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人心難測(下)
很多定陶縣郡兵的中低級軍官看到了這樣的情況,紛紛下令讓部下將武器對準了那幾架戰車。
「你們想幹嘛!對方是山賊土匪!他不可能有鹿盧劍!」定陶縣尉慌張了,因為就憑這幾架戰車以及一些材官親信,他根本無法對抗根本不聽他號令的郡兵部隊。
那些軍官沒有說話,而是將眼神放在張嘉師身上。
張嘉師很顯然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情,對於他而言,這些郡兵都是定陶縣尉的走狗。
但是很明顯,他猜錯了,於是他高舉起手中的鹿盧劍,大聲說道:「定陶縣尉以下犯上!按軍律……」
張嘉師停頓了一下,因為他根本不知道這個情況該是一個怎麼樣的處理結果。
情況似乎陷入到一種難以言喻的尷尬局面當中。
但是一個定陶縣的百將大聲說道:「田都尉以下犯上!按照秦律當斬,大家上!!!」
定陶縣尉聽見了這一把聲音之後,憤怒的回過頭,他看到的是一個材官百將在用一種看著死人的眼神,很是平靜的跟他對望著。
「你們大膽!你們才是真正以下犯上之徒!要是你們能醒悟過來,本都尉既往不咎!」定陶縣尉的聲音雖然蘊含著一定的氣勢,但是無法否認的是,很多人都感覺到他的表現有著這麼一絲慌張。
「大人!小心!!!」幾十米外的一輛戰車上,一個定陶縣尉的親信輕車士不由得驚叫起來。因為他看到了張嘉師騎著那匹健壯的紅色大馬,迅速的向著定陶縣尉所在的戰車飛馳而來。
定陶縣尉也是一個有著一定實力的力士職業者,他在聽到自己親信說出來的警告之後,迅速抓起旁邊的那個平民,將對方擋在自己的身後……
……
戚干當然不知道,鹿盧劍代表著什麼。戚寒的咎由自取,並沒有讓對方收斂,他反倒將一切事情都算在了張嘉師一行人頭上。
向定陶縣尉誣告張嘉師等人,就是他認為的一種可以說天衣無縫的復仇計畫。
因果緣由,很多時候就這麼簡單。
當他感覺到自己被一隻手用他無法掙脫的力氣,直接抓起,而他則是看到了那一柄似乎是露出一片金色鋒芒的長劍,以及張嘉師身上散發出來,那種他都感覺到如同置身於冰窟當中的冷冽殺意。不知道戚干會不會後悔自己的舉動?
只不過,這一切都已經晚了。
……
張嘉師這樣做,讓很多人都驚呼起來,就連跟在張嘉師身後的阮翁紹以及桓硫等人,都不禁為張嘉師捏了一把汗。
而作為當事人的張嘉師,則是用凝聚內力的手,迅速向前揮舞出一道劍芒。
騎兵對於戰車兵,在近戰上沒有太大的便宜可以佔,因為戰車兵的武器要比騎兵要長,很多時候,騎兵對抗戰車部隊,往往就是需要配備大量的騎射之士,來破壞戰車兵的陣型優勢。
古代在平原上的兵種之王,並不是騎兵,而是戰車,從這裡就可以看出來,戰車在平原上沒有合適的方式,是非常難以對付的。
但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這一幕,就連被定陶縣尉抓起來的戚干,都絕對不會想到對方居然會拿他當盾牌。
張嘉師的劍芒速度很快,而且精度非常高,要不是,張嘉師根本無法用劍芒,將幾支床弩的弩箭偏離開去。
雖然張嘉師現在的真氣只能夠連續揮砍出七道劍芒,但是由於有著青玉靈書的幫助,張嘉師的真氣回覆速度比起常人要更快。
假如論持續的作戰能力而言,張嘉師在這一方面並不比一些下位的高級職業者差。
當然,他自己也沒有想到對方會抓起那個黔首來當盾牌。
劍芒如同離弦之箭,根本無法收回。
在張嘉師眼中,這一道金色的劍芒直接將那個黔首攔腰斬斷,他甚至能夠看到這個黔首那種不可置信的眼神。
張嘉師的劍芒有火與金兩種屬性,戚干在感覺到劍芒切開他的身體的同時,一種無比灼熱的感覺迅速燒灼著他那已經迅速斷裂開來的腹部。
噴出一口鮮血的戚干,發現了自己被那隻手推開,迅速的摔落在地面上。他甚至能夠看到了自己腹部以下位置,還站在戰車上。
……
戚干的死活,對於定陶縣尉而言,根本就不值一提,他很憤怒張嘉師的偷襲行為,但是剛才張嘉師揮舞出來的那一道劍芒,除了切開了戚干的身軀之外,還在他的腹部留下了一道傷口。
要不是有戚干擋了一下劍芒,以及他迅速向後一躍,倒飛出戰車,恐怕,他也會落得像戚幹一樣的下場。
看了一眼被切開的札甲甲片,忍受著張嘉師給他帶來的痛楚,定陶縣尉很想說些什麼,但是就在這個時候,他感覺到後面響起的一陣陣喊殺聲。他迅速扔開手中的月牙斧,抽出佩劍往旁邊揮砍,格擋住了幾根從後面刺來的長戈。
「你們這些混蛋,我要把你們全部殺光。」感受著劍身上越來越大的勁道,定陶縣尉大喝一聲,用力向前一掃,幾柄長戈的橫刃被直接切斷。
幾個郡兵向後倒退了幾步。
定陶縣尉正想乘勝追擊,一把聲音從他後面傳來:「你的對手是我!!!」
定陶縣尉感覺到一股猛烈地殺意,他迅速轉身,然後用劍向著聲音來源揮砍過去。
一股大力迅速從他的劍身傳來,定陶縣尉感覺到自己的手腕發麻,但是他不敢將長劍撤手,因為他看到了張嘉師正凌空拿著鹿盧劍向他凌空劈砍下來。
他根本不敢放手,因為他知道他一旦放手,鹿盧劍的劍身能夠直接將他切成兩段。
因為鹿盧劍的接近一米長的劍身,本身就是一種優勢。他根本沒有把握能夠在比起普通長劍劍身要長將近二三十釐米的鹿盧劍下,全身而退。
但是,僵持也不是一個好的選擇。先不說他的傷口影響著他的實力發揮,更重要的是兩者之間的兵器對碰,本身就不是一個同等級的。
他的劍是大秦兵造的精良鐵劍,但是對於鹿盧劍這把雖然是青銅材質為主,加入了隕鐵以及其他金屬鍛制而成的名劍,根本就沒有什麼用處。
在不到三秒的時間,定陶縣尉的雙手鐵劍被張嘉師用鹿盧劍直接斬斷,看到了這一幕的定陶縣尉,用虎口已經震出鮮血的手上扔掉斷劍,迅速向著旁邊翻滾開去。但是張嘉師還是直接將定陶縣尉的左手齊根斬斷。
「啊啊啊啊啊!!!!!!」在停下身型,用右手摀住因為燒灼而沒有噴出鮮血的斷臂位置,定陶縣尉發出了慘叫。
一小會,他強忍著劇痛,緩緩地從地上站起來,用怨毒的眼神看著張嘉師:「哈哈哈哈,儘管你有鹿盧劍又如何?戚家村的村民早就被騎士屠殺殆盡了。」
張嘉師錯愕了一小會,他確實是沒有看到這些郡兵部隊,但是,他也沒有看到白狼跟著他出來,他也就放心了不少。
張嘉師揮舞了一下鹿盧劍,然後看著定陶縣尉,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笑意:「是嗎?要是你的麾下騎士當中有著異獸的存在,也許我還會擔心。但是,我想,你應該沒有這樣的能耐,也沒有這樣的德行能夠值得異獸跟隨。算了,多說無益。」
在定陶縣尉的驚恐目光下,張嘉師緩緩地一步步靠近他,他急忙說道:「你不能殺我,我乃定陶縣尉!」
「其他事情我不知道,但是,鹿盧劍的身份你也很清楚,我雖然是一個百將,但是代天子巡視關東,檢舉不法之人,陛下已經任命我這個小小的騎中郎,有直接斬殺非二千石官員的權利!」張嘉師說完,迅速的揮舞了鹿盧劍。
由於這次,張嘉師沒有在劍身中灌輸真氣,在定陶縣尉的驚恐眼神下,一道青銅色澤的劍光閃現之後,定陶縣尉就感覺到自己的頸脖傳來了一陣無比的劇痛,然後,他似乎看到了一具沒有了首級的身軀,頸脖處噴湧出一道血泉……
張嘉師沒有理會似乎死不瞑目的定陶縣尉,他看了一眼在軍官帶領下,逐漸下跪的定陶縣郡兵,他回頭看了一眼跟上來的人們,淡淡的說了一句話:「桓硫,你整理一下這些人。一會兒回戚家村。」
「是!大人!」
而在這個時候,一個郡兵百將對著張嘉師抱拳說道:「大人!這些人怎麼辦?」
「這些人?」張嘉師疑惑的看了一眼跟他同級別的百將,他不知道對方的眼神如何,但是他能夠感受到這個人的氣息,很平和。
「就是罪人田重的親信。」這個百將對張嘉師說出了這句話之後,同時將手指向旁邊。
張嘉師順著對方的手所指方向一看,他看到了在幾十個弓弩手,以及幾十個郡兵兵器所指的幾輛戰車當中,幾個全身甲冑的輕車士以及馭手,被圍在一起。
張嘉師看了一眼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他身後的姜藺,後者暗暗做出了一個殺的表示。
張嘉師不想殺這些人,但是既然姜藺都這麼說,他就知道這些人已經留不得。而且,作為定陶縣尉的親信,張嘉師很清楚這些人也好不到什麼地方去。
於是他對著這個百將說道:「殺了他們,另外,你協助桓硫處理這些郡兵的事宜,然後跟桓硫一起來見我。」
「是!大人!」這個秦軍百將的語氣中似乎還是那麼的波瀾不驚。但是,假如他這個時候是抬起頭的話,那麼,張嘉師就能夠看到對方的一種興奮神色。
張嘉師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傳入他耳中的除了求饒的聲音之外,似乎就只剩下幾十個人奔跑在大地的策馬揚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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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件事情,張嘉師打死都不會想到,那就是這些騎兵居然還真的造成了一個人的重傷。
當他回到戚亭長的家中之後,張嘉師就看到了贏玥漣在一臉無奈的看著他。
「發生了什麼事情?」張嘉師看了一眼在一旁無聊的打呵欠的白狼,然後直接詢問著贏玥漣。
張嘉師不是聾子,戚歡兒的嘶啞哭聲,讓他很是奇怪發生了什麼事情。
結果,張嘉師在聽完之後,不得不說一句:「有些人的命運,還真的是這麼奇妙。」
……
定陶縣尉田重確實是派遣了一個屯,也就是五十人的騎兵部隊,襲擊戚家村。但是,白狼在就感覺到這些人的存在,所以,靈獸氣息外放的白狼,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讓這些連戰馬都算不上的軍馬,直接將背上的騎士直接掀翻在地面上,然後它們很乾脆的直接掉頭就跑。
但是,誰也沒有想到,一個騎士手中居然拿著一具手弩,對方不知道為何目的,直接往戚家村發射了手弩安放的弩箭。
根本談不上準頭的弩箭,在白狼的注視下,飛向了它後面,然後,一陣慘叫以及一陣驚呼,傳入了白狼的耳中。
疑惑不已的白狼回過頭,看到的是那個小女孩的父親,腹部居然插著那桿弩箭。
好吧,這得要多麼不走運才能碰上的事情。
並不知道中了手弩弩箭,不死都得重傷的白狼,當然不知道這個倒霉到家的戚亭長可以說已經半步走進了鬼門關。
而白狼則是很有興致的打量著一群從地上狼狽爬起來的騎士,露出了一絲玩味的表情。
這些騎士身上已經沒有了殺氣,白狼向著這些騎士露出了獠牙,緩緩地在戚家村的另外一個入口徘徊巡邏。
好吧,這些騎士不是笨蛋,他們很清楚這只白狼不好惹。而且,對方是一支異獸,噴吐出來的一個白色火球居然能夠將石頭緩緩的燃燒殆盡。
繼續完成任務還是見機不妙,直接後撤,成為了這些騎士的猶豫之處。
不過,他們很快的就得到了正確的答案。
白狼往著另外一塊大石頭旁邊,像是輕輕的用爪子碰觸了一下石頭之後,這塊石頭居然緩緩地斷裂開去。
渾身都疼痛的騎士們,在面面相覷一會兒之後,他們只能夠迅速的離開。
因為他們很清楚,這一隻白狼,要全滅他們,是很簡單的事情。
結果,與身上沾上了一些鮮血的張嘉師相對,白狼很好地表現出什麼叫做不戰而屈人之兵。
看到了這一幕的贏玥漣,心中很是嘀咕:「這都行,這些郡兵還真的是一群廢物。」
……
錯愕了一下的張嘉師,再看了一眼白狼之後,搖頭苦笑著來到了戚亭長的房間,他看到了房間內的人正在看著躺在床上,身體插在一根弩箭,臉色蒼白而昏迷不醒的戚亭長。
負責上藥的淳于方看到了張嘉師的到來之後,輕輕地搖了搖頭。
張嘉師當然知道,對方這樣的動作,就是說他無能為力了。
藥只能救不死之人,這一點張嘉師很清楚。既然連淳于方都沒有辦法,恐怕……戚亭長要活過來,不比後世買一注彩票,直接中頭獎的幾率要高。
而戚歡兒看到了張嘉師之後,從戚亭長的坑邊上起來,走到張嘉師面前跪下:「張大哥!救救歡兒的爹爹吧。歡兒願意為張大哥做牛做馬。」
張嘉師聽到了這句話之後,用力的扶住了打算給他磕頭的戚歡兒,他搖了搖頭:「戚姑娘,不是我不想救戚亭長,而是……我無能為力啊。」
張嘉師不想說出這句話,但是這是事實。
戚歡兒聽到了張嘉師的話之後,通紅的眼眸再次聚集著淚水。
張嘉師很想安慰這個善良的小蘿莉,但是他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口。
眼看著戚歡兒又要哭起來,束手無策的張嘉師並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但是,就在這個時候,張嘉師聽見了一陣猛烈地咳嗽聲。
他看到了戚亭長的口中噴出了一口鮮血,然後緩緩地張開了眼睛。
這不是奇蹟,而是迴光返照而已。用眼神跟淳于方交流的張嘉師,確認了這一點。
「歡兒……」
「爹!」戚歡兒聽到了這句微弱的呼喊之後,她急忙走到了戚亭長的坑邊,用小手握住了戚亭長那隻長滿繭子的手。
「歡兒,爹不行了……咳咳,你娘在生下你之後不久就死了,而爹現在……最不放心的人,就是你啊。」戚亭長用微弱的聲音說出了這句話。
「嗚嗚,爹,你別說了,你會好起來的。」戚歡兒低聲啜泣著。
「唉,沒想到,居然會中流箭……這位大人。」戚亭長躺在坑中,看見了在一旁不知道想著什麼的張嘉師,繼續說下去:「我能夠拜託你……嗎?」
「戚亭長,有事請說,假如張某能夠幫得上忙,絕對不會推辭。」張嘉師向著戚亭長抱了抱拳。
「歡兒……是我的女兒,我死了之後,我不放心她繼續留在這裡……大人,老朽希望大人能夠代為照顧歡兒……」戚亭長說到這裡,再次猛然的咳嗽了幾聲,張嘉師甚至能夠看到血霧飛揚。
「這……好吧,張某雖然前路未卜,但是,戚亭長假如信得過張某,張某會儘可能照顧歡兒姑娘。」張嘉師不想答應戚亭長,但是他也說不出口。
「歡兒……爹走了之後,你要好好的聽大人的話,知道了……嗎?」戚亭長看了一眼低聲嗚咽,只懂得直點頭的戚歡兒,他露出了一副解脫的笑意……
戚歡兒握著的那隻手,緩緩地滑落在坑邊,而戚歡兒急忙抓起來,但是那隻手的溫度已經緩緩降低……
「爹!!!!!」戚歡兒的哀嚎,甚至能夠傳達到正在趕回戚家村的桓硫等人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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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戚家村西北面的一個墓地前,戚歡兒穿著一身孝服,然後在一些牲品家禽然後面前,恭敬的對著這個新墳磕了幾個頭。
而贏玥漣則是同情的看著戚歡兒,然後對著張嘉師說道:「你這個混蛋拿歡兒怎麼辦?」
「既然答應了戚亭長,最起碼要照顧歡兒到對方嫁人之前吧。」張嘉師搖了搖頭,他看了戚亭長的小土墳,苦笑一下:「戚亭長可以說是張某遇見過最倒霉的人……哎呀,你掐我幹嘛?」
贏玥漣收起了自己的手,指了指緩緩站起來的戚歡兒,低聲說道:「儘管如此,你敢說出這句話的話,我相信歡兒妹妹絕對會生氣的。」
「那好吧,我什麼都不說就是。」張嘉師搖了搖頭,不再說話。
但是,包括戚歡兒在內的所有人都沒有想到,這一次變故,會讓他們之間,有了一種聯繫。
(秦朝的葬禮如何……不清楚,但是絕對不會有紙質物品。像是那種神馬燒紙錢的內容,是不可能出現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