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1627崛起南海 作者:零點浪漫(連載中)

 
Babcorn 2016-11-29 06:34:4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14 620843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14:09
820.第820章 形勢所迫

     西班牙作為這個時代的老牌殖民帝國,在全世界各地跟當地土著打過大大小小仗不計其數,絕大多數時候都能夠依靠先進的軍隊體系、戰術安排和武器裝備獲得壓倒性的優勢。雖說偶爾也會因為兵力上的劣勢遭受圍攻,但極少會出現土著人攻陷西班牙殖民據點這樣的狀況發生。即便是與西班牙在全球展開殖民競爭的其他歐洲國家,也很難在西班牙人手底下討得了好。

    但海漢的出現顯然是一個特例,這支從天而降的勢力有著完備的軍事體制,先進的武器製造能力,以及日漸暴露的出來的殖民野心,絕對不是一個可以等閒視之的對手。當然了,先於西班牙跟海漢打交道的葡萄牙人和荷蘭人並沒有將這個事實公諸於眾,以至於這次台北地區的西班牙殖民者們對海漢的威脅程度估計不足,一交手就處處受制,聖多明哥城甚至連有效的抵抗都還沒完全展開,就在對方的多種套路逼迫之下選擇了棄城投降。

    假如西班牙人能夠提前一段時間對海漢人的真實實力和近期動向作深入瞭解,那麼阿爾卡拉索等人肯定會意識到自己的危險處境,並提前為防範海漢人的主動發難進行相應的戰備。不管是淡水河口還是雞籠港,如果能夠提前一個月開始做準備,今時今日也不會在戰場上陷入如此被動。

    不過可惜的是,但他們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海漢人已經帶著艦隊和攻城大炮兵臨城下,根本就沒給他們留出備戰的時間。而海漢人在交戰期間所展現出來的實力,已經快要讓他們感到絕望了。在海漢艦隊的封鎖之下,海上的費爾南德斯和他的帆船顯然是出不了什麼力了,不得已之下,阿爾卡拉索只能立刻召集了城中的幾名高級軍官,向他們徵詢下一步的應對策略。

    「先生們,我們現在必須要想辦法阻止海漢人在城外部署火炮陣地。想必各位也都看到了,這幫東方野蠻人居然還有攻城大炮!如果這些武器不是用來嚇唬人的樣子貨,那恐怕我們就要面臨一場大麻煩了。現在海上陸上的退路都被敵軍切斷了,大家都好好想想,還有什麼退敵之法可以用用,留給我們反擊的時間已經不多了!」阿爾卡拉索雖然平時對這些軍官們沒什麼好聲氣,但此時正是需要讓他們去拚命的時候,不得不放低了自己的姿態,儘可能和顏悅色地讓軍官們再想想辦法。

    「大人,我們應該現實一點了,現在的問題不是如何擊退敵人,而是如何在城破之前儘可能多地對敵軍造成殺傷——如果我們真打算與薩爾瓦多城共存亡的話。」接話的人是負責指揮炮兵的羅斯上尉,一位已經年近五旬的老軍官。他曾在歐洲戰場上為西班牙軍戰鬥過數年,直到有一次身受重傷,傷癒之後也無法繼續衝鋒陷陣,最後他選擇來遠東為殖民地當局效力,畢竟在這裡所能拿到的薪酬要比他的傷兵退役金高得多,勉強能維持過得去的體面生活。

    像羅斯這樣的老兵,對於戰爭並沒有什麼畏懼感,馬革裹尸對他們而言就是最正常不過的宿命,如果阿爾卡拉索決定要抵抗到底,與薩爾瓦多城共存亡,那他的確會毫不猶豫地執行這樣的命令,率領自己的部下戰鬥到最後一刻。當然了,他也知道有些事情並不是打與不打那麼簡單,作為一名軍人,他知道自己該過問什麼,不該過問什麼,所以阿爾卡拉索徵求他的意見,他也並沒有把話完全說絕,留下了一定的回轉餘地。

    「你認為我們不可能守住這個城堡了?」阿爾卡拉索雖然問話之前就有一定的心理準備,但聽到軍方的人這麼直白地說出來,心理上還是有些難以接受。他雖然也很想要擊敗來犯的海漢人,但如果要為此付出玉石俱焚的代價,甚至付出這樣的代價之後依然無法改變西班牙一方落敗的結局,那或許真得考慮一下這麼做到底值不值得了。

    「大人,坦白的說……這支軍隊和我們以往遇到過的東方軍隊都不太一樣,他們使用的武器和戰術都是我們前所未見的,或許像馬尼拉這樣的堅城可以抵禦他們的攻勢,但以薩爾瓦多城的條件,真的很難阻擋他們的炮火。」羅斯頓了頓,還是決定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最理想的結果,我們或許能在城破之前給他們造成百人左右的殺傷,但這些東方人會不會因此而在城破之後處死戰俘就難說了。」

    阿爾卡拉索默默地嚥下了一口唾沫,他可不想把自己的性命葬送在遠東的荒島上。就算之後馬尼拉當局能夠給他追認戰功,但想想自己的家人今後必須面對無人當家的處境,他就不自覺地打起了退堂鼓。

    此時他不禁想起了在此之前淪陷的聖多明哥城,最後時刻放棄抵抗棄城投降的格斯曼不僅保住了自己的性命,而且將城中軍隊和民眾的性命也一併保全下來,這一方面固然是格斯曼做出了「正確」的選擇,另一方面也說明海漢軍並沒有對西班牙人趕盡殺絕的意圖,他們發動戰爭的目的似乎僅僅只是為了把西班牙人趕出這片地區——就如同他們宣稱的那樣,要將這片區域納入到海漢的治下。

    與格斯曼一樣,阿爾卡拉索也想不明白為什麼海漢會對這片地區如此看重。西班牙人已經在這裡待了七年,到現在為止都沒辦法完全實現自給自足,一定程度上還得依賴馬尼拉定期送來的物資補給。如果不是西班牙與朝鮮、日本、琉球等國之間的貿易還能稍稍有些油水,多少能補貼一些台北殖民地的日常運行費用,如果不是考慮到對荷蘭人進行戰略牽制,馬尼拉當局恐怕早就已經下令撤裁台北殖民區了。

    但阿爾卡拉索能被任命為這裡的行政長官,頭腦也不傻,海漢既然能夠在短短幾年中不聲不響地發展出如此強大的軍事實力,就說明這幫人絕對不會在沒有價值的地方浪費時間。如果這裡真的像自己認為的那樣貧瘠,那海漢人不惜發動戰爭來搶奪區域控制權的目的究竟是什麼?他唯一想不通的,就是這其中的關鍵,他相信只要弄清海漢的真實意圖,很多事情都可以迎刃而解。

    可惜的是海漢人並沒有打算留下太多談判的空間,按照格斯曼所說,海漢人唯一接受的談判條件就是投降並放棄對這一地區歸屬權的任何要求。這就意味著阿爾卡拉索與對方幾乎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除非守軍能夠用自己的實力讓海漢人在一定程度上妥協,但現在看來做到這一點的難度也非常大,城外防線的抵抗不力已經證明了雙方實力的差距,即便將這個陣地轉移到薩爾瓦多城的城牆內外,似乎也還是看不到形勢逆轉的希望。

    羅斯算得上是本地最資深的軍官,他的看法基本就可以代表軍方的態度了——軍方不看好這場戰爭的結果,但還是將最終的選擇權交給阿爾卡拉索來做出決定。

    「我想我們應該……嗯,再花一點點時間進行慎重的考慮。」阿爾卡拉索猶豫再三,最終還是沒說出「投降」這個詞。

    投降容易,戰敗的鍋卻不好背,聖多明哥城選擇投降,畢竟當地駐軍數量太少,城防強度又不夠,也算是有情可原之舉,再加上保住了全城上下的性命,又有雞籠港這條退路,格斯曼所需背負的責任不大。但薩爾瓦多城已經是西班牙在台灣島的最後一處殖民據點,退無可退,再投降就只能直接退回呂宋島的馬尼拉城了。那就意味著西班牙在這六七年間的經營完全失敗,一切都又回到了當初的起點——不,甚至還不如當初,畢竟西班牙人踏足台北地區的時候,這一地區可沒有海漢這麼強大的武裝。

    即便投降能夠保全這裡的西班牙人性命,回到馬尼拉之後也未必能夠讓當局放棄追究責任。如果高層將台北殖民地失陷的原因歸結於阿爾卡拉索的應對不力、指揮有誤,那他後半輩子也就別想有什麼安逸生活可過了。

    阿爾卡拉索一直考慮到半夜,都沒能下定決心作出抉擇,直到快要天明時才抵不住睏乏沉沉睡去。第二天一早,他是被城外傳來的隆隆炮聲所驚醒的。

    「發生了什麼事?海漢人開始攻城了?」阿爾卡拉索慌忙翻身起來,大聲問道。

    衛兵也不知道外面什麼情況,阿爾卡拉索只能讓其趕緊去打聽消息。片刻衛兵回來報告,是海漢人在城外試炮,並沒有展開正式的攻城行動。

    「試炮?」阿爾卡拉索聽到這個答案也只能苦笑了。很顯然海漢軍的火炮已經部署到位,試炮的目的就是在校準射程和目標了。等試炮結束,大概就是海漢軍發動攻城的時候了。

    這個時候阿爾卡拉索自然也沒法再安心繼續睡下去了,趕緊起床披掛整齊,將不遠萬里從國內帶過來的一套輕盔一件件穿上,然後騎馬前往城牆督戰。

    「大人,情況可能比我們昨天預計的更糟。」羅斯上尉一臉陰沉地向他報告道:「海漢人在城外部署了大約二十門火炮,其中有四門巨炮,估計是用來轟擊我們的城門和城牆脆弱地段。雖然我們已經堵住了城門,但剛才海漢人試炮的時候,卻是以正面的城牆為打擊目標。」

    羅斯一邊說一邊指向了城頭:「他們試炮的時候就已經擊中了城垛,炮彈很輕鬆就在城頭開了一個大缺口出來……」

    說話間阿爾卡拉索已經看到了羅斯所說的炮彈,如同一個大西瓜一般,看個頭應該是四五十磅重的炮彈。這玩意兒的威力可想而知,如果是土坯城牆,不消幾發就能打出崩塌的效果,薩爾瓦多城雖然在土坯城牆外層包裹了牆磚,但較為單薄的城垛肯定是承受不住這種巨炮的轟擊。

    阿爾卡拉索還算鎮靜,看過炮彈之後主動詢問羅斯是否能夠上到城頭看看外面的情形。

    羅斯應道:「上去是沒什麼問題,但請大人千萬不要在垛口露出身體。據格斯曼大人介紹,海漢人似乎掌握了某種能讓火槍在較遠距離上命中目標的特殊技巧,駐守聖多明哥城的洛佩斯上尉就是因為一時疏忽在垛口探出了身子,被海漢人抓住機會用火槍從遠處射殺的。」

    阿爾卡拉索強笑道:「謝謝你的提醒,羅斯上尉,我會小心的。」

    上到城牆之後,阿爾卡拉索果然按照羅斯的指揮,貓著腰弓著身子,儘可能避免直接出現在敵軍的視野之中。城牆上的一處垛口已經只剩下了城垛的殘垣斷壁,旁邊甚至還有一灘沒有完全乾涸的血跡,看樣子海漢炮彈命中此處的時候,所造成的損失可不僅僅只有城垛而已。

    阿爾卡拉索沒有開口詢問這個倒霉鬼的下場如何,他選擇了距離被擊中的地方大約五六米的另一處垛口,小心翼翼地向外張望。

    無需使用望遠鏡,阿爾卡拉索就能看到城外呈弧形分佈的炮位,與城牆的距離大約都在300米上下。城防火炮的射程倒是有這麼遠,但命中率就低得可憐了。而海漢人竟然在試炮的時候就已經擊中城垛,很顯然他們的火炮擁有極高的命中率,並且在射程上毫不吃虧。

    「如果不計較彈藥的消耗,我們的火炮能跟他們拚一拚嗎?」阿爾卡拉索抱著僥倖的心理向羅斯詢問道。

    「當然能。」羅斯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答覆。不過沒等阿爾卡拉索高興起來,羅斯又補充了一句:「但我們大概會輸得很慘,即便我們打光城內的彈藥,也不見得能夠摧毀城外的這些炮位。」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14:09
821.第821章 但盡人事

     以此時遠東地區國家的一般武裝水平來衡量,薩爾瓦多城的城防火炮數目絕對算得上是堅城標準,對付普通戰事綽綽有餘。如果是明軍這種水平的敵人來攻,薩爾瓦多城即便處於兵力劣勢,也不會擔心對方能夠攻破城防,畢竟雙方在武器裝備方面存在著無法踰越的差距。但換了海漢這個對手,雙方實力對比一下子就調了個,原本佔優的西班牙立刻就變成了弱勢的一方,這樣的心理落差也著實讓人難以接受。

    雖然阿爾卡拉索也知道羅斯說的是大實話,但要就這麼降了,他也確實沒法在回到馬尼拉之後跟上面交代。他昨晚猶豫了這麼久,其實已經是想清楚了,無論如何,至少要打一場才行的。說得難聽點,吃了敗仗回去肯定是要賣苦情的,但如果不死一些人,那還怎麼跟馬尼拉的大人物們賣苦情?

    「羅斯上尉!」回到城牆下之後,阿爾卡拉索向羅斯下達了作戰指令:「我命令你指揮城防部隊,在敵軍攻城期間予以還擊。雖然我們的彈藥儲備已經很有限了,但絕不能因此而丟掉西班牙王國的榮光!」

    「大人,您的意思是……要死戰到底嗎?」羅斯還是很謹慎地追問了一句,畢竟這很有可能關係到全城人的性命安危。

    阿爾卡拉索乾咳了一聲,壓低聲音道:「即便打不過海漢人,我們也要輸得體面一點。」

    這下羅斯就心領神會了,點點頭應道:「大人,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上午十時,以四門攻城炮為首的海漢火炮毫無徵兆地發動了攻擊,伴隨著巨大的轟鳴聲,一枚枚炮彈從城外的火炮陣地飛向城頭。高橋南並沒有試圖要在此之前實施勸降之類的措施,他內心深處並不希望敵軍投降,至少不是在開戰之前就投降,因為這樣就沒法讓特戰營利用實戰來演練攻城戰戰術了。同時他私心也很想見識一下,軍工部門製造的這種大型攻城炮究竟有多大的威力,畢竟把這玩意兒運來運去也費了不少周折,要是不在戰場上用一用,高橋南總覺得有點可惜。

    沉重的炮彈帶著巨大的動能撞上城牆,打得外層包裹的牆磚碎渣橫飛。儘管薩爾瓦多城比起聖多明哥城的城牆多了這麼一層防護,但也僅僅只是對12磅以下的炮彈有明顯的抵禦作用。至於海漢投入到攻城中的48磅重炮,幾乎每一發擊中城牆的炮彈都會砸毀一大片的牆磚,在牆面上留下深深的凹痕。

    城牆上的守軍對此就更是感同身受了,每當有攻城炮的炮彈擊中他們腳下的城牆,所傳來的振動都如同地震一般。儘管炮手們還在哆哆嗦嗦地堅持著進行反擊,但他們的精力或許已經更多地放在了如何能在炮戰中保住自己的性命,而不是盡快擊中城外的目標了。雖然不斷有城頭上的火炮在發射炮彈,但落點卻幾乎都偏離目標很遠,並不足以對城外的敵軍形成威脅。

    高橋南此時的心情已經基本放鬆下來,久經戰陣的他自然能夠看得出西班牙人的反擊力度不強,甚至難以干擾到己方的炮兵作戰。而己方攻城炮的打擊效果似乎比預計的還更好一些,幾輪炮擊下來,薩爾瓦多城正面城牆上已經出現了肉眼可見的損毀,木製城門也已經被打得七零八落,露出了其後用來堆砌堵住通道的石塊。

    高橋南也不用擔心彈藥不夠用這種事,這四門大口徑攻城炮,總共配備了四百枚彈藥,足以硬生生地把正面城牆轟塌了。這還沒包括其他口徑的火炮,如果城裡的西班牙人打算頑抗到底,那高橋南也不會吝嗇用炮彈教會他們做人的道理。

    在這個四面環水的海島上,西班牙人連退路都沒有,儘管他們還有三條船在附近的海面上來迴游蕩,但在海漢艦隊的密切監視之下,這三條武裝帆船根本就不敢接近社寮島,就更別提接應島上的人撤離了。如果他們不小心一點,很可能還會被海漢艦隊在海上包抄,徹底失去脫離戰場的機會。

    至於說西班牙人的援軍,那就更不用擔心了,他們最近的基地都在千里之外,就算現在南下報信,等援軍趕來的時候這裡的戰事早就已經結束了,說不定附近的礦區都已經開始採挖了。到時候海漢作為守方,那可不會像西班牙人現在這麼狼狽了,可以好好教教他們什麼才是真正的岸防炮。

    炮戰一直持續到下午時分,薩爾瓦多城正面城牆的城垛有三分之二都已經被炮彈擊毀,這使得原本依靠城垛作為掩體的數個炮位都暴露在外,難以再有效地避開城外的炮火打擊。在持續近三個小時的炮戰中,守軍已經失去了城頭上的十二門炮和三十多名炮手。而他們的戰績僅僅只是摧毀了攻方的一門火炮,造成的傷亡也有足足十倍的差距。如果不是海漢軍主動停戰,守軍的損失或許還將進一步加大。

    「羅斯上尉,我們現在的狀況還能撐多久?明天能撐過去嗎?」城內一臉疲乏的阿爾卡拉索再次向羅斯徵求意見。他今天雖然沒有直接上到城頭督戰,但一直都待在城牆下沒有離開過,對於海漢人的攻勢和己方的損失狀況也有比較直觀的認識,但他還是需要再徵求一下專業人士的意見,以避免自己對當前形勢可能產生的誤判。

    「大人,我們目前還有七門火炮可以繼續作戰,但問題在於我們的彈藥庫存的確不多了。如果要保持今天的射擊頻率,那麼我們在明天太陽下山之前就會消耗完所有的彈藥。」羅斯很直接地向阿爾卡拉索說明了當前的情況,如果用一個字概括,那就是「慘」。

    「能再撐一天也行,至少也能有個交代了……」阿爾卡拉索如釋重負地舒了一口氣。如果太快丟了城池,那未免會顯得守軍太無能,只要多撐個一兩天,至少還能編出一點「守軍浴血奮戰,最終無法力敵才選擇保存實力」之類的說法。

    「大人,這只是考慮到我們自身的狀況,如果敵軍繼續集中火力攻擊城牆和城門通道,或許我們會熬不過明天中午。」羅斯卻沒有讓阿爾卡拉索得到放鬆的機會,他所補充的這個信息讓薩爾瓦多城的長官大人再次皺起了眉頭。

    毫無疑問,經過這兩天的交戰,所有人都看明白了雙方實力所存在的差距,城防被海漢軍攻破僅僅只是時間問題,而如果要保全性命並且體面地離開這裡,選擇一個合適的投降時機就非常重要了。

    而同一時刻的海漢陣營中,高橋南和手下的軍官們對於戰局形勢的判斷倒是與羅斯有著驚人的一致。炮兵部隊的指揮官認為最多再有半天時間,就可以摧垮已經破損嚴重的正面城牆了。只要城牆一倒,守軍立刻就會陷入無險可守的境地。換句話說,明天日落之前,或許海漢軍就可以攻佔西班牙人在台灣的最後一處堡壘了,這速度甚至比攻打聖多明哥城時還要更快。

    當然了,在攻打聖多明哥城期間,攻城炮並沒有真正派上用場,海漢軍運用了智取的策略逼迫城內守軍投降,但為此也花費了更多的作戰時間。而攻打薩爾瓦多城從登陸之前就使用火炮優勢壓制對手,登陸後第一時間在戰場上投入了攻城炮,進一步加大了海漢在遠程打擊火力上的優勢。僅僅兩天時間,就已經基本確立了海漢軍在此次交戰中的絕對優勢。

    「你們認為西班牙人會投降嗎?」在討論的最後階段,高橋南向軍官們提出了這個問題。

    絕大多數軍官都認為西班牙人會在確認無法取勝後選擇投降,主動投降至少還能談談條件,比如說要求海漢軍保障他們的安全等等,如果等城破之後再降,那就只能享受戰俘待遇了。聖多明哥城的守軍很識時務地選擇了投降獻城,薩爾瓦多城的西班牙人大概也好不到哪裡去——鐵匠何塞曾經在口供中提到過,薩爾瓦多城的西班牙長官阿爾卡拉索是一個貪圖小便宜的傢伙,而這樣的人往往也會在關鍵時刻貪生怕死,以保全自己的利益為優先選擇。

    提到何塞,也不得不承認他的口供的確給海漢軍的備戰提供了很有實際作用的參考,薩爾瓦多城正面城牆的薄弱地段,城牆上的炮位,部署的火炮數目、性能,甚至是火炮的大致壽命,都由何塞提供了詳盡的信息。這樣一來,海漢軍在發動炮火攻勢的時候,打擊目標和所用的手段都具有更強的針對性,也就難怪守軍的城防似乎顯得不堪一擊了。

    當然了,阿爾卡拉索做夢也想不到,薩爾瓦多城最為重要的軍事機密竟然是失蹤多日的鐵匠何塞所出賣的。而這些信息也大大地加快了海漢軍攻陷這裡的時間,否則就算是海漢軍在實力上明顯佔優,也不太可能僅用兩天時間就達到現在的效果。

    開戰第三天早上,守軍絕望地發現原本在海上還能看到帆影的三艘武裝帆船已經消失不見,看樣子應該是趁夜溜走了。雖然明知這三艘船就算留在這裡也對改變戰局無用,而且很有可能會被海漢軍抄後路夾攻,但這三艘船的離開卻無疑是抽走了守軍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使其心理逐漸滑向崩潰的邊緣。

    高橋南繼續採用昨天的戰術,使用火炮進行遠程打擊。他沒有急於投入步兵,打算將城牆轟開之後再讓步兵入城廝殺。

    不過這個計畫並沒有能夠順利地得到實施,炮戰僅僅進行了一個小時之後,城頭上就打出了白旗宣佈投降。雖然這對於海漢而言算一個好消息,但對於在岸邊集結等了兩天的特戰營士兵們來說,卻是一個令人有些洩氣的消息。這意味著士兵們在攻打薩爾瓦多城的過程當中似乎又只是打了個醬油,並沒有立下什麼實際的戰功。經歷過若干次戰鬥的老兵們還好,但懷著激情進入戰場的新兵們對於這種狀況卻很是失望。

    很快城內就派出了使者來海漢營中和談,這使者倒也不是什麼陌生面孔,就是前幾天剛從淡水河口的聖多明哥城脫身的格斯曼。作為城中為數不多跟海漢人直接打過交道,又擁有足夠決斷權限的管理人員,格斯曼便被委以重任,出城談判停戰條件。

    有了前一次的接觸經驗,格斯曼似乎也變得輕車熟路起來,一上來便直接切入主題,要求海漢軍在保證城內人員的性命安全,並且不得以戰俘之類的理由扣押西班牙一方的任何人員。

    但這次海漢人可就沒前次那麼好打發了,高橋南笑著拒絕了格斯曼的提議:「你們的幾艘大船都已經跑路了,就算全體放行,你們又能往哪裡走?」

    格斯曼故作鎮靜道:「附近海岸上還有一些捕魚船,我們可以徵用。」

    高橋南道:「不如這樣,我給你們安排條船,你們先派人南下報信,讓馬尼拉派船來這邊接人。在此期間,留在這裡的俘虜由我們代為看管,你認為怎麼樣?」

    格斯曼可不是頭腦簡單的傢伙,聽完之後自然便想到高橋南這麼主動估計是另有深意。但他一時間也想不通高橋南的出發點是什麼,當下便先點頭贊同高橋藍的主意。畢竟現實就是守軍已經無法一次性撤離這裡,只能先派人乘坐漁船南下報信,再由馬尼拉派船北上接人。這過程雖然會折騰好些時日,但也的確是目前唯一可行的辦法了。不過高橋南接下來所說的話,卻是讓格斯曼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

    「考慮到代管俘虜人員的費用不菲,我們會像征性地收取一點戰俘管理費用。標準也不高,就每天三千兩白銀吧!」高橋南說的時候非常輕鬆,彷彿三千兩銀子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小數目而已。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14:09
822.第822章 討價還價

     「你們這是在訛詐!」格斯曼憤怒地駁斥道:「你們不能這樣對待西班牙王國的子民!」

    如果按照高橋南所說,以每天三千兩白銀的標準收取「戰俘管理費」那麼即便馬尼拉能夠以最快速度派來船隊接人,這一去一回至少也是二十天甚至一個月之後了,這麼一筆巨額的費用由誰來付?馬尼拉當局肯定不會為這些下等賤民、被放逐的罪犯、粗魯的僱傭兵和愚昧的農民籌集這筆贖身費,接到這個消息之後很有可能乾脆連船都不派了,直接放棄這些被扣下來的人質。對他們來說,每年都有數以千計的移民從歐洲奔赴遠東,何必還要花大價錢從海漢人手裡買回這些俘虜。

    高橋南笑了笑道:「你是認為這個價格太高了?在這期間我們要給戰俘供吃供住養著他們,總不可能白白倒貼吧?」

    高橋南一上來就獅子大開口,其實也是給格斯曼留出了還價的空間。他吃準了格斯曼沒辦法在這個問題上過多跟自己糾纏,只要城裡西班牙人想保住性命平安離開這裡,那就必須要付出一定的代價才行。其實為贖回戰俘支付贖金,這在歐洲戰場上也是司空見慣的事情,對於西班牙人來說並沒有什麼不可接受。格斯曼的憤怒更多是來自於高橋南的喊價太離譜,而非這件事的性質本身。

    「我對此表示理解,但閣下的要價實在太誇張了!」格斯曼強忍著怒氣爭辯道:「我方頂多只會接受為戰俘一次性支付三千兩白銀的費用,超過這個數字就恕難從命了!」

    「一次性支付三千兩也不是不可以,但只能帶走那些非西班牙裔的人員。」高橋南不慌不忙地跟格斯曼打著官腔:「剩下的人就留在這裡吧,什麼時候錢付夠了,什麼時候就放人回馬尼拉。」

    格斯曼心道非西班牙裔的誰在乎,老子連一個銅板都不會出,這筆贖身費要贖的對象,可不就是西班牙人嗎?等等,高橋南的這個說法,莫非是要將所有的西班牙人都扣留下來?

    「沒錯,也包括你,還有城裡的阿爾卡拉索閣下在內。」彷彿是猜到了格斯曼的心思,高橋南自顧自地說明道:「你們作為人質都必須留下來,等馬尼拉為你們付清費用之後,才能離開雞籠港。當然,在此期間我們會負責你們的基本生活,不會讓你們這些人形錢袋出岔子。」

    格斯曼臉色大變,高橋南這口氣,顯然是想將包括官員在內的西班牙人全部扣下來,以便能向馬尼拉當局勒索到他們想要得到的贖身費。如果是官員被扣下來,那馬尼拉當局可能就沒辦法保持麻木的態度了,畢竟如果連台北殖民地的官員都放棄掉,那消息傳開後很可能會影響到遠東地區的其他殖民地官員的心態。

    當然了,即便如此,馬尼拉當局絕對不會同意高橋南報出的天價贖身費,格斯曼也很清楚雞籠港這幫人的性命還值不了那麼多錢,高橋南要是一意孤行,恐怕仍然拿不到他想要的這筆錢。

    「將軍閣下,其實我們也只是為馬尼拉當局工作的普通人而已,並不是什麼身份顯赫的貴族,那些大人物不會把我們當回事的,如果想用我們的性命威脅馬尼拉當局,我想閣下很可能會失望。」格斯曼儘可能保持冷靜的語氣勸說道:「我認為我們應該商量一個雙方都能夠接受的條件,以和平的方式解決目前的爭端。」

    高橋南故意沉吟了很長時間,直到格斯曼快要等得不耐煩的時候,他才緩緩開口道:「價錢也不是不能商量,但也得看到貴方的誠意才行。」

    格斯曼聽出高橋南有鬆口之意,趕緊接話道:「如果閣下可以讓本地官員先行離開這裡,那麼我們可以贈予閣下一筆私人財富,數目嘛……」格斯曼想想了,咬咬牙道:「不會低於五千枚西班牙銀幣。」

    高橋南乾咳了一聲道:「你大概是會錯意了,這筆錢不是我私人要收,而是代表海漢執委會收的,我要是把這錢裝進自己口袋,那隻怕是有命拿錢,沒命享受。」

    格斯曼聽完翻譯之後,認為這只不過是高橋南跟自己討價還價的一種伎倆,當下便又伸出一根手指道:「我再加一千枚銀幣!」

    說實話這個數目著實也不算小了,以高橋南目前的軍餉收入而言,他大概還需要十年才能掙出這筆錢,誘惑力的確不小。不過高橋南並不是一個貪圖錢財的人,對他而言物質享受遠沒有戰場上的縱橫捭闔來得舒服,家產再多,對於長期生活在軍營中的他來說也只是無用的數字。之前的聖多明哥城幾乎沒給海漢軍帶來什麼像樣的收益,如果在雞籠港這邊仍是兩手空空,高橋南迴去之後也很難有臉面向錢天敦交代。

    反正執委會一向都會默認軍方從戰爭受益中截留一部分充作軍費,趁著西班牙人落敗的機會狠狠地敲上一筆竹槓,多少也能補貼一下此次出征台北的軍費開支。而這肯定也會被計入戰功當中,上繳的財富越多,高橋南的戰功也會越大,格斯曼的出價對他來說價值遠遠不及軍委的嘉獎令。

    「想第一批離開這裡的人,每個人六千銀幣。其餘的人在你們派船隊來接的時候,一次性付清五萬銀幣。」高橋南抬手阻止了格斯曼發言:「你不用再說了,這就是一口價,同意就盡快出城投降,如果不同意,那大家就打到底好了。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面,等我們攻破城防之後,那就沒有再讓你們討價還價的餘地,到時候你們一個銀幣都別想從這裡帶走了!」

    格斯曼心裡立刻盤算開來,除了阿爾卡拉索和自己之外,城中至少還有四五名要員必須要全身而退才行,六千一個,這算下來就得三四萬銀幣,再加上後期的五萬,這其實跟三千一天最後一次付完算下來也相差不了多少了。所不同的是如果想要盡快安全離開這裡,就得先掏一筆錢給海漢人作為買路費,以薩爾瓦多城的經濟狀況,城裡的銀庫估計能湊個兩三千銀幣就不錯了,這筆錢的大頭肯定得自掏腰包了。

    格斯曼在聖多明哥城當行政長官期間著實沒有撈到太多的油水,要他一次拿出六千銀幣簡直就是要命——他撤離聖多明哥城時帶走的五口大箱子裡裝的金銀珠寶,總價值也才不過四千銀幣左右,全部填進去都還有點不夠。阿爾卡拉索的狀況或許比自己稍好一些,但對他來說六千銀幣的贖身費也同樣是一個不可接受的數目。

    格斯曼臉上的苦澀難以掩飾:「將軍閣下,你提出的條件太不實際了,聖多明哥城的狀況,相信你也已經很瞭解了,這雞籠港其實跟聖多明哥城也差不多的,無非就是居民稍微多一點,但財政上一直都是入不敷出,哪裡湊得出來這麼多錢!」

    高橋南並沒有理會他的苦情,抬頭看著遠方的天空不作回應。他可不是第一次在這種狀況下與敵人進行談判了,當初在安南作戰的時候,南越官員中花錢贖身的人著實不少,也不乏有人一邊無限喊苦一邊乖乖掏錢的,見得多了之後,高橋南自然就對這些手段免疫了。如果格斯曼不識抬舉,還想大幅壓價,那高橋南也不想再浪費時間跟他談下去了。反正等到城破之後,一切都盡歸海漢所有,無非就是多費點手腳,多花點時間而已,之所以現在願意坐下來跟對方談判,主要還是考慮減少己方的人員傷亡。

    格斯曼磨了半天,好說歹說說干了嘴皮,最終跟高橋南談成了首批十個人四萬銀幣的贖身費,並可以另行帶走十名船員和隨從。剩下的人則需等待馬尼拉派船來接的時候,再付四萬銀幣給海漢才能離開。當然馬尼拉當局是否肯為被扣下這批人付出贖身費,那還要另說了。不過高橋南倒不是很在乎馬尼拉是否會出第二筆贖身費,因為雞籠港附近的礦藏開採所需的勞力絕不是小數目,這些被扣押在雞籠港的戰俘自然也不會閒著,在離開這裡之前肯定會被徵用為礦工,如果馬尼拉不掏錢贖回他們,那大概就得在這裡挖礦挖到死為止了。高橋南相信他們在此之前所能創造的價值,肯定會超過此時向西班牙人索要的贖身費數目。

    雖然談判結果不盡如人意,但至少談出了一個海漢人可以接受的條件,格斯曼帶著這個結果回到城中,並將過程詳細告知了阿爾卡拉索。如同他想像的一樣,阿爾卡拉索聽完之後也極為憤怒——不是為了海漢人的傲慢,而是因為高橋南的要價太高,讓他感到十分肉疼。

    「這些該死的吸血鬼!他們竟然以這樣無恥的方式掠奪我們的財富!我們應該跟他們戰鬥到底,一個銅板都不給他們!」阿爾卡拉索情緒十分激動地大聲呵斥道:「格斯曼先生,你不應該答應海漢人的條件,他們這樣做就是想要把我們先榨乾再殺掉!」

    格斯曼跟阿爾卡拉索在台北地區搭檔了幾年,自然也知道他秉性貪圖錢財,對於這麼大的一筆損失肯定難以接受。不過相比錢財,格斯曼可以確定阿爾卡拉索更害怕丟掉性命,其貪生怕死的程度一點也不亞於自己。別看他現在叫囂得厲害,但如果真要在薩爾瓦多城做魚死網破的掙扎,阿爾卡拉索恐怕會第一個跳出來反對。

    「阿爾卡拉索先生,根據我之前在聖多明哥城跟他們打交道的經歷,我認為海漢人還是比較守信的,至少他們答應過的條件都會做到,不會事到臨頭再出爾反爾。如果我們想要平安離開這裡,我認為有必要認真考慮一下海漢人提出的條件。」格斯曼耐心地勸說道:「雖然我們必須要為此付出不菲的代價,但至少可以完好無損地離開這裡。錢沒了可以再賺,但命沒了就找不回來了。」

    「你說的也有一點道理。」阿爾卡拉索果然立刻就坡下驢,順著格斯曼的意思說道:「如果我們全部在這裡戰死,那就沒有人把海漢人的所作所為帶回馬尼拉去警告大人物們了。我們不但要活著離開這裡,而且還必須得把海漢人的情報信息都帶回去,為以後的復仇之戰做準備。」

    格斯曼心道這裡能不能全身而退都還沒搞定,你就開始惦記復仇之戰了,想的倒是挺遠的。不過他也知道阿爾卡拉索這麼說,僅僅只是為了要讓自己的投降行為多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而已,就算今後馬尼拉當局要對海漢人展開復仇之戰,帶隊的也絕不會是阿爾卡拉索這個吃了大敗仗的雞籠長官,搞不好大人物們根本就不會再讓他參與到相關的事務中了。

    「那麼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先考慮好十個名額的分配,然後想想這筆錢該怎麼進行分攤才對。」阿爾卡拉索演完戲之後,立刻便開始考慮更為現實的問題。四萬銀幣著實不是一個小數目,阿爾卡拉索也不確定城裡是否能湊出這個數目。而人員方面也同樣需要慎重考慮,城內尚有數百西班牙人,誰能出錢,誰的身份比較重要,這都是讓人很頭疼的問題。

    但城外的敵人並沒有給阿爾卡拉索留下充足的時間去解決這些問題,他必須要在格斯曼歸來後的三個小時之內規劃好離開這裡的人員名單,並且湊出海漢人所要求的四萬銀幣贖身費,同時安撫好城內的軍隊和民眾,讓他們接受投降這個事實。無論是哪一件事,對於阿爾卡拉索來說都是一個不小的考驗。其中任何一個環節處理得不好,他都可能會受其影響,沒辦法安然離開這個地方。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14:10
823.第823章 自由的代價

     阿爾卡拉索的軍事才能毫不出眾,治理民政方面也沒什麼出色的表現,又是一個貪生怕死的膽小鬼,但他能夠爬到現在的職位上,在處理人際關係方面的確是有自己的一套本事。短短兩三個小時之內,他不但安排好了首批離開雞籠港的十人名單,而且讓其中的兩名商人心甘情願地出了贖身費的六成,另外八人只需分攤剩下的四成就行了。此外他還告知本地民眾,已經與海漢人達成了和解協議,只需在這裡耐心等待馬尼拉派出船隊接他們回去就行,至於西班牙一方需要為此所付出的贖身費卻隻字未提——他很清楚這事要是說出去,民眾肯定會想到自己將被馬尼拉當局拋棄,那樣勢必會有一場亂子,搞不好就得拖累到一個人都走不掉。

    阿爾卡拉索緊趕慢趕,終於趕在海漢軍規定的時限之前完成了準備。下午五時,守軍打開了已經被轟得殘缺不全的城門,守軍指揮官羅斯出面宣佈向海漢軍投降。為了防止事情有變,兩百名海漢戰士先行入城,控制城頭制高點和僅存的幾門火炮,並對出城投降的西班牙守軍隊列進行嚴密監視。薩爾瓦多城可不比之前投降的聖多明哥城,那邊只有兩百來名武裝人員,而這裡的武裝人員數目則多了好幾倍,天知道西班牙人是不是真心實意的投降。

    這次高橋南沒有再矜持,親自出面受降。看著人高馬大的阿爾卡拉索在自己面前低頭獻上佩劍,高橋南心中的滿足感真是無以復加。這一刻他想起了錢天敦曾經對他說過的一句話:「我選擇來這個世界的理由,就是為了征服它!」

    西班牙人曾經是錢天敦口中聲稱的「勁敵」之一,是西方世界中如同大明在東方一樣的強大存在,但此時此刻,除了老老實實地向海漢投降之外,西班牙人已無第二條出路可以保住性命。高橋南在為完成使命而長出了一口氣的同時,也深深為自己所在的這個群體感到驕傲。不管是東方還是西方,這些所謂的強者在海漢武裝面前,卻都沒有絲毫的優勢可言。

    「將軍閣下,雖然我在此代表薩爾瓦多城向貴軍投降,但這並不表示西班牙王國的態度。你們的不宣而戰已經損害了西班牙王國的利益,在未來必將會招致戰爭報復!」儘管是投降的一方,阿爾卡拉索還是得端著架子把戲份做足,起碼不能讓海漢人當著自己的面太過得意忘形。

    「謝謝你的提醒,我也很期待與貴軍主力部隊交手的那一天。」高橋南根本沒有迴避阿爾卡拉索的話,直愣愣地就給頂了回去:「另外記得提醒貴軍的將領,提前準備好贖身費,我不會每次都有心情和時間去跟失敗者討價還價。」

    「哼!」阿爾卡拉索很想再反駁幾句,但又害怕因此而激怒高橋南,到時候不放他們走可就麻煩了,只能重重地哼了一聲表示自己的不滿,做了個手勢,讓手下人將準備好的幾口箱子抬到高橋南面前:「這是閣下所要求的費用,價值四萬銀幣的金銀珠寶。」

    「清點一下。」高橋南的身份當然不會自己親自去查驗這筆錢,自然有軍中專門負責清點財物的人員去做這件事。

    薩爾瓦多城並不是什麼繁榮的貿易港,城中保有的錢幣數量比較有限,根本就湊不出高橋南所要求的四萬銀幣,因此其中還夾雜了許多別的物件,比如銀質的餐具、燭台、手工藝品,黃金打造的首飾、小裝飾物和私人鑄造的金條,各種質地不同的寶石、珍珠等等,甚至還有某富商私人收藏的大明、日本等國的名家字畫。

    這些東西估價就相對比較麻煩了,特別是某些市面上不太流通的藝術品,說它價值千金或者一文不值都行,其實際價值頗具爭議性。光是清點、計算這些東西的價值,就又了花了快兩個小時的時間,期間自然也少不了雙方對物品價值的爭議。最後算下來,海漢一方認為總價距離談好的數目至少還差了一成。

    這個結果上報到高橋南這裡之後,他倒是不慌不忙地給急得焦頭爛額的阿爾卡拉索出了個主意:「要不你們就少走一個人得了,我這邊少收一成,正好。」

    十個人的名額是阿爾卡拉索好不容易才安排下來的,少了哪一個都會有麻煩,他哪肯認這個賬,連忙辯解道:「將軍閣下,這些財物的價值的確值四萬銀幣,我方已經很有誠意地繳械投降了,貴方現在故意在這個問題上刁難我們,未免有失信用。」

    高橋南臉色一沉道:「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們就實打實數銀幣好了,數出四萬,你們就可以走,差四千就扣一個人,差多少扣多少,免得你我爭來爭去浪費時間!」

    阿爾卡拉索要是能湊得出四萬銀幣,也就不用塞這麼多稀奇古怪的東西進去充數了,而且如今是海漢人說了算,當下口氣就軟了下來:「將軍閣下,其實這城裡還有很多帶不走的財物,比如我之前居住的官邸,去年才進行過翻修,一部分家具還是不遠萬里從西班牙運來的,內外配備了八名受過訓練的南洋僕人,立刻就可以入住,保證不會讓你失望。」

    高橋南聽了這個條件倒是有了興趣,他所在意的並不是阿爾卡拉索的官邸,而是所謂的南洋僕人。因為錢天敦以前曾經對他提過,西班牙人在遠東所盤踞的呂宋島,島上的女性土著經過培訓之後都是極好的僕人。當然了,高橋南並不知道錢天敦所提及的情況並不是在這個時空中的事情,所謂的「菲傭」這個行業也是在20世紀70年代才開始出現。但只要是錢天敦所說,他都一向是奉為真理,這僕人也不是他想要自己留用,而是想送回澎湖去交給羅舞丹調教,讓其照顧她與錢天敦的日常生活起居。

    於是在阿爾卡拉索的軟磨硬泡之下,高橋南終於還是鬆了口,同意以現有條件放行包括阿爾卡拉索在內的十名西班牙人先行離開雞籠港。當然了,至於其他的西班牙移民、士兵和非西班牙裔人員,就只能暫時留在這裡當俘虜,等待可能永遠不會到來的西班牙船隊。

    阿爾卡拉索在出城談判期間,對於海漢這個突然殺上門來的對手也有了更為清晰直觀的認識。在阿爾卡拉索的記憶中,他可從來沒有聽說過哪個地方的民兵有著如此統一的著裝和武器,甚至還有強大到無法抵抗的火炮部隊。這支武裝顯然是一支有著嚴密的組織和完善的指揮體系,職業程度極高的軍隊,而非他們自己對外宣稱的民兵軍事組織,很顯然其領導人的心機頗深,試圖以此來麻痺周邊環境中的競爭者,而且也近乎完美地達到了這個目的——凡是曾與其為敵的國家,無一不是在戰場上敗給了海漢人,而在交手之前,沒人能對於這支神秘勢力的真正實力有一個正確的認識。

    阿爾卡拉索不知道島南邊的荷蘭人當初戰敗時是否像自己這麼沮喪,後悔沒有提前抓緊對海漢的情報收集工作,但他可以斷定的是,荷蘭人的處境大概也不會比自己好到哪裡去。海漢人連這毫無出產的雞籠港都不放過,想必荷蘭人在南邊修建的熱蘭遮城也難以倖免。

    不過阿爾卡拉索的這個判斷倒是有一點小小的失誤,海漢在對台灣西海岸進行勘察之後,最終選擇的落腳點是大員港以南的高雄港,而非直接攻打大員港。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判斷失誤,是因為他想破腦袋也想不到,海漢人攻打台北的主要原因竟然是為了獨佔這裡的珍貴礦藏。

    西班牙人得到的交通工具是一艘排水量大約在七八十噸上下的漁船,對於養尊處優的貴人們來說,要乘坐這種條件簡陋的小船一路南下前往馬尼拉,著實不是一趟讓人身心愉快的旅程。不過他們現在也沒有條件挑三揀四,海漢人就給了這麼一條船,樂不樂意都只有坐這條船走,否則就得留在這個生死未卜的地方聽候海漢人的擺佈。所以儘管這十名乘客上船的時候沒有什麼好臉色,但當水手們解纜升帆的時候,這幾個花了大價錢買到自由的幸運兒還是悄悄地在胸前劃了十字感謝上帝的保佑。

    剩下的俘虜可就沒那麼好命了,他們被海漢士兵驅趕到一起,然後隨機抽取十人一隊,士兵拿專用的十人鏈銬將他們的左腳銬成一串。由於海漢軍還沒有來得及在這裡修建專門的戰俘營,而城內的監牢顯然難以容納下數量如此之多的囚徒,也只能暫時以這樣的方式對戰俘進行控制。稍後還將會對這些人員進行初步的甄別,將其中危險性較小的平民釋放,讓他們協助海漢軍接收城池,打掃戰場。當然了,所有西班牙裔的人員,不管是軍人還是平民,暫時都只能得到接受囚犯的待遇。

    高橋南並沒有親自指揮戰俘的處理事宜,這種事對於特戰營的老兵們來說已經駕輕就熟,無需再由他出面去操持。目前高橋南所在意的是另外兩件事,一是對城內的財物進行清查點算,登記造冊,二是開始佈置之後本地的礦藏開發事宜——這也是執委會最為重視的一項任務。相比之下,特戰營花了多長時間攻佔雞籠港,戰損多少擊斃俘虜多少,戰後繳獲了多少戰利品,這些事情都是其次。錢天敦在部隊出發前就提點過他,執委會只關心台北的礦什麼時候可以開採,多快能見到受益,至於其他的細節都可以酌情自行處理。

    「工業部的田首長什麼時候到?」高橋南向自己的副官問道。

    他所提到的田首長,便是工業部中負責礦業規劃與開採的田葉友。在石碌鐵礦投產之後,田葉友已經回到北部灣的黑土港休息了一段時間。據說他在下龍灣附近的某個海島上建了別墅,將家搬到島上,每日遊泳垂釣,逗弄兒女,過得十分愜意。鑑於田葉友在工業方面為海漢做出的巨大貢獻,執委會也特許他可以享受這種待遇,只在需要他出面工作的時候才會派船去當地接他出來。

    雞籠港金瓜石地區金礦的發掘開採工作,是執委會在1633年督辦的重點項目,這對於目前攤子越鋪越大,腳步越走越快的海漢來說,是一個極為重要的經濟來源補充。因此在錢天敦的請戰報告打到執委會以後,工業部這邊立刻就下了調令,讓田葉友立刻前往澎湖基地報導。

    從北部灣前往澎湖,這個調動距離幾乎是跨越了海漢控制區的東西兩端,整個航程近千海里,著實不是一趟輕鬆的差事。田葉友從安南北部灣這邊的海島別墅出發的時候,高橋南也正好帶著部隊離開澎湖前往淡水。

    不過田葉友的航程可不像特戰營行軍線路這麼兩點一線,他所乘坐的船在浮水洲島歇了一晚,第二天在儋州停靠,跟工業部的人碰了頭,領取了一部分特地從三亞送過來的探礦工具器材,然後通過瓊州海峽,一路向東駛往香港,在當地又停留了一天,給負責在廣東地區探礦的工作人員上了一天培訓課,這才脫身前往澎湖。高橋南的部隊開始攻打薩爾瓦多城的時候,田葉友才剛剛完成香港島的工作,但按照日程安排,如無意外田葉友這個時候應該是已經到了澎湖了。

    「剛接到澎湖基地發來的電文,田首長今早已經抵達澎湖,休整一天之後就會趕來雞籠港。」副官立刻應道。

    「明天一早,讓二連前往目標地區進行勘察,要確保田首長達到當地的時候,不會有任何安全隱患,明白嗎?」高橋南在黑土港待了幾年,深知這位田首長的地位之高不容有絲毫意外,也是打了十二分精神準備迎接他的到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14:11
824.第824章 金礦

     從薩爾瓦多城所在的社寮島沿海岸向東,大約二十多里之外的山地當中,便是讓執委會垂涎已久的金瓜石地區了。原本這一地區是山地土著的勢力範圍,不過西班牙進駐雞籠港之後,將方圓數十里內的土著部落都進行了清剿,除了有極少數投靠西班牙人之外,其他的絕大部分土著部落都遷入了深山內定居,而金瓜石這片寶地也就因此空了出來,成為真正意義上的無主之地。

    海漢對於這個地方的覬覦,其實可以一直追溯到穿越之前。當時還處於籌備期的穿越集團,就曾安排田葉友以旅遊的名義,到金瓜石地區參觀了新北市立黃金博物館,以及一部分礦坑遺址,以此來輔助確認這片地區的金礦礦脈位置和大致的埋藏深度。不過穿越之後的頭幾年裡海漢一直都在忙於埋頭髮展,觸手暫時還伸不到台灣北部這麼遠的地方,因此田葉友提前數年所做的準備也一直沒能派上用場。直到這次澎湖駐軍主動出擊,執委會才將這個塵封已久的礦業項目重新翻了出來,並委派田葉友親自到台北雞籠港主持初期的勘探開採工作。

    雖然這片區域據說已經沒有常住居民,但高橋南謹慎考慮,依然要求屬下部隊提前對這一地區進行清理,避免在田葉友到來時出現任何的問題。不過從社寮島到金瓜石附近海岸並沒有像樣的陸上通道,所以前往當地探路部隊,包括後續進駐的礦工和苦役人員,基本都得通過海路乘船前往。

    另一方面,對薩爾瓦多城城內的搜查清點也在當天晚些時候有了初步的結果,除了下午放走的那一船人之外,海漢此次在薩爾瓦多城共擊斃七十五人,俘虜一千七百餘人,被擊斃的人員幾乎都是在先前的炮戰中喪生,開城投降後倒是沒有人再採取過激的反抗行動。畢竟大勢已去,而且管理本地的西班牙官員都交錢走人了,剩下的人基本是一盤散沙,也不會再心甘情願地拚命了。

    在這些俘虜當中,西班牙人總共只有五百多人,這還包括了從聖多明哥城跟著格斯曼逃難過來的人在內。這些傢伙也著實夠倒霉的,在聖多明哥城就當了一次戰爭難民,想不到逃來薩爾瓦多城還沒兩天,居然又成了俘虜,而且俘虜他們的還是同一批敵人。

    正如預計的那樣,這裡也跟之前聖多明哥城的狀況相差不大,城內並沒有搜出多少金銀珠寶,值錢的東西基本就是禽畜與人口——雖然把這兩樣擺在一起作類比似乎不太合適,但事實就是如此。西班牙人沒能帶走的馬匹和耕牛好歹彌補了高橋南沒能從阿爾卡拉索頭上榨出理想數目的遺憾,八匹高頭大馬全部被軍方充公,而幾頭耕牛和素質普通的馱馬則被高橋南大筆一揮簽給了農業部,以待下一步的移民安置時使用。

    雖然城內的官邸的確還算湊合,內部裝潢也是海漢領地上少見的歐式風格,但高橋南並不打算在這裡長住,所以也對此無感。他只是暫時將雞籠港指揮部設在這裡,但之後估計還是要遷到雞籠港海岸上去,畢竟社寮島面積太小,幾乎沒有可供開發的空間。雖然雞籠港附近的海岸也都是以山地為主,但好歹可以開墾一些耕地,另外農業部大概也會因地制宜,在這裡開發建設一些山地經濟作物的種植園,以及加工高級木材的木工車間。

    雞籠港的港口條件和可開發面積雖然遠不及南方的高雄港,但也是台灣島上排名第二的大港。這個時代的海運業規模有限,將這裡開發出來作為區域中轉港,專門對接今後與琉球、日本、朝鮮等國的海上貿易,還是會有極大的運作潛力可挖。當然了,除了商業貿易方面的用途之外,這裡的港區條件也很適合部署一支武裝艦隊。

    雖然海漢已經擊敗了盤踞台灣的荷蘭人和西班牙人並且將西班牙人徹底逐出這一地區,但在台灣島以北、以東海域其實還存在著一些讓海漢不得不防的不安定因素。這些潛在的危險並不是西班牙荷蘭這樣的殖民勢力,而是行蹤和目的都不易進行準確判斷的海盜團夥。

    以前盤踞在福建海峽的十八芝在去年敗於海漢之後就主動撤出了澎湖老巢,選擇了台灣以東,琉球以西的宮古島作為新的落腳地。雖然十八芝在那之後就沒有再接近過福建海峽,主動與海漢勢力範圍保持著一個安全距離,但這並不表示十八芝就忘了之前的仇恨,而且他們在近期也沒有通過直接或間接的方式向海漢服過軟或者是簽署和平協議。

    換句話說,雙方目前仍然是處於交戰狀態,只要時機合適,隨時都可能會再燃戰火,畢竟從宮古島到雞籠港的航程僅僅就200海里左右,這個距離絕對是在十八芝的作戰半徑之內。錢天敦當然不會忽視這個曾經的手下敗將,此次參與台北戰役的海軍作戰船隻,在近期都仍將駐紮在雞籠,甚至有可能還會視情況增派一艘「威嚴級」主力戰艦,以確保雞籠港及附近金瓜石金礦區的絕對安全。

    而台灣島以北的浙江沿海,也同樣一直都有海盜活動。這些海盜團夥雖然不及十八芝的規模龐大,但過去與十八芝也有千絲萬縷的聯繫,很難保證他們會不會出於利益考慮跟十八芝聯手。這些小海盜團夥雖說很難威脅到海漢在台灣島地區的控制權,但如果三天兩頭地過來騷擾,那也是挺煩人的一件事。如果部署一支艦隊在雞籠港這邊,既可以保護金瓜港的安全,同時也能讓海軍有機會用相對較弱的對手來刷一刷戰績,進一步鍛鍊海上的協同作戰能力。因為有金瓜石金礦這個寶藏的存在,執委會那邊大概也不會對這個提議再卡著軍費開支不放,畢竟未來這裡所能帶來的收益肯定要遠遠大於安保費用。

    三月十一日中午,田葉友及他所帶領的一批工作人員搭乘「海鷗號」快速運兵船抵達剛被海漢收入囊中的社寮島碼頭。本地臨時軍政長官高橋南提前很長時間就來到碼頭等候,對他來說田葉友可不是單單只是執委會派來工作的首長,兩人在黑土港期間有過相當多的接觸時間,彼此之間都很熟悉,除了上下級的關係之外,多少也是有一些朋友情誼的。

    「老高!好久不見!」田葉友還沒走下跳板,就大聲揮手向碼頭上的高橋南打招呼。在眾多的穿越者當中,也就只有他會用「老高」這個稱呼叫高橋南,雖然錢天敦也跟他科普過好幾次,高橋南是姓「高橋」而不是姓「高」,但田葉友從來都沒打算把這個習慣改過來。時間一長,高橋南和其他人也都習慣了,而且對於高橋南來說,這種親近感是除了錢天敦之外的其他人所不能給予他的,因此對於田葉友,除了上下級之間的尊重之外,高橋南也是將他當做了極好的朋友來看待。

    「老田!等你好久了!」高橋南大聲笑著應道。田葉友也是他唯一一個可以用這種親暱的方式稱呼的首長,不過如果有其他首長在場,他還是會規規矩矩地按照正統的方式來,以免亂了上下級的關係。

    兩人握手之後,高橋南便道:「老田,有一年沒見了吧?」

    「何止一年!」田葉友連連搖頭道:「上次見你還是前年週年慶的時候,你回勝利港來接受嘉獎,差一個月就兩年了。喝了一頓酒你第二天一早就走了,也沒能好好聚一聚。」

    「這次你在雞籠港多住一段時間,天天都能喝!」高橋南笑道:「昨天我們在城裡清點戰利品的時候,找到了西班牙人的酒窖,裡面的酒至少夠我們倆喝到明年。不過西班牙人釀的水果酒酸酸的,也不知道你喝不喝得習慣。」

    「那個叫葡萄酒,西方人是挺喜歡喝那玩意兒,每天適量喝點可以活血,對身體有好處。」田葉友一聽便知道高橋南說的「水果酒」是什麼東西了,當下便給他解釋道:「我倒是沒太大興趣,不過北美幫那幾個人特別喜歡,回頭給他們送點回去。」

    「那乾脆都用船裝回去得了,我還是覺得三亞特釀更好喝。」高橋南擠擠眼睛道:「你這趟過來應該也帶了吧?」

    「你老闆怕你喝酒誤事,所以……」田葉友故意賣個關子,見高橋南臉色黑了下來,這才不慌不忙地說道:「所以也就讓我帶了兩箱過來,讓你省著點喝!」

    高橋南臉色轉陰為晴道:「兩箱也有二十四瓶了,還是老闆懂我!我等下就讓人出海,去撈點新鮮的海貨,晚上好好打個牙祭!」

    高橋南自己沒有住進阿爾卡拉索的官邸,但田葉友到了之後,他便不由分說地將田葉友安排住進去,並且把已經經過鑑別的幾名比較老實的僕人派去服侍田葉友。雖說他與田葉友以朋友身份交往,但給予對方的待遇卻是按照標準的「首長級別」來執行的。不過他知道田葉友已經成家,而且對於自己的家庭十分看重,因此就沒有另行安排人給他「侍寢」。

    當晚兩人久別重逢,好好地喝了一場。田葉友在儋州停留期間也通過當地的幹部瞭解了一些海南島上的最新消息,接著這個機會一一說與了高橋南知道。雖然各處駐地都有電台配備,但往往只是用來傳遞特別緊要的消息,類似澎湖基地這樣的位置,時效性的新聞一般要遲二十天到一個月才會以報紙的方式傳遞而來。再說報紙上的文字都很死板,有田葉友這樣的內部人士解說,高橋南也能更為深刻地理解到執委會一些新政的意圖。

    第二天上午,田葉友帶隊前往金瓜石地區進行勘探,而高橋南因為有諸多事務需要出面處理和指揮,脫身不能,只能將田葉友和他的屬下送到碼頭登船。雖然已經派了一個連的部隊前往金瓜石地區打前站,但高橋南出於安全起見,又排了一個排的士兵隨船護送。當然了,考慮到田葉友一行所乘坐的「海鷗號」的自我防衛能力有限,高橋南又專門指派了兩艘探索級輕型戰船隨行。

    從社寮島沿海岸線向東航行大約一個多小時,便能看到有一處兩里多長的石岬從海岸線一直延伸到海面,繞過這處被稱為深澳岬角的所在,便能看到後世被命名為深澳漁港的海灣。這個地方因為臨近雞籠嶼、彭佳嶼等天然漁場,漁業資源十分豐富,田葉友穿越前來基隆勘查金礦的時候,就曾忙裡偷閒在這裡玩過半天的海釣。

    不過這次田葉友所肩負的任務更為迫切,在礦脈開挖之前,他大概是沒有心情在海上垂釣了。還沒有抵達海岸,田葉友便已經看到了岸邊荷槍實彈的特戰營士兵,這讓他不禁想起了黑土港剛剛起步的時候,那時候海岸上也是一片荒蕪,除了遷往當地的移民和部隊之外就一無所有。而這個地方所埋藏的礦藏開採價值極高,又不像田獨和石碌的礦場那樣需要極為複雜的冶煉系統,開發建設的進度應當會比以前開採的幾處大型礦藏更快。按照田葉友在事前所做的計畫,只要移民勞力到位,勘探結束之後五天之內就可以開始採掘了。

    「報告首長,卑職是特戰營二連連長阮俊。」田葉友一下船,岸邊守候的軍官立刻上來自報家門。從阮這個姓氏不難分辨出,他是一個安南裔的歸化民。當然這在特戰營裡毫不稀奇,畢竟當初組建的時候就是以安南人為基本班底。直到現在,整個特戰營都還有超過七成的人員仍是安南裔,絕大部分軍官都是安南出身,這個阮俊也是其中之一。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14:11
825.第825章 軍事觀察員

     田葉友常年在黑土港待著,這些特戰營的老成員基本都認得他,而他也同樣已經眼熟這些初期就在黑土港入伍的老兵。田葉友笑道:「我知道你,當年你們兩兄弟一起來的黑土港,你哥現在還在礦上當工頭,對吧?」

    「對對對,上次我回去探親,我哥說他結婚的時候,田首長還賞臉去喝了杯酒。」阮俊連連點頭應道,對于歸化民來說,這可是極大的面子。

    「當連長了……不錯不錯,有前途!」田葉友他鄉遇故人,也不會吝嗇說幾句鼓勵讚揚的話。

    「首長過獎了!對了,當下有什麼需要卑職做的事情,請首長指示!」雖然田葉友的鼓勵很官方,但對於阮俊來說卻十分受用,趕緊表明自己的態度。

    田葉友道:「你先組織人把船上的工具都卸下來,然後給我們這批人準備一下住的地方,我今天先瞭解一下情況,計畫好路線,明天再進山。」

    田葉友這次帶過來的人馬,都是他這幾年陸陸續續收的學徒。就礦業勘探開採這個領域而言,若干年後他肯定會成為這個行業的祖師爺,他一生中為海漢所發掘的眾多大型礦藏,都將會成為後世從業者津津樂道的傳奇。當然了,這些業績離不開穿越時帶來的大數據庫的支持,有了相關的礦脈大致位置記錄,像田葉友這樣的從業者勘探礦藏的時候就容易多了。

    金瓜石地區的金礦蘊藏量雖然不小,但並不都是集中在一兩處地方,而是分散在山中多處的多個小型礦脈,因此在採掘方式上,不太可能像田獨、石碌、黑土港那樣,逮著個大礦脈開挖,一個礦坑就足夠挖個百十來年甚至更長。分散採挖會給管理和運輸上帶來更多的困難,作為開採計畫的制定者,田葉友必須把可能發生的各種狀況都考慮進去。

    此外現在的時代跟田葉友在穿越前來這裡的時間相差了三四百年,田葉友當初看到的是已經經過了百年開採的礦區,地形地貌與現在未經開發的自然狀況存在著一定的差距,對於礦脈位置的重新確定並也不是一件容易的工作。

    當晚田葉友向先期到達的阮俊等人仔細瞭解了周邊環境的狀況,這裡雖然暫時沒有什麼外敵威脅,但原始叢林中的危險也著實不少。此外從海邊到開採區也有五六里的山路,這一地區的地形較為複雜,不太可能像石碌、黑土港那樣直接修建從礦場到海邊的軌道運輸系統,因此類似選礦冶煉、工人住宿、配套生活設施等等,都必須要在開採區就近興建,以提高礦場投產之後的工作效率。

    翌日,阮俊帶隊護送田葉友等人進山探礦。在他們出發之後半天,第一批移民就腳跟腳地到達了深澳灣的海邊,隨船抵達的還有各種工具和建築材料若干。這批移民是來自澎湖移民基地,錢天敦甚至都沒來得及向剛佔領的淡水河口和雞籠港兩處據點輸送移民,就按照執委會的安排,先將移民送到金礦這邊。雖然不可能馬上開採金礦,但執委會的要求是在當地準備好足夠的勞動力,隨時準備開始生產。在此之前,他們將承擔起修建碼頭和道路的任務。

    雖然金瓜石地區的金礦開採規模無法與之前的幾個大礦場相比,但計畫中這裡至少也會安排兩到三千名礦工維持日常生產,再加上家屬,安保人員、管理人員等等,未來這一地區的常住人口會維持在四千人上下。

    與此同時,參與此次行動的海軍部隊並沒有停下來休息,他們的任務不僅僅是掩護陸軍登陸上岸,在佔領了雞籠港之後,還必須沿海岸線對台灣北部地區進行勘察。這個行動的目的有二,一是對海軍和海運部目前所使用的地圖進行核實修正,二是對台灣島東岸可能遺留的西班牙移民定居點進行清剿。

    按照歷史記載和俘虜們的口供,西班牙殖民者在一年前對位於台東蘭陽平原的噶瑪蘭部落實施了攻擊,並奪取了這一地區的實際控制權。在接下來的一年中,陸陸續續也安置了一部分移民到這一地區,只是不知道這些人是否在得知雞籠港被敵人攻佔的消息之後已經逃離定居點。雖說這些移民也不見得有能力威脅到北邊的礦區,但對海漢而言終究是一個隱患,不清理乾淨,軍方和執委會的大佬們都不會徹底放心。

    不過目前民政部和農業部對於開發蘭陽平原,即後世台灣宜蘭縣地區的興趣並不大,因為海漢目前在台灣西部海岸所控制的地區至少都還可以安置數以萬計的移民,安全壓力也不會像東海岸這麼大。由於台灣東岸缺乏天然良港,軍方也很難在這邊部署常駐的海上武裝力量,而每次擴編都要在執委會吵上幾天架的陸軍更不願將有限的兵力分散部署到這些邊邊角角的小地方駐守。

    三月十三日,海軍抵達蘭陽溪入海口,並在上游不遠的地方發現了一個殖民者修建的村落。但正如事前預料的那樣,在此定居的移民已經落跑了大半,只剩了二十多口不願再回到呂宋島的人留在這裡。海軍沒有遭遇任何的抵抗,這些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的移民就乖乖地選擇了投降。當然如果海漢人不來,他們大概也不可能在這裡安居太久了,因為與殖民者有血海深仇的噶瑪蘭人一旦知道西班牙武裝力量已經撤離這裡,肯定會從山裡殺回來清算這些入侵者。到時候寡不敵眾的這些移民,多半也會落得個喪命他鄉的下場。

    對於本地的土著噶瑪蘭部落,海漢目前並沒打算要主動親近或者收編拉攏的意圖,因為按照西班牙人的記述,噶瑪蘭人與一般生活在沿海平原的平浦族土著相比更為好鬥也更加凶殘,西班牙人之所以對他們開戰,就是因為一艘在此擱淺的西班牙商船上所有的乘客船員都遭到了土著戰士的殺戮。海漢在短短一段時間內接連佔領了台灣島海岸線上從南到北的多個地區,現在根本沒有精力來處理這些非佔領區的土著。反正這些土著人的造船能力極差,出海打漁的船隻都還停留在獨木舟的水平,根本不足以威脅到超出他們日常活動範圍的海漢定居點。

    海漢從去年十月開始在台灣實施的行動一直進行得十分順利,從勘察濁水溪到後來選擇高雄地區作為主要目標,之後再沿海岸線北上攻擊西班牙人的據點,這個過程中所遇到的困難和抵抗都極為有限,僅僅用時半年不到,就基本完成了對台灣西部北部海岸線的控制。雖然還有東部漫長的海岸線仍處於無主狀態,但短期內也的確不會有其他有威脅的競爭者出現了。

    這個成績基本是由軍方一力主張並操作完成的,儘管在行動初期還有不少反對和質疑的聲音,認為在佔領澎湖之後開發台灣具有一定的爭議性,畢竟台灣島的人口極少,基建配套幾乎為零,實施開發需要投入的資源極大,似乎有悖於海漢向北快速擴展的打算。但軍方連戰連捷之後,反對的聲音也逐步少了,特別是工業部將台北雞籠地區的金礦項目重新翻出來之後,質疑攻打台北行動軍費開支過大的人也乖乖閉上了嘴——軍費數目再怎麼大,也不可能大得過一整個埋在地下尚未開採過的金礦。

    海漢在這近半年的時間裡頻繁的軍事調動並沒有完全瞞過福建明軍的眼睛,派駐在澎湖基地的明軍軍事觀察員也不是吃白飯的,港口戰艦頻繁的進進出出,各種軍用物資的大量調集,很顯然都是採取軍事行動的徵兆。只是在海漢自行公佈之前,他們也並不清楚海漢軍的真正目標是在何處。雖然多少也知道海漢可能會在台灣島上有進一步的動作,但他們確實想不到海漢人剛剛才拿下高雄沒多久,就又打上了北邊西班牙人的主意。

    不過雙方合作的程度已經非常深入,福建官府倒也不用擔心海漢這些暗戳戳的動作是要對自己治下的地區不利。海漢在福建特別是漳泉兩州投資的生意相當多,把福建搞亂了對海漢自身也沒有任何好處,而且福建官府很清楚海漢人只對大明的人口和市場有興趣,至於土地方面,似乎僅僅只需要有便於貿易的港口就足夠了。而且海漢人對同祖同宗這件事看得非常重,不像西方番人那麼難以親近,不管是貿易還是其他方面,對明人一向都照顧有加,這一點在福建官方和民間都得到了相當不錯的評價。海漢人,包括為海漢效力的歸化民,在漳州泉州兩地的受接納程度,甚至比廣州還要更高一些。

    對於駐澎湖的軍事代表許甲齊來說,這的確是他從軍以來撈到最好的一件差事。如果說一開始對於住駐紮在海漢人的地頭上還存著一分小心,時間長了之後,許甲齊倒是覺得這要比帶兵打仗輕鬆有趣多了,而且個人待遇也著實不差。

    大明的軍事觀察員在澎湖的住所是使用了很久之前這地方還屬於大明管轄時的治所院子,考慮到這是大明的臉面,由福建官府出資對這裡進行了翻修裝潢。當然了,軍事觀察員在這裡的吃穿用度,也統統都是自行解決,海漢並不會負擔這些費用開支。不過這對於控制了整個福建七成以上海上貿易的許氏家族來說,簡直就是毛毛雨而已。

    許甲齊每天的工作,就是觀摩澎湖基地的日常運作,比如海軍艦船的維護保養,特戰營的訓練,港口碼頭的物資和人員轉運等等。至於說海漢對外的軍事行動,比如之前出兵台南佔領高雄港,就必須要向澎湖本地的最高指揮官錢天敦提出申請,由他同意之後,才可隨軍前往前線觀摩作戰。當然了,以海漢過往的作戰方式和戰績,這樣的戰場觀摩可以說沒有太大的危險性,許甲齊只要有機會,也會跟著去打個醬油,見識一下海漢的先進戰法。

    如果說最初派駐軍事觀察員的目的是為了在向海漢人學習先進軍事技術的同時起到一定的防範監視作用,那麼這兩個目的現在基本都已經失去了效用。

    許甲齊這樣的大明高級軍官跟海漢軍方打交道的時間長了,自然也知道海漢人賣出來的武器,傳授的戰法,統統都是打了埋伏的次等貨。至於頭等的好東西,當然是他們自己留著用了。雖然福建軍方每年都會出高價訂購海漢的軍火裝備,但兩廂比較之下,很容易就能看出買到手的都是海漢軍自己已經不用的落後武器。當然了,對於明軍來說,這些武器依然很先進,在性能上也比兵部督造的武器有著明顯的優勢,對於缺乏安全感的許心素來說,這依然是值得花大價錢購買的必需品。

    當然海漢軍裝備的先進武器,也不是說完全搞不到,只要能出得起大價錢,至少步槍還是能搞幾支的。但海漢軍使用的後膛裝彈的步槍結構跟賣給明軍的前膛火繩槍、燧發槍都有著明顯的差異,仿造起來有較大的技術難度。這可不僅僅只是零部件和裝配精度的問題,海漢現役使用的武器在材質和加工工藝上都有了進步,大明這邊的匠人即便能用手工仿製出完全一樣的步槍,在實際性能體現上依然會有明顯差距。而且海漢武器所用的火藥一直都是大明工匠無法仿製的對象,這對於武器的性能影響也是不可避免的。

    時間一長,明軍這邊也就死了這條心,該買的還是得買,至於讓人眼饞的先進步槍,那就只能等海漢軍武器換代之後再說了。而步槍還僅僅只是海漢武器裝備中仿製難度較低的,想要仿製其他的武器更為麻煩。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14:11
826.第826章 通報情況

     相比步槍,真正難以仿製的還是技術含量更高的重型火炮和海漢戰船。重型火炮的材料處理和鑄造技術,對於大明的軍工匠人們都是難以踰越的技術障礙,就算是技術含量較低的定量火藥包和拉火管,大明這邊做出來的仿製品也一直達不到正品的使用效果。如果許甲齊能有幸看到海漢軍在台北兩處西班牙城堡外展開的炮戰,他就會進一步意識到,雙方所裝備的火炮雖然看起來一樣,但在戰場上表現出來的性能也如同步槍一樣,兩者存在著明顯的代差。

    至於戰船反而比火槍火炮的仿製難度更小一點,經驗豐富的老船匠可以花時間摸清船體的構造,並且反推出大致的造船方法。不過海漢戰船在船肋部使用的大量用於加固船體的金屬結構件,以及海漢所獨有的鋼芯桅杆,卻是大明造船廠難以打造的部件。此外在海漢戰船上廣為應用,原本應該在下個世紀才會被荷蘭人發明出來的舵輪系統有專門的防拆卸裝置,只要硬拆就會破壞裡面的齒輪傳動系統,因此仿製也頂多只能仿其形,而對於這些超越時代的黑科技,大明船匠絞盡腦汁也想不出該如何複製出來。

    既然無法仿製出來,那最終的解決方式還是只能花銀子買。福建明軍的軍購合同一向是由許心素親自操持,採購的軍備內容和價格都是直接跟海漢高層商議,其他人插不了手。不過這驗貨、交接的事宜,卻是由他手底下的親信將領負責。以前雙方交接軍備一般是在三亞或者漳州,視合同中如何處理運費而定。海漢人佔領了澎湖之後,便主動將交易地點改在澎湖,而明軍負責收貨的人,自然也就輪到了駐紮在這裡的軍事觀察員。

    對許甲齊來說,這真是一個油水頗豐的肥差,每次有軍備交接,他都會在私下收到來自海漢的紅包——嶄新的海漢銀行不記名銀票,數額視交接貨物的價值而定,但自許甲齊接手這個事情以來,紅包從未少於過一千兩。這可要比在軍中吃空餉喝兵血來得容易多了,年初一批價值三十多萬兩銀子的海漢火炮和兩艘海漢戰船在這裡交付,海漢人直接就封了一個五千兩銀子的紅包給許甲齊,出手極為大方。

    許甲齊拿了銀子,自然是心領神會地很快在相關文件上籤字收貨,讓漳州那邊付錢給海漢銀行——其實銀子早就存進去了,也只是走個形式劃個賬而已。但對於海漢來說,交貨所花費的時間越快,節外生枝的可能性就越小,所產生的相關費用也越少,在這個環節中付出一定數額的費用來換取一個順利交接的結果,對海漢而言也說不上吃虧。

    許甲齊在這邊日子過得安安穩穩,銀子收得妥妥噹噹,時間一長混熟了還能跟錢天敦等海漢高級軍官稱兄道弟一番,同時又在給自己的從軍履歷鍍金,這軍事觀察員著實是美差一件。

    在一起時間長了,許甲齊也能感覺到海漢人的確對大明沒有什麼敵意,但他們看待大明的眼光也沒什麼敬畏的成分,甚至更多的是一種居高臨下的視角。錢天敦就不止一次在類似酒桌這樣的非正式場合發表過看法,認為大明充斥著各種難以解決的問題,而這些問題的根源便是在大明的政體上。

    對於類似這樣「大逆不道」的言論,許甲齊就算喝多了也不會作任何的反應或評價,因為他能感覺到海漢人雖然對大明的種種問題看不過眼,但卻願意用自己的方式來協助大明解決問題。趕走十八芝,接納北方難民,出售軍火並為福建明軍培訓軍官,海漢採取這些措施的原因雖然是出於自身利益需要,但也的確幫助大明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東南海疆的軍事壓力和北方內亂所帶來的社會問題。

    當然出於職責考慮,許甲齊還是會定期將海漢人的態度和看法回報給叔父許心素,以便讓他能夠安心地照顧打理許氏家族名下的諸多生意。許心素雖然掛著福建總兵的官銜,但他主要是在關鍵時候負責拍板決策,軍隊中具體的事情基本都是交給親信軍官處理。許心素只需要瞭解海漢在福建附近駐軍的大致狀況和動向,確定他們對大明不會造成危害就行了。至於說每年向海漢大量採購軍備,過去的確是有擴充實力抵抗十八芝的實際需求,但海漢趕跑十八芝,鎮壓了荷蘭人之後,福建沿海已經不再像過去那樣有極大的防禦壓力,這樣的交易也變得更像是福建明軍向海漢定期繳納的保護費。

    不過對於許心素名下的商業帝國來說,這筆開銷雖然不是小數目,但也還不至於讓他感到肉疼。再說這筆錢花出去也不是白花,福建明軍的確也因此而充實了戰力,而海漢人也會繼續維持在澎湖的軍事基地,為福建沿海提供一定強度的庇護。當然最主要的是由軍貿所帶來的雙邊貿易,足以讓福建方面把花在海漢的這筆錢從大明境內其他地方以成倍的數目賺回來。只要這個貿易體系能夠運轉良好,持續為許心素的商業帝國帶來收益,那麼花錢維持目前的兩軍關係,他也認為是值得付出的代價。

    在這個大的背景框架之下,類似許甲齊這種經手人從軍貿活動中獲取一些個人利益,也就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了。即便許心素知道了,肯定也會對此睜隻眼閉隻眼,畢竟他也需要有專門的人員來處理與海漢軍方的關係,要是為了點蠅頭小利撤換現有人員另行找人替代,有可能會在一段時期內影響到雙方的關係,這要放在許心素心中天平上衡量,肯定是得不償失的——多的銀子都已經砸出去了,還在乎這點?

    當然這種清閒的生活狀態偶爾也會有被突然打亂的時候,比如這天許甲齊剛剛才起來還沒吃過早飯,便接到了錢天敦送來的消息,邀請他到基地指揮部一敘。

    通常大明的軍事觀察員受邀去指揮部碰面,都是比較正式的事情需要溝通。而像這樣沒有提前預約過的臨時會晤,可能就是有突發事件出現了。許甲齊也不敢擺什麼架子,趕緊收拾整齊,帶了幾名親衛就趕去海漢指揮部。

    「錢將軍一大早便派人招末將過來,莫非是有緊急軍情?」見到錢天敦之後,許甲齊便開門見山地問道。

    「的確是有軍情要向貴方通報。」錢天敦見許甲齊臉色變得緊張起來,當下便笑道:「許將軍放心,不是十八芝殺回來了。」

    對於福建的明軍將領來說,十八芝無疑是困擾他們多年的一個噩夢,即便到戰爭後期得到海漢支持的明軍逐漸取得了主動,甚至逼得十八芝不得不將活動範圍後撤,主動放棄在福建海岸的控制區,也依然很難徹底緩解明軍長期挨打所形成的心理陰影。就算去年海漢軍主動出擊將十八芝徹底逐出了福建海峽,但像許甲齊這樣的高級軍官還是多少留存有一點對十八芝的不好回憶,稍有風吹草動,便首先會聯想到十八芝身上。

    許甲齊強笑道:「錢將軍說笑了,想那十八芝的賊人去年就被聯軍殺得丟盔棄甲,落荒而逃,連老窩都不要了。這才短短一年時間,他們又哪來的膽子敢跑回來送死!有貴軍在澎湖坐鎮,福建便無海防之憂矣!」

    錢天敦很坦然地受了許甲齊拍的這一記馬屁,繼續說道:「今天請許將軍過來會面,主要是兩個事。第一,我軍在日前已經正式對西班牙王國,即大明所稱的佛郎機國宣戰。第二件事,我軍已經攻克西班牙人在台灣島北部所建設的兩處武裝據點,並將其徹底逐出台灣島。」

    許甲齊此時的表情只能用目瞪口呆來形容,他千算萬算也想不到錢天敦找自己過來居然是通報這樣的消息。說實話,海漢人跟佛郎機人動手打仗,對於大明來說沒有半點影響,至於搶下對方在台灣島北部的據點,更是和大明沒有直接的關係。許甲齊所驚訝的是,海漢人竟然會在沒有任何徵兆的情況下突然向佛郎機人宣戰並發動了進攻,而且在極短的時間內就攻克了對方的堡壘據點,並將其逐出台灣島。

    關於佛郎機人在台灣島北部建設殖民據點一事,其實許甲齊以前也略有耳聞。許氏家族的海貿生意做得極大,別說住在台灣島的佛郎機人,就連呂宋那邊的馬尼拉城,也一直都有生意往來,因此許甲齊對佛郎機人的實力還是有一定的認知。雖然不見得比海漢人強大,但至少也跟大員港的紅毛人是在一條水平線上。此前也曾聽說過紅毛人曾經不止一次向北方的佛郎機據點發動攻勢,但均是無功而返,可見當地的據點也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不過這對於海漢人來說似乎並不是很大的問題,按照許甲齊的觀察記錄,海漢駐澎湖艦隊的主力應該是在大約十來天之前出港的,當時是打著出海訓練的名義離開,同行的還有特戰營的主力部隊。許甲齊當時雖然有那麼一點懷疑海漢人的日常訓練力度是不是太大了一些,但很快就把這件事拋在了腦後。此時回想起來,大概這支出港的武裝就是直接奔著北邊去了。不過錢天敦在此期間一直都沒離開過,倒是高橋南已經消失多日,這麼想起來,應當是高橋南在前線指揮了這次軍事行動。

    但前後就這麼十來天的時間,海漢人不但攻克了佛郎機人的兩處據點,甚至連人都給全部逐出了台灣島,這作戰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一些。要知道當年福建巡撫南居益率領明軍圍攻澎湖的紅毛人,以一萬對九百,前前後後可是打了七個月,耗銀十幾萬兩,最終才將紅毛人逐出了澎湖。而佛郎機人的實力並不比紅毛人差,且在台灣島北部也經營了數年,在海漢的攻勢之下居然連半個月都沒撐過去,這中間的差距著實是讓許甲齊感到驚訝不已。

    或許是出於保密方面的考慮,又或許是根本不打算讓明軍介入此事,海漢在此前並沒有就此通報過明軍,今時今日錢天敦波瀾不驚的平鋪直敘,才算是給明軍的正式官方通報。雖然晚了一些,但畢竟還是通知了,也算是對軍事盟友的一種尊重。

    許甲齊也不是酒囊飯袋,在最初的驚訝之後,他很快便聯想到了海漢此前已經派出艦隊震懾了大員港的紅毛人,並且在高雄港開埠建設港口城市。如今不聲不響地推平了北邊的潛在對手,那麼整個台灣島上已經再沒有成型的勢力能與海漢抗衡了。換句話說,海漢其實已經取得了台灣島的實際控制權。

    台灣島有多大,許甲齊當然是有數的,從半年多之前海漢人登陸台灣島進行勘察,到後來佔領高雄,再到現在連台北也佔了,海漢人獲取這塊陸地所耗的時間僅僅只有半年上下而已,這開疆拓土的速度的確也算是相當快了。由於大明並沒有將台灣島納入過治下,因此福建官府對於海漢人的控制權也不會有任何異議——就算有也沒用,畢竟實力說話。

    對大明來說,海漢佔領台灣島其實在某種程度上還算是一件好事,這就意味著在東南沿海替大明撐起了一頂巨大的保護傘,今後如果有強大的外地要從海上入侵大明,那麼首先就得先過了海漢這一關才行。

    許甲齊很快便從驚訝情緒中擺脫出來,笑著向錢天敦道賀道:「恭喜錢將軍又立戰功!恭喜海漢又獲新土地!」

    「同喜同喜!」錢天敦也拱拱手回禮道:「台灣島這麼大,可供開發的空間也足夠大,如果福建官府有興趣,也可以參與到台灣島的開發中來。高雄港怎麼做的,其他地方也可以照著來,反正規矩照舊,一起發財!」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14:11
827.第827章 眼光向北

     說到跟海漢人一起合作做生意,特別是投資某個尚未開發的地區,福建這邊的商人,特別是許氏一族,早就已經嘗到了其中的甜頭。以至於海漢在高雄港開始招商的時候,福建商會因為晚於廣東同行入場,還生出了不小的怨氣。不過高雄附近可開發地區的面積著實不小,三五年之內還未必能開發完,因此福建方面在瞭解情況之後,倒也沒有再催促海漢這邊另外開闢新地區。

    但海漢顯然並不滿足於台南的這片開發區,許甲齊聽錢天敦這個口氣,很顯然是打算在台灣島上其他地區複製高雄的開發模式,而這次可是不能再讓廣東佬搶先了。

    「錢將軍,上次在高雄讓廣東人佔了先,這次可不能再偏袒他們了!」許甲齊提醒道:「廣東那邊出多少銀子,我們也可以照著來。」

    錢天敦擺擺手道:「這事你光跟我說沒用,要去找商務部的人。我也就是知會你一聲,該怎麼溝通聯絡,你們自行跟商務部談,我們軍方不會參與進去。」

    「是是是,在下明白,明白!」許甲齊見錢天敦有意撇開干係,便不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不放。他跟海漢人打交道的時間長了,也知道海漢軍方對於軍人涉商是比較忌諱的,就算是軍火貿易,也一向是海漢商務部的人唱主角,而軍方則只是派出技術人員指導明軍使用,並不會直接參與交易過程。開發種植園的項目也是如此,軍方只提供安全保障,但具體的項目操作則是由海漢商務部和農業部等部門來實施。

    送走了滿臉喜色的許甲齊之後,錢天敦又召見了民政部駐澎湖的負責人,並向他傳達了執委會決定在台北的淡水河口和雞籠港新建兩處移民接收站的決定。今後從北方地區引入的移民,將會從中拿出一部分分配到台北地區進行安置。特別是接下來要進行大量基建工程的雞籠港地區,所需的勞力數以千計,其中的絕大部分肯定要考慮就近解決,截留從北方輸入的移民無疑可算是一個很好的辦法。

    當然了,這同時也要求民政部要想辦法提升從大明北部引進移民的效率,否則每個月引入移民的數量可能還不夠台灣地區的開發所需,那樣根本就沒法向海南島輸送人口了。而對於正處於高速發展期的海南島來說,對勞動力的需求量其實要遠遠大於剛剛開始起步的台灣島。只不過台灣島正好位於北上航路的重要節點,又那麼巧是一塊「無主之地」,執委會本來就有意要將其佔領下來之後打造為海漢的第二重鎮,因此才會不遺餘力地在當地投入了軍隊和各種資源。

    但對於錢天敦來說,驅逐了台灣島上的西方殖民者僅僅只是特戰營完成了一項既定作戰任務而已,而且這個任務的實施難度比預計的小得多,兩場仗打下來,特戰營的傷亡數字只是堪堪突破兩位數,攻城戰能夠保持這種戰損水平絕對算是低到不能再低了。不管是人員損耗還是實際的軍費開支,其實都要比錢天敦在戰前的心理預期低得多。

    軍委對這次作戰的戰功核定可能還需要很長的時間才能完成,能不能趕得上下個月週年慶期間一年一度的公開嘉獎儀式都難說,但錢天敦倒不是很在意這些官面上的儀式,反正該加官進爵的時候肯定少不了自己的一份。他現在已經開始在策劃完成對台灣島的軍事佔領之後下一步的行動方向了。

    在軍方將台灣作為目標之前,執委會是將北擴的方向定在了浙江沿海,以便能夠加速從北方引進移民,但後來出於種種客觀原因,最終還是由軍方做主修改了原本的發展計畫。後來的事實證明軍方的一力主張的確是對的,海漢並沒有花費太大的氣力就拿下了台灣島的控制權,而反對派所擔心的攻台部隊可能會因為攻城乏力而陷入長期戰爭的狀況並沒有發生,僅有的兩場攻城戰波瀾不驚,基本都是單方面吊打對方。

    當然了,能打出這樣的戰績,負責指揮台北軍事行動的高橋南功不可沒。如果換做錢天敦親自指揮,也未必能比他進行得更順利,這個大膽的任命的確收到了極好的效果,也為今後軍方大膽任用歸化民軍官積累了經驗。

    在完成了台北地區的行動之後,錢天敦認為是時候將行動方向重新調整,回到之前的計畫之中。按照海漢一貫的發展策略,對大明的控制和滲透主要是通過掌控其疆域制海權來實現,因此在浙江方向的落腳點選擇上,軍方依然是以近岸的大型島嶼為主要考慮對象。

    從海南島到珠江口香港島,再到福建海峽的澎湖以及新近佔領的台灣島,海漢跳躍式發展的每一處據點之間航程都是經過了精心的計算,確保海漢的海上運力和武裝力量能夠維持這些據點之間的正常運作。而對於下一站的落腳點,海漢軍方也早就有了打算——位於杭州灣外海的舟山群島。

    從航程上來說,澎湖到舟山群島的航程要稍遠於以前的幾處據點,不過這點小問題在海漢佔領了台北之後已經迎刃而解,從台北到舟山的直線航程只有300海里出頭,與香港和澎湖之間的航程幾乎相同。而澎湖與台北之間僅僅百餘海裡,這樣就可以放心地將海漢的鏈式海上控制線繼續向北延伸,而無需擔心航程過長無法及時提供補給或者進行支援了。

    至於具體的落腳點,軍方是屬意後世中國版圖上的第四大島舟山島。這個面積超過500平方公里的島嶼是舟山群島中的主島,早在唐開元年間就設立了翁山縣縣治。到北宋熙寧年間的時候,王安石上奏朝廷要求恢復這裡的縣治,宋神宗批准了這一申請,並將此處的地名更為「昌國」。「意其東控日本,北接登萊,南連甌閩,西通吳會,實海中之巨障,足以昌壯國勢焉。」

    元至元十五年,昌國縣因為人口增加升縣為州,據記載此時舟山群島的人口已經超過十二萬。而除了昌國這個地名之外,史料中也開始出現了「舟山」這種稱呼。元代《昌國州圖志》中記載:「舟山、在州之南,有山翼如枕海之湄,以舟之所聚,故名。」

    但這樣的繁榮景象並沒有維持太長的時間,隨著元末民初時期的海防鬆弛,倭寇開始進入這一地區活動。到明洪武年間的時候,倭寇越發猖獗,已經將昌國作為了進入大陸地區劫掠的海上跳板,而明廷居然採用了徙民禁海的被動方式應對,先是改州為縣,後來乾脆廢除了昌國縣的治所,徹底將這一地區丟給了倭寇掌控。這種局面從明初開始,一直都沒能再得到徹底的好轉。

    雖然寧波府、紹興府、嘉興府、杭州府等州府曾經對海上的倭寇進行過若干次的清剿,但舟山群島島嶼眾多,僅面積超過一平方公里的島嶼就多達58個,不少島嶼都有可供利用的天然港灣,海盜倭寇狡兔三窟,以大明水師的能力難以徹底剿滅他們。從洪武初年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二百多年,但依然未能根治這一地區的海盜之患。唯一值得官府慶幸的是,在這一地區活動的海盜還沒有出現類似十八芝那樣的大型武裝團夥,雖然時常在海上劫掠過往商船,但還不至於威脅到海岸附近的大城。

    海漢想要在舟山群島落腳建立新的據點,就必須要面對常年在這一地區活動的海盜團夥。與海盜共存肯定是不可能也不可接受的局面,海漢必須要做的就將這些海盜逐出這一海域,或是將其徹底殲滅。當然如果讓軍方選擇,大概後一種解決方式更合他們的胃口,畢竟殲滅俘虜的敵軍數量也是戰後論功行賞的重要依據,而僅僅只是逐走海盜,顯然戰後計算軍功會很吃虧。

    但舟山群島海域的狀況要比當初在澎湖作戰的時候複雜得多,加之當地的海盜都是以小型團夥為單位進行活動,不像十八芝這樣,只要咬住其主力就能將其重創。雖然雙方的實力相差懸殊,但海漢軍想要徹底解決舟山群島的海盜也的確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任務,光是清理這片海域的諸多島嶼肯定就要耗時良久。

    想要像之前對付台北的西班牙人那樣,派一支小規模船隊過去協助陸軍登陸,這套戰術恐怕很難在舟山群島取得太好的效果。當地的海盜營寨肯定沒有西班牙人的城堡堅固,但問題就在於他們不會像西班牙人那樣固守據點,遼闊的海域會將海漢打擊他們的難度放大若干倍。最實際的辦法,恐怕還是要派出一支陣容強大的艦隊,以拉網的方式對這一海域實施反覆清剿,不給其留下閃轉騰挪的空間。

    海漢的艦隊在作戰能力上自然不會存在什麼問題,畢竟連荷蘭人和西班牙人都已經接連吃了悶虧,海盜船的武裝水平更是難以跟海漢戰船正面抗衡。不過問題在於要將大批戰船派往當地作戰,在戰前所需做的準備工作就要比打台灣麻煩多了。

    這個作戰計畫如果還是僅僅依靠澎湖基地的參謀團隊來做,會有太多的項目無法協調,所以錢天敦也只能先將意向上報到軍委,由軍委下屬參謀部來制定相關的作戰方案,統一安排參戰部隊的調動和後勤物資的供應。這個過程所需的時間或許是一兩個月,也或許是三五個月甚至更長,一定程度上還要要視外界環境的變化而定。特別是現在台灣剛剛到手,同時得罪了荷蘭人和西班牙人兩家,一段時間內還得防著這兩家來報復,能夠投入到北方的軍力就將會變得極其有限。

    錢天敦當然不會坐著乾等,既然北上這件事遲早都要做,在參謀部拿出具體的行動方案之前,他希望能夠通過各種偵查手段更多地瞭解福建海峽以北的近海區域狀況,並以此來對軍方制定的作戰計畫進行修正。

    關於大明沿海地區的情報收集工作,海漢安全部其實一直都在進行,但海漢安全部比較缺乏軍人出身的密探,因此能夠從大明控制區收集到的情報大多是以政事、商貿方面的消息為主,倒是極少會有勘測地形、海況等信息的任務。即便是接到了這樣的任務,並不專業的情報人員也只能瞭解個大致情況,對於現在需要作出的決策不會起到多少參考和推動的作用。

    錢天敦的設想是效仿第一次登陸台灣島濁水溪地區時的做法,派出小股的武裝部隊作為偵查小分隊,前往非控制區進行偵查和情報收集。這樣做的好處在於情報收集的針對性會更強,畢竟軍方的人更清楚己方需要哪些關鍵性的信息,

    不過這種偵查方案的危險性要遠高於當初在濁水溪流域的行動,畢竟濁水溪距離澎湖非常近,如果遇到麻煩,澎湖當天就可以派出援軍趕赴當地。但舟山群島距離台北都有300海里以上,要是偵查部隊在當地遇險,根本就來不及進行支援。

    錢天敦其實很想親自帶隊去辦這件事,但他也知道軍委肯定不會同意他以身涉險,畢竟現在已經不再是穿越之初那樣無人可用,這種任務根本就不需要錢天敦親自出馬,特戰營直屬的偵察排加上海軍的精英人員就能執行。當初北美幫加上他一起在安南執行敵後偵查任務的場景,以後大概都很難再出現了,畢竟這幫人現在全都在各處地方擔任要職,就連同時踏入一處戰場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了。

    三月下旬,錢天敦沒等到軍委關於此事的回覆,倒是先等來了分配到澎湖服役的「威嚴級」戰船四號艦「進取號」。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14:11
828.第828章 軍火貿易與對外政策

     作為目前海漢最為先進,火力最強的主力戰艦,「威嚴級」在海漢現有的任何一支艦隊中都是擔當著中流砥柱的角色。不過由於這種大型戰艦的建造工期較長,加上率先使用了蒸汽推進系統,日常運轉和維護對後勤都有著較高的要求,並不是海漢的每一處據點都可以部署「威嚴級」戰艦。

    在澎湖馬公港的軍事區內,已經提前為這艘船的到來修建了專用碼頭。與其他戰船所停靠的碼頭有所不同,這裡的碼頭上專門配備了為戰艦快速補充燃料和淡水的大型輸送裝置,能在兩小時內就將船上裝載淡水和燃煤的艙室裝滿。同時這裡還專門配備了六名機修工,他們的任務就是在船隻未出海的時候對船上的蒸汽動力系統進行維修維護。

    由於穿越者和歸化民在文化和學識方面存在著巨大差異,在這個時代能培訓出這些機修工極為不易,可以說個個都算是工業部和海運部的寶貝,錢天敦為此還專門撥了一個班的人馬負責他們的日常安全。

    這艘主力戰艦的到來,也像征著海漢在澎湖——台灣地區駐紮的海軍部隊終於形成了一支完整的艦隊編制。如果這條船能夠提前大半個月到來,還趕得上在台北戰役中登台亮相,強大的艦載炮火也能讓海漢軍在攻打雞籠港社寮島的時候更容易一些。

    在完成了艦隊編制之後,軍委也專門調了一員幹將過來坐鎮指揮,便是曾經在1631年出使福建的石迪文。當時石迪文作為使團武官,陪同寧崎到漳州會晤許心素等福建高官,結果十八芝在城中策動了一起刺殺行動。雖然並未傷及到使團人員,但石迪文還是充分地利用了這個機會,以報復為名率領使團船隊攻擊了十八芝控制下的南日島,並且一舉攻克了這個困擾福建明軍多時的毒瘤據點。

    石迪文在福建拿下了海漢的首戰勝利之後又過了近兩個月,得到調令的錢天敦才從安南動身,帶著特戰營到福建接手了當地的駐軍指揮權。要認真說起來,海漢駐福建部隊指揮官這個職務,石迪文勉強也算得上是錢天敦的前任了。

    石迪文離開福建後,在海軍中擔任著第二艦隊指揮官的職務,並且也參加了1632年海漢攻打澎湖的軍事行動,算是海漢軍中為數不多對福建狀況較為熟悉的高級將領之一。這次福建艦隊完成編制,軍委考慮新艦隊的指揮官人選時自然而然就將熟門熟路的石迪文列為了首選。

    而石迪文自己對於這個調動也是抱著樂於接受的態度,目前海漢的發展策略是從海上向南北兩個方向擴張,南邊的的安不納群島由羅傑坐鎮,近期內爆發戰事的可能性極小。唯一有立功機會的就是北邊,在大明東南沿海形成鏈式佈局之後,北進的難度要比缺乏戰略支撐點的南海地區小得多,作為一名有進取心的軍人,石迪文自然希望能夠借此機會多多立下戰功。

    石迪文和錢天敦已經不是第一次並肩作戰,早在安南內戰時期兩人就有過多次合作執行任務的經歷,也算是老搭檔了。兩人見面之後自然有一番唏噓,兜兜轉轉之下,想不到又一次在福建這邊成為了搭檔。相比以前在安南合作的時候,現在的海漢軍真可謂是鳥槍換炮,兵強馬壯,能夠讓他們這些指揮官發揮的餘地也更大了。

    當天錢天敦設宴為遠道而來的石迪文接風洗塵,駐澎湖的各部門負責人也都到場作陪。不過除了錢天敦之外,其他人都是歸化民幹部,有些事情也就不太方便在酒桌上談論了。酒席結束之後,錢天敦又邀請石迪文到自己的書房,讓羅舞丹將許家送來的上等安溪鐵觀音泡了一壺,這才開始談論起了正事。

    「這次高橋南能在台北打出這樣戰果,老實說你是不是坐鎮後方遙控指揮了?」石迪文一坐下來就開門尖山地問道。

    這次由高橋南指揮的軍事行動也算得上是海漢軍第一次由歸化籍軍官獨立指揮的大型戰役,雖然戰前不少人對於錢天敦這個大膽的安排抱有疑慮,但高橋南在指揮作戰過程中的表現的確有力地粉碎了種種對軍方不利的傳言,甚至是連石迪文這樣的軍方內部人員,對於高橋南的表現也還有那麼一點點的疑問。不過高橋南此時仍然留在雞籠港那邊主持當地事務,石迪文也沒法找他當面印證自己的疑問。

    錢天敦笑著搖搖頭道:「我就知道你們這幫人信不過高橋南,但你們不要忘了,高橋南是怎麼一步一步升上來的。以他現有的能力,指揮這種規模的戰鬥已經綽綽有餘了。就算指揮過程中有什麼小失誤,以我們在武器裝備上的優勢也足以彌補回來。當然作戰計畫是我跟高橋南一起制定的,能夠考慮到的問題我都提前做好了應對的預案,只是沒想到西班牙人的抵抗力度遠低於我們的預計,兩處據點都沒有花費太大的力氣,就逼得對方投降了。」

    石迪文追問道:「淡水河那邊也就罷了,我也聽說西班牙人在那邊經營得並不好,但他們在雞籠港建城已經有好幾年的時間,不管是兵力還是防禦工事都不缺,照理說不至於這麼快就選擇投降啊?西班牙人真這麼貪生怕死?」

    「也不完全是因為他們貪生怕死才投降的。」錢天敦解釋道:「高橋南在戰後審問了一些戰俘,雞籠港守軍選擇投降的主要原因還是城中的彈藥和作戰物資的儲備不足,以至於他們自己都打不下去了。」

    這個答案出乎了石迪文的意料,忍不住吐槽道:「西班牙人原來這麼水!早知道我們去年拿了澎湖就該一鼓作氣把台灣收了,不用多等這半年的時間。」

    錢天敦道:「根據前方傳回來的消息,西班牙人的城防工事其實還是做得不錯的,城牆上部署的火炮超過二十門,城裡能參戰的武裝人員數量也不少。不過城裡的守軍大概是太平日子過久了,根本就沒有抵禦外敵的意識,武器彈藥被軍官們偷偷賣了不少出去,被我們的攻城炮壓得沒有還手之力。加上之前在淡水河口的戰鬥已經讓一部分西班牙人心有餘悸,他們抵抗的意志也不是很堅定了。」

    「那倒真是被高橋南撿到大便宜了!」石迪文聽到這裡,心中的疑問也基本都釋懷了。

    錢天敦對此也不否認:「高橋南確實是一員福將,我們戰前做的大部分應對預案根本就沒派上用場,就順利把台北拿下來了。不過他在指揮過程中的細節還是有可圈可點的地方,也並不純粹只是靠運氣取得的戰果。」

    「這當然。」石迪文並不是外行人,他也不會真的認為高橋南僅憑運氣就能得到這樣的戰績。要知道每年週年慶上的頒獎慶典,高橋南都是慣例會出現的常客,他所立下的戰功在歸化籍的軍官當中絕對是數一數二,能升到現在的職位都是靠著他自己在戰場上拚殺得來,對於這一點,軍方的高層們都是持肯定的態度。否則憑高橋南的戰俘出身,怎麼可能在短短幾年中升到營長的職位上,還能得到足夠的信任,獨立指揮海漢民團的王牌部隊在外征戰。

    發生在台灣島的戰鬥並沒有耗費軍方太多的精力和資源,因此石迪文只是簡單問了幾句,便主動將話題轉到了別的事情上:「我出發前顏總找我談了話,執委會的意思,還是希望先與浙江官府建立起關係,然後再對舟山群島動手。這樣可以就近得到一部分補給,緩解後勤供應的壓力。另外工業部和商業部也希望能夠通過軍方的接觸開闢浙江的軍火市場,你知道的,執委會對這一塊的事情一向都很重視。」

    軍火貿易一向都是海漢出口盈利的重點項目,早期向安南出口的軍火,不僅為海漢換回了大量的資金和勞動力,更重要的是為海漢打開了安南這個市場,讓海漢得以在大明之外獲得另一處穩定的收入來源。而之後與廣東、福建兩省官府之間的軍火貿易,更是讓海漢在這兩省沿海地區獲得了諸多的特殊待遇,已經完全超出了海商的身份。

    軍工部門的收益有相當一部分都被劃作了軍費開支,因此軍方對於軍火貿易一向都會全力支持,在與友軍接觸期間也會想法設法地幫忙推廣海漢的武器裝備。當然了,但凡是親眼見識過海漢武力的軍人,都很難抵擋住這些先進裝備的誘惑。哪怕海漢對於其中的一部分武器裝備還有限購政策,能買到的也價格不菲,但仍然會讓地方官府趨之若鶩。

    不過近兩年由於海漢已經逐步控制了廣東主要的幾處出海通道,沿海地區也變得風平浪靜,明軍對於更新武器裝備的迫切性已經遠不如頭幾年省內大亂的時候,官府購買武器的數量也在直線下降。如果不是海漢這邊給經手人員的回扣夠高,廣東官府很可能已經把軍購合同徹底從財政預算中裁掉了。

    福建方面的狀況稍好一點,畢竟許心素財大氣粗,不像廣東官府那樣需要依賴於朝廷撥下來的軍費開支。即便福建海疆已經趨於安全,他也依然是每年照買不誤,將軍購當做了拉攏海漢維持雙方合作關係的一種手段。

    但對於海漢軍工來說,近兩年的武器外銷訂單數額已經趨於停滯,不管是數量還是總價都沒有明顯的增長,這可不是什麼值得慶祝的好消息。要打破這種僵局無非就兩個辦法,一是放開高端武器的銷售,二是開闢新市場。

    放開高端武器銷售對海漢來說顯然不可取,外銷型武器要與自家列裝的武器存在不可踰越的性能代差,這是在穿越伊始就確定下來的策略,以此來確保大量出售的武器不會對海漢自身造成反噬。就算如此,類似火炮、戰船這樣的重型武器,海漢一直都小心翼翼地控制著數量,並且對彈藥、零配件等補給物資也實施了嚴格的出口管控。如果說為了經濟利益要放開高端武器的銷售,執委會的委員們大概還不會糊塗到這個份上,畢竟軍備是海漢重要的立足本錢之一,看家的寶貝無論如何是不能輕易流落到外人手上的。

    至於開闢新市場,其實相關部門一直都沒有停下過各種嘗試。南洋方面,除了安南這個大買家之外,中南半島南端的佔城國也算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客戶,雖然比不了許心素這麼土豪,但一年下來六位數的買賣還是有的。此外葡萄牙也借助自己在南洋各處擁有殖民點的優勢,協助海漢將軍火賣給南洋的一些地方政權。

    去年跟荷蘭人大干了一場的馬打藍國就是海漢目前的客戶之一,充分認識到自己的軍隊與荷蘭武裝之間的實力差距之後,馬打藍國的領導人立刻撒出重金求購重型武器,而曾經向他們販賣過火槍火炮的葡萄牙人,就很適時地造訪了馬打藍國,並向他們推薦了海漢出產的武器。當然了,葡萄牙人在中間只是充當了掮客的角色,主導者仍然是海漢一方。

    海漢目前由於在南海區域缺乏合適的戰略支撐點,暫時就只能止步於安不納群島。不過對於南洋地區的形勢變化,海漢並沒有放棄介入的努力,通過馬打藍國等土著政權來拖住西方殖民者的發展腳步,也是目前海漢改採取的策略之一。扶持一個地方勢力去對抗海漢的競爭對手,這種事對於海漢而言已經輕車熟路,在福建就已經取得了極好的成效,南洋這邊只需將這套辦法複製過去就行,只不過福建官府變成了馬打藍國,而十八芝的角色則是由以荷蘭為首的西方殖民者代替。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14:14
829.第829章 石迪文訪舊

     當然南洋的形勢跟福建還是有著很大的區別,當地並沒有類似大明這樣的巨無霸國家,土著政權的文明程度也遠不及外來殖民者,因此他們在應對外來入侵的時候,並沒有多少主場優勢和緩衝地帶,一旦在一兩場主要戰役中失敗,很可能就要迎來滅國之災。

    對於這些國家來說,海漢這樣願意出售相對先進武器的勢力真的是打著火把也難找,因為來到他們土地上的外來者幾乎都是抱著入侵的目的而來,自然不會向他們提供類似火槍火炮這樣的武器。即便偶爾有外來勢力為了互相排擠,會向這些土著政權出售少量的武器,也很難真正改變雙方的實力對比。

    在這樣的大環境下,海漢所扮演的無疑是一個攪局者的角色,而且是令西方殖民者相當頭疼的那種。荷蘭人前前後後已經在海漢手底下吃了幾次虧,加上巴達維亞的戰後重建又牽扯了他們大部分的精力,即便知道海漢人正在以軍火商的身份介入南洋攪局,也並沒有什麼有效的應對方法。在失去安不納群島一段時間之後,已經有比較聰明的荷蘭人逐漸看出了海漢在南海地區的野心。安不納這個曾經只是被荷蘭人當作航路補給站的群島,卻極有可能會成為海漢在南海的一塊跳板,讓他們得以把觸手伸及到蘇門答臘、爪哇島一線。但即便荷蘭人意識到了這種危機,卻找不到合適的方法去化解它,只能眼睜睜看到海漢和幫凶葡萄牙人一點一點地在南海地區進行滲透。

    不過對於海漢來說,南海的這些土著政權著實太窮了一點,不要說跟福建許氏相比,甚至比安南、佔城都還稍有不如,向海漢下的軍火訂單都數額不大,能帶給海漢軍工的利潤也比較有限。如果不是考慮到這種措施所能起到的政治作用和長期效果,執委會都未必會有興趣花費時間精力去維繫這些關係。所以如果是為了尋求利潤增長點,向南開闢新市場的效果其實是比較有限的。

    相較於一窮二白的南海土著,福建海峽以北的形勢卻是要好得多。江浙是整個大明最為富庶的地區之一,若要論購買力,江浙一帶肯定要在福建廣東之上。如果能夠打開江浙一帶的軍火市場,那對於海漢的軍工產業來說將會起到極大的推動作用。當然了,在軍火貿易開路之後,其他的海漢工業品和金融體系也會隨之而來,大量湧入這個新興市場。

    在此之前,包括武器在內的海漢工業品其實早就零星流入江浙一帶,而且因為數量稀少,導致市場價格居高不下。一套海漢產的限量版玻璃文具,在江浙的價格幾乎是廣州市面上的兩到三倍之多,其他的工業品也大多呈現出類似的價格走勢。市場差價部分並沒有流入到海漢的口袋,而是被中間商賺走,商務部自然希望能通過商業手段將當地市場掌控在自己手中。

    「軍火買賣肯定是要做的,但需要慎重一點才行。江浙沿海的局勢比福建複雜,我們要多花一些時間對買家進行鑑別。」錢天敦的表態卻很謹慎,並沒有立刻贊同石迪文傳達的執委會意見。

    「你的意思是如果出口武器到江浙一帶,流向會有問題?」石迪文立刻心領神會地追問道。

    錢天敦點點頭道:「從洪武年間到現在已經兩百多年,海盜倭寇居然能佔著舟山群島這麼長的時間,僅僅用官府無能這種說法似乎也說不過去。根據我們所掌握的消息,當地官府跟海盜之間可能的確是有些不太乾淨的關係。如果我們向當地出口武器,很有可能會流失到海盜手中,就像穿越前你們美國人在中東干的傻事一樣。」

    在穿越前的那個時空中,美國在中東地區搞了幾十年軍事輸出,然而搞來搞去每次都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扶持的對象最終都變成了自己的敵人,但美國人依然還是樂此不疲地繼續扮演地區攪屎棍的角色,不斷砸下大筆資金給自己培訓對手,並以此向全世界完美詮釋了什麼叫做智商堪憂。

    石迪文在穿越前是美籍華人,而且從軍期間也曾在中東地區執行過軍事任務,不過他並不打算為美國的中東政策辯護,只是搖搖頭道:「那些都是愚蠢政客才會去玩的把戲,跟我們現在面臨的狀況不一樣。不過如果你所說的情況屬實,那的確需要慎重處理才行。」

    雖說出口的武器與海漢民團自身裝備的武器存在性能代差,但如果這些武器裝備大量流入到海漢的對手手中,那也將是一個不小的麻煩。軍方既然已經意識到了這種隱患,那肯定不能坐視不理。

    「我跟許心素這邊談過,希望他能夠為我們引見一些靠得住的浙江官員。不過這個事由我們軍方出面就不太妥當,可能還是得外交部、商務部派人主持才行。」錢天敦雖然已經有所準備,但顯然這些工作已經超出了軍方的權限範圍,執委會大概也不會樂於見到軍方把外交、商貿方面的事務全部包干。

    「但交給那些白襯衫來辦,只怕是三五個月都出不了結果啊!」石迪文顯然對於文官們的辦事效率並不看好,三五個月在其他系統中或許不算太長的時間,但對於軍方而言卻不是這樣。澎湖駐軍從去年十月開始涉足台灣,到今年三月全面控制島上沿海區域主要地段,也才不到半年的時間而已,要等上這麼長的時間,對於一心要依靠向外擴張來累積戰功的軍方來說的確是一種煎熬。

    「官面上該走的流程還是要走的,文官做文官的,我們做我們的。」錢天敦常年坐鎮海外,對於如何平衡規則和自由也有自己的一套理解:「對非控制區的軍事偵查行動,我們是有自主權的。如果在偵查行動的過程中遭遇武力威脅,我們也是可以實施反擊的。該動手的時候就動手,只要控制好力度就行。」

    石迪文也是一點就透:「這不就跟我前年來這邊一樣,只要逮著機會就直接動手。」

    錢天敦點點頭道:「就是這個道理。執委會可能暫時不會批准大的軍事行動,但不需報批的小型軍事行動也一樣可以有軍功拿。」

    「還是你有辦法!」石迪文不禁豎起了大拇指。

    石迪文來澎湖,最擔心的並不是跟搭檔和屬下艦隊的磨合問題,而是短期內無仗可打,白白浪費了這個一線指揮官的位子。但錢天敦剛才的這番話,無疑是給出了另外一種解決問題的辦法。雖說這種打擦邊球的做法不見得能夠得到執委會的支持,但應該也不會明令禁止軍方鑽這種空子,只要別搞出難以收拾的局面就行。

    以海漢海軍現有的實力,遠東地區很難有人能夠與海漢戰船進行一對一的近距離對抗,即便對方兵力佔優,也不太可能留得住航行性能極佳的海漢戰船。福建艦隊只要以偵查的名義組織一支小規模的武裝船隊,便可以適時北上進入舟山地區活動。屆時如果與盤踞當地的海盜團夥擦槍走火,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海軍在完成基本的偵查任務之餘,順手就能刷個戰績了。

    當然了,這事說起來的確容易,但具體實施的時候還是會有很多需要重視的細節。從溫州到寧波外海的舟山群島,這一路的海岸附近都有許多島嶼,其中有不少是在各種海盜團夥的控制之下,這一路要慢慢清理過去,也是需要一定的時間。另外海漢軍方也不清楚這些海盜是否會主動抱團,如果他們感受到了海漢的威脅,選擇抱團防禦,那僅僅依靠小型船隊大概也很難將其徹底擊潰。

    「要動也是週年慶之後的事情了,這幾天可以放心歇著。你要是想去漳州走走,最近這個時候就不錯。」錢天敦笑著說道:「當初跟你出海去打南日島的那幫福建水師的軍官,知道你又來這邊了一定會很開心。」

    說到這事,石迪文臉上也露出了會心的笑容:「這幫傢伙打仗未必在行,但吃喝玩樂倒都是好手,上次去漳州的時候,他們的確招呼得很到位。要不是軍委調我回去指揮艦隊,我當時還真是有心留在福建這邊享享清福。」

    當時負責接待石迪文的是福建水師的許裕拙,他的另一個身份是許心素的第四子,也是福建明軍中出身許氏一族的諸多將領之一。那時許裕拙帶了一幫軍官,每日將石迪文招呼得極為周到,如果不是後來出了刺殺案,石迪文大概真的會陷在漳州城裡不想動彈了。當然了,石迪文也並非不知道對方的真正目的,雖然彼此酒桌上稱兄道弟親密無間,但這種結交終究都還是為了自己陣營的利益。對錢天敦所說的話,他也能聽懂弦外之音——既然你跟福建水師的高層關係較好,那不妨利用這段時間去漳州打聽打聽官方消息,看看能不能從水師軍官那邊套路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那我明天就去漳州,跟許裕拙那幫人碰個頭,看看他們有沒有什麼長進!」石迪文很爽快地應下了這個任務。

    第二天一早,石迪文帶了一隊親衛,便乘船前往漳州。駐澎湖的明軍代表許甲齊也派了專人同行,以便能在石迪文抵達漳州的第一時間組織好接待工作。

    從澎湖馬公港到漳州外海的中左所,直線航程約摸一百海里,石迪文的座船清晨出發,直到掌燈時分才抵達目的地。由於中左所是軍事禁區,入港之前便有小艇靠近,查驗石迪文這艘船的身份。這個時候許甲齊派來跟船的人便起到作用了,趴在船舷上向小艇上的明軍大聲表明身份:「本官乃許甲齊將軍屬下校尉劉標,船上是海漢來的石迪文石將軍,速速通報城中大人。」

    許甲齊手下的校尉也就罷了,但海漢來的將軍可就不是小人物了。小艇上的明軍也不敢再細問,當下由一人從船舷順著繩網上到甲板,以便為船上舵手導航。其餘的人則是駕著小艇迅速回轉港口,將這個消息報告回去。

    漳州是閩南最為重要的貿易港口,同時也是許心素的大本營,而中左所作為漳州的海上屏障,常年都駐紮了數量不少的海陸兩軍。福建水師的主力目前便駐紮在這裡,石迪文此行要拜訪的主要對象許裕拙也在城中。

    石迪文的船還沒靠岸,中左所便城門打開,一隊人馬迎出城來,打頭的便是許裕拙。他雖然不知道石迪文為何會在這個時間點突然出現在中左所,但石迪文在海漢軍中的身份地位並不亞於錢天敦,而且駐地並不在福建,出現在這裡大概不會是什麼巧合。

    「石將軍,好久不見!」見石迪文從跳板走下來,許裕拙也下馬迎上來主動招呼。

    「許將軍也是啊,看起來氣色不錯!」石迪文打量著身形有些發福的許裕拙,面帶微笑地寒暄道:「看到你比兩年前胖了不少,我就放心了。」

    許裕拙笑道:「貴軍去年打跑了十八芝,沒了鄭芝龍這個惹禍精,福建海岸風平浪靜,本官整日無事可做,就只能沉迷吃喝了。」他一邊說一邊頗為自得地拍了拍已經微微凸起的腹部:「有些許發福,也是難免,這太平日子誰不喜歡,對吧石將軍?」

    「反正吃喝玩樂你最有理,我看沒誰說得過你。」石迪文笑著應道:「我這次可就是專門來找你吃吃喝喝的,你不會嫌棄我這個不速之客吧?」

    「石將軍身份尊貴,在下想請都請不來,哪會嫌棄!」許裕拙連連擺手否認道:「在下就怕照顧不周,讓石將軍玩得不夠盡興,那可就是罪過了!這許甲齊也真是的,知道石將軍到了福建,也不提早打個招呼,讓在下能有多點時間準備一下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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