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類幻想]永夜劍幕 作者：深藏幕后（連載中）

第一百七十八章 踏上雲端


    伊恩已經不知道這是第幾次因身側的女孩感到震驚。

    神火自然是這世上最為恐怖的火焰，而他也已經猜到了這女孩當時想做的事情。

    她想要斬開神格，引發神火。犧牲自己，燒死天災！

    “你後來......燒死了莫比烏斯？”

    伊恩帶著不確定的語氣問出聲來。他本能地感到神格不可能這麼容易被斬碎，而天災不會那麼簡單就被殺死，身邊的女孩更是好好地在這里，沒有在四年前就被燒成灰燼。

    “不。”菲兒帶著莫名的語氣回答道︰“事情後來的發展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樣。”

    “神格因為一直呆在我體內的緣故，漸漸地和我的身體有了部分的融合，變成了介于虛幻與真實之間的存在。我的劍意沒有對它造成損傷，反倒是輕而易舉地就刺了進去，同時把我自身的意識也帶了進去。”

    “在那里面，我看到了一個很奇妙的世界。”

    “世界？”伊恩微微睜大了眼楮。

    神格里面是一個世界？

    “嗯，一個虛幻的世界。”

    少女的眼中現出迷離的色彩。

    “在那個世界里，我自渾濁的海底中浮出了水面。而後自大海里走出，踏上了一片蒼茫的原野。我在那片原野中穿行而過，在那片大地的中央看到了一座巍峨的雪山。我向著雪山的方向前進，在那崇山的腳下看到了一條環繞向上的小徑。這小徑總共有七萬七千七百七十七個階梯，而當我踏過了這所有的階梯，走到山頂時，我便在那看到了一扇連通天地，描繪著無數神秘花紋的銀白巨門......”

    “在那一刻，我知道了那是什麼。”少女微微一頓，而後贊嘆出聲︰“那就是聖者之門。”

    “然後，我推開了那扇門。而正當我想要舉步邁過門戶時，卻因為門後的景象，而不得不止住了自己的腳步。”

    “你看到了什麼？”伊恩喃喃地問出聲來。所有凡人的強者最終都止步于聖者之門，因此，實在有太多太多的人想要知道門後的道路。它象征著凡人更進一步的可能，象征著凡人能否掌握自身命運的希望。

    然而這一次菲兒沉默了良久，在漫長的寂靜後，才終于告訴了伊恩那令人絕望的真相。

    “懸崖。”

    “門後是一座懸崖，任何想要向前邁步的人都將自懸崖摔落。懸崖的下方是一片無底的深淵，而懸崖的對面，白茫茫一片，什麼都沒有。”

    “這怎麼可能？”伊恩發出難以置信的聲音，他實在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聖者之門的後面乃是一片懸崖，那幾乎預示著......

    “凡人的道路至此而終。”

    少女用她沙啞的聲音道出了伊恩的心聲︰“聖者就是凡人的盡頭。”

    “難道前面真的就沒有路可走了嗎？”

    伊恩無法想象這世上會有這樣的事情。連心象的奇跡都已經出現了，凡人的道路卻必須止步于此。這幾乎代表著凡人根本就不可能追上能者。

    世上最可怕的事情不是發現自己和別人間的差距，而是在明知有差距的情況下，卻根本就沒有任何一條路可以彌補這樣的差距。

    別人還能夠繼續前進，而自己卻已經走到了盡頭，想走都無路可走。

    這是何等的絕望。

    “在那時，我也以為已經沒有路可以走了。”少女發出一聲不置可否的嘆息︰“因為人是需要有一個目標才能夠前進的生物，然而腳下是無底深淵，前面是白茫茫的迷霧，失去了目標的人自然就沒有了前進的道路。”

    “但是......事實上，目標是存在的。只是哪怕知道了目標，凡人要不知道該如何走到那兒。”

    “目標是存在的？”

    “嗯”少女睜開了眼楮，望向了頭頂的晶燈︰“它不在我們的前方，而是在我們的頭上。”

    “幾乎所有走到門前的人都沒有想到，我們所期望的彼岸，就是飄在我們頭頂上的雲朵。”

    “雲朵。”伊恩的眼中顯出莫名的光彩，他隱隱猜到了一些東西。只是這個靈感捉摸不定，忽閃忽現，讓他無法將其宣之于口。

    “是啊，如果不是我的體內有著一枚神格，如果不是它在冥冥中告訴我，應該向著這個方向前行，那麼我也發現不了這個秘密。”菲兒發出感慨的嘆息，而後向著伊恩吐露出了他追尋著的秘密。

    “凡人的道路至此而終，但神靈的道路由此而始。”

    “我用長劍化作階梯，向著雲端走了上去。”

    “我感覺到了走上雲端後，我會得到什麼樣的力量。但是，這一條路並不好走，因為我的的劍意還不足以支持自己走到終點，甚至于，我僅僅只能走過一半而已。所以在最後，是我體內的神格用火焰為我鋪起了向上的道路。”

    “我不知道踩在神火上前進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我只知道自己當時實在是需要能夠保護一切的力量，我不想要半途而廢，不想失去得到那力量的機會。所以我踏上了火焰，最終走上了雲端。”

    “也因此，你失去了所有的表情，對嗎？”伊恩問道。

    “嗯。”少女承認地極為淡然，仿佛失去所有的表情僅僅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伊恩卻皺起了眉頭。

    他知道少女除了失去表情外，其實還被消減了壽命。而她那與年齡不符的沙啞聲音，怕也是那時留下的痕跡。

    這絕不是什麼微不足道的代價。

    她做出了非常巨大的犧牲。

    而且，憑借外力成就的至強者，恐怕就和他這個“偷渡”而成的劍聖一樣，即不能擁有完整的力量，在使用力量時，怕是還要付出額外的代價。

    果不其然，菲兒的下一句話就證實了伊恩的猜想。

    “我憑著至強者的力量，勉強擊退了莫比烏斯。但是由于借助了外力，在那之後，我又從雲端跌落了下去。”

    “跌落？”伊恩一怔。

    “因為我不是靠著自己的真實實力踏上雲端，所以在使用過至強者的力量後，會從這個境界上跌落下來。”菲兒扭過頭來，望向伊恩︰“而在那之後所產生的後遺癥，就是我現在的這樣子。”

第一百七十九章 故事的終末


    蒼白至極的臉色，遍布裂紋，且散發著微光與高溫的身體。

    這就是在伊恩眼前的少女，此時的樣子。

    伊恩已經知道菲兒所說的是什麼意思。

    每當她想要使用至強者的力量時，就必須重新走一遍那條路。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確實是成為了至強者。但是從另一個意義上來說，她其實一直都沒能真正踏上雲端。

    走上去，掉下來，走上去，掉下來。

    這就是她所一直在重復的步驟。

    這看似只是極為平常的循環，但是這其中的痛苦卻絕不是外人所能想象。

    且不說這前後力量上的巨大落差，

    光是要重走那條路，就等于意味著，她必須再度接受一次神火的煆燒，直到她能真正憑著自己的力量登臨雲端為止。

    這世上沒有多少人能承受這樣的痛苦，甚至于可以說，這世上沒有幾個人有資格承受這樣的痛苦。

    神火會焚燒盡任何敢于踫觸它的生靈，九成九的人在直接接觸它的那一刻就已經被抹去了所有的痕跡。

    伊恩感到心疼，為這個女孩由衷地感到心疼。

    那張永遠沒有表情的臉遮蓋掉了一切，沒有人能知道，她是在哭，還是在笑。

    亦或者，她對著這些其實早就已經不放在心上，只是高高在上地漠視著它們，一如立于雲端，毫無感情的神聖。

    “不疼麼？”

    伊恩問道。

    “習慣了。”

    菲兒回答。

    得到答案的少年最終選擇了沉默。而少女的整個故事也終于將要迎來終末。

    “那一戰里我們失去了很多人。幾百人的隊伍剩下來的只剩四十幾個。而我也真正地成了累贅，只能被大人們背在背上，乘著兩波魔潮之間的間隙，拼命地往前走。”

    “兩天之後，當人數減員到二十六人時，在第三波魔潮沖擊的前一天，我們終于看到了高聳的聖牆。然而，當我們來到牆角下時，原本大家最擔心的事情，終究還是發生了......”

    听到這里，伊恩已經猜到了最後的結果。

    “聖牆的守軍，拒絕接納你們，對麼？”

    “是的，但這並不是最後的結局。”

    並不是最後的結局？

    少女的回答讓伊恩微微一愣，他感到恐怕在那之後發生了更為糟糕的事情。

    “那時，我們跪在牆下向著守軍哀求，表示願意付出任何的代價，只希望能夠得到他們的收容。城牆的守軍之中，有一個軍官似乎對我們動了惻隱之心。他站在高高的城牆上，俯視著我們，向我們承諾可以放所有人進去。”

    “但是，在他的承諾里，‘罪民’卻並不在這所有‘人’之中，而且在‘所有人’里，有任何一個人不同意，那麼他同樣不會讓大家進去......”

    “......而那時，整個逃難的幸存者里，有著罪民特征的就只剩我和我的母親。”

    伊恩感到一股寒意自心底竄起，如果不是他現在幾乎無法動彈身體，那麼此刻他肯定會止不住顫栗。

    求生乃是人類最大的本能，不論是在哪個世界里都是如此。

    他希望那些人能夠拒絕那位軍官的“好意”。但是心中的預感卻告訴他，這個故事在最後絕對是惡質的結局。

    他從來不知道，自己有一天竟會如此痛恨一個不知道名字的人。如果他現在能動，如果他還有著時間，他真想要飛到東域，然後狠狠一劍剁了那個“軍官”。

    一個不將人視之為人的存在，一個逼迫他人做出這種選擇的存在，還有什麼資格被稱之為“人”？

    “然後呢？”良久之後，伊恩望向少女的眼楮，等待著她說出最後的結局。而不過片刻，空洞而沙啞的聲音便在這大廳中回響了起來。

    “然後，幸存的人們圍成一圈，開始爭吵了起來。而我的母親則把我緊緊抱在懷里，安撫著我，讓我不要擔心。”

    “第三波魔潮越來越近，而隨著惡魔的接近，爭吵的聲音就越來越激烈。”

    “我當時的狀況很不好，他們認為我已經沒有多少時間，所以向那位軍官提議，至少讓我的母親可以進去。但是那位軍官和我們的母親都沒有同意。前者不願意放任何的一個’罪民’入內，而後者只是純粹的不相信我已經時日無幾。”

    “後來，那個軍官不耐煩了。他向著我們下達了最後的通牒，在日落之前如果我們不做出選擇，他將不再給予我們他的‘憐憫’。”

    “于是，眼見著太陽即將落下，第三波魔潮就將到來，他們打暈了不願意接受的同伴，跪倒在了我們的面前，在得到了母親的原諒後，轉身走進了那道打開的門里。”

    伊恩閉上了眼楮，得到了已經預見的答案後，他沉默著，將顫抖著的手指一點點地彎曲了起來，緊緊地捏成了拳頭。而隨著這個故事終末的到來，菲兒的聲音越來越空洞起來，仿佛預示著末尾其實什麼都不會剩下。

    “再到後來，太陽下山了，魔潮來了。媽媽她用手在聖牆的腳下挖了一個小坑，把我放在里面，用自己的身體將我給遮蓋了起來，讓我極為幸運地躲過了魔災，而她自己卻死在了那片聖牆的角落里。”

    “我們失敗了......”

    “爸爸遲到了......”

    “魔潮過後，他才趕了回來，在聖牆腳下翻開了媽媽的尸體，最終找到了唯一幸存的我。”

    “他那個時候很憔悴，頭發亂糟糟的，眼楮紅得發腫，只是跪在地上，抱著我和媽媽的尸體不停地哭。”

    “那個時候我本想要怪他，可是看到他那樣子時卻更要想安慰他，只是失去了表情的我，已經沒有辦法對著他笑或者對著他哭，除了不停地抹掉他的眼淚以外，再也沒法做其他任何的事情。”

    “再後來，他把我帶到了北域里，不顧別人的反對，對外宣布我是他的養女。為我找醫生，教會我要怎麼和別人相處，去和不願意收我入學的學院長理論，要別人將我當作一個公主般來對待。”

    “但其實那時他真的很辛苦，雖然當上了北域的大公，但是根基卻比任何一個貴族都要淺薄。他的敵人到處都是，他們都想著乘他露出破綻，給他致命的一擊。然而就是在那樣的環境里，爸爸他卻最終冒著風險將我帶了回去，並想要讓北域成為一個能讓罪民與帝國人真正平等共處的國度。”

    “所以......”

    少年為少女說出了接下來她想說的話。

    “所以，你才一直都在想辦法保護他，在暗地里為他解決一切你能解決的麻煩，並急著找到能夠繼承你力量的人，在你走到終點時，成為真正的‘黑之劍聖’，代替你保護這片承載著他理想的北域，對嗎？”

第一百八十章 最後听到的聲音


    “你所真正想要保護的其實並不是北域，而只是你的父親，他所為之付出一生的理想。”

    伊恩覺得他明白了菲兒的心意。

    當被所有的帝國人拋棄，當他的母親為保護她而死去，她就已經不再是什麼眾生的救世主，不再抱著想要拯救所有人的高尚念頭。

    之所以會守護著這片土地，其真正的原因不過是因為這里承載著她父親的理想，她想要幫助她的父親。

    伊恩感到自己可以理解這份感情。或許因為他本身就不是“救世聖賢”的性子，所以這樣的理由他反而更加能夠認同。

    在那個悲哀的故事里，他本就為這個少女感到不值。

    她付出了那麼多，犧牲了那麼多，而最後所得到的卻只是被背叛、拋棄的結局。

    而哪怕被她的父親帶到了北域，她卻依舊沒有得到一個“英雄”應得的待遇。她父親的下屬為她而對大公不滿，北域的貴族們將她視作攻擊大公的“武器”，學院中的同齡人對她冷嘲熱諷，想要將她趕出學院，除了少數幾人對她抱有善意外，她所得到的都是充斥著敵視、輕蔑的惡意。

    蘭斯維恩家的黑公主。

    這群無知的可憐之人，他們如何會知道，就是這位被他們用惡意所包圍的女孩，在最深沉的夜幕里默默守護著他們，守護著北域。

    哪怕，她真正想要保護的其實並不是他們。

    伊恩的心中升起一絲沖動，想要將這個女孩的身份公諸于眾，想要看看世人知道這一真相後，究竟會露出何等驚惶而又可笑的表情。

    他在這一刻因這股沖動陷入了內心的世界，屏蔽了所有的感知，以至于使得他完全沒能發現，身邊的少女此刻正怔怔地望向自己，喃喃地發出著聲音。

    “原本我確實是這麼做的，也是為了這個理由而最終找到了你。但是到了後來，我發現自己想要保護的東西又多了起來，不再僅僅只是我的父親，還有卡蜜拉，還有......”

    少女的話在這里中止，她本能地不希望少年認為，她接近他只是為了他的父親。她想要告訴他，雖然一開始是因為那樣的原因，但是到了後來，其實他也已經成為了她想要保護的東西。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當她說到這里時，似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喉嚨，讓她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吐出最後的那個字。

    這讓她有些氣惱，讓她有些不明所以。

    她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讓她無法說出話來的狀況，一種莫名的情緒阻塞了她的聲音。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

    她隱隱感到自己曾听卡蜜拉描述過，但是卻怎麼都想不起來，這究竟意味著什麼東西？

    整個地下陷入完全的寂靜，甚至都沒有水滴的聲音。

    然而此時此刻，看似靜靜躺著的兩個少年少女，他們的內心里卻早已掀起了波瀾，片刻都無法平靜。

    菲兒糾結于她所察覺到的那種感情，扭過了頭去，不敢看身邊少年的身影，而事實上，如果不是她此刻的身體難以動彈，她最想做的其實是從這里一躍而起，飛速地逃離。

    神火的灼燙感在這一刻沒有了半點的痕跡，但這不是因為她已然適應，而是有另一片火焰自心底驟然升起。她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的表情，但是蒼白無比的雙頰上卻燃起了淡淡的紅暈。自成為了至強者之後，她平靜無波的心湖上，第一次泛起了名為慌張的漣漪。

    她閉起了眼楮，拼命地思考起這其中的原因。

    究竟是為什麼？

    為什麼自己竟變成了如此奇怪的樣子？

    伊恩知道這究竟是為什麼，只可惜他沒能听到那句話，也沒能看到菲兒此刻的樣子。

    他依舊沉浸在了難以抑制的憤慨之中，深深地為身側的女孩感到不值。

    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要揭露少女的身體，但是在沖動過後，他卻又意識到，暴露她的身份不過是最愚蠢的行為。

    因為這不但會打亂少女原本尚可緩和的環境，更是會將她卷入足以讓所有人粉身碎骨的漩渦。

    帝國之所以能壓制住罪民的反抗，就是因為在這一千兩百年中，在世人所認知的範圍內，罪民中沒有出現過任何一位至強者。

    帝國上層聲稱這是因為罪民背棄了至高之主，成為惡魔的羽翼，所以才失去了成為至強者的可能。但是在伊恩看來，帝國只是把持了某種成為至強者的必要條件，以至于對這一條件一無所知的罪民，才會沒能誕生任何一位至強者。

    那麼，當一位有著罪民特征的至強者出現時，其無疑就將同時挑動罪民與帝國的神經。

    這個女孩將被卷進無數的陰謀與危險之中，因自身的軟肋而不得不做很多身不由己的事情。

    帝國三位至強者的態度伊恩無從知曉，但是只要有其中任何一位對菲兒露出敵意，那麼她必然無法抵御。

    畢竟，她終究不是真正的至強，她那至強的力量有著巨大的限制。

    世界是如此的荒唐。

    這個少女本應該被視之為“英雄”，或許她不願意要這樣的身份，但至少她也不應該被當作一個罪人對待。

    伊恩不明白，“罪民”真的是如此不可被原諒的存在嗎？

    明明斬碎心杯，招來深淵的只是一個人，可為什麼帝國上層，要將整個民族視為惡魔的僕役？

    明明每個時代都有人提出接納罪民的提議，可為什麼最為上層的力量卻總是成為最大的阻力？

    這其中究竟隱含著什麼樣的秘密？一千兩百年前的歷史，究竟被勝利者掩蓋掉了哪些真實？

    這些伊恩都無法想象，而且即便明白了也沒有任何的意義。

    他的時間已經所剩無幾。

    雖然極度地不甘心，但是這卻是不爭的事實。

    他閉著眼楮，在心底發出無聲的吶喊。

    他想要解開這些秘密。

    不是為了所謂的罪民，只是為了身側的少女。

    她是如此笨拙地面對著這個世界，如果可以，他雖然還沒有資格面對少女所面對的敵人，但是卻至少希望能夠為她斬斷背後伸來的匕首。

    如果上天還願意給他時間，那麼在少女保護著她想要保護的事物時，他希望自己能夠成為保護著她的存在。

    伊恩在心底無數遍地默念著這樣的誓言，直到自己的整個意識都變得模糊而混沌。

    他慢慢地睡去，而在他失去意識的那一刻，他仿佛再度聆听到了劍意的聲音。

    那聲音告訴他。

    “我願為你，斬斷一切。”

第一百八十一章 小小的信念


    世界被分成了兩個。

    當伊恩再度甦醒過來的時候，他驚訝地發現這一讓他難以置信的事實。

    而隨即他就意識到，並不是世界真正地變成了兩個，而是他的視角變成了兩個。

    一個乃是趨于凝固的灰白世界，而另一個卻是靈動鮮活的繽紛之所。

    “這是？”

    他喃喃出聲，完全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早在之前，他眼中的世界就是一成不變的凝滯之域，可是現如今，他居然在其中一個視角中，看到了空氣中塵埃的飄動，看到了正常人眼中鮮活的色彩。

    他忽然想到了什麼，下意識嘗試著抬起自己的右手，將它伸到了眼前，不停地將自己的五指張開閉合，而後似是確定了什麼一般，微微睜大了眼楮，臉上浮現出狂喜的神色。

    由于劍意的副作用，他的身體近乎僵化，基本上無法再做出任何幅度稍大的動作。但是在這一刻，他竟然輕而易舉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我好了？”

    伊恩呆呆地望著自己的右手，只覺得被一個天大的餡餅給砸中，明明在睡著之前已經陷入了絕望的底谷，醒來了的時候卻竟然已經恢復。而之前的痛苦簡直就如同夢境一般虛假。

    他興奮地想要一躍而起，然而剛一起身，身上驟然傳來的劇痛就讓他再度倒了下去。只是倒下去後，他非但不覺得沮喪，卻反而忍痛笑出了聲來。

    劍意的副作用已然逝去，他恢復了對身體的控制。而之所以沒能坐起來，只是因為他有些太心急了，之前因戰斗而透支的身體，此刻還沒有復原而已。

    在清楚了這一點後，伊恩的心中頓時涌出了劫後余生的喜悅。

    雖然不知道這是為什麼，但是他似乎又有了時間，可以繼續在這個世上活下去，保護他想要保護的那個少女。

    這麼想著，他扭頭望向身側的菲兒，想要告訴她這個令人欣喜的消息。

    只是此時此刻，這個女孩顯然正閉著眼楮，與之前的他一樣，陷入了沉睡之中。

    伊恩靜靜地望著女孩的睡顏，在猶豫了片刻後，最終決定不去打擾她的休憩。

    這個女孩已經異于常人，即便不需要飲食與休眠依舊能夠生存下來。只是，不需要並不就代表著她不可以飲食和休眠。她太累了，現在，理應讓她好好地休憩。

    接下來，應該由他來處理一些事情，將他們從這里帶出去。

    而要完成這個目的，他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恢復被透支的體力。于是，他扭頭望向自己的右手邊，在他的印象中，那里應該還有著半瓶體力恢復藥劑。

    果不其然，一個藥劑瓶橫躺的那里，只是其中最為重要的藥劑，卻早就已經從瓶口淌出，灑了一地，直殘留下些許小小的印跡。

    “好吧。”伊恩撇了撇嘴，為自己之前的不注意而感到深深地後悔。

    這可是伊蓮娜特制的強效體力恢復藥劑，只是半瓶就極大地減緩了狂暴藥劑的後遺癥。如果能夠將剩下的半瓶灌下去，以目前的狀況，等藥劑生效後，他絕對能夠抱著菲兒走出去。

    只是眼下......

    伊恩緩緩地側過身來，將手伸進自己的腰包，在翻出了一些破碎的藥劑瓶後，找到了藏在最下面的肉干。

    他將肉干拿到了嘴邊，撕下一口，細細地咀嚼起來。頓時，各種藥劑沾染混雜的味道，伴著肉干本身滋味溢滿了整個口腔。

    “很好，這里至少還留了點體力恢復藥劑的成份。”

    吞咽嘴里的食物，伊恩隨口吐槽了一句。乘著進餐的時間，一邊思考起，為什麼劍意的後遺癥會忽然消失的問題。

    “難道我擁有了自己的信念？”

    伊恩想了想，決定試著緩緩催動體內的劍意，嘗試著從這之中去尋找答案。而正當他腦海中出現了這個念頭，劍意的輕吟便頓時自他的耳畔響起。

    只是這一次，這聲音無比清晰，再不似先前那如同隔著輕紗般的朦朧話語。

    它向著伊恩訴說了自己的喜悅。

    它向著伊恩訴說了它所持有的力量。

    無論是真實還是虛幻，無論是具體還是抽象。

    只要伊恩的心中有那樣的概念，只要他的意志能夠支撐得了它的力量。

    那麼它就可以為他，斬斷一切。

    這就是屬于它的特性。

    伊恩呆愣在了原地。直到這一刻他才知道，先前自己為什麼能夠斬裂空間。

    因為這本就是他所持劍意的特性。

    而在這一刻，他也終于真正地跨過了那道門戶，成為了完整的劍聖。

    只是令他所沒想到的是，支撐他成為劍聖的信念，居然竟是他昏睡前不斷重復的誓言。

    “這也可以？”

    對此，他滿臉的驚愕，實在難以想象居然會是這樣。

    信念是一切意志的基礎，沒有信念支撐的意志不過只是無根的浮萍。

    劍聖所需要的信念，其本質就是能讓他為之堅持一生的理念，所以才能催生出能夠貫徹他們一生的意志。

    在過去，伊恩始終無法想象信念是個什麼樣的東西。

    作為一個自物欲橫流的世界而來的靈魂，思維過于復雜的他，一直都不相信世界上會有什麼純粹的東西。

    但是在這一刻，他發現自己錯了，而且錯得極為離譜。

    在過去，他其實一直都走入了一個思想的誤區。

    信念必須要是偉大的嗎？

    只有像是堅持正義，守護世界，改變歷史，拯救眾生，創造奇跡等等看似高大上的“事物”才有資格被稱之為信念嗎？

    伊恩從來都沒有什麼大的野心，也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會去成為這樣的偉人。

    他不相信絕對的善惡，也不認為這世上有什麼事都是對錯分明。

    所以他不可能會有這麼高大上的信念，永遠都不可能。

    他所能夠持有的，只有那些小小的，被他所忽視了的，以為完全稱不上是“信念”的信念。

    是的，信念不需要是偉大的。它們也可以是渺小的，局限的，自我的。

    當他在心中不住地默念著自己的誓言時，他就已經有了屬于自己的信念。

    所以時輪的指針回到了原點。

    世界在他的眼前被一分為二。

    一個充斥著灰白的色調而又近乎完全凝滯，另一個洋溢著鮮活的色彩而又靈動無比。

    而他的意志，竟能夠在這兩個世界間，自然而然地游走不定。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不能說！


    “我似乎覺醒了個了不得的能力......”

    伊恩望著地上被他隨手揮劍後造成的痕跡，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揮劍的對象是自己身下的影子，而那塊影子在長劍劃過後，被干淨利落地斬了開來，分離出了主體，一如當初火蛇形成了火牆一般。

    只是這一次，伊恩清楚，他斬開的不是空間，而就僅僅是影子。

    因為在他劃出這一劍時，他心中所想要斬開的原本就是影子。

    “概念”。

    伊恩隱隱有些明白了自身劍意的特性。而這一特性，卻讓他瞠目結舌，根本就難以置信。

    因為這種能力太不講道理，太不符合邏輯。

    只要他心里有著某個概念，那麼他揮劍斬出後竟然就可以斬開抽象，甚至是虛假的東西。

    影子、靈魂、記憶、時間、空間、能量，只要他揮出手中的長劍，只要他的意志強烈到足以扭曲心中所想的那個概念，那麼他簡直就可以為所欲為，破壞一切。

    “這才有點‘金手指’的樣子嘛。”

    洞察了這一點後，伊恩頓時嘴角上揚。

    他知道，這樣的能力必然會有許多的限制，其中劍意所傳達給他的，意志能否扭曲概念這一點，顯然就是限制之一。

    只不過現在他沒有那個能力一一嘗試，也沒有那個時間去研究這些，于他而言，現在最為重要的是，盡快恢復體力，帶著菲兒離開這里。

    于是，咬下最後一塊肉干的他閉上眼楮，壓下自身的興奮，在數次悠長的呼吸後恢復了平靜，開始使用起最適合他的呼吸法，盡可能地恢復體力。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在大致一個小時之後，伊恩再度睜開了眼楮。

    他緩緩地站起身來，適應了一下尚在微微發疼的身體，來到了菲兒的身邊，將這個女孩輕輕抱起，向著升降台走去。

    女孩在他的懷里睡得很香，她的確是太累了，需要好好地休息。伊恩操縱著升降機讓他們兩人在平台上緩緩的升起，而後便看著菲兒蒼白的睡顏，陷入了憂慮。

    她的體溫依舊很高，高得幾乎有些燙手，似是隨時就會燃燒起來。她身上的裂紋越來越多，也越來越細，以至于伊恩都不敢用太大的力氣，生怕一不小心，這女孩就碎裂在自己的懷里。

    他的臉上慢慢帶上了焦急。在升降機達到上層後，立刻就開始尋找起巴特利特他們離開時所留下的痕跡。他必須盡快帶著這個女孩離開這里，回到地面，送到他父親那兒去。雖然不想承認，但是眼下，只要汗帕克斯能給她最好的照顧。

    上一次她躺了一個月，這一次，恐怕未必會比那次短。

    而正在伊恩焦急地尋覓道路時，他懷中的女孩卻緩緩地睜開了眼楮。

    “這是......”

    她為不可察的聲音。在迷茫恍惚過後，當即便意識到了自己身在何處。她微微睜大了眼楮，而後就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般，緊緊地又將它們給閉了起來。

    “等等，為什麼我要這麼做？為什麼我會覺得心虛？”

    菲兒在心中這樣的反問自己︰“他又不是沒有抱過我。還有，明明上一次的時候，沒這麼心虛的才對。”

    少女越想越覺得不對勁，總覺得自己似乎有些失去了平常心。

    因為按照慣例來說，理應當是伊恩對她感到心虛才對。

    嗯，確實應該是這樣！

    這麼想著，她再度睜開了眼楮，卻不料剛好和察覺到了什麼的伊恩四目相交。

    “呃。”

    “呃。”

    兩人齊齊發出一絲顫音，而後迅速地轉開了視線。

    “菲兒，你醒了？”如果不是手里正抱著女孩，此刻伊恩簡直就想要抬手去摸自己的鼻子。雖然他此時的行為有著絕對正當的理由，但是他卻偏偏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和女孩解釋。

    因為在背和抱之間，他曾做過一點小小的抉擇。

    作為一個不知道怎麼對待女性的宅男，他在這方面非常地笨拙，且容易陷入小小地糾結。

    “嗯。”

    菲兒連忙閉上眼楮，第一次在心中慶幸自己沒有表情。因為這樣，至少在自己臉上，伊恩發現不了自己驚惶的心情。而她同時閉上了眼楮，那麼，伊恩應該同樣無法從自己眼神中察覺這份情緒。

    而正當少女覺得自己應對完美無缺時，她臉上升起的紅暈卻暴露了些許的痕跡。

    “菲......兒？”伊恩隱隱有些察覺到了少女的情緒。但是在他的心中實在是有些不敢確定。他不知道如何去猜測女孩的心思，雖然在剎那間他看到了女孩眼中的一縷驚惶，但他實在無法想象菲兒會露出驚惶、羞澀的情緒。

    難道是我看錯了？

    不敢確定的伊恩在躊躇片刻後，好死不死地決定問一問少女︰“菲兒.....你剛......”

    而他的話才說出一半，當即便被察覺到了什麼的少女，以某個正當的理由打斷，引了開去。

    “你的身體，好了？”

    “嗯？”伊恩微微一愣，而後非常有默契地中止了自己的好奇，按照她的意思，將話題轉了過去。

    “是的，就現在看來，劍意的負作用已經消失。”

    “你找到了自己信念？是什麼？”如果說之前只是想要避免尷尬，那麼此刻，菲兒倒真的對伊恩所選擇的信念產生了好奇。因為據她所知，眼前的少年極為理智，很少有能讓他為之不顧一切的東西。

    只是這個問題卻剛剛好問到了伊恩的死穴，讓行走在通道里的他不由得全身僵硬。

    我想要為你解開罪民受到不公的秘密。我想要在你保護他人的時候保護你。

    ......

    開玩笑！

    作為一個臉皮極薄的宅男。

    在本人的面前，這要他如何能都說得出口去。

    “不能說嗎？”面對少年的沉默，菲兒毫無自覺地有些不滿。若是放在以往，若是面對他人，以這少女無視一切的性子，她絕不會有這樣的情緒。只是這一次，她竟然破天荒地感到不滿，因為少年明明已經願意告訴她一切，可是此刻，他卻偏偏就不肯告訴她，自己的信念！

    而察覺到少女情緒的伊恩，此刻儼然是硬著頭皮死撐。

    不能說！

    不能說！

    其他都能告訴她，但是唯有這個絕對不能說！

第一百八十三章 逃出升天


    地底的人工隧道因為晶燈的照明而顯得亮堂，僅只有“噠噠”的腳步聲在空氣中回蕩。

    沿著巴特利特等人的足跡，伊恩已經抱著菲兒走到了實驗室的最上層，要不了多久他們就將要離開這處地底，回到久違的地面上去。

    早在數分鐘前，通過一系列的推搪後，伊恩總算了是將那個“不能說的原因”蒙混了過去。解決了他人生中的一次巨大“危機”。

    雖然這多少令懷里的少女有了些許的不快，但是伊恩覺得，這至少要比讓自己當著她本人的面，說出“那種話”來，要好得太多太多。更何況，眼下少女的狀態確實不佳，想來應該也不至于還有精力同他置氣。

    而果然如他所料的，菲兒並沒有一問到底。當然，為了讓她不至于對此生悶氣，伊恩急忙就轉移了話題。卻沒想到，因為這個做法，讓他從少女的口中，知道了一些屬于劍意的特性。

    這個世界的意志是有力量的。在與散布于世間的心象之力接觸後，聖者的意志可以達到干涉現世的程度，從而生出如同心象一般，有著種種神奇的特性。

    一如伊恩的“斬斷一切”。菲兒所持用的劍意，能夠在一定範圍內，將他人的意識拉進她自身意識流中的靜滯世界，讓他人誤以為世界的時間在那一刻趨于停止，完全無法做出相應的動作，以至于最終只能坐以待斃。

    這並不是他們的身體的真的被凝固，而是因為意識被這能力所影響，同化，自以為自己在那個靜止的世界里無法動彈，結果就導致了，他自己下意識地限制了自己的行動能力。

    而這個特性在菲兒手中之所以變得如此恐怖，完全就是因為她已“非人”。她的身體雖承擔不了接近時間停止般的高速，但是她的意識卻可以。所以，這樣的能力，在正常的劍聖用來，只能讓對人感到自己的動作變得緩慢，而無法像她一樣，讓人覺得整個世界已然靜止。

    當然，這些特性與能者完整的心象之間終究還是有些不同。

    由于凡人本身沒有心象之力，只能依靠散布于世間的心象之力來具現劍意的特性。所以，如果進入了一個完全沒有心象之力的封閉所在，那麼他們的這些特性也就無從談起。

    而相對的，由于不是使用自身的心象之力，所以這些特性比能者的心象更為恆定。只要自身意志能夠支撐，即可一直保持著作用。

    不過，如果那個能者本身也是劍聖，那麼自然另當別論。

    另一方面，既然這力量與意志有關，那麼其力量的大小、強弱自然也會因當時情緒的上下浮動、意志的堅定程度而受到一定的影響。

    就如同伊恩的特性。

    抱著“必定可以斬斷一切”的意志所揮出的劍，與抱著“應該可以斬斷一切”的想法所揮出的劍，其在威力上會有質的差距。

    即哪怕他因為實力的限制，確實斬不斷一些東西，但是他本身的意志卻不能因為現實的因素而動搖，因為只有這樣才能化不可能為可能。而如果他動搖了，在內心里否定，亦或不確定自己能否斬斷某一事物，那麼他的特性就將被極大的消減，以至于失去本該有的能力。

    說到底，意志乃是唯心的力量。

    能不能發揮劍意的最大威力，其根本在于伊恩能否突破思想的局限，用意志去否定、扭曲現實的既定規律。

    于一個平凡人而言，這樣的能力簡直蛋疼至極。但是于一個有著絕對自信的強者而言，這本就該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如果他們不對自己的能力抱有絕對自信，那麼他們如何能夠走到強者的領域？

    .....

    在腦海中轉過數分鐘前才知道的內容後，伊恩沿著調查團留下的蹤跡，抱著菲兒走過幾個向上的坡道。

    而正在此時，頭上忽然傳來“噠噠”的聲音，讓保持沉默的兩人迅速抬頭，意識到了一些東西。

    有人在他們頭上行走，他們已經離地面很近！

    這一發現讓伊恩轉頭與菲兒對視了一樣，他們從對方的眼中同時看到了一絲喜意。他稍稍加快了腳步，向著通道前方行去，終于在這條道路的盡頭，看到了一段向上的階梯，以及一個正方形的石質頂門。

    伊恩輕輕地將菲兒放在階梯邊上，小心意義地走上前去，在經過一番摸索檢查後，發現了石門的開關裝置。而這扇門戶明顯有曾被打開過的痕跡，看來巴特利特他們確實是從這里上去。

    伊恩微微眯起了眼楮。為了謹慎起見，他決定先上去探查一下情況。

    說實話，他不敢直接帶著菲兒出去，因為天知道這上面究竟是哪里？

    萬一是黑天平會在北域內的老巢，貿貿然地上去，難免會發生一些他想要避免的戰斗。

    菲兒現在完全沒有任何的戰力，而他自己也不見得好到哪兒去。稍微遇到一些棘手的敵人，恐怕就將會交代在這里。

    所以他不得不格外謹慎，事先確定好外面的環境。

    于是，他扭過頭來，對著半躺在階梯上的女孩說道︰“我先上去看看。”

    少女輕輕地“嗯”了一聲，表示了認同。

    “放心，我很快就會回來。”伊恩微微點了點頭，戒備著頭頂，緩緩轉動了機關。

    預想中的“卡拉卡拉”聲並沒有響起，頂上的石門在滑動開啟時竟然異常的安靜。

    “現在是在晚上。”

    一片星光灑落下來，照在伊恩的臉上散發出奇異銀輝。

    少年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夜晚乃是他的主場，在這樣的環境里，他和菲兒的安全無疑更多了幾分保障。

    他悄悄地探身上去，發現自己竟處在一個巨大的花園庭院里。

    “這里是，上城區？”

    伊恩微微一怔，而後立刻意識到這里恐怕是某個貴族的宅邸。

    他心中隱隱浮現出來一個念頭。

    或許，這正是黑天平會那位“主人”所在的地方。

第一百八十四章 異常


    伊恩對宅邸主人的身份產生了好奇。他覺得哪怕那並不是黑天平會那位神秘的“主人”，也至少和黑天平會脫不了干系。他不知道之前從這里上來的巴特利特等人如何了，只能希望他們好運，祈禱汗帕克斯已經知道了這一系列消息。

    中央的主宅此刻燈火通明，人聲鼎沸。在這個剛剛經過地震肆虐的地方，他們竟似乎正在舉行著一場宴會，慶祝著什麼事情。

    對此，伊恩本想著或許可以乘這個機會，潛伏過去，好探听一些情況，然而在思慮了片刻之後，他還是決定暫時放棄一探究竟的打算。畢竟，這座宅邸並沒有腿，怎麼都不可能逃跑，既然他已經知道了這里，那麼等到自己完全恢復，想要從這里來去，那將會像逛後花園一樣簡單。。

    他將意識升華向上，自高空俯瞰，記下了這一處宅邸所處的位置。在探查過周邊的環境，確認了此時並沒有什麼人經過後，回身躍下，為菲兒將兜帽帶上，遮住了她散發出的微光︰“我先帶你回去。”

    “嗯。”菲兒點點頭，將雙手藏進袖里，任由著少年將自己抱了起來。

    伊恩自地下輕巧地躍出，仿佛懷里的女孩完全沒有重量。而後，他先是回身關上石門，抹掉了一些痕跡，這才抱著菲兒，小心地在宅院中向外移動了起來。

    這種貴族的宅邸極大，總有那麼一兩個疏忽警戒的地方，而此時伊恩雖然狀態不佳，但是只要不作死去一些敏感的地方，避過幾個穿行的僕人、以及區區幾個警衛的能力卻還是有的。

    他抱著菲兒如同暗夜里的幽靈般一路穿行，在避開了幾處警衛，越過了整片花園後，最終自一處院牆邊躍了出去。

    而當確定自己已經離開了宅邸，走在了北域上城區的街道上，伊恩這才稍稍有些放松了下來。從域外到地下，再從地下到上城區，在發生了這麼一系列的事情後，他們總算是回到了自己熟悉的世界。

    北域的晚風有些微涼，吹拂在身上，讓伊恩明顯感到了一陣舒爽，他環顧四周，在找準方位後，向著墜星之塔下的大公府行去。

    懷中女孩的狀態很遭，他打算向將她送到大公府去，讓汗帕克斯來照顧她。這樣做雖然會讓他自己處在一個尷尬境地，但是至少總比耽擱了少女的病情要好。

    然而，伊恩才沒有走出多久，意識中所看到的景象卻讓他生生止住了腳步。

    數百名手持長槍與盾牌，腰佩長劍，身著黑色盔甲的士兵竟將整座大公府的主宅邸包圍了起來，而他們看上去似乎並不像是在守衛那個地方，倒像是在封鎖，警戒著宅邸中的某些存在！

    這不是警衛，這是北域的軍隊！

    伊恩當即認出了他們的身份。對于這些士兵，伊恩雖然接觸得不多，但是卻並不陌生。很多從普通學院武技部畢業的學員，其最終的歸宿大多是這樣的炮灰軍團。他們唯一的任務就是鎮守巨壁，抵御惡魔入侵。除非大公調動，正常情況下基本不會出現在上城區。

    而眼前這又是怎麼回事？

    只能由大公調動的軍隊，竟然反過來封鎖了大公府邸。

    伊恩緊緊皺起了眉頭，意識到在他們離開的時候，似乎發生了什麼極其重大的事情。

    “怎麼了，伊恩？”菲兒察覺到了少年的異樣。如果不是神火發作，在夜晚里她的意識本可以覆蓋整個北域，而此時，她顯然是沒有辦法放出意識，也看不到伊恩此時看到的情景。

    “出了點問題。”伊恩在沉吟了片刻後說道︰“我需要先找人問問。”

    他放開意識，盡可能尋找還在夜里活動的人，而後恰巧捕捉到了一個竊賊的身影。

    “就是你了。”

    ......

    不敢偷能者東西的盜賊不是個好盜賊。

    這是盜賊界的第一教條。

    雖然無數的盜賊為之喪命，但是那極少數的成功者卻無一例外地成為盜賊界的傳說。

    西蒙，作為一名自認為優秀的盜賊，在這個北域最為混亂的時期，決定進行一次真正的冒險。

    而作為一個優秀的盜賊，西蒙是一個有準備的人。在決定進行這種冒險的行為前，他收集了許多資料，並對所有可以盜竊的對象進行了相當細致的篩選。

    太強的排除掉。

    沒錢的排除掉。

    心象能力有針對性的排除掉。

    近期會外出的，這個可以有！

    就這樣，在進過了這一輪輪篩選後，他終于鎖定了目標，準備好了應對一切狀況的道具，在這個月黑風高的夜里，開始執行起了自己的計劃。

    這個一身黑衣的竊賊悄悄摸到了目標宅邸的後門，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根******，慢慢地就伸了進去。而正當他開始旋轉******，準備打開這扇門戶時，忽然有一只手輕輕地搭在了他的肩上。

    這一刻他頓時就寒毛乍起。

    不是這麼倒霉吧，第一次就被人發現了！

    在那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後，他手臂輕輕一抖，自袖口中滑出一顆煙霧彈來，看都不看一樣，直接朝後丟去，而後身子一縮，腳下發力，直接就想借著煙霧彈爆炸時的迷霧，好脫身而出。

    然而想象很美好，現實卻很殘酷。

    雖然伊恩此刻狀態不佳，但是收拾一個小小毛賊卻還不再話下。劍意自體內緩緩流轉，整個世界在他面前頓時便慢了下來。這盜賊的一切舉動在他看來都不過是放慢了的電影。他右手一沉，死死抓在對方下縮的肩膀上，直令西蒙險些痛呼出聲。

    好大的力氣！

    意識到自己無法逃離，西蒙腳下一按，鞋尖當即伸出一截短刃來，向著身後直踢而去。然而他才剛將腳向後移動，對方就好似預知到了他的動作一般，松開手來，直接一腳踩在了他的腿上，令他頓時就一個前傾，以面觸地。

    “大......大人，求您放過我吧，我......”心知自己絕對不是對方的對手，西蒙頓時便打算求饒。只是他的話才說出一半，一個略顯低沉的聲音就打斷了他。

    “不用這麼激動，我只是想要問你幾個問題而已。”

第一百八十五章 已然不同的世界


    伊恩的心情很糟糕，從那個快哭出來的盜賊口中套出了近期北域所發生的一切後，他感到仿佛在眨眼之間，整個世界都變得陌生了起來。

    調查團竟然沒有任何一個人回來。

    汗帕克斯因天平會成員的身份曝光而被軟禁。

    議會下達驅逐罪民的公文，導致罪民暴動沖擊上城區。

    就在他們前往域外的短短幾天里，這片北域竟然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儼然成了一鍋亂粥。

    得知了這種種狀況後，他只覺得腦海里一片混亂，再沒有心情去和那個小賊計較，直接閃身離去，回到安置菲兒的隱蔽角落，抱起她就走。

    大公府邸是絕對不能去了，學院里面也未必安全。伊恩在沉吟了片刻後，最終決定向將菲兒帶回自己家去。伊蓮娜雖然在很多地方不靠譜，但是怎麼說也是醫師，應該能夠照顧好她。而至于怎麼解釋為什麼他們會在一起，這種事情顯然已經不在伊恩的考慮範圍之內。

    “發生了什麼？”菲兒在看到他的臉色時就已經察覺到了不對，直接了當地詢問出聲，而伊恩卻只是搖了搖頭，說出了自己的決定︰“事情有些復雜，我先帶你去我家，到時再告訴你。”

    菲兒微微一愣，隨即便意識到了什麼︰“我的父親出事？”

    “嗯。”伊恩帶著她飛快地向著自家的方向行去，時間已經快要接近黎明，他要在天亮之前趕回家去︰“大公被軟禁了，正在等候帝國的發落，現在沒時間解釋，等到了我家再說。”

    “好。”少女點了點頭，沒有提出任何的異議。她知道北域一定發生了重大的變故，否則伊恩的臉色不會如此的凝重。而她也不是矯情的人，知道憑現在的自己，即使回去了也是于事無補。

    伊恩抱著少女向著天坑的方向行去，他打算從那里返回下城區。在大公遭到軟禁的情況下，他的那張身份卡未必好用，而菲兒罪民的特征也容易罪民特征也容易招致攻擊。只是他沒想到的是，當他們來到天坑邊上時，那里所駐扎的卻並不是原本以為的警衛，而是北域最精銳的軍隊。而在這些士兵把守的防線前，有著更加令人難以釋懷的東西。

    “內戰嗎？”

    伊恩在心底喃喃自語，在他越過軍隊的防衛線後，于天坑中所看到的景象幾乎讓他遍體生寒。在那處由軍隊把守的防衛線下，上千具尸體正堆積在天坑通往上城區的坡道上，其中大部分有著黑發黑瞳的特征，而零星的，也混雜著一些其他發色的尸體。

    罪民沖擊上城區。

    乍一听到這個消息時，伊恩還天真地以為不過是類似游行示威一樣的舉動，可是眼前所見的一切，分明就意味這是一場城市內的內戰。

    只怕此時此刻，罪名與帝國人之間已經勢如水火，隨時都可能在這片北域中爆發出難以想象地災難。

    他不由地加快了腳步，向著自家的方向趕去。心中隱隱為伊蓮娜的安危感到擔憂，因為她同樣是天平會的成員，他不知道她會不會因為這一場“內戰”而受到影響。

    ......

    此時此刻，在伊恩的家中，伊蓮娜正在照顧著一位處于昏迷中的陌生男子。

    這個男子此刻渾身纏滿了繃帶，躺在了客房的床上，儼然就像是一尊仰躺著的木乃伊。而伊蓮娜對此仍不放心，作為一個離開了丈夫的單身婦女，她雖然救下了對方，但是為了自己的“安全”著想，毫不猶豫地就用繩索綁縛了對方的手腳，做好了一切應做的“安全措施”，這才為他治療了起來......

    “看來還要過一段日子才能醒過來。”

    在細細檢查了一番男子的狀態後，她將一瓶藥劑灑在了水盆里，攪拌了幾下，又拿出一塊毛巾在里面浸了浸，隨即將毛巾繳干，貼在了男子的額頭上。而後才搬起水盆來，退出了房間。

    事實上，她不知道這個男子叫什麼名字，只知道今天早上打開店門時，這個一身冒險者打扮，渾身是傷且發著高燒的男子，好死不死地就昏迷在了她的藥劑店門口，讓她原本就糟糕無比的心情變得愈加惡劣。

    最近，在她的身邊實在是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不但輕易了打碎了她平靜的生活，更是讓她感到心累無比。

    首先，自家的小子從那次過後，一去不回，整整半個多月沒有任何的音訊，讓她在擔心不已的同時深感後悔。自己當初怎麼就鬼迷心竅，將他就那麼輕易地給放了出去。

    而緊接著，蘭斯維恩大公天平會中的身份被人揭發，遭到軟禁。隨即，議會又發布了驅逐罪民的公文，使得她再也壓制不住一部分罪民的憤怒，讓他們在乘著自己不注意的時候，做出了沖擊上城區的舉動。一度令罪民與帝國人的關系惡劣到了極點，讓整個城市差點就爆發了內戰。

    當然的，一旦內戰真的爆發，那麼無疑北域罪民將會被帝國視為叛變，遭到帝國最鐵血的鎮壓。在上層戰力嚴重不足的情況下，戰爭的結果幾乎是顯而易見。因而，她不得不利用自己的身份，勸服了大部分的罪民，使他們暫時服從帝國的安排，離開北域，前往魯斯貝爾。

    可是，那些被驅逐者仇恨的眼神，卻讓她無論如何都無法安眠。

    最後，自然是這個在自己心力交瘁之下，卻還要給自己來增加負擔的陌生男子。

    “誰叫我心地太善良呢......”

    伊蓮娜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完全無視了自己原本打算將那人丟進垃圾堆的事實，開始自吹自擂起來。不過隨即，她就感覺到一絲困意，這才發現，為了照顧病人，自己似乎整整一夜都沒有睡。

    “貌似一不小心天都亮了呢。”望向窗外隱隱有些發白的天色，伊蓮娜不由不由地發出一聲長長地嘆息︰“也不知道伊恩這個混小子怎麼樣了，等他回來，我一定要好好教訓他一頓！”

第一百八十六章 反差


    清晰的開鎖聲打斷了伊蓮娜的抱怨，她微一疑惑，走下樓來，當即就看到她想要教訓的那小子，一身破破爛爛的模樣，抱著一個女孩兒，推門走了進來。

    “伊恩！”伊蓮娜發出一聲輕呼，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急忙快步走下樓，來到他的身前。在伊恩與菲兒身上來回轉動了幾次視線後，沉聲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媽媽。”伊恩露出苦笑︰“現在我不好解釋，菲兒的狀況很糟糕，能不能讓她先去休息？”

    這女孩在來的路上再度昏迷了過去，讓伊恩多少有些擔心。

    “把她抱到你房間去，我去拿些藥來。”伊蓮娜皺了皺眉頭，隱隱察覺了少女身上的異狀，而自家小子身上顯然也滿是傷痕。她不知道這兩個小家伙究竟出去做了什麼，但是光憑菲兒還在這里，就不難判斷出他們之前怕是不在北域城里。

    “好。”伊恩沒有猶豫，急忙上樓回到房間，菲兒平放到了床上。而沒過多久，伊蓮娜就提著一個巨大的藥箱走了進來。

    一進門，她就對著伊恩拋過來兩支體力恢復藥劑，要求他立刻喝下去，顯然是看出自家小子已經差不多透支了體力。而後，她打開藥箱，將里面的瓶瓶罐罐一股腦兒拿了出來︰“把上衣脫掉，找幾把椅子拼起來躺上去。”

    “啊？”伊恩頓時一呆。

    “啊什麼啊？”伊蓮娜對他一瞪眼，嚴肅地說道︰“看看你現在成了什麼破破爛爛的樣子，我要給你敷藥。”

    “等等，不是應該......”伊恩反駁到一半就沒了聲音。此時此刻，他竟感到對伊蓮娜有了些許的陌生。因為在她的身上居然隱隱流露出一絲上位者的威嚴來。

    這真是我那個不靠譜的老媽？

    他的心底浮起大大的問號。

    只是與此同時，伊蓮娜顯然是猜到了自己小子想說什麼。只見她頭都沒抬，一邊調配著藥膏，一邊就似無意識地說道︰“菲兒的病我治不了，再說，火種的煆燒本來就不是病，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能活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了。”

    這下伊恩是真的驚呆了。

    他直接愣在了原地，儼然就如同凝固了的化石一般。

    我去！

    我不過是去了一趟圈外，怎麼一回來整個世界就變了。

    他在心底高呼出聲。無論如何都想不到，不但北域發生了巨大的變故，連平時迷迷糊糊的母親，都一下子就精明干練了起來，而且竟然一眼就看出了菲兒身上是火種煆燒的痕跡。這可是連蘭斯維恩大公，還有諸多醫學大師都沒看出來的東西。

    “別愣著，快點兒！”眼見著自己小子呆立在了原地，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表現給對方造成了多大沖擊的伊蓮娜，頓時就豎起了眉毛︰“上完藥後，去外面躺著，我還有很多東西想要問你呢！”

    “媽媽，你怎麼知道這是火種......？”

    “那當然是因為，我曾經見到過沒有被晶體包裹住的火種啊......”

    ......

    當伊恩再度醒來的時候儼然已經是黃昏，而自己正躺在自己母親的房間里。他的意識一陣模糊，或許是昨晚，不，是今天凌晨時受了太多的刺激，以至于他完全就想不起自己究竟是怎麼躺到了這里。

    他想要活動一下自己的身體，卻發現自己仿佛完全就動彈不得。稍稍以抬起頭來，這才發現自己已經沒白色的繃帶裹得嚴嚴實實，活生生就是一個傳說中的木乃伊。

    而正當他為自己母親的惡趣味吐槽時，伊蓮娜卻正好端著剛做好的晚餐，眯著眼楮，微笑著走了進來。

    她將食物放在了床頭，不待伊恩出聲，便笑眯眯地對著他宣布道︰“伊恩，‘審訊’的時間到了哦。”

    這一句話頓時就讓伊恩嘴角抽搐，不寒而栗。他心知這次老媽是鐵了心地想要知道一切，如果自己敢來個“非暴力不合作運動”，那麼妥妥的就將要吃“栗子”。于是，在稍加權衡之後，他當即決定，既然已經瞞不住了，那倒不如都說出來，沒準在某些事情上還能得到老媽的幫助。

    畢竟，就現在看起來，伊蓮娜似乎也有對他隱瞞了一些事情，並不是表面上的藥劑店老板那麼簡單。

    這麼想著，伊恩在隱瞞了菲兒就是“黑之劍聖”這一點後，將近幾天里發生的一切稍加修改，和盤托出。雖然的他的口才不是太好，但是整個故事依舊听得伊蓮娜驚詫無比，全然沒有料到，自己家的小子居然那麼厲害，並且在這短短的半個多月里竟經歷了這麼多事情。更加沒有料到，北域的地震居然是因為一只名為“阿薩硫斯”的天災所造成的。

    而當整個故事完結之後，她儼然已經和昨晚的伊恩那樣呆愣在了原地，直到良久之後，才忽然問出一句話來︰“伊恩，這麼說來，你就是守夜人了？”

    “呃？”伊恩微微一愣，這個關注點似乎有些不對，她不是應該更關心一下大家腳下的阿薩硫斯嗎，怎麼回過頭來問起他是不是“守夜人”了？

    而正當他因此困惑不解之際，卻陡然看到伊蓮娜眼中忽地冒出了星星。

    不是吧！？

    伊恩的心中頓時警鐘大響。

    難道自己的老媽也是那種追星“少女”？

    求別鬧啊！

    正常人怎麼都不該有這種反應！

    不過好在或許是發現了伊恩怪異的眼神，伊蓮娜似乎頓時發現了自己的失態，閉上了眼楮，輕輕佯裝咳嗽了兩下，算是把自己的心情掩飾了過去。

    隨即的，她便轉開了話題︰“可是，按照你的說法，調查團應該已經回來了才對啊。”

    “是的，無論是巴特利特還是艾絲特，他們理應都該回來了才對。”伊恩點了點頭︰“可是，事實上，調查團並沒有任何一個人回來。我認為這中間肯定是出了什麼問題。”

    “北域上層絕對有黑天平會的奸細，可是偏偏，汗帕克斯在這個時候被軟禁，讓我們完全不知道該跟誰去聯系，該把這些情報告訴誰，而誰又會相信我們所說的事情。”

    說到這兒，伊恩不由抱怨出聲︰“真是的，明明身為大公，卻因為是天平會成員而被軟禁，這還真是窩囊。”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伊蓮娜攤了攤手︰“汗帕克斯的根基太淺了，軍權又不在他的手里，而且在天平會中的身份有些特殊，所以這次暴露之後，帝國恐怕是容不下他了。”

    “特殊？”

    “他是天平會的三位會首之一。”

第一百八十七章 矛盾


    听到這樣的消息，伊恩幾乎一口老血就噴了出來。

    什麼叫作死？

    這就叫作死！

    身為帝國四位大公之一的北域大公，居然敢兼職天平會的會，這在帝國上層的眼里，簡直就和叛變沒什麼區別。偏偏你還是個根基淺薄，沒有兵權的大公。

    此時此刻，伊恩簡直就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汗帕克斯了。

    或許他的一些下臣還會對他抱著死忠，但是想來基本北域大部分的貴族恐怕是都已經站到了他的對立面了。

    當然，這不是說北域就沒有其他對罪民親善的貴族了。只是即便他們再怎麼親善罪民，卻也都是在一定的限度內。在這個節骨眼上，絕大多數人都只會選擇明哲保身，根本就不敢參合到這件事情中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汗帕克斯的大公生涯已經到頭，能不能抱住一條命，都要看帝國上層是個什麼意思。

    伊恩的眉毛皺在了一起，而後似是意識到了什麼重要的事情，向著伊蓮娜問道︰“誰會接任大公的位子？”

    “由于罪民沖擊上城區，現在反對接納罪民的呼聲很大。”伊蓮娜的臉色此刻也不好看︰“目前呼聲最高的是貝爾伯爵，只是最終還是要看皇帝的意思。”

    “見鬼！”伊恩暗罵出聲。這分明是最糟糕的局面。最有可能是黑天平會奸細的貴族，居然將要在未來接掌北域。而在這北域的地下，黑天平會的人分明還養了一條天災。

    “等等！”想到這兒，伊恩微微一怔。

    黑天平會的人明明就知道北域下面有條天災，而且是已經失控，隨時都可能毀掉北域的天災。那麼為什麼他們還會想要北域大公的位置？

    這不合邏輯，也完全沒有道理。

    如果他們一開始就是想要北域大公的位置，那麼為什麼要驅逐罪民出境，為什麼在明知阿薩硫斯一旦甦醒，就將毀掉北域的情況下，還對地下的阿薩硫斯置之不理？

    可是與之相對的，如果黑天平會一開始就是想要毀掉北域，那麼或許確實可以解釋他們為什麼要刻意驅逐罪民。

    他們想要在毀滅北域的同時，最大限度地保證罪民們的生命安全。

    可是這其中依舊有問題！

    保全罪民是“傾斜”派系才會做的事情，可是伊恩雖沒有見過貝爾伯爵本人，但卻也知道他是真正的帝國人。即便他分屬黑天平會，按理來說也應該是分屬“平衡”派系，不可能為了保障罪民做出如此巨大的舉動。

    說實話，伊恩不相信，一個有可能坐上大公之位黑天平會成員會從“平衡派”跳到“傾斜派”去。他不是羅倫斯那種小角色，那樣的做法也不符合他本身的利益。

    而且這當中有個最大的問題同樣繞不過去。

    明明就已經要把北域給毀掉了，他為什麼還會想要爭奪北域大公的位子？

    難道說，一直以來自己的猜測都錯了，貝爾伯爵僅僅只是個野心家而已，其實他根本就不是什麼黑天平會的成員，而之所以會有個一混血兒的女孩，其實也只是意外而已？

    否則的話，他們這一系列的舉動根本就是互相矛盾，總不會是“平衡派”和“傾斜派”各有各的計劃，結果搞的互相扯皮吧？

    一想到似乎確實有這種可能性，伊恩的臉色頓時便古怪了起來。而伊蓮娜倒是完全沒想到，在短短時間里，自家小子腦袋里繞了這麼多個彎彎。她看伊恩神色有異，還以為他是為了不知道誰可以信任而煩惱，所以在略一沉吟後，倒是給伊恩提供了兩個不錯的人選。

    “上層之中，阿曼達女士和格里芬侯爵應該是值得信任的，他們兩個絕對不會是黑天平會的成員。”

    听到這個，伊恩微微一怔，而後用怪異的眼神望向自己的母親，心想這你哪來的自信，該不會這兩個其實也是天平會的成員吧？

    而眼見著自家小子懷疑的眼神，伊蓮娜哪里還看不出他在考慮些什麼？

    她當即沒好氣點了點伊恩的額頭，對著他說道︰“阿曼達女士的公正刻板是出名的。她不會站在大公這邊，但是卻會站在北域這邊。所以如果你有辦法證明，地下確實有黑天平會的實驗室，那麼她絕對會為了北域行動。”

    “至于格里芬侯爵嘛......”伊蓮娜稍稍頓了頓，眯起了眼楮微笑道︰“......你似乎已經猜到了。”

    我靠，還真有一個！

    伊恩頓時就翻起了白眼。對天平會的勢力，又往上高估了一些。

    他算是看明白了，不論是天平會，還是黑天平會，這兩個組織早就已經滲透到了帝國的各個角落。

    只是雖然有了可以告密的人選，沒有一定的證據，如何讓他們相信自己，並且為止去搜查一位貴族的宅邸，證明地下實驗室的存在，這依舊是個麻煩的問題。

    對此，伊恩在沉吟了片刻後，決定走一步看一步，先養好傷，摸清楚那處宅邸的主人是誰，再去訪問一下那兩位可靠的人選，爭取讓北域上層區的一部分人知道事態的危機狀況，同時到大公府內，去和汗帕克斯談談，確認一下對方目前的處境。

    至于要多久才能把傷養好，伊恩對于劍聖非人的身體素質，以及伊蓮娜的藥劑都有著相當的信心。要不了兩天，自己絕對可以活蹦亂跳。

    然而令他所沒有想到的是，就在第三天早上，當他拆卸掉身上的繃帶，看望過菲兒後，卻意外現自己家里竟然還有另一具“木乃伊”，且這具只露出眼楮來的木乃伊，其體形竟還讓他隱隱有些眼熟。

    “這是誰？”他扭頭望向正準備早餐的伊蓮娜。

    “一個受了重傷，正好倒在我們家門口的倒霉鬼。”伊蓮娜隨口回道︰“他已經昏迷了很久，原本以為昨天就該醒了，沒想到居然到現在都還昏迷著。”

    “哦。”伊恩晃了晃頭，本向著關上房門離開。可是才一做出關門的動作，卻又隱隱覺得不對，自己似乎真在哪兒見過這人。這麼想著，他抬步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解開了對方臉上的紗布，頓時便不由地輕呼出聲。

    “艾絲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