作狀況,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些事情沒必要太較真。我們來到這個地方又不是真的有什麼崇高的目標,大家說白了都是想做人上人而已,誰會沒點私心?我認為只要不干擾到正常的工作,沒必要對私生活看得太緊了。」

    何夕搖搖頭道:「都是你這麼想就好了,可很多人想法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啊,別人看我們這些駐外的都認為在外面是吃香喝辣還能玩女人,誰會想著我們這些人在這種陌生環境下所承受的壓力。我回勝利港那晚上特地開電腦上論壇看了看,風言風語的還真是不少。」

    「說到底還是環境太封閉了,大家憋在那個地方好幾個月,一直在埋頭做事,平時又沒什麼消遣,肯定會有一些怨言的。」施耐德安慰道:「不過這種情況過段時間應該就會有好轉了,李奈不是說要去勝利港開青樓嗎?至少能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一下目前的狀況。」

    說話間兩個小丫頭已經端著熱水進來了,其中一個擰乾了毛巾就往何夕臉上湊,何夕連忙伸手接過了毛巾道:「我自己來就行了。」

    施耐德見狀也不好獨自享受,接過了毛巾自行擦了擦臉,等兩個小丫頭端著盆子出去之後,他才對何夕問道:「洗個臉而已,你這樣會不會太過了一點?」

    何夕擺擺手道:「算了,這年紀的小丫頭算起來還是初中生,別說下手,就算碰到我都會覺得有犯罪感……別說這個了,說說正事,我們接下來該做些什麼,你應該有詳細的規劃了吧?」

    「那必須有啊。」施耐德起身回房拿來了自己的筆記本電腦,打開之後調出了早已經寫好的相關規劃,開始向何夕進行解說:「首先我們得把地方先摸熟了,明天開始我們就按照地圖先在城裡城外到處轉轉,熟悉一下環境。順便看看有沒有更合適的居所,這院子雖然不錯,但作為今後駐廣辦的所在地還是不太妥當,院牆低矮有安全隱患,外面巷子狹窄不便於人貨進出,房子全是木結構的,想弄個堅固點的機要室都不太放心。最重要的是,這地方是李家借給我們的,始終不太方便,執委會的意思也是讓我們購置一處產業,把駐廣辦當作長期機構來進行建設。」

    「那你準備選在哪個區域?」何夕將工程部繪製的廣州簡圖鋪在書案上,指著城區道:「北城幾乎全是官衙,肯定是不行的。南邊的新城據說有不少作坊和商行,倒是比較適合今後開展貿易。」

    「我也覺得南城比較好,不過那邊全是商戶,估計地皮價錢低不了啊!」施耐德摸著下巴斟酌道:「昨天在船上的時候我問了下李奈,據說南城的院子往往都超過千兩,而且有價無市,不太容易買到。」

    「不好買也得買啊,難道我們自己蓋?」何夕不以為然地反問道。

    「說真的我的確是有這樣的想法。」施耐德指了指珠江的位置:「在城區之外的珠江兩岸都有大片的空地,完全可以自己買塊地皮來蓋房。」

    「珠江南岸不太合適吧?今天在船上看到南岸基本都是荒地,沒什麼居民,當時我還特別問了船工,船工說主要還是交通的問題。老百姓想要在那邊定居,所有的東西都還是得從北岸的廣州城採購,就連蓋房需要的磚瓦木材也得這樣運過去,所以那邊才會有大片的空地。」何夕對施耐德的想法並不是太贊同。

    施耐德嘆口氣道:「這麼一條三四百米寬的河就阻礙了城市的發展,真是可惜……那只能在北岸想辦法了,等去了實地看看再說吧。先說下一件事,船的問題。」

    「目前我們連租帶買一共弄到了八條大船,到年底瓊州府還有兩條新船交貨,加上我們自己在建的這艘就有十一艘船了,短期內應該可以滿足黑土港的運輸需求。我和海運部的人開會商量過了,如果要開闢勝利港到廣州的航路,並且保證每個月的運輸量,那至少得有四五艘大船才行。廣州城外就有船廠,我們抽時間去看一下,有船買船,有人挖人!」施耐德毫不客氣地說道。

    「還有水手和船工,也不能忘了。」何夕提醒道。

    「說到水手和船工,那就順便說下一個問題了。」施耐德的眼神回到了自己的電腦屏幕上:「執委會希望我們能在廣州設立一個類似崖州的人力牙行那樣的機構,專門負責招攬有一技之長的人,特別是各種工匠。我知道崖州的移民工作做得那麼好,有一大半功勞都應該記在你的頭上,想必這方面已經有不少經驗了吧?」

    何夕擺擺手道:「事情也不是我一個人做的,駐崖辦的人都有份出力。關於移民問題我想先問問,執委會打算大規模公開移民還是小規模悄悄招攬?」

    施耐德想了想應道:「目前廣東的局勢比較平穩,我們不宜把聲勢搞得太大,以免引起本地官府的注意。」

    何夕默默地點了點頭,片刻之後才開口道:「那我回頭去找幾家牙行談談,這種事我們自己幹效率太低,還是要讓專業的人去做比較好。」

    「另外執委會還要求我們儘可能蒐集無依無靠的孤兒送回勝利港。」施耐德補充道。

    「又是打算充實童子軍吧?」何夕搖了搖頭道:「說實話我認為這種措施從長遠來看並不見得是好事。」

    「何以見得?」施耐德饒有興趣地問道。

    執委會對於培養孤兒一直抱有很大興趣,已經從崖州乃至越南收了不少的孤兒回來,從嗷嗷待哺的幼兒到十四五歲的孩子都有。這些孤兒只要到了學齡,就都將進入童軍營的編制,接受軍事教育。執委會認為在經過數年的意識灌輸之後,這些孤兒都將成為海漢政權的忠實擁躉,他們對於這個集體的忠誠度甚至會超過穿越集團中的一些成員,會毫不猶豫地在戰場上為了海漢政權戰鬥到最後一滴血流乾。施耐德在執委會好幾個月了,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對此持有反對的意見。

    「無依無靠,沒有親情羈絆的人,在性格上很容易會走極端。」何夕分析道:「通過洗腦式的教育,的確可以讓這些孩子擁有極高的忠誠度和服從性,但缺乏家庭環境會讓他們的性格在成長中出現缺陷。我以前的工作你是知道的,在接受專業培訓的時候也學過很多刑事案例,在採用極端手段犯罪的人當中,孤兒或是家庭不完整的人佔了相當大的比例。按照執委會的辦法,當然有可能培養出大量的忠誠戰士,但也有可能培養出來一大批無情的冷血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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