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1627崛起南海 作者:零點浪漫(連載中)

 
Babcorn 2016-11-29 06:34:4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14 620707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08:36
200.第200章 駐廣辦成立

     施耐德聽了何夕的說法之後,臉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你的意思是,這些孤兒長大之後,其中一些人的思想有可能會走極端?」

    「沒錯。他們會認為自己存在的意義就是維護現有的體制和政權,而為了這個信念,他們會做出任何必要的舉動,哪怕這些舉動在法律上可能會被定義為違法行為。」何夕點點頭道:「其實這種事情在後世很常見,很多自認為是愛國者的人會固執地做出一些在旁人看來很荒謬的舉動,特別是當這種人擁有軍人身份的時候,這種危險的程度會大大地增加。」

    「比如說二戰時的日本軍方?」施耐德有些明白何夕的意思了。二戰時日本軍方可是打著愛國的旗號幹出了不少讓世人瞠目結舌的荒唐勾當,甚至連首相都被激進軍人以「愛國」的名義給幹掉了。

    何夕點點頭道:「這些人的對錯和是非觀念都是以自己的信念為標準,沒有家庭就意味著沒有什麼可為之奮鬥的私人理由,對他們來說,壯大國家實力或許比千千萬萬的人命更重要。比如希特勒,如果他的父母不是死得那麼早,或許他長大後會成為一名畫家,而不是發動戰爭害死了千萬人的獨裁者。心理不健全或是性格有缺陷的人掌握了大權,那對社會而言絕對是一個災難。」

    「你說的是有道理,但話說回來,我們所處的形勢也要求我們必須盡快擁有一定的群眾基礎才行。」施耐德已經明白了何夕的意思,但他認為對方的看法也有偏頗的地方:「要轉變成年人的思想觀念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他們是在大明的制度下成長起來的人,儘管這套封建社會制度有很多的弊端,但潛意識裡他們仍然會去維護和遵從舊有的制度。而孩子特別是孤兒卻不一樣,他們在執委會的照料下長大,接受的是我們的價值觀教育,今後跟我們思想觀念最接近的歸化民也將是這些人。對我們來說,恐怕在相當一段時期內都不會找到更好的選擇。」

    「那也不放任問題存在。」何夕並不打算就此放棄辯論,繼續說道:「我們既然意識到問題出在什麼地方,就應該想辦法來彌補這些漏洞。」

    「給孤兒建立家庭嗎?」施耐德笑了笑道:「那有一大幫子成員要喜當爹了……我看這也不是什麼好的解決辦法,執行起來可能會存在很多問題。不過不管怎樣,回頭我會把你的想法向執委會進行匯報,我們這邊先設法完成既定的任務,這些麻煩事還是交給寧崎去頭疼吧。」

    「要收集孤兒應該不難,我們可以聯繫『福瑞豐』,讓他們出面搞一個慈善機構,經費由我們來出就是了。」反對歸反對,但何夕還是立刻拿出了一個可行的方案:「至於後續怎麼去操作,那就很簡單了。」

    「以慈善的名義……這個不錯,我想執委會應該會很樂於採用這個方案。」施耐德連忙把這一條也記錄下來。

    「除了收羅人口送回勝利港之外,我想我們自己也需要一些人手。」何夕朝門口的方向努了努嘴道:「這些人都是李家送來的,可信度不高,我們做事也不太方便。依我之見,還是早點設法換掉。」

    「落實住處的時候,就把這事也一併解決了吧。」施耐德對此也很贊同,畢竟這些人是拿著「福瑞豐」的錢做事,駐廣辦有什麼風吹草動,估計分分鐘就會報告到李繼峰那裡去,留著這些人在身邊肯定不是長久之計。反正日後要收羅孤兒,施耐德打算屆時從中挑幾個機靈點的留下來就是了。

    接下來的一週時間,兩人便每天出門巡遊,熟悉廣州城環境的同時也在挑選合適的置產地點。至於設立慈善機構的事情,在與李繼峰進行溝通之後,也得到了對方的肯定答覆。設立善堂收養無依無靠的孤兒,這對於「福瑞豐」來說是賺取名聲的好事,何況這費用還是由海漢人來出,先期已經拿出了五百兩銀子作為經費,李繼峰確實找不到拒絕的理由。李繼峰讓賀強在廣州城外尋找合適的地方,按照施耐德的要求去籌建這個機構。

    數日後施耐德和何夕終於在廣州城外以東靠近東山湖邊尋到了一處合適的宅院,佔地約有五畝地左右,放在後世絕對是豪宅級別的庭院了。宅院的主人是北方人,整個建築結構也是按照北方的院落形式來設計的,南北走向的四進院落,標準的深宅大院。這家主人因為要遷回北方居住,所以準備出手賣掉這處宅院。

    第一進院落是由南側街門、北側垂花門、遊廊和倒座房構成的前院。倒座房有八間,可做廚房、柴房、門房及下人居所等功用。由垂花門進到第二進院落中,北邊是正房五間,兩側各有一間耳房,東西廂房各有三間。這個院落主要是主人日常會客、舉辦宴席以及留宿客人的地方。正房中間的明間為過廳,通過這裡就可以進入第三道院落,這個院落的房屋佈局與第二進院落大同小異,是主人生活的場所。而最後一個院落是後罩房,從功能上說是女眷或者女僕居住的場所,不過這個院落有一道後門,施耐德認為用來將其作為貨物進出的倉庫倒也很不錯。

    整個院子包括房屋在內都是磚石結構為主體,圍牆牆基由條石砌成,高達一丈,駐廣辦即使在裡面架起電台天線和光電設備,在外面也絕對看不到。且圍牆外五丈範圍也是屬於這所宅院的地皮,從視野上來說比較開闊,進出方便,並且有利於對外的防禦。

    這處宅院從建成到現在也不到五年時間,以這個時代的標準而言完全可以算是新房。整個院落的生活設施齊備,加上清一色的嶺南紅木家具,基本已經達到了「拎包入住」的程度,要說缺憾就只有一點,這個院落的僕役大部分都是原主人的家僕,所以也會一起離開,需要另行僱傭下人才行。不過這對駐廣辦來說完全不是什麼壞消息,反而會節省下打發這些人離開的工夫。

    這處院落所在的位置距離廣州城東城牆最近的一處城門只有兩里地,進出廣州城非常方便。距珠江江岸直線距離不到一里,已可算是標準的江景房。硬要挑毛病的話,就只有臨近的東山湖了,現在這裡只是一塊荒蕪的沼澤地而已,長滿了一人多高的蘆葦,完全沒有後世的公園景觀可供欣賞。

    施耐德和何夕這些天看了十幾處地方,沒有哪一處能像這裡一樣讓他們挑不出多少毛病的。兩人在看過宅院內外環境之後,立刻就已經作出了購買的決定。

    不過真是應了一分錢一分貨的道理,這房好價也不低,主人家直接喊出了三千兩的價。兩人磨了兩天,最後還價到兩千五百兩就再也殺不下去了。在匯報執委會之後,最後特批了三千兩經費給駐廣辦購置這處地產,同時這筆錢裡也包括了改造庭院,購買生活用品,以及僱傭下人等等的費用在內。

    買下這處宅院之後,兩人立刻搬出了李家的院子,然後雇了個廚子,又從善堂已經收留的孤兒中挑選了幾個歲數大點,比較聽話的孩子,便入住到了這處新宅院中。

    不過直到這時候兩人才發現,由於出發時太匆忙,竟然忘了提前將駐廣辦的門牌制好帶來,這下掛牌儀式也只能延後,回頭在城裡找木工作坊做一塊了。

    因為駐廣辦目前在本地還沒有正式展開社交活動,所以入住時也比較冷清,只有李繼峰著人送來了一份賀禮表示心意。不過施耐德和何夕也並不太在意這種事情,在他們看來駐廣辦現在才算正式起步,而未來的幾年中這地方必然會門庭若市,目前的冷清只是暫時現象而已。

    按照駐廣辦的編制,施耐德擔任主任職務,同時負責商務和外交事務,何夕擔任副職,負責情報、安全和軍事方面的工作。而其他人現在都仍是屬於臨時編制,雖然這些孤兒並不知道什麼叫做臨時編制,不過駐廣辦內部的文件上已經有了他們的名字,並且今後只要他們不離開這個體系,那麼他們在內部檔案上所記錄的參加工作時間均為「1627年9月1日」。

    當然這地方並不是搬進來進算完事,實際上對這個院子還是需要進行一些小規模的改造。比如說後方作為庫房使用的後罩房,就必須作更好的防水處理,並且狹窄的後門也需要再做些改造以便於貨物進出。而在第三進院落中作為機要室使用的耳房,需要在裡面存放文件、金銀、電台、武器等貴重物品,也必須要進行加固。何夕打算讓大本營製作專門的鐵製門窗,下次用船運來廣州安裝。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08:40
201.第201章 吃緊的產能

     除了這些防禦性質的改建措施,施耐德還打算要對駐廣辦的衛浴設備進行改建,這也是來自於何夕的建議。

    駐崖辦成立之時就因為洗澡問題折騰了好些天,後來還是安裝了小型熱水鍋爐之後才解決了這個問題。而這種鍋爐的妙處經過有意無意的宣傳之後,已經有好幾家大戶向駐崖辦下了訂單訂購這種方便的小型鍋爐。駐廣辦這邊雖然暫時沒有女人帶來的不便,但日後肯定會慢慢增加成員,這熱水鍋爐還是早點配上比較方便。

    除此之外,施耐德還希望能盡快用上大本營自產的衛生潔具。海南本身就有豐富的紫砂泥、高嶺土和陶土資源,勘探隊在田獨地區也早早就發現了陶土礦。在工業區的磚瓦窯建成投產之後,陶瓷的試制也被列入到了生產項目當中。

    目前穿越集團收羅到的匠人中倒是有幾個燒製過陶瓷的匠人,但技術水平都很一般,也就能做做普通的碗碟盤杯,想搞點能出口西洋的高檔藝術品還遠遠不夠格,一開始也只是給後勤部門燒製一些裝菜的粗瓷碗而已。不過很快就有人打起了別的主意——搞藝術品我們不行,搞日用品還有誰能比得了我們?

    燒製陶瓷馬桶並沒有什麼技術難度,這玩意兒幾百年前就已經有了,在民間也不算是什麼稀罕玩意兒。而這個時代的英國人剛剛發明了最原始的抽水馬桶,但僅僅也只是具備了沖水的功能而已,自動儲水水箱和U型排水彎管這些在後世看來很簡單的東西要到一百多年之後才會問世,穿越集團完全可以用自身的技術儲備來搶佔這個市場。

    普通陶瓷馬桶改成抽水馬桶,那這技術含量立刻就上去了,而且乾淨衛生,經久耐用。施耐德當時聽到這個事情就認為這東西不管在大明還是在西方都會有銷路,雖然施工上會稍微麻煩一點,必須要在室內挖坑埋管道連到室外的便池,但有錢人肯定不會在乎這點小小的麻煩——只要見過或者用過抽水馬桶的人都不會再樂意見到自家臥室裡需要每天清理的老式馬桶。

    施耐德離開勝利港的時候,有關技術部門正在對陶瓷管道件的製作和密封工藝進行攻關,這東西不僅可以用在抽水馬桶之類的衛生潔具上,同時也是化工部門正在規劃中的三酸二鹼生產線的重要部件之一。

    要想在大明推銷這些日用大件,首先就得先在自家裝上樣品,這才方便日後向來往的富商士紳們進行商品展示和推廣。不過不管是鍋爐還是抽水馬桶,都必等待大本營那邊製出成品之後跨海運來安裝,甚至連相關的安裝技術人員也需要由大本營派過來,所以駐廣辦短時間內還是只能按照十七世紀的生活方式過下去。

    搞定了駐廣辦的駐地之後,施耐德又馬不停蹄的找了兩家船廠,一口氣下了四艘四百料海船的訂單,但因為船廠的生意太好,首船的交付日期排到了明年二月間。這中間足足有半年的時間,乾等也不是辦法,施耐德於是開始打聽二手行情,終於在數日之後又買到了一艘七成新的大福船,趕緊發電報回大本營,通知執委會派人到廣州接船,順便也把這些日子裡採購的一些物資和收羅到的移民運回去,當然也沒有忘記提及駐廣辦擴充人手的要求。

    駐廣辦在安頓下來之後已經開始了正常的工作,施耐德負責商務活動,何夕則從事情報蒐集工作,兩人雖然已經身兼數職,但還有很多具體的工作他們無暇分身,這個時候就必須要對駐廣辦的編制進行擴充才行了。

    施耐德對大本營提出了比較具體的人員要求:一名從事內部機要工作的人員,即整理駐廣辦內部文件,並負責日常收發報工作;一名運輸專員,專管廣州與勝利港兩地間的貨物運輸事務;一名專管移民事務的人員,負責監督慈善機構的運行,以及甄別管理準備送往勝利港的移民;一名醫務人員,主要為駐廣辦提供醫療保障,同時也保證從廣州上船的移民中不會出現惡性傳染病攜帶者;至少兩人以上受過專業訓練的保衛人員,用以保證駐廣辦的日常安全。除此之外,駐廣辦還需要數名可靠的歸化民服務人員,負責日常打雜跑腿,搬運貨物等等。

    如果這些人員全部配齊,那麼駐廣辦的常駐人員至少也有十幾號人了,這個院子倒是會比現在更有人氣一些,不至於延續現在晚飯後就變成兩人大眼瞪小眼的狀況。

    執委會接到廣州發來的消息是在九月七日,一週前黑土港返回的首批運煤船隊已經順利抵達了勝利港,供運回三百餘噸煤炭和四十餘噸的焦炭,都是品質極好的上等貨色。執委會對此十分滿意,並且立刻安排了運輸力量將這些緊俏物資源源不斷地送往田獨工業區。工業部下屬不管是冶金口還是化工口,都已經對這批燃料期待已久,就等著運抵之後開始大干一場了。同期返回的還有病情稍稍好轉的包工頭劉山夏,他將在一號基地的內部診所進行全面檢查,以確保這場大病不會對他的身體留下什麼後遺症。

    為了提高煤炭的轉運效率,田獨工業區至勝利港的軌道運輸系統也於駐廣辦落成的當天同時動工,這段全長接近十公里的軌道分為兩期工程進行,通行後將直接上馬蒸汽動力的機車。

    軌道的線路基本就是沿著前期的路上通道來進行鋪設,所以也不須重新再做勘測工作,路基也將完全利用現有的這條道路。這條路線基本就是按照後世224國道的線路,北端止於田獨河水電站旁邊,南端則直達在建中的勝利港綜合貨運碼頭。

    由於目前的鋼鐵產量還十分有限,無法將大量鋼鐵用於建造鐵軌,一期工程並不會進行複線建設,投入運行後將採用兩頭同時發車相向而行,在中間鋪設小段的複線軌道以便於相向而行的列車錯開。二期工程的實施時間則要視鋼鐵產量的提升速度和兩地間貨運量的實際需要而定,屆時會在一期工程的旁邊修建複線,以加大兩地間軌道交通的運力。

    除了軌道建設之外,執委會近期重點抓的另一項目就是鹽場產能的進一步擴大計畫。在上個月鹽場受災之後,執委會的及時反應和災後處理讓鹽場的人心並沒有受到太大影響,一部分受災嚴重的社員更是因禍得福,被分配了新蓋的磚房,這也大大地提升了鹽場公社的士氣和勞動積極性。執委會將隨著運煤船運回來的兩百多越南難民中的絕大部分都調撥給了鹽場公社,並且要求他們在今年最後幾個月中進一步提升產能,爭取能夠在年底時將現有產量再翻上一倍,達到日產食鹽四噸以上的水平。

    執委會之所以心急火燎地要加大食鹽的產量,是因為最近食鹽的需求量突然猛增,鹽場公社的產能已經是到了供不應求的境地。雖然鹽場公社很快就恢復到每月六十噸以上的產能,但仍然不能滿足現有的需要。

    產生這種變化的原因主要來自四個方面。第一是內部的生產需要,化工口幾乎所有的生產環節都離不開鹽,而隨著化工口產品增加,產能擴大,對於鹽的需求量也陡然猛增。還有就是以前很多項目處於實驗室研究階段的時候,每天的鹽需求量很小,但現在隨著項目逐步投入到實際生產環節,需求量幾乎是是呈現出爆炸性的增長。按照化工口的估算,要滿足內部的化工生產,每月所需的鹽至少在三十到五十噸左右,而這已經就佔到了現有產量的一半以上。並且這個需求量還將隨著化工部門產能上升而增加,鹽的供應缺口只會越來越大。

    第二個食鹽的重要輸出方向是羅升東這個打著水師旗號公開走私的業餘鹽販子。隨著錢越賺越多,羅升東的心也越來越大了,不再滿足於每次兩三千斤的小打小鬧。前些天他托駐崖辦發來電報,希望今後的供貨量能夠上升到每次五千斤以上,並且會採用現金付款提貨——這傢伙有錢了之後底氣也足了不少,再也不提賒欠的事情了。而對於提貨的頻率,羅升東希望從現在的每月一兩次提升到十天一次。這樣一作調整,他每月的提貨量就比過去提升了至少三倍左右,雖然也不過才七八噸的量,但對於目前的鹽產量來說也同樣佔據了不小的份額。

    第三個輸出方向是來自越南。雖然執委會是打算等到第一批運煤船返程時給黑土港送一批食鹽過去,看看能不能開闢越南的私鹽生意,但在這個項目上黑土港管委會已經走在了前面。在此之前他們就已經將庫存的部分食鹽運去越南東海岸,並且通過歸化民與當地的富商接上了頭,用鹽換取糧食,達成了小規模的私鹽貿易。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08:40
202.第202章 產能與市場

     正如執委會之前預料的那樣,越南由於內戰的原因,使得處於交戰區的大片鹽場全部停產。在南方食鹽供應被迫中斷了幾個月之後,越南北部已經陷入到一定程度的鹽荒當中,市場上食鹽價格暴漲,而且有價無市,即便是拿著錢也沒法再通過正常渠道買到食鹽。

    在這種情況之下,黑土港運去的一千斤精鹽立刻就成了搶手貨,對方聽說只需用糧食就能換到這些食鹽,根本連價都不還就同意了黑土港方面開出的條件。河內以東的紅河三角洲本就是稻米豐產之地,糧食價格極低,本地的離岸價甚至只有崖州糧價的三分之一,大約是每千斤不到二兩銀子的水平,相比越南市場上價格爆漲到每千斤四百兩以上的精鹽,竟然已經相差了兩百倍之多!

    於是黑土港運去試探行情的一千斤精鹽,很順利地就交換到了十多萬斤稻米。而由於黑土港方面沒有預計到這種局面,只去了一艘船進行交易,結果事到臨頭竟然還無法一次運回這麼多稻米,不得不分作兩次完成這筆交易。黑土港管委會在做完這筆買賣之後立刻給大本營發來急電,取消了原本的糧食支援要求,申請將這部分運力全部都換成食鹽。

    這種暴利的交易當然不可能長期持續下去,越南官方肯定也會再開闢新的鹽場以供給國民所需,所以黑土港打算抓緊這有限的時間多跟越南人做幾次私鹽買賣,先打開一個口子,以後即便越南的食鹽供應有所恢復,黑土港這邊同樣也能通過進一步降價的手段繼續從中獲利。

    黑土港管委會主任顧凱甚至在電報中聲稱,只要大本營的產能足夠供應,完全有可能接著這個時機控制住北越的鹽業市場。同時顧凱還建議大本營自行派出商隊前往南越地區,因為據現在瞭解到的情況,集中在河靜、廣治、南廣平、順化、廣南這些交戰區的鹽場,產能佔了其國內食鹽產量的七成以上,這些鹽場停工後受到影響的地方不僅僅是北越,南邊的阮氏統治地區同樣也面臨著鹽荒的困境,這對穿越集團來說簡直就是天降橫財,不發白不發啊!

    只要打開了貿易的窗口,那麼下一步對越的軍火外銷計畫也就有了可以借助的渠道。對於還將持續數年的南北越軍事衝突,執委會一直將其作為了擴充自身力量的好機會,對如何利用好這個局面也早有謀劃。出售軍火,吸納越南的人口和財富,這將是今後幾年中穿越集團對越政策的主旋律。不過在實現這些美好願景之前,執委會首先得設法滿足當前的交易需求——向越南市場供應大量的食鹽。

    按目前的自身鹽產量來說,越南市場的鹽需求量完全是一個無底洞,鹽場公社的產能就算全填進去估計也填不平這個坑,所以執委會才會心急火燎地想要擴大產能。僅僅就是這三個食鹽輸入的方向,就已經完全耗盡了本地的食鹽產能,但就在這個節骨眼上,駐廣辦又發來了電報,申請擴大大陸地區的食鹽輸送量。

    作為第四個輸出方向的大陸地區,由於其巨大的潛在市場,食鹽消耗量將完全超過前三個輸出方向之總和。哪怕僅僅只是福廣兩省,所需的食鹽也不是小小的鹽場公社能夠供應得了的。而現在「福瑞豐」方面已經派出了人手前往兩省各個州府打探銷售渠道去了,如果一切順利,那麼這兩省的私鹽銷售網絡全面鋪開,估計也就是今年底明年初的時候了。

    面對巨大的市場需求,卻因為產能的不足而沒法一口吃下去,這種甜蜜的煩惱對於執委會而言簡直就是一種煎熬。9月10日,執委會不得不召開了專項討論會,將相關單位的負責人集中起來,一起研究如何盡快擴大鹽場產能的問題。

    會議首先由鹽場公社一把手安西介紹目前的生產狀況:「現在鹽場公社的社員共計六百六十五人,其中青壯勞力比例約為65%,以目前的生產規模而言是基本夠用了。大家都知道鹽場的大部分都是鹽田和曬鹽池,這兩項佔據了整個鹽場工作面積的八成以上,而目前鹽場的實際開發區域只佔整個規劃區的二分之一稍強,還有大量的可用面積沒有投入使用,我認為如果能夠對這些地區加快開發建設速度,那麼在短期內大幅提升鹽產量是可以實現的。」

    「另外目前的海水提灌作業大部分還依靠風能、畜能甚至是人力,工作效率非常有限,我建議執委會盡快給鹽場分配一批蒸汽動力設備,哪怕是燒木炭的都行。關於這方面的報告我已經打了五六次了,希望執委會能夠給予足夠的重視!」

    陶東來幹咳了一聲道:「安西同志,你的報告大家都看過,也很重視,但一直沒有給鹽場公社配發蒸汽動力設備,這其中還有些客觀的原因。我們之前的鋼鐵產能不足,為了擴大產能,造出的蒸汽動力設備幾乎都投入到了擴大再生產上面。羅傑,這方面的情況你來說一說吧。」

    羅傑和石迪文兩人在穿越前都是高級機械技工,目前都在機械加工部門作為主管。石迪文主要負責軍械方面的研製,而羅傑則是一直在從事製造蒸汽動力機械方面的工作。

    羅傑聳了聳肩,用已經純熟了不少的普通話說道:「就像陶總說的那樣,我們已經掌握了蒸汽機的製作技術,可是有限的原材料限制了我們的生產速度。現在我們製造一台二十匹馬力的蒸汽機需要花費五天的時間,如果有必要我們可以同時製造三台這樣蒸汽機,但問題是我們的鋼鐵產量還跟不上……」

    劉星禮舉手插話道:「我打個岔,鋼鐵產量的瓶頸並不是我們的生產水平或者生產工藝問題,而是燃料!沒有足夠的煤焦碳,我們就沒法大量冶煉鋼鐵,這件事相信大家都很清楚。只要黑土港和海運部能保證足夠的燃料供應,那麼冶煉車間同樣也可以保證提供足夠的鋼鐵給製造部門。」

    眼看越之雲也要出來給自己洗白,這話題似乎越扯越遠,陶東來趕緊終止了這場漫無邊際爭論:「今天討論會的主題是擴大鹽場產能,各位負責人都注意自己的言論,不要跑題跑成了習慣!」

    白克思開口道:「我看這樣吧,既然現在客觀形勢需要我們擴大鹽場的產能,那不妨就在政策和物資供應上暫時對鹽場公社保持傾斜,比如近期出產的蒸汽機、水泥,新到港的移民,都可以優先分配給鹽場公社。」

    對於白克思的建議,並沒有人提出反對意見。大家對於現在的外部環境都很清楚,食鹽可以說是技術門檻和生產成本最低的工業輸出品,而且擁有巨大的消費市場。儘管食鹽的外銷價格只不過每噸百元,比起其他工業產品來說可算是十分廉價,但價再低也抵不住量大,有朝一日能達到每月成千上萬噸地向外發賣,那收入也算相當可觀。而且食鹽與其他的工業產品最大不同之處就在於食鹽是剛需品,價格高低都不會影響到他它在市場上的實際需求量,這是其他產品所不能相比的。目前內外對於食鹽的需求量都極大,執委會要優先照顧鹽場公社的需求,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不過安西對於這樣的安排似乎並沒有感到滿足,他搖搖頭道:「僅僅是這樣恐怕還不夠。」

    陶東來愕然道:「這話怎麼說?」

    「我們可以先來計算一下鹽場公社在未來可以達到的理論產量。」安西站起身直接走到了會議室前方的白板前面,拿起記號筆開始書寫起來,一邊寫一邊解釋道:「鹽場公社所在的區域是一個山坳,所以實際可開發面積是很有限的,在規劃之初我們就很清楚這裡的可利用面積,大概只有一百公頃左右。」

    「按照我們目前的產能來計算,大概每公頃的年產量約在十四五噸左右,這個產量對照後世海南鹽場的產量來說是非常低的,大概只有四分之一左右。就算我們通過各種技術改造,使用大量的機械設備來增加工作效率,但限於客觀的科技和管理水平,能達到後世三分之二的產量大概就是極限了,也就是每公頃年產四十噸左右,這麼計算下來,鹽場公社的年產量大概就是四千噸上下,好一點也不會超過五千噸。」

    安西放下記號筆,轉向眾人道:「這個產量供應內部工業生產所需加上整個海南島的居民食鹽消耗,應該是足夠了,但如果同時還要向兩個國家級別的市場進行大規模的輸出,恐怕還有不小的缺口。」

    陶東來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點點頭道:「你是不是想說,我們現在就應該開始規劃新的鹽場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08:40
203.第203章 安西教練的野望

     執委會對於鹽場的發展前景一向十分看好,在立足之初就將此作為獨立建設項目進行了開發,甚至在上次派出考察隊去探尋黑土港航路的時候,也沒有忘記順便考察了一下位於海南島西南角的鶯歌海鹽場地區,為將來的大規模開發做準備。

    不過就算執委會早有計畫,也沒想到私鹽生意的推廣速度竟然會如此之快。在原本的計畫中,對大陸地區的食鹽銷售策略本該在1628年才開始實施,沒想到開通大陸銷售渠道如此順利,比原計畫提前了足足四個月,而對於越南的私鹽貿易更是屬於計畫之外的的內容,算是意外之喜了。如果真想對這兩個地區展開大規模的傾銷,那鹽場公社的產量的確是有點不夠看,哪怕將產能開發到極致,達到安西所說的理論生產上限也是如此。

    看到安西點了點頭,陶東來皺眉道:「勝利港附近也沒什麼適合用來開發鹽場的地方了,真要再擴大產能只能另外再找地方。但現在要想再開分基地,怕是有點超出我們的能力範圍啊!」

    為了能早日用上自產的煤焦碳,整個穿越集團在六七月這段時間幾乎都是圍著黑土港分基地的事情在轉,耗費的人力物力財力都不是小數目,為此甚至不得不暫時停下了一部分基建工程,將人力資源優先用到黑土港的項目籌備中去。

    而現在黑土港開發才實施了不到兩個月,剛剛開始有了產出,現在就要急著另外開分基地,對於穿越集團來說的確是有心無力。別的先不說,這海上運力的問題就不是一時半會能解決得了的事。

    「船怎麼解決?」陶東來直接開門見山地問道:「沒船我們什麼都幹不了。」

    「我們不如先確定地點,再來考慮運力的問題。」安西似乎對此早就有所準備了:「確定了航程和航線,我們再根據實際的需要來計算運輸量要求。」

    既然是討論擴大食鹽產能,那麼開闢新鹽場的想法自然也是在討論範圍之內。陶東來點點頭道:「那先說說你的想法吧!」

    安西對於鹽場的未來的確是有一些自己的打算。雖然他在最初被調去鹽場主持工作的時候還有些不太樂意,認為這跟自己一直所從事的土建專業相差太遠,但很快他就適應了這個崗位,並且還做出了不錯的成績。

    在鹽場公社待了一段時間之後,安西自然就明白了執委會對於鹽場發展前景的重視。對於穿越集團來說,負責重點項目就意味著容易取得政績,這對於任何一個想往上走的人來說都是極好的表現機會,安西當然也很快意識到了這一點。當初他在進入集團後結識的幾個年紀相仿的好友中,周恆行先是從信產部調往民政部門擔任黎苗事務主管,然後又被調去了黑土港擔任民政主官一職,任亮剛剛被任命為勝利港港區管委會一把手,馬力科在駐崖辦擔任主任職務,個個都已經開始獨當一面,只有他安西似乎還差了那麼一點。

    雖說公社管委會主任級別也不低了,從內部的行政等級上說跟其他幾個小夥伴也是平級,但政治上的影響力卻似乎差了一大截。安西對此仔細考慮之後,認為還是單位性質的原因,鹽場是個生產單位,與其他幾個人所在的部門在職能上有很大的區別。

    在穿越集團內部,一直隱隱有一種「企業單位不如事業單位吃香」的風氣,特別是從政治影響力來看,主抓生產的這些人,如安西,農場公社的高歡、冶金車間的劉星禮、木工房的蔡弘展、能源綜合管理處的項持南等人,幾乎都沒有什麼出頭露臉的機會,這方面比起那些在軍警、民政、商貿等事業單位做事的人要差了一大截。

    安西原本是沒什麼政治野心的人,但屁股下的位子到了一定的高度之後,所看到的東西也與過去有了很大的不同。在他看來能爬得比較順比較快的這些人其中多數並不是有多大的本事,而是在對的時機做出了對的事,發揮出了執委會無法忽視的作用。

    安西認為對鹽場這個單位來說,就算產量能提到天高也算不了什麼大事,因為再怎麼高法也不可能超過後世的產量,根本沒有什麼驚豔的效果可言。想要在這個領域做出成績,就只有兩個方向,一是擴大銷售量,二是想法擴大產能。

    食鹽的對外銷售一直是由商貿部門負責,鹽場公社只具備生產的功能而已,連向外輸送產品都需要依靠海運部,在這個方面自然是很難有所表現,安西的注意力也就只能放到第二條路子上。

    擴大產能,除了通過科技手段有限地提升生產效率之外,最直接有效的辦法就是開闢新鹽場了。事實上從執委會開始組織黑土港項目的時候,安西便意識到了分基地的政治意義。開新鹽場肯定比不了黑土港項目那麼大的動靜,但好處也很明顯,一是選址肯定就在海南本地,相比隔了幾天航程的黑土港來說,開發難度沒那麼大;二是要論鹽場的開發建設,整個穿越集團都找不出第二個能夠替代安西的人——現在說到食鹽生產的相關事務,安西可是獨一號的專家了。

    從籌備組建到投產運行,從民政管理到組織生產,鹽場的整個建設流程,安西都是了然於胸。要想在執委會上發出自己的聲音,安西認為最適合自己的路子就是成為某個領域的權威——比如鹽業開發。

    安西原本以為這個機會最快也得等到明年,不過既然提前出現了,當然也沒有理由放過,而且對此他也早有了一定的準備,不至於被執委會這些人三兩下就給問住。

    安西擦掉剛才寫的數字,在白板上畫出海南島的輪廓簡圖,並標出勝利港的位置:「我們首先要知道,海南島哪些地方適合建設鹽場。北邊是明朝統治基礎比較牢固的區域,我們暫時還無法涉足當地的鹽場,所以儋州到文昌這一塊地區可以先劃掉不做考慮。」

    安西一邊說一邊在儋州到文昌之間拉了一根橫線,然後把橫線以北的區域畫了個叉。

    「先看東岸,萬州沿海地區的北坡、東澳兩地都有很適合開發鹽田的海灣,不過當地據說有明朝的駐軍,開發起來會比較麻煩。往南的陵水,有黎安和新村這兩個港灣,也很適合鹽田開發,但也有同樣的問題,那裡有明朝一個衛的駐軍。」

    安西繼續向南指去:「東南角緊挨著亞龍灣的鐵爐港是個不錯的地方,距離勝利港的航程大約二十海里,海船半天時間就能到。那裡進入海灣的航道非常窄,並且沒有明軍在那裡駐紮,可開發的鹽田面積至少是目前鹽場的三倍以上。當地還可以通過一道狹長的山谷走廊從陸路直接抵達田獨工業區,條件成熟的時候打通這條陸上通道,可以將兩地間的距離再縮短一倍。我個人認為可以將這個地方列入到候選地點當中。」

    「從勝利港往西的海岸沿線,大概就只有寧遠河入海口附近的區域適合開發鹽田,並且當地有一定的開發基礎可以利用。不過那裡離崖州實在太近了,有可能會出現一些問題。除非我們現在已經全面掌控住了崖州,否則我不建議選擇那裡。」

    「再往西就只有鶯歌海這個地方了。關於鶯歌海鹽場的具體情況,上次考察隊的報告中已經有了詳細的描述,我在這裡就不多重複了。我只補充一點,鶯歌海鹽場的可開發面積大概是勝利港鹽場的三十倍。」

    「另外從鶯歌海鹽場往北直到昌化港的沿海地區因為地勢平坦,其實有很多地方都可以用建設鹽場,如果我們有足夠的人力資源,把整個西海岸建成連綿不斷的鹽場也是有可能的。當然我個人還是建議有重點地進行開發,以便於管理和統籌安排生產計畫。」

    「綜上所述,我建議執委會重點考慮兩個地方,一是東邊的鐵爐港,二是日後我們肯定會進行開發的鶯歌海鹽場。」安西放下了記號筆,最後說道:「鹽場從籌劃到建設投產,這中間至少也需要一個月左右的建設期,如果執委會想要在短期內大幅度提升鹽產量,那就應該提前考慮新鹽場的建設開發計畫。」

    「安西教練做好了賽前裝備啊!」聽完了安西的講解之後,蒙賀很是佩服地稱讚道。

    能夠簡明扼要地對新鹽場的選址進行有條理的講解,這自然不會是隨興的表現,若說安西沒有在事前有所準備,在座這些人肯定都是不信的。不過這時候並沒有人去深究安西為什麼會做這些準備工作,大家都在考慮安西所說計畫的可行性。

    陶東來倒是沒有忘記之前的問題:「假定我們會對兩個候選地點中的一個進行開發,那麼運力的問題如何解決?」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08:41
204.第204章 於大山的私心

     對於運力的問題,安西也已經作過詳細的考慮,不慌不忙地答道:「這兩個候選地點所需的運力,我們可以分開來看,首先說鐵爐港。」

    「鐵爐港距離我們很近,近到我們甚至可以每天派船過去運回前一天的產出,這個運載量並不大,海運部現有的兩艘海訓船就可以完成任務。我們還可以在當地建庫房儲備一些食鹽,以後針對大陸的食鹽輸出就直接在鐵爐港進行交易,從大陸方向來的海船也可以節省下半天的航程。」

    陶東來聽了之後不置可否地繼續問道:「那如果選擇鶯歌海鹽場,又該如何?」

    「如果是鶯歌海鹽場,那會稍微麻煩一點,畢竟航程比鐵爐港要遠了三倍。我的解決辦法是進一步加大跑越南方向的貨運船隻數量,在來回經過鶯歌海的時候都裝運當地產出的食鹽,分別送到越南和本地。當然,加大運力其實不必急於一時,因為我們即便是要開發鶯歌海,形成規模化的產量至少也得需要幾個月的時間。而這頭幾個月的有限產出,憑藉越南航線上現有的運力完全可以解決。」安西信心滿滿地回答道。

    「海運部怎麼看?」陶東來望向越之雲問道。

    越之雲應道:「我們目前一共可以安排八艘四百料的海船跑越南航線,從勝利港出發的時候貨艙相對會比較空,在鶯歌海裝運食鹽肯定沒問題。但回程的時候需要裝煤焦碳和一些移民,要再裝食鹽上船,可能運載量會比較有限……」

    「從越南運回的移民完全可以就近安置在鶯歌海鹽場,一方面盡快擴大生產規模,一方面可以騰出船艙多運幾噸鹽回勝利港。」安西插嘴補充道。

    這倒真是一個很不錯的解決辦法。如果要修建鶯歌海鹽場,那麼可能需要持續數年向那塊地區投入人力以滿足不斷擴大的生產規模,而從處於戰亂狀態的越南收羅移民顯然要比大明容易得多。就算單純以距離而言,鶯歌海到越南東岸只有一百三四十海里,比到北邊的瓊州府城還近了一大截,從時間效率上來說也更划算一些。

    至於國別、種族,這些問題在如今的執委會看來已經不是什麼大問題了。首先越南移民中本來就有絕大部分人的語言、服飾、生活習慣與兩廣地區相近甚至一樣,在文化傳統上的隔閡並不大,對其進行思想改造也會比較容易。其次經過了內部數次的華夷之辨,執委會基本已經統一了認識,對於願意歸入治下的民眾,不必在意其本身的國別種族,只要願意遵從海漢的文化傳統和生活習慣,遵守執委會制定的法律法規,擁護執委會的執政政策,那就一律視為歸化民而不用再進行特別區分對待。

    當運力和勞力都不再成為問題的時候,有待解決的問題似乎就只剩下了一個。

    顏楚傑見陶東來的眼神朝自己望過來,便主動開口道:「如果從軍事防禦的角度來說,兩個地方都是有利有弊。先說鐵爐港,這地方進入港灣的航道狹長曲折,且航道的南面全部是山地,非常便於居高防禦,只要建立少量的防禦工事,可以說外來的船隊很難從海上攻破鐵爐港。但適合進行鹽田開發的灘塗區全部在港灣北面,地勢平坦不易防守,如果有敵人從海灘直接登陸,將很難組織起有效的防禦。另外鐵爐港離明軍駐紮的陵水非常近,只有十多海里,一旦出事我們甚至都來不及出動海上力量進行支援。」

    「再說說鶯歌海,這地方的港灣同樣也是藏在狹窄的航道後面,具有很好的隱蔽性。但這裡臨海的地區都是一馬平川,以我們現有的條件根本無法建立起有效的防禦體系。從鶯歌海到勝利港有五六十海里的航程,中間又隔著個崖州,從軍事角度來說,要開發鶯歌海存在著相當的危險性。」

    安西聽顏楚傑這麼一說就有些急了,連忙反駁道:「我不認為崖州現在還能對我們造成多大的軍事威脅。現在羅升東手頭有了錢,把水寨上下都打點得極好,上次來公社運鹽的時候我還專門問過他,他說現在水寨能出海的船基本都已經在他的控制之下。除非羅升東想要自斷財路,否則崖州方面根本就沒法威脅到我們的航線。」

    顏楚傑搖搖頭道:「即便羅升東不會對我們產生威脅,也不代表那裡就安全了,必要的軍事防禦手段一點都不能鬆懈。你想想看,如果以後鶯歌海日產精鹽萬斤的消息傳出去了,會不會有人打那地方的主意?」

    「這個……」安西一時為之語塞。顏楚傑的話不是沒有道理,一萬斤精鹽市值好幾千兩銀子了,難保不會有聽聞這個消息的海盜或是別的武裝勢力鋌而走險。而無險可守的鶯歌海地區一旦遭遇進攻,恐怕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守寨自保了。而如果開發鶯歌海需要在當地再建立一個基地式的堡壘,那耗費的人力物力未免太多,無疑會大大增加開發建設階段的難度和時間。

    安西的計畫再怎麼完善,但軍事方面的防禦漏洞是無法迴避的,而且這並不是通過一些誘人的數據就能讓執委會忽視的環節,按照執委會穩妥持重的辦事風格,設立任何一處據點首先都是考慮到軍事防禦的難度,不管是大本營還是黑土港的選址都是秉承著這一基本原則在進行。新鹽場無論選址何處,未來的居民肯定都要過千,對於這樣一個位於勝利港之外的新定居點設立,執委會仍將會堅持安全第一的原則。

    雖然安西滿懷希望並且為此做了十分充分的準備,但在接下來的投票環節,執委會果然沒有通過立刻開始籌建新鹽場的決議。不過安西倒也沒有因此而覺得沮喪,因為執委們同時也都認可了建立新鹽場的必要性,只是出於安全角度的考慮,必須要對候選地點的開發方案作進一步的討論研究——至少得拿出一套軍方認可的防禦方案才行。

    安西打算接下來就去找好朋友任亮談談,雖然任亮的專業是警務管理而不是軍事方向,但他身在軍警部任職,也有不少的軍方朋友,或許可以為新鹽場建設方案中的防禦手段提供一些意見和建議。

    會議接下來的議題跟鹽場沒有太大的關係,安西沒什麼興趣繼續旁聽,便起身走人了。剛出門口,便有個歸化民恭恭敬敬地朝他鞠躬道:「安教練!」

    安西一看,這人是歸化民中目前級別最高的於大山,當初鹽場剛開始開發的時候,於大山就已經在當工頭了,帶著一批勞工去鹽場公社蓋過房子,兩人也算在工作上打過幾天交道。這「安教練」的稱呼,便是當初於大山從別的穿越者口中學來的,安西也懶得去糾正,於是就這麼一直叫了下來。

    安西點點頭道:「來執委會匯報工作啊?」

    於大山應道:「貨運碼頭的工期催得緊,建設部的首長要增加一批勞工人手,讓小人拿了文件來找寧先生簽字。」

    安西道:「那你先在這兒等著吧,裡面還在開會,估計一時半會兒完不了。還有,以後不要自稱『小人』,就說『我』,明白嗎?」

    「小人明白……哦,我,我明白!明白!」於大山忙不迭地連聲應道。他這習慣已經被穿越眾糾正過多次,不過還是一直沒能改過來。

    於大山恭送安西離開之後,便老老實實地站在門外等著會議結束。像這種級別的會議,即便是於大山這種「老資格」歸化民,也還不具備旁聽的資格,不過站在會議室外面倒也沒人會去管他。

    於大山自己倒是很興奮,雖說現在自己已經當上了高級工頭,每天要指揮手底下幾百號人在工地上勞作,但海漢首長們商量事情的時候,大多是關起門來開會,少有這種能夠直接聽到會議內容的時候。

    便聽會議室中一個聲音說道:「……下面我們商量下駐廣辦的人選問題。現在施耐德和何夕已經拿出了詳細的人員配置方案,就等著我們派人去廣州了,我先說一下他們的方案……」

    於大山一聽這聲音便知是陶東來陶首長在說話,當下趕緊豎起了耳朵仔細聽下去。他倒不是想要打聽什麼機密,而是純粹地出於好奇,想知道這些海漢的首長們在開會時究竟是怎麼決定事務,分配工作。

    關於駐廣辦的人選問題,相關部門其實已經有所準備,也早就做好了人員備選工作。駐廣辦給出的這份人員配置方案,與各個部門之前的預計出入並不大。信產部出一人專門負責信息蒐集和兩地聯絡,海運部出一人負責安排廣州方面的貨運事宜,民政部出一人負責移民事宜,醫療部出一人負責衛生防疫,軍警部出兩人負責安全保衛工作。除此之外就是忠心可靠的歸化民數人,去駐廣辦負責跑腿打雜之類的事情。

    方案拿出來之後,相關部門很快就拿出了備選人員的名單,然後迅速確定了將要派駐到廣州的幾名穿越眾。於大山這個旁聽者也可算是第一批得知這個消息的人,不過他的注意力可沒有放在那幾個即將被派往廣州的海漢首長身上——這次將會選拔數名歸化民一同前往廣州,這才是他所關心的重點。

    在穿越集團登陸勝利港之前,於大山只是個普通的漁民,沒有受過教育也沒見過什麼大的世面,但穿越眾的到來在他面前展開了一個全新的世界,他第一次知道了原來無桅無帆的鐵船也可以在水上行駛,修堡立寨竟然如此容易,往年打得不可開交的黎苗兩族年輕人居然能夠一起為海漢人效命……有太多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在這幾個月中,也讓他看到了改變自己和家人未來的希望。

    因為「投身革命」的時間最早,所以於大山從一開始就得到了海漢人的重用,並且被長期樹立為優秀歸化民的榜樣。於大山對於自己能夠做到現在的程度已經十分滿意,倒也沒什麼想當老爺的痴心妄想,不過對自己的兒子於小寶今後的前途,他的確是有更高的期許。

    在於大山看來,海漢首長們分文不收便將於小寶收進了學堂讀書識字,這絕對是一種仁慈的恩賜,而且他也看得出自己兒子在海漢首長當中很是受寵,不但經常能在一號基地內與首長們同吃同住,甚至還能騎著首長們專用的寶車座駕出行,這待遇在整個勝利港的歸化民中也是少見,據說就只有於小寶和那位黎族長老的公子才能享受到。

    海漢首長們究竟想做什麼,於大山並不是太懂,但源源不斷到來的移民和越來越多的出產,以及其他各種各樣的跡象讓他意識到海漢首長們絕對不是甘於據守一地的小小海商,現在就連崖州的水軍把總也三不五時地來勝利港朝貢——於大山可是看到過好些次,那位被海漢首長們放回去的羅把總在回到勝利港見到海漢首長時臉上那種卑躬屈膝的表情。

    還有那個一到勝利港就被圈禁起來的魏巡檢,雖然對方多半已經記不起自己這個平民百姓了,但於大山可是記得前兩年在從崖州回來途中被對方搜去了辛苦賣海產換來的二兩銀子,那次經歷氣得他回來之後大病一場,差點連性命都丟了。但這傢伙到了勝利港之後卻半點也囂張不起來,每天只能在劃定的區域內活動,這樣的處理措施看得於大山很是解氣。於大山甚至可以預計,要不了多長的時間,那位魏巡檢臉上的表情就會慢慢變得跟羅把總一樣了。

    安南移民的到來,讓於大山意識到原來海漢首長們去安南國設立的據點已經獲得了成功。而廣州客商的船隊到訪勝利港,則是象徵著本地已經與廣州這個據說是南中國最大的城市建立起了聯繫。海漢首長們還能做出多少出人意料的事情,於大山不知道也想像不出,但有一件事情於大山卻是已經認準了——靠著大明官府,自己這輩子就只能當個窮漁民,並且很可能子子孫孫也只有繼續當漁民的命,但若是靠著海漢首長,出人頭地,光宗耀祖的機會卻是可以期待的。

    海漢首長們時時都把「文化」、「知識」掛在嘴邊,個個都是知書達理,甚至連伙食團負責炒菜的樊大廚樊首長張嘴都能隨便念幾句唐詩出來,這種文化氣氛讓隻字不識的於大山十分嚮往和崇拜。他也深知自己歲數大了學不了多少東西,但自己兒子如果能得到首長們的培養照顧,日後肯定也能成為和首長們一樣的人上人。而於小寶今年已經年滿十六,要想日後在首長們手底下混出名堂,那就必須得做點事情了!

    為海漢首長們做事,在本地混得最好不過就是於大山自己這樣,做一個高級工頭了。但如果能去廣州,似乎會有不一樣的出路——那位施先生可是生財高手,傳說能夠點石成金,本地的出產能銷往外面,大多都是靠了施先生的本事。如果能讓於小寶跟著施先生做事,就算沒學到多少本事,能去廣州見識見識也是一件好事。若是於小寶能學到一兩分施先生的本事,那日後光大於家門楣就有指望了。

    於大山滿腦子想著自己的事情,連會議是什麼時候結束的都沒注意到,直到寧崎從會議室裡出來,他才一下子醒過神,想起了自己來這裡的目的,趕緊迎上去道:「寧先生,這裡有一份文件需要簽字。」

    寧崎接過來看了看,便掏出筆簽了自己名字,正準備離開時便聽於大山低聲道:「寧先生,小人有幾句話想說。」

    寧崎皺眉道:「怎麼你這毛病就改不過來了?」

    「不是小人,是我,是我!」於大山連忙更正道,心裡暗暗埋怨自己沒用。

    「有什麼事就說吧,是不是小寶的事情?」寧崎隨口問道。

    「寧先生真是料事如神!」於大山趕緊用腦子裡有限的詞彙拍了一記馬屁,這句成語還是於小寶前幾天告訴他的,也算是活學活用了。

    「小人……我剛才在外面等著寧先生的時候,無意聽到執委會準備選派歸化民去廣州……」於大山眼巴巴地盯著寧崎說道:「我……我想替我家小寶報個名!」

    寧崎皺了皺眉道:「去廣州?那小寶這書就不念了?」

    「施先生不是在廣州嗎?小寶若是能跟著施先生,也能學到不少東西。」於大山倒是早已經想通了其中關節。在他看來海漢首長們個個都是滿腹經綸,即便不能跟著寧先生唸書,跟著施先生那應該也差不到哪裡去。

    於大山見寧崎臉有猶豫之色,便又補充道:「小寶這孩子一向聽話,寧先生也是知道的,去廣州替首長們做些跑腿打雜的事情再合適不過。」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08:41
205.第205章 父子對話

     寧崎笑了笑道:「廣州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這麼簡單……」

    他話音還未落下,便看到於大山膝蓋開始往下彎了,趕緊伸出手一把抓住於大山胳膊道:「你這是干嘛?站直了好好說話!」

    於大山這一跪沒能跪得下去,只好躬身回話道:「寧先生,我於家這幾個月多得首長們照顧,我尋思著小寶都十六了,也該是替首長們做點事情的時候了。」

    「你的想法我能理解,但是不要動不動就跪,你知道我們不興這個規矩!」寧崎見於大山站穩了身子,這才放開了手。

    「是是,是我不對。寧先生,您看小寶這事……」於大山可憐巴巴地望著寧崎,那樣子只要寧崎說個「不」字,只怕他膝蓋馬上又會軟下去了。

    寧崎對此也很是有點撓頭,像於小寶這樣的歸化民二代,如果能一直在勝利港接受系統的教育,那日後進入到新政權的官僚系統中肯定是沒多大問題。但現在駐廣辦也的確是用人的時候,正需要像於小寶這樣的人去協助施耐德等人的工作——大本營選派的歸化民肯定都是在這裡有根有底的人,可靠度比施耐德他們在廣州當地僱人要高得多。

    「算了,各人自有天命。」寧崎心想自己如果不答應這件事,於大山心裡說不準還會有別的想法,反而可能會節外生枝,當下便對於大山道:「這樣吧,報名的事情我答應了,但派去廣州的人選還是得經過執委會的討論才能決定,這個意思你明白吧?」

    「明白明白!」於大山腦袋點得跟雞啄米似的:「就是要執委會的首長們都同意,這件事才算成了。」

    「等出了結果,會有人通知你們父子的。還有,這事你最好先和小寶說一下,看看他自己有沒有什麼想法。」寧崎最後叮囑道。

    「一定一定,多謝寧先生成全!」於大山躬著身子深深地鞠了一躬。海漢的規矩不興下跪,於大山也只能用這種方式來表達自己的尊敬與感謝了。

    得到了寧崎的首肯之後,於大山原本惴惴不安的心情也穩定下來,回到工地上交了簽好字的文件。下班時間一到,便哼著每天早上都會從高音喇叭裡聽到的《蘇維埃進行曲》去了一號基地大門口的食堂,從懷裡摸出一個小布包,慢慢打開來,原來裡面是一小疊流通券。

    於大山從最下面抽出一張兩元面值的流通券遞了出去:「一份普通餐,一份首長特供,要加煎蛋的,另外再打二兩水果酒!」

    「喲,老於這是發達了啊!」「於工頭是又要陞官了吧?」

    周圍一些排隊的勞工紛紛起鬨,作為目前勝利港為數不多的****勞工,於大山可是歸化民當中的明星人物,周圍不乏各種羨慕嫉妒的眼光。現在碼頭工地上一般勞工到食堂吃普通餐是不額外收費的,四兩雜糧飯加兩個素菜,但想吃葷菜得另外加錢,雖然價格便宜,但多數勞工還是捨不得花這錢,一週頂多開個一兩次葷罷了。

    不過像於大山這樣的****勞工,各種工餉加上崗位津貼,每個月的收入已經超過十元,是這些剛剛被納入本地民政系統的初級勞工收入的四五倍之多,在歸化民當中妥妥地屬於「高薪階層」,消費能力自然也要強得多。一份兩葷兩素,白米飯配鹹菜、肉湯和水果的「首長特供餐」,加上煎蛋足足就要一元錢,普通的勞工肯定是不具備這樣的消費能力,就算是於大山也只能偶爾為之。再加上一角錢一兩的高價水果酒,這頓「豐盛」的晚餐只能讓旁觀者們大呼土豪。

    雖然海漢首長們的伙食水平看起來比自己吃的好得多,但並沒有人認為這有什麼不對,這在勞工們看來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其實最初的時候食堂本來是一視同仁,並沒有將穿越眾和歸化民的伙食區別開,大家都是一樣吃大鍋飯,但後來隨著歸化民的數量越來越多,這種食物配給制度不得不在現實的壓力下進行了改變,人為地將穿越眾享用的一日三餐區別開來。

    這其中的主要原因是由於民政部門對歸化民勞工採取了高福利待遇制度,一日三餐全部免費供應,而本地的高級食材如肉禽蛋奶等等的產出都還十分有限,完全無法滿足本地的人口增長速度。在經過民政部門的研究之後,也只能屈服於現實狀況,按照穿越眾和歸化民的區分制定了不同的伙食標準,除了沿用過去的免費制度之外,同時也採用了部分收費的形式——歸化民想要享受普通餐之外的菜品那就得掏流通券付賬。

    只要願意花流通券,哪怕是穿越眾專享的套餐也可以買到,這在一定程度上也緩解了少數人的不滿——吃不起好東西是因為勞工等級不夠,只要好好工作,升到****勞工以上,不就有足夠的流通券能享受一下首長們的伙食了嗎?

    執委會認為,適當地拉開待遇差距不但不會引起民眾不滿,反而會在民眾心目中有效地樹立起海漢首長高大上的形象。當然,這樣做的同時要為普通民眾在這個社會體系中提供上升的通道,讓他們能看到通過自身努力獲得更高地位、更好生活的希望。這種上升的通道是陳腐的大明無法提供的,除非家中有人通過科舉進入仕途當了官,否則永遠無法擺脫「民」的身份,但在海漢的治下,哪怕是大字不識的於大山,也可以通過自己在工作中的優異表現從平民百姓一步一步地往上陞遷。

    儘管在未來的很長一段時期內,歸化民乃至他們的後代的頭頂上會有一層看不到的玻璃板一直存在,不太可能直接參與到這個政權的掌管和決策當中,但對普通百姓來說,這種上升通道的存在就已經讓他們不會存有任何挑剔的心思了。

    於大山咬著牙點了「首長特供餐」,心裡多少還是有點肉疼的——這一頓飯可是花掉了他三四天的工錢了。在旁人羨慕的眼光下,於大山小心翼翼地端著兩個托盤到食堂旁邊的草棚裡尋了張空桌子坐下來。這個草棚也是專門為首長們用餐才搭建的,擺放了十來張桌子。配上桌子是為了便於穿越眾放下盛裝飯菜的托盤,一般勞工只能端著普通餐的粗瓷大碗在外邊空地裡吃。而於大山能進到這裡吃飯除了他點了特供餐之外,還有他****勞工的身份——《海漢勞工管理條例》第七條明確規定,****勞工不需提前報備就可進入一般非軍事性場所,如首長食堂、非軍工工坊等等。雖說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待遇,但對於普通的歸化民來說,能有資格與首長們坐在一起吃飯,這無疑也是一種身份和權力的象徵了。

    於大山坐下之後並沒有急著開動,而是端坐等待著。不一會兒便看到於小寶出現在食堂外,於大山連忙起身招呼他過來。

    「爹,怎麼今天還買了首長特供餐?」於小寶眼尖,還沒坐下來就看到桌上的內容與往日不太一樣——白米飯上蓋著焦黃的煎蛋,旁邊是油汪汪的紅燒肉和白斬雞,還有一支半尺長的香蕉,今天的首長特供餐內容可是相當不錯。

    「爹給你買的,趁熱吃!」於大山笑眯眯地將托盤推到了於小寶面前,把普通餐的大碗劃拉到自己這邊:「餓了吧?餓了趕緊吃!」

    「爹,是有什麼好事發生了?」於小寶是個機靈人,心知自家老爹平時連針都舍不得買一根,每個月領到的流通券也幾乎是全存起來捨不得用,說是有什麼內部消息,日後首長們會給本地民眾統一修建住房,而且只收成本,這流通券要留著到時候買房用。相比平時的節儉,今天自家老爹這暴發戶式的舉動實在太異常了一些。

    於大山舉起酒杯不慌不忙地嘬了一口水果酒,這才將下午在執委會旁聽到的會議內容揀重要的給於小寶說了。末了於大山很是得意地說道:「這消息一公佈出來,不知道多少人要搶破頭。上月船廠那個張船匠也是評上了****勞工,他可有五個兒子,要是跟他張家爭,我們老於家還真有點吃虧。還好你老爹我動作夠快,已在寧先生那裡替你先報了名,寧先生一向都很關照你,有他替你說話,想必這個人選就跑不掉了!」

    於小寶聽完哭笑不得道:「爹,這麼大的事,怎不先和孩兒商量?」

    「商量個屁!」於大山放下酒杯斥道:「等我回來跟你商量完,黃花菜都涼了!施先生在廣州急著要用人,這事估計兩三天之內就會定下來,你回頭就把東西收拾收拾,等執委會的消息下來就盡快出發!」

    於小寶將一塊紅繞肉夾到於大山碗裡,苦笑著道:「爹啊,去廣州可不是背著行李就走的,得坐好多天船才能到。」

    「這事我知道。」於大山一筷子又把肉夾回到兒子碗裡:「買給你吃的,你又夾給我作甚……那位李公子來的時候,我跟他船上的船工聊過,他們從廣州過來一路走了十多天,據說最快也得四五天的樣子。遠是遠了點,可那是廣州啊!不比這崖州小地方強上十倍百倍?」

    「可孩兒想唸完小學課程之後便報名入伍當差去……」於小寶小心翼翼地說道。

    「當差有什麼好!」沒等他把話說完,於大山便打斷了他的話頭,看看周圍似乎有人投來了注視的目光,於大山意識到自己的聲音實在太大了點,趕緊壓低了聲音道:「首長們組那民團你以為是鬧著玩的麼?又是鳥槍又是大炮,天天操練,比崖州的官軍還厲害。每次聽到兵營那邊放炮我心裡就慌得厲害,就怕哪天首長們跟官軍真幹起來了!」

    「爹,那你覺得崖州的官軍打得過首長的民團嗎?」於小寶追問道。

    「打得過才有鬼了!」於大山沒文化,但並不代表他一點見識都沒有,對於這件事他其實看得很明白:「崖州水寨已經被打得沒脾氣了,這巡檢司的老爺現在也跟坐牢似的,崖州那邊要是真想開打,只怕討不了好去!」

    「那要是首長們想開打呢?」

    於大山聽到這話差點跳起來去捂於小寶的嘴:「你這小子別瞎說!這種事豈可隨口亂說!謀反大罪株連九族啊!」

    於小寶臉上的神色倒是很鎮靜:「寧先生說了,今後執委會治下的地區,只需要遵守執委會規定的制度,大明律在我們這裡並不適用。」

    於大山握著筷子的手都有點抖了:「你不用說那麼多,首長們自然有他們的考慮,但你要進民團這件事,我不同意!」

    於小寶見此路不通,趕緊換了個方向勸說:「爹,以前村裡的柱子哥現在就在民團二連,已經當了班長了,可以指揮十來號人了!」

    「你爹我每天在工地上指揮兩三百號人都沒吹這個牛!」於大山很是不屑地反駁道:「照民團的編制,我這應該是也是個……連長了吧?」

    「可民團當差只要是升到排長,等退伍之後就直接升到****勞工了。」於小寶不肯放棄,繼續說道。

    「這麼說以後民團會出不少的****勞工?」於大山先是愕然,接著便放鬆下來:「無妨,等這些人當完這幾年差,你老爹我早就升到四級,五級去了!」

    「當完差之後還能分地,柱子哥說退伍之後就能包一塊地來種,期限好幾十年,省下了買地的錢,而且只需繳納極少的糧賦給執委會就行了。」於小寶只好使出了最後的絕招。封建社會普通民眾的終極追求就是地皮,上到皇親貴族,下到販夫走卒,極少有人能夠抵擋住這個誘惑。

    「這你小子就不知道了吧!」於大山很是不屑地搖搖頭道:「你老爹我升到四級勞工之後,一樣可以包地來種,民團排長退下來的只能包三十畝,四級勞工可以包五十畝,你想想哪個划算?」

    於小寶雖然已經在小學上了幾個月的學,天天跟穿越眾混在一起,多少有了一些見識,但要說這些民政政策,他卻是不及於大山吃得透徹。

    於大山能在短短幾個月當中就完成了****跳,從普通平民升到****勞工,除了民政部門的有意扶持之外,他自己的能力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民政部在農場公社發生騷亂之後就專門給歸化民幹部開了課,讓他們學習一些粗淺的管理技巧,作為重點培養對象的於大山自然也在此列。他雖然不識字,但並不妨礙他理解首長們傳授的那些管理技巧,其中最讓他認同的便是「要讓下屬們看到生活的希望」。

    除了滿足吃穿住行這樣的基本生存需求之外,如何調動普通勞工的工作積極性,這一直是民政部門研究的重要內容,制定《勞工等級制度》、《勞工管理條例》之類的法規也是為了更好的實現這一目的。而將這些法規的內容灌輸到普通勞工心裡並幫助他們理解,這就不是穿越眾能夠手把手去做的事情了,必須要依靠於大山這樣的歸化民基層幹部去施行。

    於大山在這個方面做得相當好,不但自己努力把政策吃透,同時也不忘時時向自己管轄的勞工們宣講、解讀這些政策,讓他們看到未來生活水平逐步提升的可能性。像他這樣的工頭,既要抓生產,又要抓思想改造,表現出了出眾的能力之後,升職升得快也是有道理的。

    於小寶辯不過自己老爹,索性把筷子一放道:「孩兒跟符力約好了,明年一起進民團,這一走豈不是要讓孩兒做言而無信之人?」

    於大山斥道:「你還真是糊塗,符力想進民團,首長就真能讓他進嗎?他可是符山峒的繼承人,現在民團裡那麼多符山峒出來的黎人,符力要是進去當差,你說那些黎人是聽他的還是聽首長的?」

    「這個……」於小寶還真沒有想到過會有這樣的麻煩局面出現,他和符力只是一心想進民團去當兵,對於這些更深層的利益衝突和人際關係,在他們這個年齡顯然還考慮不到這麼多。

    「你別想著好像只有進民團當民兵才能出人頭地,要真是那樣,海漢首長們幹嘛不全都當兵去?施先生、寧先生這樣的讀書人不一樣在執委會裡做事嗎?」於大山恨鐵不成鋼地訓斥道:「我去求寧先生讓你去廣州,就是想著你以後能跟著施先生學點本事,今後在首長們身邊也算是有點用處,不比那只會放槍放炮的民兵強上百倍?」

    「可是……」

    於小寶還想分辯,於大山的筷子頭已經落到了他額頭上:「說了這麼多你小子還聽不進去,非要打在身上才有用?盯著我幹嘛?趕緊吃,吃了跟我去王裁縫那兒,我下午就跟他說好了,給你小子做兩套新衣服,趕趕工應該能穿著新衣去廣州,等下過去把尺寸量了……你不用盯著我看,布料的定錢都給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08:41
206.第206章 第二梯隊

     對於家父子來說,於小寶今後的出路就是天大的事情,但對執委會而言,從歸化民中挑幾個聽話可靠的人去廣州並不是什麼大事,經過短暫的討論之後便定了下來。六名穿越眾,加上十名歸化民,將組成第二批開赴廣州的人手。不過他們的出發時間還得再等兩三天,因為駐廣辦要求的物資當中,像潔具、鍋爐和鐵製門窗等等都必須得按照他們用電報發回來的尺寸進行訂製,就算再怎麼趕工也是需要一定時間的。

    這批人將搭乘剛剛做完維護的「海訓02」船前往廣州,與他們同行的還有海運部下屬的數人,他們將在回程時負責把駐廣辦新買的那艘二手福船駛回勝利港。

    值得一提的是,雖然施耐德和何夕都認為駐廣辦的安全不會有太大問題,但執委會還是堅持在第二批人員中安排了較多的武裝人員。十名歸化民當中有八人是從民兵中挑出來的骨幹分子,並且配發了軍工部門剛剛定型開始試產的二七式燧發槍。不過新槍雖然已經定型,但短期內還無法量產——軍工部門幾乎所有的產能都用在了趕製「福瑞豐」的軍火訂單上,暫時無暇生產新槍。並且執委會要求火繩槍的儲備量需在三百支以上,以備下一步開始向越南內戰的交戰雙方出售。

    除了八名民兵之外,剩下的兩人一個是於小寶,一個是造船廠高級船匠張天貴的小兒子張千智。這張天貴就是讓於大山唸唸不忘的競爭對手,福建人氏,曾參與過多種民船、戰船的建造工作,後來因為福建沿海的戰亂,舉家流落到廣東,當初「福瑞豐」第一次在廣州替穿越集團買船招募人手的時候,他便應募來了勝利港。到港之後因為有造船經驗,張天貴便被分配去了造船廠,在那裡很快就顯示出了過人的專業水平,引起了海運部的重視。

    對張天貴這一家子船匠,執委會在經過研究之後認為必須要給予一定的優厚待遇,於是破例將張天貴的勞工等級在短時內就升到了****,升級的速度比於大山還快了近一倍。當然了,如果論可靠程度,執委會還是願意相信「投身革命」更早一些的於大山,給予張天貴的待遇更多還是看中他身上的本事。

    不過現在在海漢治下的勞工雖然已經突破兩千人,但****勞工數量仍然極其稀少,一隻手就能數得過來,不管是於大山還是張天貴都屬於重點培養對象。那麼對於這有限的幾個人來說,誰能率先升級到四級勞工,無疑就是真正意義上的歸化民第一人,嘴上雖然沒人會說,但私底下可是都較著勁——就算是選派歸化民去廣州這樣的事情,也會在民間引起小小的波瀾。而高級工頭於大山與高級船匠張天貴,無疑是這場競爭中最具實力的兩人。

    於小寶和張千智的雙雙入選,象徵著這個回合雙方打成了平手,於大山對於這個結果也還算滿意。唯一有點遺憾的是,下次碰到張船匠的時候,似乎自己沒什麼優越感可以向其展示了。

    於小寶倒不覺得有什麼不妥,他跟張千智在學校裡也是同班同學,關係相處得還算不錯,並沒有父輩之間的那種競爭感。這次去廣州能有這麼一個小夥伴同行,對於小寶來說反而是一種不錯的安排。他唯一感到的遺憾的是自己最好的朋友符力最近回符山峒去了,恐怕沒機會進行告別,而這一去廣州就不知道什麼時候再回來了。

    這十名歸化民的選擇規則,也是嚴格依照了新近出台還尚未對外公佈的《歸化民管理條例》來進行,其中第五條規定,「凡派駐外地重要崗位的歸化民,需優先選擇思想可靠,在大本營有家屬或親人居住的人員」。這十人無一例外都是如此,至於何夕所擔心的那種「孤兒心態」造成的不良影響,目前來說還為時尚早,近期內還不會有孤兒出身的歸化民進入軍、政系統當中任職。

    九月十一日,所有的後勤補給物資終於備齊裝船,第二批赴廣人員也在勝利港全部登船準備出發。就在船隻緩緩駛離碼頭的時候,趴在船舷上的於小寶看見符力騎著自行車正飛馳而來,沖上碼頭棧橋的時候車把差點刮到幾名送行的海漢首長。

    符力幾乎是快到棧橋盡頭的時候才捏住了剎車,然後抬手使勁朝船上的於小寶揮手,大聲喊道:「小寶,一路順風!」

    於小寶將手攏在嘴邊,也大聲喊道:「符力,好好唸書!」

    於大山站在碼頭上目睹了這一幕,嘴裡咕噥道:「這小子倒是還知道唸書要緊……」

    在「海訓02」船上擔任這次出航指揮任務的是海運部二把手孫長彌。這次「海訓02」不但擔負了將這批人手物資安全送達廣州的任務,而且還要利用這次行程完善兩地之間的航路圖制定工作,以便為將來的兩地間通航做好技術準備。而航海技術專業出身的孫長彌,無疑是完成這一任務的最好人選之一。除了孫長彌之外,執委會還特別徵調了摩根醫生同行,擁有豐富航海經驗的老摩根將在回程時負責新購入那艘二手船的指揮工作。

    繪製航路對於擁有大量精密海圖的海運部來說並不是難事,相比同時代的船員水手,海運部下屬這些帆船在海上的航行效率無疑要高得多,所需做的工作基本就是按照已經在電腦上繪製好的路線實際走上一遍,然後將行程仔細做好記錄,以便於海運部事後製定出可實際執行的航程安排。

    「海訓02」駛出勝利港之後,便轉向西南,繞過了亞龍灣,徑直駛向此行的第一站鐵爐港。前幾天安西在會議上提出新鹽場開發計畫之後,也引起了執委會足夠的重視,對於其中的候選地點之一鐵爐港,便藉著「海訓02」北上廣州這個機會安排了實地考察,以便後續對當地的開發可能性作出評估。

    鐵爐港這個地方原本是有少量沿海漁民居住,不過近幾個月都逐步遷移去了生活條件更好的勝利港定居,慢慢已經恢復成了無人區的狀態。

    鐵爐港南端是從田獨內陸一直向東延伸過來的亞龍嶺,這道橫亙東西的山嶺長達十幾公里,南邊是風景秀麗的亞龍灣,北邊是地形隱秘的鐵爐港。從地圖上來看,亞龍嶺與西北邊相鄰的白石嶺之間有一條狹長的山谷,這條六七公里長的山谷兩端,便分別是田獨工業區與鐵爐港港灣。不過日後真想要打通這條陸上通道,所耗費的人力財力物力也不會是一個小數目就是了。

    帆船沿著海岸線曲折前行,一直到駛入鐵爐港外的U型海灣之後,才看到南端緊貼著亞龍嶺的山腳下有一道寬不過百餘米的狹窄航道通向內陸。這處航道口因為南端亞龍嶺和岸邊樹木的遮掩,不駛到近處設置都難以發現,隱蔽性的確是相當好。

    從這個狹窄的航道駛入之後,才能真正見識到這裡地形的奇妙之處。航道以南是高聳的亞龍嶺,而以北則是一馬平川的沿海灘塗,僅僅一條水道相隔,兩岸的地形就相差甚遠,呈現出兩種完全不同的地質面貌。

    「從地圖上看,這地方還是個高爾夫球場啊!」孫長彌對照著衛星圖,再看看眼前被紅樹林佔據的荒灘,不無感慨地說道:「滄海桑田,造化神奇啊!」

    「以後能在三亞建一座高爾夫球場就好了。」摩根不無遺憾地說道:「我穿越的時候還帶了一套高爾夫球杆,真希望有朝一日能讓它們在派上用場。」

    「放心吧老摩根,你的球杆會派上用場的。」孫長彌安慰道:「即便執委會沒這打算,以後你自己也可以買塊地來建球場。」

    「NO!NO!NO!」摩根很嚴肅地擺擺手道:「我們已經不允許私人買賣土地了,不是嗎?所以只能租,不能買。」

    孫長彌哭笑不得道:「摩根,做人別那麼死板行嗎?」

    「我是醫生,嚴謹是我的職業操守。」摩根很是固執地堅持自己的意見。

    甲板的另一邊,軍警部的人正在討論在這裡修建防禦工事的可行性。這次除了摩根這個身兼數職的多面手之外,軍警部只派出了兩名成員出行,在這裡完成考察任務之後,這兩名成員將隨船北上廣州,擔任駐廣辦的保衛職責。

    軍警部這次派出的是兩個年輕人,蕭良和虞堯,都是在穿越前一年左右才從部隊退伍回來的,按照軍警部的評語,這兩人「軍事素質和思想素質都比較過硬,可堪重任。」

    軍警部作為穿越集團中的實權部門,人員實力也最為雄厚,除了有限的幾個人之外,大部分人都不清楚軍警部的人事檔案裡究竟還隱藏著多少好貨。而自從上次錢天敦的事情之後,軍警部再向執委會推薦人選時的質疑聲就少了很多,就連一向喜歡跟軍警部唱對台戲的蒙賀也學乖了不少,這次直接就對軍警部推薦去駐廣辦的人選投了贊成票。

    蕭良指著南邊的山嶺道:「按照我們所掌握的資料來看,這裡在後世有一個規模不小的採石場,如果需要修建岸防工事的話,這裡的確是一個不錯的位置。」

    「我看修工事倒不難,無非是多派些勞工而已,真正的難處是修完工事之後的事情。」虞堯顯然沒有蕭良那麼樂觀,搖搖頭道:「你看勝利港現在造的岸防炮工事,炮位造好了炮還不夠用,據說最快也得明年中旬才能全部部署到位。這邊再來建個工事,那得等到什麼時候才能形成有效的防禦體系?」

    蕭良搖頭反駁道:「勝利港的岸防炮不能部署到位,那是有多方面原因的。顏總現在一心想要把勝利港的岸防炮直接上到24磅以上的重炮規格,軍工單位的產能跟不上啊!像鐵爐港這裡這麼狹窄的水道,只要幾門6磅炮或者12磅炮就能封鎖,這種規格的炮對軍工部門來說就沒什麼問題了。而且這裡的航道呈S型,我們完全可以把炮台佈置在陰面,這樣即便入侵者有射程更大的重炮,在航道之外也沒法對我們的防禦工事造成威脅。等駛入航道,我們再用精準的小炮從高處挨個點名就行了。」

    「你說得倒是輕鬆,但做起來沒那麼簡單的。」虞堯對於蕭良的盲目樂觀並不贊同:「我就說一件事,炮手你怎麼解決?6磅炮最少也得要四個炮手,12磅以上的火炮需要六個炮手,我們現在一共訓練出了多少炮手?能獨立操炮的民兵又有多少?」

    這下算是擊中了蕭良的軟肋,雖然軍警部中大部分人都是「大炸逼主義」的堅實擁躉,崇尚的是火炮洗地,彈幕徐進這種絲毫不給對手留下生機的作戰策略,但實際操作起來除了製作火炮中所遇到的各種技術難題之外,最大的難點還是在於炮手的培養。

    就目前來說,不管是物資還是人員,軍警部的炮兵訓練計畫都仍然處在一個比較窘迫的狀況下。開發黑土港的時候,為了省出足夠的火藥供黑土港當地開山修路,炮兵訓練就不得不因此而暫停了足足一個月的時間。而軍工部門目前還是以6磅炮和12磅炮為生產的主要對象,對於更大口徑的火炮並無多餘的產能去製造,也在一定程度上導致了岸防炮工事的建設速度延遲。

    而培訓一個合格的炮手,掌握基本的操炮流程只是入門課而已,想要真正在戰場上發揮出火炮的威力,那麼炮兵必須得熟練掌握更多的戰鬥技巧才行。如何對目標觀瞄、測距,壓制、摧毀敵方的炮兵和指揮系統,支援、協同本方的其他兵種作戰,這些戰鬥技巧和相關的戰術都必須得要經過長期的訓練才能練成。

    土著民兵們雖然很聽從指揮,也有一定的訓練熱情,但還是有兩個根本問題是教官們現在也無法解決的。第一是文化問題,這些民兵九成以上都不識字,絕大部分人根本就無法理解教官們所說的觀瞄測距法,更別說利用火炮發射角度和裝藥量來調整彈道這麼高深的學問。即便教官們已經製作出了詳細的射表讓民兵炮手們背誦,但真正能做到理解之後活學活用的人可以說是少之又少。

    這個問題的解決辦法只能交給時間,通過長期的訓練來讓民兵炮手們逐漸熟悉火炮性能,總算還是有一條可行的路子,但另一個問題就沒那麼容易解決了——這些民兵根本沒人上過戰場,也不明白戰場上究竟是什麼樣的狀況,更談不上理解教官們所說的「火力支援」、「步炮協同」之類的戰術。

    這個弊端在平時的訓練當中並不明顯,民兵炮手們只要按部就班地執行教官的命令就可以了。但如果真正在戰鬥當中一旦失去了穿越眾的指揮,那麼這些民兵炮手對戰場局勢的判斷能力會極速下降,這一點已經經過數次的演習得到了證實。沒有穿越眾指揮的民兵炮手對於設定的戰場突發狀況完全缺乏應對能力,甚至連最基本的「火炮掩護步兵推進」命令也不知道該如何去完成,這可不是軍警部想要看到的局面。

    目前軍警部的應對策略就是從大資料庫裡找出若干近代戰爭電影,從中截取一些具有代表性的戰鬥場面,定期組織民兵炮手和基層指揮人員觀看,並且由教官對具體戰術進行解說,以幫助這些腦子里根本不知道戰爭為何物的民兵們樹立起戰鬥和戰術的概念。

    當然了,這種「看電影學戰術」的方式進展可以說非常緩慢,除了極少數有天賦的人之外,絕大多數人就算看上十次百次,也不會真正理解教官們口中所說的「戰術」的含義。這就像後世那些熱愛看戰爭片的軍宅一樣,絕大部分人就算看上十年二十年,其軍事水平也仍然只會停留在鍵盤軍事家的程度上——真正的戰爭,畢竟跟電影是完全不同的兩碼事。

    話說回來,就算是這些當教官的穿越眾,也沒有人真正經歷過大規模的戰爭場面,穿越之後發生在勝利港的兩次武裝衝突是軍警部當中大部分人人生當中所經歷的僅有的兩次戰鬥。教官們雖然都受過系統的軍事技能訓練,但也很難有什麼具體的親身戰鬥經歷對民兵們進行講解,訓練效果自然也就有限得很了。

    兩人都放棄了繼續爭論下去的念頭,因為他們出來之前都已經隱隱感受到了軍警部高層的態度仍然是傾向於選址鐵爐港,因為相比另一處待選地址鶯歌海,這裡的地形已經算是對防禦方相當有利了,而且海陸都毗鄰目前的執委會控制區,對這裡進行開發也更符合執委會一直以來打造「大三亞」的發展戰略。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08:41
207.第207章 沿途考察

     所謂的「大三亞」發展戰略,就是重點建設崖州以東,陵水以南,位於海南島西南角的這一大片區域。執委會準備花費五年十年甚至更長的時間,將這一片區域打造成海漢政權在南海地區最為牢固的一片根據地。

    這個發展戰略在前期主要是以勝利港為中心,逐步向周邊地區進行輻射開發。為了集中利用好有限的人力資源和武裝力量,執委會認為現階段開發區域不宜距離勝利港太遠——當然黑土港這樣的資源型拓殖區算是一個特例,穿越集團必須要有那裡的煤焦碳資源來保證本地的鋼鐵生產規模。

    但除了能源工業之外,其他的產業的佈局都只能按照這個戰略逐步向外擴張,鶯歌海鹽場的開發前景雖然十分誘人,但對於現在的穿越集團來說卻有兩個無法迴避的問題存在。一是當地地形平坦,幾乎不具備任何的險要地勢可供防禦,距離勝利港的航程超過五十海里,以現有福船或者廣船的速度,順風順水也得要整整一個白天的時間,一旦出事根本來不及救援,從軍事角度來看,開發的風險較大;二則鶯歌海地區可供鹽場開發的面積雖然大,但也得有足夠的人手投入才行,而目前外來移民輸入的速度恐怕還不足以進行大的開發工程。

    兩地如果不比理論產量,單比開發建設的難易度和所需承擔的軍事風險,那麼鐵爐港的得分無疑將大大超過鶯歌海。這裡唯一的弱項,大概就是因為奇特地形而形成的北部防禦漏洞了。不過這在執委會看來也無傷大礙,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總比鶯歌海的地理環境要好得多。而軍警部的考察目的就是要根據這裡的實際情況,設計出一套切實有效的防禦體系。

    岸防炮體系在短期內肯定是行不通了,事實上很多人也覺得執委會有些大題小作——一個鹽場真的需要修建炮台來進行保護?真要這樣幹,那以後海南島不是得修成環島炮台才行了?

    軍警部倒對修炮台沒有什麼執念,反正這裡也不是勝利港,就算真的打起來也無非損失一些鹽而已。既然無法依靠炮火正面對抗可能出現的來犯之敵,那至少得退而求其次,制定一套逃生的方案。這也是執委會的最低限度要求,至少要保證在這裡勞作的歸化民能夠得到人身安全的保障。

    根據這裡的實際情況,把要求調低一檔之後,蕭良和虞堯的任務就變得輕鬆多了。鐵爐港的港灣深入內陸達數公里,前期完全可以只在內陸地區建設鹽場,而在沿海的山嶺上設置觀察哨所,就如同軍警部在榆林角所做的那樣,在出現外部威脅時只要提前預警,那麼鹽場工作人員至少有一兩個小時的時間可以用來從容撤離,安全方面肯定無虞。鹽場的勞工們可以沿著亞龍嶺與白石嶺之間的山谷一路西撤,半天時間就可以回到田獨附近,這條山谷通道雖然目前不能用來運輸大宗物資,但作為逃生通道卻毫無問題。

    而對於這條山谷通道的存在,農業部給出了一個十分理想的解決方法,那就是對山谷進行農業開發,在山坡上種植油類、麻類、香料等經濟作物,同時設法慢慢說服那些習慣在山嶺中居住的黎苗山民逐步從內陸遷出,將其安置到這個山溝裡。幾年之後,這裡自然就會形成工業區——農場——鹽場這樣一條經濟走廊。

    雖然也有人對於結有世仇的黎苗兩族能否在相鄰很近的地方安居抱有疑慮,但執委會對此卻表現出了樂觀的態度。兩族過去打來打去,除了初期有大明官方的意圖之外,到後來更多的其實是為了在山林荒野中爭取到更多的生存資源,哪怕只是瘠薄的山坡耕地,小小的一處山泉,也會成為他們大打出手的原因。

    而現在穿越集團可以向他們提供充足的糧食、生鐵、食鹽和其他生活物資,並且只要他們願意走出大山,就可以過上跟漢人一樣的生活,這對於很多黎苗兩族的青年來說都是難以抵擋的誘惑——目前民團中比例高達四成的黎苗民兵就可以證明這一點。雖然兩族之間還是不時會有摩擦糾紛發生,但有了穿越集團這個強有力的仲裁者之後,已經沒有再出現過去那種動不動就整村整寨的人參與械鬥的局面。

    「海訓02」船上的船員們測量了進入鐵爐港這整條S型航道沿途的水深,並且按照化工部的要求,對水樣也做了相應的含鹽度測試。根據測試的結果來看,這裡的海水含鹽度比鹽場公社、鶯歌海都稍低,但滿足鹽場的生產需求卻已經綽綽有餘了,而且遍佈港灣的大片灘塗區要改造成曬鹽池也會比較容易,甚至都不需要鹽場公社那麼多的提灌裝置來將海水引入內陸鹽田,這裡每天漲潮的時候就可以靠著大自然的力量完成這個任務,開發之後的生產效率可能會比現有的鹽場公社更高。

    在灘塗區之外,鐵爐港附近還有大面積的平坦地區可用作農業開發。雖然這裡的土地的鹽鹼度較高,並不適合普通農作物的種植,不過農業部早在穿越之前就已經開始有針對性的制定了海南農業發展的各種方案,對於海邊的鹽鹼地該如何開發,相關單位也早就有了準備。比如海水灌溉農業的首選作物海蓬子,種子因為含油量高,可以用來搾取植物油,其幼苗和嫩尖也是營養價值極高的海水蔬菜,也就是俗稱的海筍。除此之外,還有適合重鹽鹼地種植的藥用植物黑枸杞,以及海茴香、海甘藍等蔬菜。鐵爐港除了建設鹽場之外,同樣也可以進行大規模的農業開發,將這裡建設成為油料作物和蔬菜的生產基地之一。

    另外值得一提是,來自建設部的專業意見對於執委會的選擇傾向也起到了很大的推動作用。鐵爐港本地有採石場和豐富的林木資源可供開發,這就大大降低了未來的開發難度。鹽場公社附近缺乏石材,能開採的石頭幾乎全被先民們用來製成了石頭曬鹽槽,以至於後來需要修築磚石房屋的時候,不得不將這些建材從勝利港裝船運過去,好在路途不遠,倒也不算特別費事。而另一處選址地鶯歌海附近即使平方公里內連座山都沒有,別說採石,連木頭恐怕都得從勝利港運過去,前期開發難度之大可見一斑。

    在得到來自軍警、海運、建設、農業等多個部門的意見之後,執委會更加傾向於選擇鐵爐港作為下一個鹽場的開發地點,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當然,要對這裡進行開發建設也並不是執委會丟一句話出來就能馬上開始,這次的考察結束之後,相關的結論會送到執委會以供執委們作出決定,確定地點之後,還會派出至少一到兩批考察隊,對實地進行勘測規劃,計算需要的物資和人手,制定更詳盡的開發計畫。真正開始動手開發這裡,估計最快也得在半個月之後了。

    等勘察完鐵爐港出來,已經到了下午。帆船駛出狹窄的航道之後,從蜈支洲島東側駛過,劃了一道弧線徑直駛向了外海。考察隊在去廣州的途中會採取直航廣州的航線,計算出最短的航程和航行時間,而回程時則會採取相對比較保守的航線,沿著海南島東岸南下,順便也考察沿岸地區的民情海況。

    儘管「海訓02」上有一大幫老船員,但船本身的速度極為有限,加之以前也沒有跑過這條航線,到了第四天頭上,前方才終於看到了珠江口外的萬山群島。好在一路上天氣狀況還算不錯,並沒有遇到大的風浪,也讓那些第一次乘船出到遠海區域的歸化民好過了許多,船上也沒有出現黑土港拓殖船隊中那種嚴重暈船到幾乎休克的重症病人。

    而於小寶和張千智兩個半大少年更是精力旺盛,幾乎全程都在甲板上度過。張千智家裡往上數八輩都是船匠,他自己也是從小在船廠里長大,對於船隻十分的熟悉,這一路過來,於小寶倒是從他那裡學到了不少造船駕船的知識。

    「海訓02船」並沒有急於往北駛入珠江,而是調整方嚮往東北駛去。在去廣州之前,他們還有一項考察任務,就是探查香港水域及諸島的情況。

    香港這個地方從唐朝開始就已經被納入了官府管轄,隸屬於東莞縣,到明朝萬曆元年的時候,官府因為這裡距離東莞縣治太遠,管理不便,便從東莞縣劃出了地皮、人口,成立了新安縣。從這個時候開始到19世紀被英國人強租為止,香港地區都是在新安縣的管轄之下。

    而香港這個地名其實在穿越眾來到這個時空之前就已經有了,萬曆年間郭棐所著的《粵大記》藝術中,就已經提到了「香港島」這個名詞,同時書中所記載的「廣東沿海圖」裡,標註了香港、赤柱、尖沙咀等地名。

    在目前這個年代,香港地區的經濟主要是靠著種香、煮鹽、捕魚、耕種等農產業維持,其中以種香業最為發達。香港地區盛產的香木在福廣與江浙都是銷路極好的商品,明代的《新安縣誌》對香港地區出產香木的狀況有過記載,後世的沙田、大嶼山等地都盛產香木製品,這些商品先運至尖沙咀,然後用當地特有俗稱「大眼雞」的艚船運到廣州發賣。香港這個名稱的由來,其中有一種說法就是因為這裡香木買賣在歷史上十分紅火。

    香港的鹽場目前還採用老式的煮鹽法來生產,產出量十分有限。但廣東鹽課提舉司還是在這裡設立了管理機構——一個小小的巡檢司,用以查禁私鹽買賣。而對於穿越集團來說,這裡的鹽產量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一年的產量都頂不過鹽場公社半個月的多。

    除了巡檢司之外,香港這裡還駐有水師,在佛門堂、龍船灣、洛格、大澳、浪淘灣、浪白等地都有少量駐軍。當然,這個少量只是針對明朝龐大的軍隊編制而言,根據史料記載,在16世紀末的時候,香港駐守的明軍及軍中雜役人數超過了兩千人,大小戰船數十艘,比起崖州水寨加上衛所駐軍還強出不少。而且這裡的駐軍可不是擺著看的,從明正德年間開始,這裡的駐軍便與西方殖民者有過多次交手,而且鮮有敗績。離穿越眾來到這個時空最近的一次東西交鋒,應該當屬1622年荷蘭軍艦闖入佛堂門,但在當時新安縣軍民的嚴防死守之下,荷蘭人最終沒有選擇進攻,而是默默地離去。

    「海訓02」船對於香港的考察任務之一,就是查明這裡的水軍駐地狀況。當然了,這種事情肯定不能光明正大的進行,孫長彌讓人用漁網、帆布遮住了船舷上塗裝的船名舷號,然後軍警部使用高倍率的軍事望遠鏡從數里之外的地方對目標地區進行偵查。這種偵查的效果自然十分有限,但出於安全考慮,孫長彌也不敢讓船過於靠近明軍的水寨駐地,以免引起注意節外生枝。「海訓02」船上雖然有十幾桿槍,但在海戰中的作用極其有限,而且船速本身也不夠快,真要被人發現了連跑路都不太容易。

    「海訓02」船花了一天的時間在大嶼山與香港島之間的水域四處巡遊,順便也看了一下尖沙咀、避風塘一帶的商港。此時的維多利亞港自然無法與後世的繁榮相比,但海面上已經隨處可見帆影往來,港口碼頭也有不少來自福廣兩地的商船停靠。孫長彌考慮到自己船上這些人的穿著打扮太過顯眼,就沒有選擇在這裡靠岸停船,而是完成偵查任務之後便駛出了這片海域,從馬灣與大嶼山之間的水道穿過,然後轉向西北,重新駛入了珠江口。

    在香港考察這一天多的時間裡,船上的穿越眾大部分都一直出於神經緊張狀態,直到回到珠江口才慢慢平復了情緒。他們不但要提防被當地駐紮的明軍發現自己的目的,而且還得預防香港水域附近時常都會出現的海盜——按照李奈的說法,在香港以西的大亞灣水域,就有好幾股大大小小的海盜,不時會抓著水師巡防的漏洞,在附近水域對商船民船發起襲擊。

    不過歸化民顯然不知道首長們的腦子裡裝著那麼多的煩惱,他們單純的認為這只是一趟正常的旅途而已,有無所不能的首長們在這條船上,天下哪裡去不得?

    當晚船隻便停泊在珠江口的一個小漁村外,並通過電台與駐廣辦取得聯繫,約好了第二天的會面時間。儘管大家都想早一點踏上陸地好好休整,但這地方距離廣州城還有幾十公里遠的水路,又是逆流而上,顯然不可能摸黑前進了。

    第二天天色剛濛濛亮,心急火燎的穿越眾便把船艙裡的船員們趕起來上了甲板,迅速升帆起錨出發,連早飯都是出發後才吃的。但就算他們急也沒用,這逆流而上的航速比在海面上乘風破浪慢了一倍不止,直到天色都已經擦黑了,站在船頭的瞭望員才報告說已經從望遠鏡裡看到了廣州城的城牆。

    施耐德和何夕是下午各自辦完事情之後便到了離駐廣辦僅有數百米的碼頭上等候,左等右等等得兩人都已經飢腸轆轆,懷疑船是不是在途中出了什麼意外狀況的時候,終於是看到桅杆頂上繫著顯眼紅布的「海訓02」船出現在了河道中。

    「趕緊的,標語打起來!」何夕對跟來的幾個僕役少年吩咐道。

    僕役們趕緊把竹竿豎起來展開了橫幅,二尺寬白布上幾個大黑字十分顯眼——廣州歡迎你!這倒不是何夕要譁眾取寵,而是他們怕船到得太晚看不清岸邊的情況駛過了地方,特地做了個顯眼的標識,當然也是順便彰顯一下駐廣辦的存在感。不過這玩意兒也只在天亮時才有用,如果天色再繼續黑下去,何夕就得命人把火把打起來了。好在這時候天色也晚了,碼頭上已經沒多少人,他們打出這條橫幅來倒也沒有引起不明真相的群眾圍觀。

    好不容易等到靠岸停船,從跳板上率先走下來的便是他們的老相識孫長彌和摩根醫生,施耐德和何夕迎上前去,四雙大手緊緊地握到了一起:「辛苦辛苦,一路上辛苦了!」「彼此彼此!你們也不容易啊!」

    跟在後面下船的蕭良若有所思道:「這怎麼看著……有點紅軍在陝北勝利會師的架勢?」

    「萬里長征我們才走出第一步,這才哪兒跟哪兒!」虞堯笑著回應道:「走吧,趕緊下船,我可是一秒鐘都不想再待在船上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08:41
208.第208章 新來的小夥伴們

     等後續的一幫人提著大包小包的行李下到岸上,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駐廣辦的幾個僕役點亮了預先準備好的燈籠,但能夠照亮的範圍仍然極為有限。在這個沒有實現城市照明的年代,一旦進入夜晚,到處都是漆黑一片,也是讓穿越者感覺最為不適的地方之一。

    「現在天色也暗了,要不這樣,先回駐廣辦,再慢慢給你們介紹其他幾位同志。」孫長彌眼見現在黑燈瞎火的也不是個說事的時候,便對施耐德建議道。

    「這樣也好,那把行李都放上車,我們這就回去。」施耐德趕緊指揮手下人把牛車趕過來。這牛車還是下午在碼頭上找了家車馬行租來的,為的便是等這艘船到了之後馱運船上的這些行李。

    這個時候想要把那些沉重的大件物資搬運下來肯定是不行了,能用牛車運走的也就是眾人的隨身行李而已。孫長彌趁著這個工夫,又回到船上對值班留守人員多叮囑了幾句,無非是防火防盜之類的內容,這才回到岸上,與施耐德等人一起返回駐廣辦。

    在幾個紙燈籠的指引之下,第二梯隊的一幫人深一腳淺一腳地跟在運行李的牛車後面往前行去,好在駐廣辦在當初選址時就考慮到了日後經常都會到珠江邊的碼頭辦事,特地找個了離碼頭極近的地方,不一會兒工夫便到了。

    駐廣辦門口並沒有掛著什麼標誌,只在門簷下掛著兩盞長明燈籠。門牌倒是已經在廣州城裡找了木工作坊做好了,不過並沒有急於掛牌——施耐德的意思是等這批人到了之後再擇時搞個簡單的掛牌儀式,以增進這個小集體的內部凝聚力。

    早有僕役趕在前面,將院子裡的一幫人都叫了出來幫著將牛車上的行李拿進去。新來這幫人裡只有孫長彌因為工作的關係去過一次駐崖辦,看到這個院子,自然就有了比較:「我說老何,你們找這地方不錯啊,看這規制,應該比駐崖辦還大一些吧?」

    何夕在駐崖辦待了好幾個月,對此最是熟悉不過,聞言笑道:「這個院子可是標準的北方庭院,四進的院子,面積比駐崖辦大了將近一倍。這可不是我們有意超出標準,畢竟駐廣辦編制下面這麼多人,以後不但是迎來送往的地方,而且還要放些貨物,地方總得寬敞些才行。」

    孫長彌擺擺手道:「老何你不用解釋,執委會既然已經批了這筆花銷,說明上面也清楚這錢省不下來。貴是貴了點,不過駐廣辦可是生錢的地方,有施總坐鎮,沒幾個月就撈回來了。」

    施耐德笑道:「你把我捧這麼高,也不怕摔死我!」

    眾人說笑著進到第二進院落中,便聽何夕道:「各位一路奔波辛苦,我們準備了接風酒為大家洗塵,今天我們暫時不談工作,只暢敘革命友情,大家可以小小的放鬆一下。順便說一句,今天這個接風酒的費用可是施總特批的,算在駐廣辦的辦公費用裡了,大家等下可不要客氣。」

    施耐德既是駐廣辦的一把手,又是整個穿越集團的金融主管人員,特批這點費用對他來說當然只是舉手之勞。當然了,也不會真有人對這麼一頓飯的費用指手劃腳,幾千兩的購房款都花了,趁著駐廣辦人到齊的時候聚個餐並不是什麼大事。

    北邊的正房裡已經擺好了一桌宴席,施耐德和何夕招呼眾人一起入座。這張黃花梨木大圓桌是買院子時一併附帶的家具,足足可以坐下十二人,現在十個人入座還稍顯寬裕。而隨同前來的歸化民則是由下人帶去了另一間廂房中用餐,自然也有好酒好菜招待。

    施耐德自然是被眾人推舉坐了首席,而摩根醫生因為歲數最大,坐了次席,餘者眾人便依次挨著坐下了。施耐德拿著酒壺給眾人一一斟滿酒杯,然後舉杯道:「各位在海上顛簸了這麼多天,一路上吃不好睡不香,這個感受我很瞭解,到了這裡就算是到家了,大家吃完喝完就好好休息。另外我們駐廣辦的人員配置現在就算是齊了,希望各位同事今後都能團結一心,把駐廣辦的工作搞好!乾杯!」

    「乾杯!」眾人一起舉杯齊賀。

    「這酒不錯啊!」摩根一放下酒杯就不禁稱讚起來:「這可比我們在勝利港喝的水果酒好多了!」

    「現在大本營的糧食都是管控物資,還沒法用來釀酒,水果酒的味道自然沒這糧食酒好了。」何夕向摩根解釋道:「不過這酒真的還不錯,是『福瑞豐』的大掌櫃推薦給我們的。穿過來這麼久,這算是目前我所喝到過最好的一種白酒了。」

    「要不要考慮買一些送回勝利港去?」孫長彌打趣道。

    「送回勝利港?不不不……」施耐德插話道:「與其送回勝利港,倒不如用這酒在大陸市場上賺錢。只要勝利港每次過來的時候運一些玻璃瓶子過來,我們就可以在廣州搞個作坊專門灌裝。只要把這酒的包裝換一換,價格至少能上漲五倍!只要跟這釀酒的作坊談好價錢,他們應該會很樂於和我們合作一起掙大錢!」

    「真是三句話不離本行啊!施總果然是專業人士!」孫長彌不禁對施耐德的經濟頭腦感到佩服不已。任何事情到了他這裡,彷彿都會自然而然地轉化成商機,也難怪執委會要將他派到廣州來坐鎮主持對大陸的貿易工作。

    「行了你就別誇我了,這馬屁可以留到你調來駐廣辦的時候再拍。」施耐德開了句玩笑,然後再次斟滿了自己的酒杯:「你這個隊長還不趕緊給我介紹一下新同事!」

    孫長彌這才想起來剛才還一直沒來得及給施耐德和何夕介紹第二梯隊這些人,一拍腦門道:「是我的疏忽,我等下自罰一杯!」

    玩笑話說完,介紹眾人互相認識才是正事。其實這些人在一個大集體中已經好幾個月,時間長的超過半年,大多已經見過面,有一些也互相知道名字,但具體每個人是從事哪個方面的工作,卻不見得瞭解。孫長彌此行雖然也帶來了這些人的電子檔案資料,稍後會交給施耐德保管,不過酒桌上這種相互介紹也是員工在新單位入職必須要走的流程。

    「馬大姐兩位應該都認識吧?」孫長彌首先介紹的是第二梯隊中歲數最大的一位。

    「認識認識,馬大姐肯定認識啊!」施耐德連聲應道。

    馬玉,三十八歲,女,穿越前在某衛校當實習老師,現隸屬於內務部下屬的醫療部門,主要擔任醫療護理方面的指導工作,同時也在負責歸化民護理人員的培訓工作。考慮到廣州在未來一段時期將是大陸向三亞地區輸送人口的重要窗口,而衛生防疫工作又是必須常抓不懈的重點項目,執委會便從內務部推薦的人選中挑中了馬玉,一方面是看中她的實際工作經驗,另一方面也是讓駐廣辦裡能有個女同志,在將來處理移民事務的時候會更方便一點。

    當然了,執委會絕對不會承認,硬在駐廣辦裡塞進一個女性其實還有來自女權分子們所施加的壓力——批准在勝利港開青樓這事執委會多多少少有點心虧,在駐廣辦留一個位置給女成員也算是一種事後的補救措施。以人事安排上的小小妥協來換取少數女權分子偃旗息鼓,執委會認為這個買賣還是比較划算的。

    馬玉雖然年紀已經不小,但保養得極好,外表看起來仍如二十多歲的青春女子一般,甚至有不少人在背後稱她為「天山童姥」。馬玉獨身一人沒成家,本身又長得十分漂亮,而且據說年輕時去藝術學院進修過,畫畫唱歌都有出眾的水平,很符合大眾心目中文藝女性的形象。馬玉進入穿越集團之初曾經引起過不少單身男的興趣,不過後來這些人紛紛都打了退堂鼓——他們並不是被馬玉的歲數所嚇住,而是因為這位外表出眾的馬大姐據說性取向有點特殊,對男人不感興趣,所以才人到中年都沒有成家。

    當然了,這個消息的真實性還有待考證,不過這反倒是讓馬玉在穿越集團內部的名聲更響了。一大幫單身宅男天天都在內部論壇上叫囂燒死異性戀,百合是王道,而馬玉的出現正好契合了這種玩笑論調,加之她的氣質、外貌本來也都屬上乘,在一眾宅男支持下迅速成為了穿越集團內部的草根偶像人物。

    施耐德雖然不屬於宅男一族,但對於馬玉的美貌外表他還是很欣賞的——也僅僅只停留在欣賞的層面上而已,施耐德對於年齡比自己大的女人並無興趣。在他看來,馬玉的綜合素質在穿越集團內部的女性成員中至少應該排進前三,如果不是有歲數偏大這個弱項,那很可能就不是草根偶像而是國民女神了。

    馬玉的性格很開朗,也沒什麼架子,很是爽快地舉起杯來,對施何二人說道:「施總,老何,以後就請你們多多照顧了!」

    「不敢當,大家互相照顧,互相照顧!」施何二人不敢託大,趕緊也舉杯相迎。

    馬玉之後便是軍警部派來的兩人,蕭良和虞堯。關於這兩人的底細,就連帶隊的孫長彌也不是特別清楚,有何夕和摩根兩個在軍警部掛職的人在場,他也不好隨口亂吹,只能簡單介紹了兩人的名字和將要在駐廣辦所擔負的任務。

    倒是何夕因為工作的原因接觸過不少內部的人事檔案,對這兩人都有印象:「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們兩人應該都是廣東人吧?」

    蕭良點頭道:「我是潮州人,他是汕頭人,離得很近。我想執委會選中了我們,應該和我們的老家也有一定的關係。」

    蕭良的猜測的確不錯,執委會在挑選人手,特別是軍警部的人手時,的確有特別留心過備選人員的籍貫。像廣東這種地方,如果冒然派幾個北方人過去,恐怕一時間很難適應當地的氣候飲食等等。而蕭良和虞堯這樣的廣東土著就不太會有這樣的問題,而且有他們兩個人在,對駐廣辦盡快熟悉當地的民情也能提供一定的幫助。至於說其他的信息,涉及到執委會對廣東地區的長遠佈局,兩人卻是不便在這樣的場合再過多的透露了。

    接下來介紹的民政部門派來負責駐廣辦移民事務的沙喜,二十五歲的單身男,在穿越前在某旅行社做帶團導遊,狂熱的穿越文化愛好者,偶然的機會下得知了穿越集團的存在,便砸鍋賣鐵投身了革命事業。不過這傢伙除了導遊之外沒有其他的工作經驗,技術性崗位顯然是沒他的份,好在賣了多年的嘴皮子,見過的人也算是形形色色,待人接物倒是很有一套,於是最後被寧崎要到民政部門去做事了。

    在被分派來廣州之前,沙喜的工作主要就是在勝利港安置源源不斷到來的移民,駐廣辦認為他具有一定的實際操作經驗,正好適合來廣州主管移民相關事務。如果沙喜沒有在這次的篩選中被挑中,那麼他極有可能會在新成立的港區管委會中出任移民事務官之類的重要職務。而現在這個被很多穿越眾盯著的職位就不知道最後會便宜誰了,相比之下被執委會一紙調令送來廣州的沙喜,從某種角度來說更有點像是被突然發配邊疆的感覺。不過他自己倒是看得很開,畢竟駐廣辦的前景十分光明,能在這裡幹出成績,其意義並不亞於在執委會眼皮子底下的勝利港掙表現。

    「小弟沙喜能跟各位共事真是小弟的榮幸以後還請大家多多照顧!」這沙喜說話的語速極快,啪啪啪像連珠炮一樣根本不帶標點符號,大概也是在導遊生涯中練出來的本事。

    信產部派來的人名叫陳天齊,二十六歲單身男,穿越前在某市檔案館上班,標準宅黨,業餘生活除了二次元之外,就只有無線電了,是經過CRAC,即中國業餘無線電工作委員會考核認證的資深玩家。雖然陳天齊並不是通訊專業的科班出身,但他對於無線電這門技術的瞭解和熟悉程度,一點也不亞於信產部裡的吳卓、張廣這些專業人員。

    當執委會接到駐廣辦發來的人員申請信息之後,蒙賀直接就拿出了陳天齊的檔案:「不用選了,就他最適合。」

    熟悉無線電台的應用與維護,並且具有檔案管理的工作經驗,這樣人員要求簡直就是為陳天齊量身打造的。不過陳天齊在出發之前倒是還有點小小的不滿,因為他的志願去向並不是駐廣辦,而是尚在計畫當中的海漢檔案館。

    這個檔案館的設立目的就是在穿越集團帶來的各種電子設備報廢之前,儘可能把資料都書面化——包括大數據庫內的那幾百塊大容量硬盤中浩如煙海的各種資料在內。

    這無疑是一項耗費巨大的工程,甚至到穿越眾的最後一塊硬盤報廢的時候,或許工程仍然沒能圓滿結束,但這又是穿越集團無法迴避,不得不去做的一項工程。就算這幫人全是天才,也不可能在一代人的時間裡就複製出21世紀的科技水平,很多東西他們仍得留給後人去慢慢研究,而從穿越之前的世界帶來的各種資料,就將成為後輩們改變世界的倚仗——或許會因為留下了太多的資料而導致世界毀滅也難說。

    陳天齊所瞄準的就是這個大型檔案館的主持工作,他想將自己的名字永遠地銘刻在新世界的科技史當中。但可惜的是,執委會雖然已經把檔案館立項的事情列入了議事日程當中,但距離真正開始啟動項目還尚有不短的時日。修建檔案館並不是最麻煩的事,執委會現在擠一擠也能調配出足夠的勞力和物資,真正讓執委會感到頭疼的是這必須要佔用大量的穿越眾人口,因為只有穿越眾才能理解大數據庫的存在原理,並且根據其中的數據分類規則加以整理,之後才是耗費時日的書面化過程。而識字的歸化民頂多能幫著抄抄書,但要讓他們整理知識體系肯定是行不通的,到頭來精細活兒還是全都得由穿越眾自行完成。

    執委會為了把陳天齊調來廣州可是很廢了一番口舌,最後幾大嘴炮一起出動,又是賭咒又是許願,才終於說動了一心只想窩在勝利港等待大買賣的陳天齊改變了態度——執委會答應等到檔案館項目進入實際操作階段的時候,一定會在整個數據庫複製過程中為二次元文化留一塊空間。

    當然執委會也有沒說出口的潛台詞——如果到時候你陳天齊找不到那麼多的畫師去複製他所要求的那些經典作品,那也別埋怨執委會言而無信。

    不管如何,陳天齊最終還是服從了組織安排,乖乖地收拾自己的行李來了廣州。在接下來的一段時期當中,他將負責駐廣辦的機要整理及電台聯絡工作,把施耐德和何夕兩個人從繁瑣的內務工作中徹底解放出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08:41
209.第209章 關於軍工的若干討論

     孫長彌最後介紹的是他的同事,由海運部派來駐廣辦的代表游益漢。游益漢,二十九歲單身男,老家是山東青島,長得惇惇實實的典型山東漢子,穿越前在青島港港務局從事貨運倉儲方面的工作,在進入穿越集團之後理所當然地被分配到了海運部干老本行。游益漢曾參與了勝利港與黑土港兩處碼頭的規劃設計工作,對於海路貨運方面的情況比較熟悉,來到駐廣辦之後將負責廣州地區的貨運管理工作。

    海運部把游益漢派到廣州來,一是響應執委會要求各部門儘可能推薦精兵強將,將駐廣辦打造成大陸地區橋頭堡的號召,二來也是看中了廣州灣在未來南海區域運輸體系中的重要地位,直接派出得力人員來打好這個前站,為後續的發展計畫做好鋪墊準備工作。

    從地理位置上來說,廣州是南中國地區最大的一處對外貿易港口,同時也是距離穿越集團大本營勝利港最近的一處大型貿易港,日後將是穿越集團與大陸地區進行商貿往來最重要的一處窗口,具有十分重要的戰略價值。而駐廣辦存在的意義不僅在於維持兩地之間的商貿活動,同時還有採購原料、組織移民、收集情報、軍事預警等多個方面的功能,執委會這次派來廣州的人手,可以說精幹程度並不亞於駐崖辦和黑土港,而駐廣辦在獲得的政策支持上甚至還要超過前兩個駐外單位——在大陸地區,駐廣辦就是穿越集團的代言人,駐廣辦的言論和行為,就可以代表穿越集團對大明的態度。

    這也就是說,執委會對於駐廣辦的言行給予了高度信任,駐廣辦擁有極高的行事自由度,絕大部分日常事宜都可以自行作出決斷——當然了,如果要向大明宣戰之類的那還是得先跟大本營這邊吱個聲才行。雖然穿越集團擁有這個時代最為先進的高科技聯絡方式,但執委會認為「早請示晚匯報」的工作方式並不適合駐廣辦這樣的機構,給予適當的自由度才能讓這些人充分發揮出自己的能力。

    在穿越之前,對於如何控制未來在穿越政權統治之下的遼闊疆域,幾個高層人士也曾有過數次的討論。穿越集團從落戶海島開始著手建設新世界,那麼向外擴張的方式必然是以通過海洋為跳板,不斷建設拓殖點來控制更廣闊的地域,如何保證這些拓殖點在具備自我造血能力之後不會突發野心搞起獨立王國,這就成為了擺在高層面前的一道課題。除了傳統的政治、經濟上的領導權之外,高層人士認為更重要的是要把各種戰略資源牢牢地把控在執委會手中。

    能源、鋼鐵,是其中的重中之重,鋼鐵產量幾乎可以視為一個國家的國力象徵,而能源就是鋼鐵產量最為重要的保障。只要執委會能牢牢把控住這兩項資源甚至哪怕只是其中之一,那麼拓殖點的發展就必然長期依附於大本營。縱觀整個南海地區,真正有條件大規模建設煤鐵復合產業基地的大概也只有海南島一地了,所以這個政策在未來很長一段時期內都會堅持執行下去,直到有朝一日穿越政權能夠有更加完善的政治制度來維繫和管理遍佈各地的拓殖點和殖民地為止。

    執委會並不指望駐廣辦能夠在幾年之內就把廣州變成了穿越集團在大陸的新拓殖點,雖然大明帝國已經開始在走下坡路,但畢竟壽命還沒到結束的時候,短期內穿越集團還不能具備足夠的力量去撼動這個國家,而且跟大明過早進入敵對狀態,對於穿越集團想要借助大陸市場來進行經濟擴張的計畫也會很不利。

    孫長彌和游益漢藉著這個機會,也向在座的人解釋了一下執委會對於廣東地區的一些長遠打算。對大陸地區的商品和文化輸出,自然是以廣州為核心區,這也是駐廣辦未來一段時期的主要任務。而穿越政權的領土擴張,或者說是軍事擴張的步伐,在短期內卻不會涉及廣州,那樣很可能會跟大明帝國產生正面的衝突。海運部和軍警部都認為,更有價值的擴張目標其實仍然是在海上,例如能夠控制珠江口航道的萬山群島或是相鄰的新安縣香港地區。

    孫長彌道:「以我們的發展模式來說,控制航路應該是首要之選,其意義甚至要遠大過在大陸地區佔據一州一縣,而珠江口無疑是台灣海峽以南地區最為重要的一處航道,只要我們能在珠江口站穩腳跟,那就真的可以說革命取得了階段性的勝利了。」

    游益漢道:「如果單以地勢而論,那麼我們毫無疑問會選擇荃灣、昂船洲、西九龍、尖沙咀這一沿線的海岸,或是直接佔領香港島,以後世的維多利亞港為中心來建設能夠控制珠江口的未來海軍基地。但問題是大明在這些地方都有駐軍,我們想搶這些地方,就必然會跟大明發生武裝衝突。」

    蕭良插話補充道:「根據我們在來時的初步偵查結果,我認為新安縣駐紮的水師不管是裝備規模還是訓練水平都遠在崖州水師之上,我們可不能小瞧了這些大明的海軍,在沒有重炮巨艦之前,我們要跟這種訓練有素的正規軍在海上交手,很可能佔不到什麼便宜。」

    「說到重炮巨艦,我真的要請教一下海運部的同事了,造船廠鋪下龍骨都兩個多月了,我看到現在也沒個船型出來,你們設計這新船到底要什麼時候才能下水啊?」虞堯禁不住質問道:「照這速度,我們這輩人應該是沒指望看到鐵甲艦縱橫七海了吧?」

    孫長彌嘆口氣道:「設計容易建造難啊,現成的造船圖紙在數據庫裡有好幾百種,能拿出來用的也不少,但要嘛沒有建造經驗,要嘛材料和加工工藝上達不到要求,而且現在造船廠這幫船匠都只造過福船或者廣船,但完全照搬這兩種船型,大概只能用來跑跑貨運,根本不能滿足海軍的要求。你知道顏總給我們這邊設計部門提的什麼要求嗎?兩三百噸排水量的船,最少也得裝備十門12磅炮,並且起碼還要有兩門18磅的重炮,水手不得超過三十人,正常航速不低於十節……明軍的主力戰船比這排水量還大,也才一門紅夷炮六門佛郎機而已,要把這麼多大炮塞進一艘小船,你說難不難?」

    現在執委會對於發展海上力量的思路已經比穿越之前有了一些改變,因為現實實在太殘酷了,造船的速度根本追不上實際需求,如果乾等著造船廠自己慢慢積累經驗,那麼頭兩三年估計都只能在海南島近海區域打轉。還好黑土港的開發讓執委會發現了新思路,那就是貨船完全可以先使用買來甚至租來的中式帆船,而造船廠則集中攻關一些船舶性能改進方面的難題,特別是以軍事用途為主。當然了,截止目前,成立時間已經有好幾個月的造船廠還並沒有取得什麼突破性的進展,甚至連第一艘試驗船的進展也顯得十分緩慢,對造船廠工作效率產生質疑的可遠遠不止虞堯一個人。

    「要裝這麼多炮上船,那還得有火炮製退裝置才行。」蕭良對此倒是有些見識,替孫長彌解釋道:「但之前因為鋼鐵產量很有限,而且加工設備沒有到位,軍工單位做不了液壓制退裝置,所以沒法讓大口徑火炮大量裝備到這種噸位的木製帆船上去。」

    「那現在能做了?」虞堯追問道。

    「做倒是能做了,但產能很有限。液壓裝置對加工精度的要求比較高,而且加工工藝上比較複雜,這玩意兒的生產效率在現階段不會比蒸汽機更高。加上現在自造的試驗船進度很慢,軍工部門認為急著造出來也沒法裝船試驗,所以火炮液壓制退裝置也並沒有被列入到優先生產的名單當中。」蕭良很有幾個在軍工部門做事的朋友,因此他所掌握的內幕消息比其他人要更多一些。

    孫長彌叫苦道:「問題是軍工部門一直沒定型量產,這液壓制退炮座不確定規格,我們怎麼來計算船隻的配重平衡?到時候船造出來發現炮座有問題,難道能把船拆了重來?」

    「這就是你們兩個部門協調溝通的問題了。」施耐德說了一句公道話:「完全可以事先把設計要求先作個溝通嘛!這樣吧,你回去之後,聯繫軍工部門還有軍警部,三方開個聯席會議,把各自的要求都說清楚,然後好好討論下該如何協調生產和設計的關係。年底的時候要是還看不到試驗船下水,我看陶總和顏總不會讓你們好過的!」

    孫長彌搖頭道:「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造船廠在勝利港,軍工部門全在田獨,很多技術上的改動不是靠電話和電台就能說清楚的,必須要拿著圖紙當面討論才行。這兩個地方相隔十幾里地,只要有一點小問題就得跑上來回二三十里解決,你說誰有這麼多的閒工夫?」

    「看來是時候組建我們自己的蘿莉控公司了!」何夕突然用十分深沉的語調插了一句。

    「什麼蘿莉?」剛才已經被眾人灌得暈暈乎乎的陳天齊不知怎地就聽到了這個關鍵詞,立刻就醒了。

    「不是蘿莉控,是Norinco。」施耐德說了一句,見除了軍警部這幾個人之外,其他幾人幾乎都是一臉茫然,馬玉更是一張臉通紅,也不知道是喝酒喝的還是聽這個話題聽得興奮了,當下趕緊解釋道:「馬大姐,我們說的可不是你想的那種蘿莉控,我們都是紳士,絕對的紳士!」

    陳天齊乾咳了一聲道:「紳士其實也不是什麼好詞……在宅文化裡,紳士有時候和變態是同義詞。」

    施耐德瞪了陳天齊一眼,趕緊把話題扳回到正常向:「何夕說的蘿莉控公司,其實就是ChinaNorthInustiresCorporation,簡寫就是Norinco,唸起來就像是蘿莉控。」

    「我說施總你繞來繞去說了半天那蘿莉控到底是什麼?」沙喜沒什麼文化,別人都已經差不多聽懂了,就他一人還在追問不休。

    「就是北方工業公司。」何夕替施耐德回答道:「中國兵器工業集團下屬頭號軍火商,我們的偉大祖國能在世界軍火出口國排進前五,這家公司功不可沒。」

    沙喜不明所以地眨眨眼睛道:「就是賣槍賣炮的軍火商,跟我們現在要造炮艦的事有什麼聯繫?」

    「北方工業公司實際上是一個軍工聯合體。」施耐德重新接過了話頭:「像現在這樣,一個軍工項目由各個部門各自負責一塊,就很容易出現我們目前在造試驗船當中遇到的這種各自為陣的問題。如果我們有一個包涵了研究、試制、製造、銷售、維護等一系列軍工服務的綜合性單位,就可以在武器研製過程中調配各個單位進行有效協作。甚至從武器的研發之初就規劃好後續的試制、量產、裝備、維護等等工作,而不是像我們現在這樣,所有的軍工項目都是摸著石頭過河,缺乏統一的安排計畫。」

    「其實這樣一個單位的職責,目前是由執委會在承擔,但是執委會的工作實在太多,而且執委們也並不都懂得軍工製造中間這些門門道道的東西,產業規模小的時候還能撐著,但產業規模稍大一些,比如擴建兵種或是加大對外的軍火輸出量,單靠執委會可能就管不過來了。」何夕對這個問題也有著比較深刻的認識和理解。

    孫長彌則是聽得連連點頭道:「說得太對了,現在的局面就是這樣子,軍警部只知道提要求,根本不清楚這些要求實現起來的難處何在,而軍工部門一心就按著自己的科技樹規划去升級,也不管我們海運部這邊是不是能跟得上。執委會在中間協調過好多次,但是也沒起到多大的作用,顏總倒是在執委會上提過一次成立更高一級的軍工主管部門,但聽說是被否決掉了。」

    「顏總提建議那次我也旁聽了,事情的確不是嘴巴上說說那麼簡單。」蕭良接過話頭道:「軍工部是目前主要還是隸屬於工業部管轄,而造船廠屬於海運部,如果另行成立一個主管單位來管理軍工項目開發,那就相當於把工業部和海運部的一部分都劃到了軍警部名下。現在本來就有很多人在私下噴軍警部的權力過盛,這種提案如果能夠在執委會獲得通過那才是見鬼了。」

    「軍工項目必須要多部門搞聯合開發,但三個單位之間始終都會存在權力劃分的爭議,照這麼說,解決這個問題的時間就遙遙無期了?」虞堯對於這種官僚系統中慣常存在的問題感到很是憤懣,但限於他的眼光和見識,一時也想不到什麼解決問題的辦法。

    「那倒也不見得。」一直旁聽多時的游益漢忽然開口說道:「關鍵還是得有利益。軍工聯合體的出現原因就是利益的驅使,有錢分了你再看看這些單位會不會還像現在這樣缺乏積極性。」

    說到這裡游益漢自嘲地笑了笑道:「雖然我也是屬於海運部的人,照理說在這種場合不應該自曝其短,但在軍工項目開發上,海運部的確是有自己的小算盤。現在這試驗船的研製建造費用是執委會統籌安排的,那日後軍警部要下訂單,這錢肯定還得執委會撥款,說到底還是執委會拿錢出來辦事,那海運部幹嘛要聽軍警部的指揮?我說這話可不是挑撥兩家關係,你們幾位不要往心裡去。」

    何夕擺擺手示意無妨,蕭良和虞堯也表示沒有什麼關係,摩根豎著耳朵努力想多聽懂一點游益漢的山東味發音,根本來不急琢磨話裡有沒有別的意思。

    游益漢繼續說道:「但如果有了足夠的利益,足以讓參與武器設計研發、生產製造的單位都獲得豐厚的利潤,那成立一個主管部門的壓力就會減小很多,而這種開發模式的盈利能力會讓所有持反對意見的人都乖乖閉嘴。當然,在那之前我們都得各自先做出成績才行。」

    「你說的這種模式有成功案例嗎?」沙喜很是有興趣地問道。

    「穿越前那個世界最大的軍火商是美國,這個大家都不否認吧?」游益漢環視眾人,然後接著說道:「在2011年,美國出口的軍火裝備總值超過了4000億美元,其中最強的幾家軍工聯合體的交易額就佔了其中一半。同年我國的軍費才1400多億美元,可以想想看這些軍工聯合體從中賺了多少錢?美國佬在全世界到處煽動戰爭,實在沒人打的時候就自己挽著袖子上,這不是因為他們吃飽了撐得慌,而是這背後巨大的利益——甚至連美國的對外政策也不得不在這種利益面前屈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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