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類幻想]永夜劍幕 作者：深藏幕后（連載中）

第一百五十八章 就這麼沒了


    誰驚醒了阿薩硫斯？

    又是誰在這淵深的地底和之交戰？

    這問題于其余諸人而言是個難解之謎，但是對于伊恩而言卻根本不是問題。

    當初分道揚鑣之際，他走向了北邊，而菲兒走向了南邊。

    當然，如果說先前，以謹慎著稱的伊恩還不敢百分之百確定。那麼，當這炙熱的洞窟中逸散出一縷寒風時，他就再也沒有了半點懷疑。

    在曾經無數個深夜與黎明里，那股森寒之意都令伊恩毛骨悚然。

    因為那根本不是溫度意義上的寒風。

    那是只屬于菲兒的劍意。

    而既然在這里已經可以感受到劍意，那麼這正說明，他們已經將要抵臨終點！

    纏繞著烈焰的巨蟲在顫動不休的地底呼嘯，終于它在生命被燃盡前嘶吼著沖出了隧道。

    隧道口外乃是一個巨大到難以想象地底窟洞，然而眾人此時根本就沒有時間為之驚嘆，因為一截蟲身拖著一只巨大的蟲首，猶如地下的浮空島一般，佔據了整個窟洞近乎三分之二的面積。

    望著頭頂上飄動的巨大“岩石”，包括伊恩在內的諸人不由地就屏住了呼吸。它正瘋狂地搖晃著蟲首，向著更上方咆哮嘶吼著，身下如擎天柱般的巨足不斷地劃裂岩層，好幾次都險些劃過“國王陛下”的身子。

    眾人知道，那位驚醒的阿薩硫斯的存在，必然就在它的頭頂上。然而阿薩硫斯的蟲身實在是過于龐大，以至于他們根本就看不到上面的情景，更不要說找一個像他們一樣渺小的人影。

    正當此時，身後的岩漿已經自隧道口噴涌而出，它們以極快的速度擴散了開來，怕是要不了多久，這些炎流就將在匯聚于此，化作赤金色的“地下湖泊”。而與之相較，阿薩硫斯身上的景象卻更為壯觀。

    赤金色的長河沿著黑色的河道逆流前行，依附在了蟲身之上。眾人自下向上望去，就如同看到無數岩漿流倒懸在了天上。

    這些岩漿自蟲背的河道里流淌下來，而後完全逆反了重力規則，依著下方蟲腹的河道再度逆流了上去，只有極少的一些被無限拉長，滴落下來，在觸及地面時發出“嘶嘶”的聲響，向眾生揭示這一金色絲帶的駭人本質。

    望著這自天頂低落下來的金色絲帶，諸人不由地面面相覷。因為這畢竟不是真正的絲帶，而相對于阿薩硫斯而言，可以被其當做的絲帶的岩漿，于眾人來說卻是足以淹沒他們全部的炎流。而“國王”前進的方向也早已由不得他們，這要是被砸到一下，那可真不是開玩笑的。

    克拉克大師在胸前劃過向主禱告的手勢，而其余幾人則死死盯著頭頂，生怕就遭了淋浴。只是他們顯然擔憂錯了方向，相較于身後和頭頂，他們更應該看一看前面。

    “小心前面，要撞了！”

    伊恩在蟲首的最前端高呼出聲。在“國王陛下”帶著諸人沖出隧道時，他便已經發現腳下的巨蟲幾乎已經沒有了生命氣息。之所以還在不斷地前行，只不過是死前本能的執念而已。

    此時此刻，眾人的前方儼然是終點站的岩壁，但是腳下巨蟲只剩本能地前進，早就沒有了自己回避的意識，而伊恩等人的手上，也顯然不可能會有剎車這樣的東西。

    如果再這麼前進下去，無可避免地將會上演一場“火星撞地球”的奇景。而他們這些坐在“火星”上的乘客，能夠幸免的可能幾乎為零。

    “跳車！”

    意識到不妙的伊恩急忙轉頭，向其余幾人發出提醒。而剛一回過頭，眼見著就要撞上岩壁的幾人頓時嚇得幾乎跳了起來。不需要巴特利特下達什麼命令，羅森本能就張開了雙手，發動了浮空的心象，帶著其余幾人一躍而起。

    而伊恩同樣沒有呆看著，在感知到羅森已經發動心象的那一刻，他向著他們飄動的方向，腳下猛然發力，一個踏步于千鈞一發之際飛身躍起。

    轟然巨響帶著無匹的勁風自身後傳來，“國王陛下”一頭撞在了窟洞的岩壁上，整個蟲首頓時碎裂凹陷了下去，一只巨螯更是崩飛了出來，險險自半空中的伊恩身側劃過，旋轉著一頭扎在了遠處的巨石里。

    巨大的蟲身由于前端的驟停直接擠壓了上來，發出“卡啦卡啦”的聲響。而蟲尾更是在慣性的作用下被甩了過來，帶動著整個蟲身，向右偏轉著，再一度轟擊在了前方的岩壁上，砸了個支離破碎。

    伊恩自空中跳到了側壁的一處高台上，而巴特利特等人也同樣先降落到了這個地點。

    赤金色的岩漿流一點點地吞沒了過來，很快堙沒了整個地穴的底端。一片赤金色，燃著火焰的巨湖漸漸地便在這個地底成形。

    “國王陛下”破碎的蟲身漸漸被這湖水沾染，發出呲呲的聲響。它的外殼可以抵御烈焰，但是顯然還承受不住岩漿的溫度。堅硬的蟲身在眾人的眼前軟化了下來，一點點沉降下去，最終被涌上來的熔岩所吞沒。

    凝視著已經完全看不到蟲身的所在，朱莉小姐不由地便有了些難言的感覺。

    這個天真少女多少有些感性。雖然這條巨蟲出現的初衷是為了吃他們，但是畢竟也同樣是它帶著眾人逃過了炎流，最終到達了這里，給了他們逃出生天的契機。

    “這就當是你想要吃了我們的賠罪吧。”

    金發的少女喃喃自語了一聲，對于這條“忠實”地完成了使命的巨蟲，天生怕蟲的她實在難以相信，她居然會對一條蟲子產生了一絲緬懷。

    隨之，她轉頭望向了身前的伊恩，發現他也正喃喃自語著什麼。

    心想著對方可能也在緬懷巨蟲，金發少女不由地便稍稍靠上了前去，豎起耳朵來，想要听听他究竟在說些什麼。

    而後，這位單純的少女就听到，伊恩正對著已經被岩漿吞沒的“國王陛下”，用那極為惋惜的語氣，搖頭感慨著。

    “多好的列車啊，就這麼沒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伊恩的私心


    伊恩的嘆惋並非毫無道理。他曾見識過這魔蟲在岩壁上豎直攀爬。雖說“國王陛下”的身軀相對大了些，但是想來應該也會保留著攀岩的能力。

    如果他們還能坐在它身上，想來在上行的道路上，他們可以節省很多時間。

    只可惜，事到如今，這一便利的選項已經被抹去，擺在他們眼前的選項就只剩下兩個，而且同樣復雜且艱辛。

    腳下的岩漿正無可抑制地不斷上浮，而根據羅倫斯提供的情報，他們若想要逃離地下，那麼就必須向上，在岩漿淹沒這里之前，到達位于阿薩硫斯上方的通道口。而想要達成這一目標，無疑地諸人所能選擇的道路就只有兩條。

    其一，就是如同他們下來時那樣，進入岩層中錯綜復雜的隧道，從無數條路徑中找到通往上層的道路。

    其二，則是從這里直線向上，越過阿薩硫斯的蟲首，進入到回返上層的路口。

    但是，于諸人而言，這兩個選項著實都算不上是好的選擇。

    前者，因為此時阿薩硫斯正在與某個存在交戰。其引發出的巨大響動，無疑極可能造成周圍隧道的塌陷，將眾人生生活埋。而即便僥幸沒有造成塌陷，要在岩漿漫上來之前，從如此復雜的隧道中找到正確道路，其難度亦如同登天。

    至于後者，直線向上確實是最短的距離，但是這麼做無疑就是直接正面闖入戰場。即便是用腳趾頭來考慮，眾人也知道一旦這麼做，他們幸存的可能性絕對是微乎其微。

    “我們進隧道吧。”

    眾人躲進一處岩壁上的隧道口後，巴特利特只是沉吟了片刻便開了口︰“我可以掌控土石，哪怕是遭遇了坍塌也可以勉強保護住所有人，大不留就是被暫時被困在地底下，多花些時間，總還是能出得去的。”

    “不，這麼做太危險了。”克拉克大師搖頭︰“地下的岩層並沒有你想象得那麼簡單，一旦土石積壓下來，即便是以你的心象也絕對撐不開足以容納我們所有人的空間。即便你成功了，完全封閉的環境也會致使空氣缺失，造成窒息。”

    “可是直接向上更加危險。”巴特利特指了指外間轟鳴聲不斷的戰場，反駁出聲︰“羅森漂浮向上的速度實在太慢，在空中我們幾乎沒有任何回避的可能，只要稍稍被擦踫到一點，所有人都會玩完。”

    “而且，你們難道忘了，伊恩閣下他並不受羅森心象的影響。”

    眾人微微一愣，這才又想起來，在他們爭論選擇哪一條路徑時，他們竟忽略了一直同行的“守夜人”先生的處境。

    意識到這一點的眾人望向伊恩，臉上不禁流露出了歉意。

    然而對此，伊恩卻毫不介懷地搖了搖頭。即便不能利用心象浮空，向上攀岩于他而言同樣不是太大的問題。而且世人皆有私心，面對危機時，第一時間考慮自己最在乎的事物乃是本能，在這之後能夠考慮到他人，這就已經足以被稱之為善良。而更在其上，能夠在兩者之間選擇犧牲自己，拯救他人，那麼這種存在要麼就是聖賢，要麼就是魔鬼。

    同樣的，伊恩也有著屬于他的私心。

    “克拉克大師，或許由我來做這個提議並不合適，但是我更贊同巴特利特團長的觀點。”他閉上了被隱藏在兜帽下的眼楮︰“直接升空確實太過危險，在隧道里，遇到突發狀況我們還能應付一二，但是在半空中，一旦遭遇危險，即便是我也沒有辦法第一時間救下你們。”

    “而且，此時阿薩硫斯顯然是正在和某個同等，或者相近層次的存在交戰，我不認為直接暴露在他們面前是個明智的選擇。”

    “這......”

    克拉克大師明顯有些動搖了起來，而其余諸人同樣微微點了點頭。一路上所發生的一切，使得他們本就對伊恩極為信賴，而此時，團隊中最有權威的兩人達成了一致，其余的人自然也就沒有了異議。

    眼見岩漿迫近，克拉克大師在稍一沉吟後，最終還是點了頭。而當所有人意見都達成一致，步入隧道之際，站在最後的伊恩轉頭凝望了一眼洞外的情景，帶著對諸人的歉疚之情，跨入到了隧道之中。

    事實上，出于私心，他對眾人隱瞞了一些東西。

    他知道，直接向上對于諸人而言才是最為安全的選項。但是無論如何，他都不希望諸人選擇這一條道路。

    從一開始，他就知道與阿薩硫斯交戰的乃是菲兒。在他升華向上的意識之中，他早已確認了少女的存在，窺探到了上方戰場的一角。而既然他都能夠發現少女的所在，那麼菲兒又豈會沒有察覺到他們的到來。

    他實在是太了解這個少女了。

    只要他們向上升空，她絕對會不惜一切代價地保護他們，好讓他們能安全的越過這片區域，回返到地上去。

    然而這卻不是伊恩所想要看到的。

    當然，並非伊恩不希望讓調查團的諸人逃出生天，而是他已然發現，菲兒在這場戰局中竟處于劣勢。

    她會為了保護他們不惜一切代價。

    但是已然處于劣勢的她，在面對突然闖入的累贅時，所需要付出的代價會是什麼？

    重傷？

    還是隕落？

    無論哪一樣伊恩都不願意接受。

    雖然在許多人看來，伊恩的許多行為足以稱之為“賢良”，但是他自己知道，自己或許勉強稱得上有些善良，但是本質上依舊是最為普通的凡人。他同樣有著自己最為在意的東西，同樣有著普通人該有的私心。

    要他在菲兒與調查團之間做出抉擇，哪怕是心懷歉疚，他也必然是選擇前者。

    當然，或許認為菲兒處于弱勢只是他判斷失誤，亦或許菲兒只是故意讓自己處于弱勢。但是伊恩絕對不願意去賭這些可能。

    因而，他在心中絕不希望諸人選擇直接升空，以至于影響到上面的戰局，使菲兒落入險境。哪怕這違背了他心中的道德底線，因私心去影響他人在生死抉擇間的判斷，刻意將他們引向更為危險的境地。

    但是，即便心懷無比的歉疚，即便是要他以自身陷入同樣的境地來補償，伊恩也絕不會為這個決定而後悔。

    因為這就是伊恩最大的私心。

    他視她，勝過一切。

第一百六十章 逃生


    時間無多，當得出了決議之後，幾人迅地進入到了隧道之中，只是這一次他們得靠著自己摸索，免不了要走上一些岔路。★

    出于對諸人的歉疚，伊恩在幾個跨步間走到了所有人的最前方。他的意識視角遠于常人的肉眼，可以讓他們避過許多錯路與死路。當然，這並不代表著眾人就沒有走錯的風險，正因為他能看的更遠，所以，一旦他所挑選的道路生了錯誤，那麼也就代表著，眾人在錯誤道路上浪費了更多的時間。

    選擇了領路，就代表著他選擇了承擔最大的責任與風險。

    但是，在伊恩看來，這是他所理應當承擔的事物。諸人是因為他的引導才走上了更危險的道路，那麼在這條道路上，他就必須為他們負責。

    于他們的身後，不屬于凡人的交手仍在繼續。即便是他們已經深入隧道數分鐘之久，卻依舊可以听到那震顫一切的轟鳴。

    無數細小的沙石自眾人的頭頂落下，滲入絲，滑入衣領，引得眾人頻頻上顧，生怕一個驟然的塌方，將他們全部掩埋了下去。

    但是在此時，所有人都已經沒有了退路。因為時間已經過去許久，後方的隧道口不是已經被岩漿吞沒，就是已經因為兩個凡存在的交手而塌陷。他們現在唯一能做的選擇就只有前進。

    地下的隧道從來都不那麼好走，畢竟自然形成的通道本就不是為行人而準備的。不要說沒有整齊的階梯，很多路徑根本就是垂直上下，或者完全就是一道縫隙。

    更何況，地底通常缺氧，熔岩的灼燒更是帶走了大量的氧氣。在他們這一行人中，能者們的體質異于常人，即便是在缺氧的環境，依舊能夠堅持。伊恩曾受過應對各種環境的嚴酷訓練，成為劍聖後，嚴格來說也算不上常人。

    但克拉克大師卻不過是一介凡人。這位老人雖然身子還算健朗，但是畢竟不是非人的存在，在堪堪攀行了一刻鐘左右的時間後，就漸漸出現了頭暈、耳鳴、四肢無力的癥狀，基本算是失去了獨立前行的能力，只能趴在普爾曼的背上，不甘地喘著氣。

    這無疑加重了他們的負擔，使眾人的行進度被拖累下來不少。

    更不要說，在這之前，他們本就要分出一個人手來，看顧羅倫斯，防止他乘機脫逃。

    這個長相陰柔的男人雖然至今表現良好，但是誰都不敢對他放松警惕。畢竟他有著四種可以逃生的心象，而這里更是黑天平會的老巢。一旦讓他脫逃，誰也不知道會造成多大的麻煩。

    然而遺憾的是，眾人又不可能將他就地了結。因為在所有人當中，只有他知道回到地表上去的道路，而且，對于在地下所見到的一切，這個黑天平會的成員無疑就是最好的人證。只要將他帶回北域，或許還能拷問出許多黑天平會的隱秘來。

    一行人在幽暗的地底已經穿行了極長的時間，沒有人能看到，在無數條路徑的抉擇中，伊恩臉上的神情已愈見疲憊。

    當然，這種疲憊並非體力上的疲勞，而是源于心力上的消耗。

    為了找出正確的道路，他不得不無時無刻地盡力延伸自己的意識，並在腦海中構築立體的地圖。勘探這片扭曲復雜的地域，遠比在俯瞰開闊的地帶更為困難，而隨著他們行進的路程越遠，他所需要記憶推演的東西亦越來越多。

    之前，在一次岔路的選擇上，他已經出現過一次差錯。

    而由于這次差錯，中途才現前方乃是死路的他，不得不讓眾人掉頭回返到前一個路口，堪堪在岩漿漫過岔道口前，才走回到了正確的道路上。

    雖說在諸人眼中，已經沒有人能做得比他更好，但是這樣生死存亡的時刻，這無疑還是浪費了對諸人而言極為寶貴的體力與時間。

    時至如今，他自己也不敢確定，此刻自己帶眾人所走的就必定是對的道路，或許到了下一個岔道口後，他就會現，前方同樣被無情的岩層所阻塞。

    只是諸人已經無從選擇，他也已經沒有第二次犯錯的機會。因為後路已絕，他們不可能再回頭。

    好在，這一次至高之主總算是眷顧了他們。再度持續向上行進了近一刻鐘之後，羅倫斯用一聲驚呼，向著眾人宣告了通道就在這附近。

    “你確定就在我們頭頂了”巴特利特打量了一番頭上黑漆漆的天頂，向著羅倫斯問道。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里上面應該就是熒光大廳。”羅倫斯點了點頭︰“當初我們一共建造了十二條螺旋階梯，這十二條階梯中有兩條在這邊蟲的位置。我們現在所在的地方應該就在階梯口的正下方。”

    “這上面是空的，只要打碎這面岩層，我們就可以直接避過阿薩硫斯，進入熒光大廳。而後乘坐中央升降機回返到上一層去。而到了上層，那麼基本上也就相對安全了。”

    聞言，巴特利特直起了身子，將手按在了上方的岩層上，閉起眼楮，開始測量起岩層的厚度。片刻過後，他陡然睜開了眼楮，向著眾人點了點頭︰“他沒有說謊，上面確實是空的。”

    一時之間，眾人臉上頓時便露出了喜色。這一連串的大逃亡著實使他們耗盡了心力，此時驟然听聞生的希望已在眼前，他們由怎能不感到振奮。

    “你們先向後退一些。”巴特利特的嘴角同樣滲出了笑意，不過作為調查團的團長，他顯然比他人更為謹慎︰“普爾曼保護好克拉克大師和朱莉小姐，我來打開向上的通道。”

    得到指示的眾人連忙收起笑意，向後退出了一段足以讓他們戒備突事件的距離。而普爾曼則放下了克拉克大師，一個側步，盡可能將老人和少女擋在了身後。

    確認了諸人準備完畢，巴特利特點了點頭，而後將雙手抬高，按在了頭頂的岩層上。而一見到他這個動作，伊恩當即便輕輕向前挪動了一步，做好了隨時力前沖的準備。

    他知道巴特利特將要使用心象打開岩層，而在岩層破開的瞬間，一旦有突狀態，這個男人將陷入最為危險的境地，他必須要做好救人的準備。

    心象之力涌動，頭頂的岩石頓時化作了流沙灑落下來。

    這一刻，昏暗的地穴里自天洞之上刺落一片白光。

第一百六十一章 回轉


    聖潔的白光自天洞落下，隧道中的諸人再難壓抑心中的喜悅，而伊恩亦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于他們而言，這片稍顯刺眼的光幕實在是太過熟悉。它不是屬于太陽的光輝，而僅僅只是人造的光亮。但是它的出現毫無疑問地代表著，眾人已經脫離了最危險的區域。

    那是熒光大廳，螺旋階梯之下，被諸人稱之為水晶宮殿的所在。

    巴特利特向上一躍，雙臂張開撐住岩壁，緩緩向上探出頭去。這個中年人有著與其粗獷外表不相符的謹慎，他在環視了一周，確認了大廳並無危險之後，這次松手落了下來，對著所有人點了點頭。

    眾人發出喜悅的輕呼，而後隨著巴特利特的指揮一一攀爬了上去，再度進入到了他們所熟悉的廳堂。

    晶燈散發出的枳白光亮自頭頂幅散，照在四周的晶壁之上，反射過來刺目的白光。但是再度身臨其中，諸人非但不覺得這白光刺眼，反倒覺得有些說不出的舒適。

    這座大廳的格局與先前幾人出發時的那座一模一樣，同樣的只有一個空曠平台，中間連著一條巨大的螺旋階梯。只是與先前不同的是，階梯中央的支柱上開著一道門，其內乃是一個以源晶為能源的升降平台。

    在環視過整個大廳後，朱莉小姐便忍不住開始向外觀望。

    “這里應該不會有惡魔的。”伊恩知道她在找什麼。之前那座大廳外擁擠著的無數的惡魔，那景象給了這少女留下極深的印象，以至于她不由地向外張望。

    然而這個擔心卻實在多余。這座大廳門外只有一條人工隧道，且如果伊恩所猜不錯的話，它應該是直連阿薩硫斯所在的洞窟。換句話說，這里應該才前往觀察阿薩硫斯的“正規”通道。

    除非黑天平會的人腦抽，否則這種供人使用的通道里，絕對不會用于飼養惡魔。

    “這里的升降機被人使用過，看來那些人就是從這兒下來的。”巴特利特走近中央支柱，開始檢查了起來。他不相信一個人可以直面天災，鬧出這麼大動靜。所以在他的認知里，他更傾向于是一群人協力所為。

    這並非毫無道理。

    于這個世間而言，能夠獨立直面天災的至強者太過稀少，哪怕半年前北域出現了一個，但是他們也不敢自以為正巧能遇到對方。而諸多上位者協力對抗天災的事情並不罕見，雖說從無擊殺的例子，但是擊退的事例倒是也曾出現。

    只不過，這其中所付出的代價異常巨大就是了。

    外界仍舊時不時傳來的震動，仿佛是在提醒著他們，讓他們知道自己還尚未脫離險境。只是到了這一刻，他們的安全多少已經得到了一些保障，而伊恩也已不再打算與他們同行。

    “伊恩閣下，您不打算和我們一同回返地面嗎？”

    對于伊恩的道別，已經站在升降台上的諸人驚詫無比，巴特利特更是上前一步來，極力想要勸服他改變這樣的主意。

    然而伊恩的心意已決，無論諸人怎樣勸說都只是搖頭婉拒。

    事實上，他眼下看似平靜，但實則心中已經滿是擔憂與焦慮。

    在確認了羅倫斯翻不起什麼大浪，而眾人也已相對安全之後，他已經再也難以壓抑對菲兒的擔心。

    這個女孩有著兩個特性，兩個極其吸引伊恩，卻又讓伊恩頭疼無比的特性。

    她對于自己不在意的東西漠不關心，常常可以惹出天大的笑料或者將人氣個半死。但是相對的，她對于自己在意的東西太過關心，幾乎到了會為其漠視自身的地步。

    伊恩早已察覺到她對汗帕克斯的依賴與崇敬。為了報答她的養父，這個女孩可以說是什麼都做得出來，而更為糟糕的是，她永遠都在背地里做這些事情，硬是獨立擔走所有的麻煩，為其在意的人鋪設出一條坦途，好讓他走的一帆風順，甚至于順利到能讓那人懷疑，自己是不是被至高之主所眷顧？

    要說為什麼伊恩會討厭汗帕克斯，除了直覺意義上的不對頭，這恐怕是要佔到絕大部分的原因。

    當然，如果汗帕克斯是菲兒的生父。那麼，或許伊恩不會對那位大公有這麼高的惡感。但是作為一個有上輩子的人，“養父”這個詞匯于他而言著實太扎眼了些，沒由來地就能讓伊恩產生了一股濃濃的危機感。

    只不過相對的，他從沒意識到過，汗帕克斯之所以會討厭他，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出于差不多的因素。

    為什麼菲兒要為這混蛋做這麼多？

    這就是兩個互相敵視的男人，其共同的心聲......

    伊恩知道，很多時候，這女孩都是只做不說，寧可一個人來解決一切的，就如同現在一般。他敢打賭，這丫頭絕對是在發現阿薩硫斯的那一瞬間，就已經決定好了要自己解決，直接就朝它腦袋上轟了下去。

    而以伊恩對她風格的了解，那一劍絕對是卯足了全力，帶著一擊必殺的決意轟下去的。

    然而......

    承受了菲兒傾盡全力的一劍，阿薩硫斯卻並沒有死。

    這絕對不是一件好事，甚至可以說簡直糟糕至極。

    在對方毫無戒備的情況下，全力的一擊居然都沒能造成致命傷，這幾乎意味著她不可能打贏。

    意識到這一點，伊恩的眉毛儼然已經皺成了川字。

    他在目送了調查團幾人離開後，當即從腰包里掏出了一支紅色藥劑，一口灌了下去。

    這並非以往他一直使用的體力恢復藥劑，而是拿來激發潛力，在短時間內拼命用的狂暴藥劑。這種藥劑伊恩永遠都只準備一支，它可以在一定時間內增幅人體素質，但是在藥效過後卻會讓人虛弱上兩三天之久。

    伊恩自然知道，哪怕是得到藥劑的增幅，在面對天災之際，他也絕沒半點還手之力。但是他所要做的並不是打敗天災，只是想要在關鍵時刻，將某個想拼命的少女給救下來。

    這于常人而言或許是不可能做到的事，但他是劍聖，是可以在必要時候突破限制的劍聖。

    于他而言這並非不可能。

    漸漸地，藥劑的力量開始自體內升騰而起，伊恩在深吸一口氣後毅然轉身，向著轟鳴的戰場跨步而去。

第一百六十二章 自雲端走下的神


    隨著熱浪與轟鳴的襲來，方一踏出人工隧道的伊恩，其所見到的是一個寬敞平整的高台。這個高台直接設立在阿薩硫斯蟲首的上方，顯然是一個近距離的觀察點，用于切實觀察阿薩硫斯的動靜。

    高台之上散落著無數的空藥劑瓶，而邊緣區域則佇立著一些奇怪的機器，伊恩只是稍一走近就發現了它們的用途，並借此判斷出了那種“沉睡”藥劑的正確用法。

    因為這是一種噴霧器。他在自家的地下室里見過類似的東西，只是比眼前的這些小上許多。伊蓮娜常常用它們填裝藥劑，而後噴灑在後院的那些藥用植物上。

    高台的上方，或者說整個洞窟的上方乃是一連排的晶燈。這些晶燈雖還散發著光亮，但是已經多少失去了照明的意義。畢竟，一片金色的岩漿湖已經填蓋了小半個洞窟，而橫在洞窟中間，燃燒著的巨蟲更是散發著赤金色的光與熱。

    伊恩在第一時間就看到了這個大家伙，因為它實在是太過顯眼。

    炎流與被燒得通紅的蟲殼將它染得金紅相間。扁平而碩大的蟲首幾可說是如同浮空島一般。岩漿依附于蟲身的溝壑上，在整個蟲身上描繪出一片奇異而神秘的圖案。而這圖案卻被一道巨大的斷痕破壞了全部的美感。

    這條斷痕出現在了蟲首與蟲身的交接之處，且深度極深，簡直可說是在島上形成兩面斷崖。如果從側面看過去，就會發現，它儼然已經切進去了三分之一，險險就將這只巨蟲一擊致命。

    而現如今，金色的“顏料”正不住地從被截斷的溝壑中傾瀉下去，自斷崖間外溢出來，好似巨蟲的頸間陡然長出了兩條下垂的長須。

    至于這條斷痕的創造者，伊恩只要一抬頭就能看到她的身影。

    金色絲線在她身後勾勒出一個個奇異的圖紋，而這些圖紋依次排列起來，瓖嵌入一道黑色的神輪中。這黑色的神輪忽而真實忽而虛幻，就如亙古的時輪，轉動不休，仿佛昭示著其主人永恆的神性。

    無數漆黑的利劍自虛空中生出，化作游絲匯聚在她的身上，編織成了一件夜色的羽衣。這羽衣柔然卻又鋒利，揮動之間似是可以劃出一道道虛空的裂隙。

    她便這般佇立于虛空之中，身周漆黑一片，沒有任何半點的光明可以映照進這片領域。

    然而，司夜的女神又怎麼會被夜幕掩蓋住自己的身形？

    此時，她明明就一身黑衣，但在這漆黑的夜色里卻竟然顯得無比清晰，如同黑曜石一般，散發著無與倫比的吸引力。

    這是伊恩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看到菲兒的這個姿態。

    至強者的姿態。

    自從半年前的那一場天災之亂後，伊恩便好好地惡補了一番能者的知識。對于這種凌駕于上位能者之上，可以不依仗任何力量，憑虛立于雲端的存在，他多少也有了一星半點的了解。

    就如同天災一般，他們是人類中超越規格的存在。如果說上位能者是凡間的傳奇，那麼他們就是雲端的神祗。

    但凡一切達到上位的能者，都無不渴望進入這一個境界，但是千百年來，即便是已經成為至強者的存在，其都無法明確說出如何才能進入這個領域。

    因為他們成為至強者的方式各不相同，有的甚至南轅北轍。

    人類皆是相似卻又不同的個體，由于性格、環境、意願的差異，沒有一個人能夠通過重復別人的道路達到相對的頂點。自然通向至強者的道路便就各不相同。

    而正因為這不是按部就班，跟著前人足跡就能達到的境界，所以當有人完成這個境界的時候，他才會得到遠超規格之外的偉力。

    然而，這樣的力量其實還不足以對抗最強大的天災，真正讓他們凌駕于一切之上的，是因為他們放棄了一樣東西，一樣本該屬于這一境界的東西。

    在神話史詩之中，他們原本並不被稱之為至強者。

    在那時，凡人們喚他們為神，而至高教會對他們以偽神或半神相稱。

    而最後，他們得到了一個統一的稱呼。

    現世神！

    他們是凡人中的封神者，是踏上了雲端，得到永生的存在。

    曾經，只要成為至強者的存在，就可以得到無盡的壽命與永恆的青春。

    但是當天災出現的那一刻，為了對抗這些幾乎可以滅世的存在，當時所有的現世神們許下了誓言，為自己和所有未來的封神者放棄了永生，自雲端之上走下，以之換來了等同于真神的力量，頂下了來自深淵最大的沖擊，堪堪保留住了人類的火種。

    自那之後，除了那被喻為真神卻從未現世的至高之主，這個世間再也無人能夠永生。

    因而，上位者與至強者之間雖只有一階之差，但是力量層次上卻猶如天淵之別。

    而也正是因為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價，所以至強者才會是近乎無敵的存在。

    當然，這里的無敵並不是說他們的力量可以戰勝一切，而是說他們幾乎無法被擊敗，更加難以被擊殺。

    他們有的可以化身千萬，有的有著超乎想象的防御力，有的幾乎能夠無限重生，而有的甚至可以令人無論怎樣都無法傷害到他。

    歷史上所有戰死的至強者，其都是為了守護人類的存續而放棄了自己，否則，只要他們願意明哲保身，這個世上就近乎沒有任何存在可以殺死他們。

    然而事實上，能夠老死的至強者，自他們走下雲端以來，近乎沒有。在這個無人可以永生的世界里，他們雖然仍有著兩三倍于常人的壽命，但是卻也幾乎無人能夠正常地走到臨終。

    所以，凡人才會如此崇敬他們。

    所以，惡徒才會如此懼怕他們。

    所以，他們雖然已走下雲端，不再以神自居，但是世人卻自那一刻開始，真正將他們視之為神。

    一千兩百余年前，天災被世人稱之為魔王。

    一千兩百余年前，至強者被世人稱之為現世神。

    而現如今，在這片充斥著炙熱炎流的地底，伊恩所見的，正是自一千兩百余年前開始，一直延續至今的，屬于神靈與魔王之間的交鋒。

第一百六十三章 本質的差距


    菲兒顯然是發現了伊恩的到來。就在伊恩剛一立足于平台之上，十二支漆黑的利劍自陰影中延伸出來，擋在了他的面前。

    伊恩知道，這是菲兒在告誡他不要介入戰場，同時用這十二支劍保護他的安全。這個少女非常了解伊恩心思，她知道他肯定是打算介入到這一戰來，所以她用這十二支劍將伊恩防得嚴嚴實實，絕對不給他逾越的機會。

    對此，伊恩並沒有輕舉妄動，因為少女這樣的舉動早就在他意料之中。

    他所飲下的狂暴藥劑是經過伊蓮娜改良的。相對于一般的狂暴藥劑，它的效果雖然會稍微差些，但是副作用小，時效也可以維持得更為長久些。因而他有足夠的時間先做些觀察，直到必要的時刻再驟然出手。

    他清楚自己的定位，知道在面對天災時，他絕對不可能充當什麼主攻手。所以必須盡可能快得洞悉阿薩硫斯的一切動作，在真正關鍵的時候起到干擾與救援的作用。

    這麼想著，伊恩漸漸沉靜了下來，將自身的意識升華而起，盡自己的一切力量，去捕捉阿薩硫斯所有最為細微的動作。

    而在他的眼前，利劍與火焰正在交鋒！

    無窮無盡的黑色劍刃自陰影中刺出，伴著刺破大氣的尖嘯，隨著菲兒的神旨如雨般刺落。然而看似體型巨大，行動遲緩的阿薩硫斯對此卻並非沒有應對之策。

    它搖動了自己的身軀，將身上的岩漿化作火焰抖落。這些被抖落的火焰並沒有下墜，而是逆反重力的向上而去。在阿薩硫斯的操控下，它們就如同無數小型的隕石與當空擊下的利劍踫撞在了一起，交織出絢麗而又璀璨的花火。

    然而阿薩硫斯對于這樣勢均力敵的結果並不滿足。他乃是支配大地與熔岩的存在，而這里乃是幽深的地下，是它絕對的主場，它怎麼能在這里被區區的“神靈”所壓制？

    這只巨大長蟲的眼瞳中燃起了猩紅的火焰，發出了憤怒至極的嘶吼。在伊恩驚駭的目光中，它身下那片已然平靜下來的岩漿湖竟開始劇烈地上涌。

    這些岩漿的表面在這一刻翻滾不休，似乎是因為更高的溫度而劇烈沸騰。而當這沸騰的感覺攀升到了頂點時，無數的岩漿化作金黃的火柱自下而上直竄而來，而後化作一條條吞噬一切的火龍，于頃刻間將無數懸浮于空中的利劍吞噬了下去，融成了鐵汁。

    而在吞噬了無數利劍之後，這些貪婪的火龍們卻還尚不滿足，它們將赤紅的目光轉向虛空中的女神，帶著歡呼的嘶鳴直撲而去。

    菲兒對這一切無動于衷。

    僅僅只是片刻，無數的利劍再度自陰影中浮現了出來，仿佛只要有陰影存在，她的利刃就無窮無盡。然而這一次她並沒有指揮這些利劍向下沖擊，而是伸出了右手，令它們交織匯聚在了自己的掌心。

    這一刻，伊恩的嘴角劃過一絲笑意。因為一柄漆黑的長劍已經被握在了菲兒的手中。

    菲兒與其他的至強者不同。她並不是能者，最為擅長的並不是用心象進行大範圍的攻擊。

    她是劍聖，追求極致單體殺傷的劍聖。

    于一位劍聖而言，哪怕他可以駕馭無數的長劍，但是這些長劍之中，最為鋒利的永遠都是被他們握在手中的那柄。

    森寒至極的劍意于這一刻驟然綻放，于剎那間凍結了周圍一切的虛空，就連沸騰的岩漿都近乎為之一寂。

    長劍化作一片夜幕自菲兒的手中劃出，而近乎凝固在空中的炎龍于剎那間便被斬落了猙獰的頭顱。

    伊恩在這一刻繃緊了全身，而阿薩硫斯則開始發出低沉的嘶吼。

    他們都已經意識到，這一戰從現在開始才算真正進入關鍵的時刻。

    無數的火雨流星之中，菲兒的身形陡然消失，而後于瞬息間出現在了阿薩硫斯的下方。

    現出身形之後，她沒有絲毫的停留，對著阿薩硫斯的下顎，直接一腳向上踹了過去。

    阿薩硫斯發出一聲前所未有的痛鳴，它的下顎幾乎于瞬間崩碎了開來，裂出了蛛網狀的裂紋，金紅色的岩漿如它的鮮血般飛濺而出。

    巨大如浮空島般的蟲首被這一腳踹得生生揚起，帶動著小半個蟲軀向後仰去，狠狠地砸在了它身後的岩壁上，發出震動大氣的轟鳴。

    看到這一幕的伊恩只感到一陣牙酸。

    阿薩硫斯的長度伊恩無法考究，但是可以肯定其至少延綿上萬碼不止，幾乎看不到盡頭。而它的背寬大致有近四百碼，相當于北域巨壁高度的八倍，蟲首的寬度更是比蟲身更為超出一些，一個凡人站上去完全就等同置身于一座小型的島嶼。

    而就是這樣的一座“島嶼”，連同它的小半截蟲身竟被菲兒一腳踹得向後仰起，狠狠砸在了身後的岩壁上。

    這就好比是一只螞蟻踹了大象一腳，而後生生地將那只大象踹飛了出去。

    這樣的畫面何止單單是違和，簡直就可以說是驚悚至極！

    他實在無法想象這究竟是何等的怪力？

    因為這要是在地面上，幾乎就相當于她可以輕易將一座小山踹飛出去。

    難道所有的至強者都可以僅憑肉身就達到移山倒海的地步？

    不！

    伊恩在腦海里否決了這個念頭，因為他從未在任何文獻里查到這樣的信息。

    而正當他否定了這個念頭之後，他的眼中驟然閃過了一絲精芒。

    這不單單只是至強者的力量，這其中還包括了屬于劍聖的力量！

    劍聖的劍意可以提升其本身的力量，而唯一制約他們變強的因素只有肉體。凡人的肉體無法承受劍意無休止地增幅，但是至強者的身體呢？

    他們乃是封神的存在，雖然放棄了永生，但是本質上已經再不屬于凡人。現世神的身軀可以將劍意的力量增幅到怎樣的地步？

    只要想到這種可能，伊恩就感到驚顫無比。

    這一刻他終于知道菲兒為何會如此的強大，哪怕同樣只是動用劍聖的力量，卻也能夠遠遠地凌駕于自己。

    因為他們之間，在本質上有著無法彌補的差距。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不容逃避


    在伊恩遐想之際，菲兒卻完全沒有停下動作來。因為她知道，剛才那一擊看似造成了巨大的傷害，其實卻連阿薩硫斯的蟲殼都沒有擊破。

    望著被瓖入岩壁，儼然已經像是張壁畫般的巨蟲，她長劍直挺，直指向阿薩硫斯的身首交接之處。剎那間，無數夜色利刃回旋聚合過來，與她手中的利劍拼合在一起，化作一柄巨大的漆黑長劍，向著前方直刺而去。

    這原本應該是極其違和的一幕。然而，自伊恩的眼中看去卻沒有半點不恰當的地方。這個少女確實手持著一柄遠遠超過其自身大小的巨劍，但是在這一刻，她的身形卻仿佛無限拉伸了開來，變成了一位頂天立地的巨人。

    伊恩知道這僅僅只是錯覺。菲兒她本沒有真正肉體意義上的巨大化，而將她的意志擴散了開來，凝成了一個介于真實與虛幻間的投影。任何看到她的人，在這一刻都會感到她無比高大。

    事實上，在半年前偽天災降世時，她就已經顯現過這樣的能力。

    那一日，她的身影直入雲端，仿佛無處不在，令整個世界都知曉了她的存在。

    阿薩硫斯剛剛自眩暈中回過神來，就感到了一陣劇烈的危機。一股帶著凌厲寒意的力量伴著撕裂空間的聲音，正刺得它渾身發疼。

    這條熔岩巨蟲在這一刻感到極度的驚恐，但是與此同時，它卻又萌生了出離的憤怒。

    它是火焰的主宰，最為厭惡的就是寒冷的氣息，哪怕這氣息並不是源于真正的凜冬，但無論是意識上還是物質上的寒冷，在它的領域里都拒絕出現這樣的東西。

    在伊恩驚駭的眼神中，它再度發出了震蕩空氣的嘶吼，而這嘶吼聲宛如那大地的轟鳴。

    伴著這憤怒的嘶吼，無數的岩石自它的身上裂解抖落了下去，而火焰自岩漿中升騰而起，依附了上去。這一刻，它徹底化作了熊熊燃燒的火龍，與身下的岩漿交融在了一起。

    只是片刻間，黑色巨劍的劍尖就撞上了巨大的龍軀。

    伴著驟然席卷而出的氣浪，整個地窟中響起了足以震碎耳膜的爆鳴。

    無數的裂隙自這片窟洞中擴散了出去，而碎石如雨一般自天頂砸落下來。

    伊恩死死地捂住了耳朵。他身前的十二支利劍拼合在了一起，化作一面巨大的盾牌，為他頂住了颶風般襲來的氣浪，但是它顯然無法擋住那常人無法承受的轟鳴，以至于在剎那間，伊恩感到世界失去了所有的聲音。

    而就在耳朵失去作用的時候，恍惚間，自那升華的意識中，伊恩仿佛听到了大地的哀鳴。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感慨，就在意識中看到了少女向後飛射而出的身影。

    他猛然一甩頭，將眩暈感驅逐了出去，而後伴著手中長劍激越的輕吟，一躍而起，將自虛空跌落的少女抱在了懷里，而後由著她身上向後的沖力，又穩穩地落到了平台上。

    “菲兒，怎麼樣？”落地後，他連忙檢查起對方的傷勢，在看到少女似乎並沒有外傷後，很是松了口氣。而菲兒對于他的詢問卻完全是答非所問，她直直盯著前方，眉毛在這一刻緊緊地皺起︰“還沒結束。”

    話音才一落下，一聲暴怒的嘶吼瞬間將彌漫的煙塵轟散了開來。阿薩硫斯的身形再一次出現在了兩人的面前。

    “這這麼可能？”伊恩瞪大了眼楮驚呼出聲。再度出現的阿薩硫斯回到了之前的模樣，然而其身上竟沒有了任何的傷痕，就連之前幾乎斬落它頭顱的傷口，此時都已全然沒了蹤跡。

    “自愈！”

    少女恨恨地道出了一個詞匯，而伊恩當即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于他們而言足以致命的岩漿烈焰，于阿薩硫斯而言卻如同治療藥劑。

    這還怎麼打？

    伊恩于剎那間就變得面色鐵青。

    “我們先退回去！”他抱起少女就想往後退去。因為眼前的戰局根本就無法繼續。在這樣的環境下，對手完全就等同于是在作弊。只要不能一擊致命，那麼憑借著無窮無盡的“恢復藥劑”，它可以將任何的對手活活耗死。

    然而菲兒卻搖頭制止了他，掙扎著自他懷中又站了起來。

    “不可以。”

    伴著這句話，少女的身影一躍飛至空中，而無數黑色利刃同時自陰影中浮現了出來，再度與阿薩硫斯抖落的火雨交織在了一起。

    “為什麼？”伊恩在她身下大呼出聲，而對于這個質問，菲兒卻指了指頭頂，用一個簡單的詞匯向他解釋了原因︰“地震。”

    “該死的！”

    伊恩瞬間握住了拳頭。

    直到此刻，他才回想起幾人出來的真正目的。

    他們本就是出來調查地震的緣由，而如今這個緣由已然找到，那就是阿薩硫斯。

    但是與之同時，阿薩硫斯卻已經因為菲兒的緣故而甦醒。

    要知道，現在他們的頭上就是北域。

    對于已然甦醒的阿薩硫斯，沒人敢說，它一定會老老實實、一動不動地呆在地底。

    它只要隨便翻個身子，對于北域而言就是一場地震。而如果哪天它想要出來曬個太陽，那北域豈不是要被整個翻轉過來？

    當然，在此刻，在天災與至強者大大出手之際，上面的北域究竟已經亂成了什麼樣子，伊恩在剛一意識到這點後，就將其強行自腦海中摘了出去。

    那畫面太美，他完全就不敢去想.....

    而且事實上，他現在也已經沒有那個空閑去這些了。

    因為阿薩硫斯已經扭過了頭來，用它那六只猩紅的魔眼，盯住了它家中的另一個來客。

    仿佛是震怒于家中竟然又飛進來了只蒼蠅，它當即便發出一聲嘶吼，一枚碩大的火焰流星，拖著長長的尾焰，向著伊恩所在的方向當頭便灌了下來。

    而眼見身前懸浮的長劍在一瞬間蒸發殆盡，伊恩直接閃身自平台上跳了出去。

    長劍于這一刻發出激越的嗡鳴，被阿薩硫斯所發現，他已經不得不提前進入戰局。

    不過好在對于阿薩硫斯的幾個手段，在之前伊恩就已經有了些許的了解，因而他自信，即使他幫不上大忙，卻也至少不會要菲兒分心來照顧自己。

    但事實上，伊恩並不滿足于此。

    在這場神魔的交鋒間，自己或許確實僅是只螞蟻。但是即便如此，他也要做那一只壓倒勝負天平的螞蟻！

第一百六十五章 攀岩的螞蟻


    最初的時候，伊恩覺得和惡魔對戰很刺激。那時他剛剛學劍有成，第一次被菲兒丟到圈外，在被一頭黑霧巨魔攆了半天後，硬生生抓住弱點，來了個絕地大反殺。事後全身都在發抖。

    三年前，伊恩覺得在魔群里橫沖直撞很刺激。在黑壓壓一片的惡魔中攀爬滾逃，稍有不慎就是被撕成碎片的結局。而第一次那麼做了之後，雖然靠著菲兒的暗中保護沒有受傷，但他依舊在家里整整躺了兩天。

    一年前，伊恩覺得對戰大惡魔才是刺激。這玩意兒每一頭都危險無比，往往你能弄死這一頭，卻不見得能弄死另一頭，而且在嘲諷它們之前，你還必須做好“長跑”的準備，因為你完全不知道，在你嘲諷完後竄出來的是只有它一個，還是加上整整一群小弟。究竟最後是你去弄死它，還是它來險些弄死你。

    半年前伊恩覺得趴在天災的身上，跑進天災嘴里很刺激。他免費玩了一次雲霄飛車，還加上了一次空中飛人。

    而直到現在，伊恩才真正意識到，之前的那一些******根本就都算不上刺激！

    眼下他所正在做的，那才叫刺激！

    在被一顆巨大的火焰流星砸出平台之後，無數火雨隨著阿薩硫斯的抖動揮灑了下來，向著正在蟲窟側壁上攀岩跳躍的伊恩飛濺而來，讓他真正意義上體會到了——什麼叫做“地對地導彈”翻蓋式打擊。

    當初躲在平台陰影上的時候，伊恩還對這一招嘖嘖稱奇，覺得頗為壯觀。然而當他真正面臨這火雨流星的無差別轟炸時，他才深刻體會到，想要在這“末日審判”中活下去，那就是得玩命。

    無數小型隕石在他身周炸裂了開來，使得他不得不將所有的意識調集起來，將所有隕石的落點掌握在心底，並以最快的速度測算出安全的路徑，避過它們爆炸的余波，以及被它們炸落的碎石。

    如果不是伊恩的時間感知異于常人，如果不是他自身本就精于計算，且速度遠超尋常，那麼此時此刻，在這一片範圍有限的洞窟里，面對這樣近乎無死角的覆蓋打擊，不要說在“炮火”中前進，只第一輪過去，無疑就會是尸骨無存的結局。

    事實上他其實完全不用這麼玩命，只要稍稍給菲兒一個示意，她絕對會幫他當掉這一片火雨。但是對于伊恩而言，這是絕對不容踫觸的禁區，這種拖累對方的話，他就算死也不可能說得出口去。

    于是，作為一只異常頑強，或者說是自討苦吃的“螞蟻”，伊恩頂著無數的火雨，在經歷了一段極為艱難的攀爬跳躍後，成功地跳上了阿薩硫斯的蟲背。

    可是這一上去他就有些後悔了。

    此時的阿薩硫斯正處于“國王陛下”當初的狀態。覆蓋全身的火焰已然退去，其後背上僅是低窪的溝壑中尚還流淌著熔岩。遠遠望去，它的身軀就似被岩漿與蟲殼交相環繞而成。而伊恩的落腳點，正是兩道赤金熔岩流之間，那被燒得發紅的蟲殼上。

    一腳踩下，呲呲聲響。

    事實證明了“國王陛下”與它的母親是有著巨大差距的。伊恩等人可以安然無恙地踩在“國王陛下”的身上，可是當他才一落到阿薩硫斯身上，一股劇烈的灼燙就自腳板蔓延而上，險些就讓他叫出聲來。

    “這算是第二關嗎？”

    伊恩的腦海中迅速閃過這個念頭，而後哪里還敢有半點停留，腳下飛快，在這漫長且震顫著的蟲殼上穿行而過。

    他不得不快，因為經過岩漿的烘烤之後，這片蟲殼變得滾燙無比。伊恩不知道阿薩硫斯究竟是如何承受住這樣的高溫，他只知道自己絕對沒法跟它比誰更耐熱。所以此刻，來不及後悔的伊恩，其儼然就成了熱鍋上的螞蟻，只能以絕快的速度，不停地更換落腳點，以此緩解腳下傳來的灼燙，以期能用最快的速度攀上蟲首。

    然而阿薩硫斯又怎麼會讓他如意。

    作為天災，它與自己的後裔本就有著質的差距，哪怕是在全力應對菲兒的猛攻之際，它亦已經察覺到了掉落在自己身上的螞蟻。

    在伊恩的眼前，無數的火蛇自熔岩之中伸出了頭來，吐著蛇信，似是真正活過來了一般。它們乃是阿薩硫斯造出的生靈，是它最為忠誠的信徒。

    它們奉著它們造物主的旨意，紛紛圍合了過來，阻攔這是敢于攀附上神身的螞蟻。

    這些火蛇于伊恩而言確實是稍顯棘手，令他不得不在行進間小心應對。

    因為它們的身體雖由火焰與熔岩鑄成，但行動卻如真蛇一般迅猛而靈巧。而更為麻煩的是，它們有著不死的特性。哪怕被斬下頭顱，落入岩漿，不過多時，又會自熔岩中重生而起。

    伊恩不得不揮出劍氣來將它們斬落，因為他手中畢竟只是凡鐵，即便這凡鐵上附著著劍意，他依舊不敢直接用劍身去揮砍這些火蛇。因為它在觸踫蛇身時或許還是劍形，揮砍過後沒準就化作了鐵汁。

    他心知不可與無法殺死的敵人多做糾纏，因而在斬落數條火蛇後，他直接就一步跨出，借著蛇群中被劍氣斬出的間隙，越過這些嘶嘶作響的靈蛇，向著阿薩硫斯的蟲首一路奔去。

    在他的頭頂上，火焰與利劍正在不斷地交鋒，時不時踫撞在一起發出巨響來，化作火星與鐵銷，而後又消散于無形。

    菲兒就站在阿薩硫斯的蟲首前，憑著手中驟然伸長的利劍，斬去一條條蜂擁而上的火龍，在阿薩硫斯的身上刻出一道道地裂痕，痛得它不斷搖晃自己身軀。

    在這片震顫不休的大地上，伊恩已將自身的劍意催發到了極致。他將所有擋在他身前的火蛇統統斬裂，而後盡最大的努力向前穿行。

    因為他知道他只是一只螞蟻。而一只螞蟻要想起到關鍵性的作用，那麼他就必須要跳上阿薩硫斯的蟲首。

    頭顱永遠是一個生物最重要也最脆弱的部位。只要在那里，哪怕是一只螻蟻，也能令巨人感受到疼痛。

第一百六十六章 正式介入戰場的螞蟻


    長劍嗡鳴，劍意的力量已經被伊恩催發到了極致。在這股力量的加持下，他的身體前所未有地堅韌有力，配合上之前激發潛力的藥劑，他那任意的一次揮擊，其巨大的力量都會自然地生出劍風來，並斬出數米的距離。

    任何阻擋在他面前的火蛇都將被斬裂，崩散成四濺的火星。

    只是即便如此，伊恩的速度依舊沒能加快多少。

    因為這些火蛇兒的戰術惡心至極，每當伊恩行至一道岩漿流前，它們就會自熔岩中竄起，排成一面厚厚的火牆，而只要有任何一條被斬落，後面的那一條便會頂替原本那條的位置。靠近伊恩的火蛇會盡可能糾纏他，阻礙他的行動。而立于後排的火蛇竟會從嘴里噴出高溫的炎束，對自己的敵人進行遠程的打擊。

    這樣儼然有序的攻擊簡直就讓伊恩咋舌。

    數量龐大、配合默契、悍不畏死。

    在伊恩看來這分明是一只完美的軍隊，北域的精銳軍團怕也要在這些火蛇前蒙羞。

    而此時此刻，伊恩儼然就是要和這樣一支軍隊打攻城戰。

    當然，他是苦逼的攻城方，而這樣的戰爭遠遠不止一兩次......

    “該死的！”

    眼見著再度陷入這樣的窘境，伊恩在心中暗罵一聲，咬了咬牙，手中的劍吟驟然又高亢了幾分。

    他一步跨出，速度遠超之前，身後頓時劃出數道殘影。而這些殘影竟仿佛就如同分身一般，向著數個方向的火蛇直刺了出去。

    凌厲的劍氣在這一刻迸發，撕裂空氣，化作一道道幾乎肉眼可視的劍氣。

    轟鳴大作，火蛇拼成的炎壁于剎那間被崩塌了數段。後面的火蛇發出嘶嘶的聲響，想要盡快填補這些空缺，然而它們的速度終究是慢了一拍，被伊恩尋到了間隙，一縱身間堪堪越了過去。

    只是，才一跨過這片阻攔，伊恩的身上就忽然發出了數聲“刺啦”的聲響，仿佛布匹裂開了幾道極細小的口子。在黑衣之下，細微的血珠自他身上滲了出來，令他不由地便露出了一絲苦笑。

    “果然是這樣。”

    他喃喃了一聲，而後立刻將這些拋諸腦後。

    此時，他好不容易才逃出了蛇群的包圍，哪里還敢再多做停留，幾乎是在轉瞬間就將速度加到了最快，向著蟲首的方向直沖而去。

    而眼見著伊恩突破包圍，絕塵而去，熔岩上的火蛇頓時一怔。它紛紛俯首，一頭又栽落到熔岩里，隨後整齊無比地自阿薩硫斯的身首交接處鑽了出來，再度搭建成了一面熊熊燃燒的炎壁。

    這群火蛇可說聰慧無比。它們知道伊恩的目的，所以當看到伊恩忽然實力大增，悍然突圍之後，它們直接放棄了數段的防御，直接將所有力量匯聚在了最重要的位置，趕在敵人到達前，搭建起了最後的高牆。

    對于這面在目的地前驟然升起的火牆，險些就能完成“長征”的螞蟻極不甘心地生生止住了腳步，立時就狠狠地磨起了牙齒。

    在他看來，在這世上已經沒有比這更惡心的東西了。

    此刻，明明各種巨大的聲響在洞窟中回蕩，但場中一時間卻陷入了詭異的寂靜。伊恩直視著死死盯著他的火蛇們，抽搐了一下嘴角，最終克制住了自己罵娘的欲望。

    他緊了緊手中已然發燙的長劍，讓一股前所未有的顫鳴驟然綻放。

    伊恩一步踏出，腳下的蟲殼頓時龜裂出蛛網狀的裂痕。帶著不曾有的巨大風壓，他挺身向前，手中的灰白色的長劍仿佛化作了天際的流光。

    這一劍儼然超出了某種限制，讓整個空間都蕩漾出了淡淡的波紋。長劍所過之處，空氣震蕩，在伊恩的身後響起震耳欲聾的音爆聲。

    無形的火焰被這一劍削斬了開來。在這一刻，伊恩身前幾乎所有直立而起的火蛇平整地化作了上下兩截。而更令人驚詫的是，上方的火焰竟然詭異地駐留在了空中，而它們身後再度升起的火蛇，卻無論如何無法填補被劍氣斬斷的空間。

    這就仿佛伊恩在一劍之間斬斷了虛空，將劍氣所掃過的區域割裂了開來，劃分成了互不相容，且越來越遠的兩個世界。

    而在這一劍之下，伊恩頂著劇烈的風壓跨步而出，于這兩個世界的間隙中穿梭而過，終于踏上了阿薩硫斯的蟲首。

    良久之後這分隔世界的力量才漸漸消散，火蛇們帶著極其不甘地嘶鳴，無力地跌落回岩漿。

    它們當然會不甘。

    因為它們的任務失敗了。敵人已經突破了它們的封鎖，踏上了它們力所不能及的領域。而更讓它們難以接受的是，它們想不明白，想不明白敵人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力量？為什麼明明就可以斬裂空間，在那最後一劍之前卻又完全不去使用它？

    難道敵人焦急的情緒僅僅只是偽裝，他根本就是在逗自己這些小蛇玩？

    然而事實上，不單它們想不明白，揮出這一劍的伊恩，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發生這種狀況。

    他只知道自己突破了界限，斬出了超越聲音的一劍。而這一劍為何會能夠斬斷火焰、割裂空間，他自己其實同樣是一頭霧水。

    只不過當時並不是去探究這些的時候，眼見著自己面前出現了一條通途，他又怎麼會允許自己白白錯過這麼好的機會。因而，他當即就先壓下了疑問，直接越過了火牆，抵臨了“長征”的終點。

    一劍刺入阿薩硫斯頭頂的蟲殼，在以之穩定了自己的身子後，伊恩側首，背對身後跌落的火蛇做了“拜拜”的手勢，算是和陪了自己一路的“伙伴們”做了個告別。

    而後他轉過頭來，對著立于虛空中的菲兒露出了微笑，宣稱了自己將正式介入這場神魔之間的戰局。

    這一刻，一只頑強的螞蟻，終于爬上了巨人的頭頂。

    而從現在開始，他不再是無力反抗的存在。

    在這只猙獰的蟲首上，他實在是能做太多太多的事情......

第一百六十七章 肆無忌憚


    早在前一天，通過阿薩硫斯的後裔，伊恩就已經了解過這類魔蟲的機體特性。他原本就是“醫學世家”出生，而且在菲兒的訓練中，他又見識到了大大小小無數種惡魔，對于判斷惡魔的力量大小，速度快慢，關節局限以及可能的弱點，他可謂是頗有經驗。

    雖說阿薩硫斯與它的後裔有著不小的差距，但是在伊恩想來，大致器官所在的位置應該是相差無幾。

    這種魔蟲的體長大致是其寬度的三十余倍，全身被類似岩石的外殼所包圍，如蜈蚣般分成一段段的肢節。

    它身上的外殼是典型的上厚下薄，所以菲兒自上而下的那一劍沒有給它致命傷。

    當然的，之後菲兒就已經發現了這點，所有她才會一腳踹翻這條巨蟲，想要從它下顎後方刺入它的頭顱。

    阿薩硫斯的視覺極好，六只排列在蟲首兩側的眼楮，讓它除了腦後的區域外沒有任何的視覺死角。它的呼吸器官極多，分列于蟲身的兩側，並沒有被集中在蟲首。它的嗅覺器官長在嘴上，從某種意義來說更接近觸覺。

    而頗為令伊恩在意的是，它似乎並沒有听覺，因為伊恩在它身上並沒有找觸角、听覺毛和鼓膜听器。

    至于它的進食器官，伊恩覺得，那兩對巨大的鉗子與其說是拿來進食的，倒不如說完全就是武器。

    事實上它也確實不需要吃什麼東西......

    當然，惡魔往往不能用生物的常理去判斷。但是阿薩硫斯是人類實驗的產物，伊恩覺得，它的身上應該是留有符合人類常識的痕跡。

    因而此刻，站立在蟲首之上的伊恩，其所要做的事情其實很簡單。

    對于一只既沒听覺，又沒嗅覺的玩意兒，他自然是要在它的視覺上動點兒歪主意。

    他飛奔至阿薩硫斯右側魔眼上方的位置，自那頂端一路滑落下來。而阿薩硫斯似乎是察覺了他的意圖，連忙就閉上了伊恩下方的那只眼楮。

    對此，伊恩並不在意，他早就料到了阿薩硫斯會是這個反應。

    他一劍插在了阿薩硫斯的眼皮上，用自身的重量垂直切落了下去，懸掛在了阿薩硫斯的下眼眶前。而後一腳踩在阿薩硫斯的下眼眶上，伸手就扒起它閉合的眼皮。

    這一舉動頓時讓阿薩硫斯發出了驚懼的嘶吼，如同浮島般的頭顱開始劇烈地晃動。

    眼楮對于任何生物而言都是脆弱的所在。不論是怎樣的生靈，驟然發現自己的眼楮受到威脅的時候，都不可能沒有絲毫反應。

    而乘著它閉合了一只眼楮，視覺缺陷了一塊後，菲兒當即便把握住機會，直接就調動了身周無數的利劍，化作一道黑色的長河，沿著著手中長劍劃過的軌跡，避過漫天火雨，自那盲點處，狠狠砸落在了它的蟲軀上。

    長河劃過，黑色的血浪噴涌而出，似雨而落。

    見到這一幕的伊恩頓時眼中閃過欣喜。

    因為在這一戰中，阿薩硫斯第二次真正受到了傷害，發出了淒厲無比的悲鳴。

    它瘋狂地左右擺動起它的頭顱，向著兩側的岩壁狠狠地飛撞而去。

    伊恩見狀連忙飛身向下，自蟲首側面滾落，而後一劍狠狠刺在阿薩硫斯的下顎。

    這一劍力道極大，近乎將劍柄都刺了進去，而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地窟之中轟鳴大作。眼見著無數碎石被撞落，跌入炙熱的岩漿，發出“呲呲”的聲響。

    伊恩憑著這樣的一劍，晃蕩在了阿薩硫斯的蟲首下方，借此避過了與岩壁的直接撞擊。

    這一刻他的心底簡直無比慶幸，如果不是先前及時滾落了下來，恐怕自己已經被撞成肉泥。

    待到阿薩硫斯漸漸停止這瘋狂舉動，他一個翻身間又攀爬了回去，再度開始了自己扒眼皮的“大計”。

    如果阿薩硫斯有人類的感情，那麼它此刻對伊恩絕對已經是厭惡至極，其程度恐怕還要遠遠凌駕于菲兒之上。

    因為這只“螞蟻”在自己的臉上爬來爬去，甚至還膽大包天地想要傷害自己的眼楮。

    而事實上，伊恩之所以敢這麼肆無忌憚，就是算準了阿薩硫斯對此時的他無能為力。

    早在之前，伊恩就已經發現一個奇怪的狀況，被阿薩硫斯吸附的岩漿最多只流淌到蟲身，而不是直接覆蓋蟲首。而在與菲兒無數次交鋒中，它一次都沒有將頭顱埋到身下的岩漿之中。

    最終，在數度的觀察與對比後，伊恩得出了一個結論。

    那就是這條長蟲，其頭部的耐熱性要比它身軀的部分低很多。或者說，它頭部的某些部位，其耐熱性要比其他地方低很多。所以它根本就不敢讓自己的腦袋踫觸到岩漿。

    它是可以被“燙死”的，前提是腦袋浸到岩漿里！

    于是，在得出這一結論後，伊恩發現，在當前的狀態下，對于爬到了它臉上的自己，阿薩硫斯根本就無可奈何。

    阿薩硫斯的“手”確實很多，但是顯然都太短了些，根本夠不到自己的腦袋。當然，它可以曲身下去，讓更後面的爪子將自己扒落。但是這里的空間于它而言當真不夠，彎到一半就會踫觸到身下的岩漿。

    它可以搖晃自己的腦袋，但是只要伊恩動作夠快，他可以用無數種方法避開危險，賴在它臉上不走。之前那瘋狂的撞擊，其結果就已經證明了這一點。

    它可以召喚火龍來，拼著受傷燒灼自己，但是他身前的菲兒畢竟不是擺設。而事實上，哪怕她真的一動不動，也沒有人敢將她當成擺設。

    所以，在這樣的條件下，伊恩儼然發現自己完全就可以肆無忌憚，為所欲為。而無論阿薩硫斯再怎麼難受，再怎麼癲狂，它都只能生生受著！

    史上最凶惡的螞蟻再度爬了上來。他一腳踩在了巨蟲的眼眶上，驟然催動了所有的劍意，將在如同斷龍石般的眼臉生生扒開，而後一劍刺了進去，劃拉開一道巨大的斷口。

    這一刻，魔血橫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