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類幻想]永夜劍幕 作者：深藏幕后（連載中）

第一百二十九章 恐懼的力量


    伊恩的喃喃自語令莫爾頓的攻擊為之一頓。然而在片刻的停滯後，他忽地發出因驚懼而顯得高亢的吼聲，長劍的攻勢變得愈加暴烈，連原本還有些章法的劍術都頓時變得凌亂了起來。

    在短短片刻間的交手中，莫爾頓已經知道對手的實力遠在自己之上，哪怕自己用心象將力量催生到了這般地步，可是對方依舊表現地游刃有余。自己的劍術在對方面前更是如同兒戲，他隨便刺出的一劍都能讓自己狼狽不已。

    無可回避的死局令莫爾頓驚懼不已，他已經再沒有了更好的辦法，只能將心象催發到超過自身所能承受的限制，用這樣瘋狂的攻勢去搏那一線生機。

    這般自亂陣腳的敵人本該最好對付，但是在交劍之後，伊恩卻頓時皺起了眉頭。

    對手的力量更大了，僅僅一次正面的雙劍交鋒居然就已經令自己感到掌心生疼。

    此時的莫爾頓已然變作了人形的凶獸。他放棄了小範圍的騰挪，因為每一次踏步都會將腳下堅硬的土地踩碎崩裂，擴散出一圈龜裂的碎紋。他放棄了對劍理的把控，因為他每一劍揮出都已經能夠帶動巨大的風壓，足以將踫觸到的任何石林都直接碾成碎末。

    察覺到這一點的伊恩同樣改變了策略，他不再與對方正面交劍，而是利用自己絕對的技巧，使用剛好可以擊穿對手劍上風壓的力量，側擊對方的劍脊，引導對方已然沒有了規律的劍路。

    這個對手著實是給了他極大的驚喜，以至于他雖然有著瞬殺的手段，卻並不想那麼快就結束戰斗。

    伊恩他並不著急。

    事實上，這已經是他追上的第三個敵人了，而時間卻不過剛剛指向凌晨三點一刻。黎明前的夜色永遠是最黑暗的，他還有大把的時間，去觀察，去發現，去找到應對能者更好的辦法。

    伊恩從來沒有忘記自己真正的目的，他之所以想要與能者交手，其根本原因還是想要完善自己的劍術。

    對于他的劍術而言，能者是絕對繞不過去的一道坎。

    伊恩劍術的真諦在于窺破敵人的一切，掌控敵人的節奏，用最為恰當的力量引導敵人動向，將之拉入自己為其準備的節奏中來。

    然而能者的心象卻無法被預測！

    在這個世界上，一個能者有著多少種詭異離奇的心象，那就只有那個能者本身才會知道。

    想要徹底洞悉一個能者，其難度要比對付凡者和惡魔高出不止多少倍去。

    畢竟在意識升華向上後，伊恩的視線可以照徹一切，凡者與惡魔的隱秘動作盡皆瞞不過他的眼楮。

    然而能者的心象則不然。

    伊恩雖能通過感知心象之力的流動，察覺到部分心象的發動，但是對于這些心象所能產生的效果，大多卻無法做出半點預判，甚至于有些心象是僅靠物理意義上的閃躲所無法避開的。

    這對伊恩而言是最大的考驗，他迫切地希望可以找到某種手段，預判這些心象發動時可能生出的各種效果。然而這注定是一道艱巨的工程，需要伊恩在與不同能者地交手間去細細體悟。

    而眼前的這個敵人之所以讓伊恩感到驚喜，就是因為伊恩從他身上隱隱察覺到了某些痕跡。

    雖說不知道實質的原理是什麼，但是這個敵人的力量的確是在源源不斷地、永無止境地增加著。而隨著他力量的增長，伊恩在意識中發現，有著某種波動或者顆粒似乎突破了他的身體的封鎖，發散在了空中。

    這是某種意志或者說情緒的波動，它們因為心象之力的作用，由原本的無形之物顯現出了痕跡。

    每個到圈外的能者都會將這種波動封鎖在自己的體內，因為正是這樣的波動，將會招來惡魔的注意。然而此時，莫爾頓在全力施為之下，顯然已經突破了某種界限，讓這波動散發了出來。

    在伊恩居于高空，俯瞰一切的意識中，當著波動擴散開來，所有被那波紋掃過的惡魔都頓時轉過了頭來，眼中赤光閃爍，向著他們所在的方位奔襲而來。

    可這波紋雖然招來的惡魔，但卻也終于讓伊恩察覺到了心象的某些痕跡。

    因為在這一圈圈的波紋里，伊恩體會到了一種情緒。

    那是......恐懼。

    “你的力量源于恐懼。”

    這句話讓莫爾頓再度一頓，先前在伊恩說出“難道這就是你的心象？”時，他就為自己心象的暴露而驚懼不已，然而僅僅片刻之後，伊恩卻忽然道出了他心象的真諦，這無疑讓他驚恐到了極點。

    他的巨大力量確實來源于恐懼。

    無論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只要在其身周一定範圍內有著恐懼情緒的存在，其情緒的程度越劇烈，他的力量同樣會變得愈加強大。這一心象的可操作性很高，因為他可以強迫自己去回想自己最為懼怕的事物，從而借此催發出巨大的力量來。所以他才會對“恐懼”這一情緒又愛又恨。

    但是在今時今日，他根本就無需強迫自己，就已經因為遭遇劍聖陷入了無邊恐懼之中。而隨著被伊恩追殺，以及其被察覺了心象，他心中的恐懼更是被推升到了新的高度。

    然而，伊恩顯然並沒有就這樣結束的意思，在察覺到恐懼是對手的力量之源後，他又察覺到了另一種可能。

    心象的適用性，這對于能者而言是個極大的問題。有些心象由于一些限制並不能隨時隨地使用，而有些則根本不適用于戰斗。

    就拿調查團中的朱莉小姐為例，她確實是中位能者，但是沒人會將她當作中位實力者看。因為她對敵時依舊只能使用尚處于下位的沉睡之力。所有人都無法想象，如果她在戰斗中丟出一塊面包來，那將會是多麼具有喜感的一幕。

    如果不是沒有其他適用于眼前狀況的能力，伊恩絕不相信莫爾頓會陷入這般恐懼的境地，更不相信他會在驚懼到這種地步時，還能忍得住不去使用它們。

    因而，在略一沉吟後，他說出了自己的判斷。

    “看來，你的其他心象並不適用于戰斗，或者說並不適用于這種情況下的戰斗。”

    然後，他極為滿意地看到，對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劇烈顫動了一下。

第一百三十章 長劍輕吟


    伊恩的判斷並沒有錯，莫爾頓的另一個心象確實不適用于近距離下的戰斗。

    這位面色青白的黑天平會成員，其總共有著兩個心象︰

    其一，將身周一定範圍內的恐懼轉化為自己的力量，並根據情緒的激烈幅度來提升自己的力量程度。

    其二，則是可以將自己的意識依附在某些生物的身上，殺死其原本的靈魂，奪取其身體的控制權。這一心象有著必須要長時間靜態施展，以及只能對低智能生物施展的限制，因而顯然不可能用于近身對戰之中。

    那麼，現在問題來了。

    當所有的一切都被對手看穿的時候，一個已經完全被恐懼所支配的人，究竟會做出怎樣的選擇？

    很快，伊恩得到了答案。

    陷入絕境的莫爾頓雙膝彎曲，張大著嘴巴，向著伊恩發出了一聲震動空氣的巨吼。而正當伊恩以為提劍戒備，以為他即將要上演一幕絕地反擊的時候，這個剛剛看上像是要豁出生死，沖上前來的中年人，卻一下子身子後仰，猛一發力，踏碎腳下大地，如一顆炮彈般向著後方直飛了出去。

    這家伙明明做出一副要拼命的架勢，結果竟然是選擇了往回跑！？

    伊恩擺劍隔開飛濺向他的碎石，在略一詫異後，連忙一步跨出，追了上去。

    他哪里知道，莫爾頓此時早已提不起任何半點勇氣，只是一門心思地想著亡命飛奔。劇烈的感情波動輻射而出，引得四周本就正聚攏過來的惡魔紛紛圍了上去。

    只見他一頭栽進了魔群，全然不顧身上被劃出的道道傷口，憑著此時更為巨大的力量，猛地將擋在自己前方的惡魔轟然撞飛，于近乎不可能之間生生鑿開了魔群，向著連他都已經不知道的方向狂奔而去，頓時令身後的惡魔匯成了一道黑紅色的長龍，在大地上踐踏出滾滾的塵煙。

    “真是麻煩。”

    伊恩感到自己已經有些後悔了，早知如此就應該在先前就結果了他。一個全然喪失了斗志的敵人，自己在他身上應該已經不會有更多的體悟。

    他陡然提速，身形如同閃現一般跨越重重的空間，出現在了早已失去對外感知的莫爾頓，挺劍直直刺向他的後心，想要就此了解掉一切。

    然而恰在此時，莫爾頓身上驟然爆發出的異狀，卻頓時令他止住了幾乎已經觸及對方皮膚的劍尖。

    這個不斷奔行著的中年人，隨著其力量速度的加快，身上竟忽然迸裂出無數細小的傷口，鮮血于同一時刻，在這些創口上飛濺而出，幾乎就在短短的片刻內便讓這個中年男子成為了一個不折不扣的血人。

    這一發現讓伊恩止住了攻擊，選擇了吊在對方的身後，觀察他身上後續可能出現的狀況。

    亡命的狂奔得以繼續。在這過程之中，莫爾頓的力量仍舊無可抑制地不斷增長著，而隨著力量的加大，其速度也變得愈來愈快，幾乎不過短短數分鐘間，就拉開的追逐著他的惡魔。

    按著這個速度不斷行進下去，他很快就將踫觸到菲兒設立在這片區域周圍的劍幕。

    但是伊恩知道，他永遠觸踫不到那面劍幕了。

    因為，就在他無意識地不斷加速當中，他身上迸裂開來的豁口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大。一路奔行的路上，幾乎到處都灑滿了他噴涌而出的鮮血，如果再不停下這種增幅，那麼這個男人最後的結局必然是徹底崩潰。

    果不其然，就在伊恩心中升起這種念頭的同時，莫爾頓的身體再也支撐不了這樣的力量。他那猛力蹬在大地之上的右腿，在踏出一個巨坑的同時發出了接連不斷的“　嚓”之聲。

    那是骨頭斷裂的聲響。

    而隨著這一聲清晰無比的脆響，莫爾頓的整條右腿都不規則的扭曲了起來，整個人狠狠摔在了地上，血管爆裂的聲音齊齊炸響，將原本就赤紅色的土地染得愈加猩紅，散發出令人不適的氣息。

    “這就是......跨越極限之後的崩解。”

    于夜幕中浮現出身影的伊恩，望著眼前出氣多進氣少的男人默然不語。

    片刻之後，他走上前去，揮劍斬飛了他的頭顱。

    這不是他的本意。因為他知道，哪怕他不再補上最後一劍，這已經自我崩壞的男人也絕對活不過今夜。只是莉莉絲給他的教訓實在是太過深刻，讓他最終還是做出了這種選擇。

    雖然在與這個敵人的交手中，他收獲了不少，但是他卻忽然發現，他此時竟然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因為這一幕帶給了他巨大的沖擊，在這個男人身上，他竟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這個在飛奔中全然無法停歇下來的男人，可不就是正與體內劍意賽跑著的自己的最佳表象嗎？

    劍意與恐懼的力量，在本質上或許會有所不同，但是其外在表現出來的效果卻相差無幾。

    一但無法控制，一但使之超過限制，那麼必然就是徹底的崩潰。

    “這就是我未來可能會有的結局嗎？”

    喃喃自語之後，回過神來的伊恩忽然發出一聲嗤笑。

    他在嘲笑自己。

    嘲笑自己居然還會為這樣的一幕而影響到平靜的心緒。

    最為可怕的結局已經見到，伊恩在沉默過後，反思過後，卻忽然發現，對于這樣的結局，居然並沒有自己想象地那麼能令他畏懼。

    與身上劍意的賽跑，在他跨過聖者之門時就已經開始。而在那個清晨，他也已經明晰了自己的道路，堅定了自己的決意，再不為生與死去迷惑。

    此時此刻，已經錯過了許多時間的他，哪里還能像以前那樣，將寶貴的時間浪費在這些毫無意義的“多愁善感”上。

    壓力與恐懼或許不會如此輕易消逝，但是卻已經被壓在了心底，再不能左右他的情緒。

    伊恩擺動手中的長劍，毫不顧忌地使之發出那淡淡的輕吟，第一次開始真正聆听起屬于它的聲音。

    這一刻，他的眼中閃過了一次詫異。

    在微微一怔後，他閉上了眼楮，嘴角劃出了悟而又迷醉的笑意。自從知道這劍吟所象征的意味之後，他竟第一次感到這劍吟聲是如此的悅耳動听，幾如天籟。

    “原來，我一直都錯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聆听它的聲音


    淡淡的劍吟之聲于荒原之上悠然回蕩。

    伊恩毫不顧慮身周圍攏過來的惡魔，陷入到這劍吟聲所奏響的樂章之中。

    直到這一刻，他才真正意識到過去的自己究竟有多麼地可笑，竟然愚蠢到將自己的劍意視作了自己的敵人，以至于一次都沒有能去好好地聆听過它的聲音。

    誠然，因為它的緣故，自己不得不為自己的生命進行一場賽跑，不時地陷入迷茫與彷徨。

    但這其實並非是它的本意，僅僅只是因為自己這個做主人的，實在是太不夠格了而已。

    一直以來，伊恩總是以為，自己是一邊在為對手“加油”，一邊在與對手奔跑著。然而現在他才發現，其實作為他對手的劍意，對于他的“加油助威”，遠比他自己來的真摯而又熱烈。

    看啊。

    它就在自己的身周回蕩，那無與倫比的鋒芒，唯有在與自己接觸的時候，才會化作如流水般柔順的輕紗，溫暖而又充盈著善意。

    听啊。

    在自己忽視，乃至是敵視著它的時候，它沒有生出半點的不耐與介懷，仍就不停地輕呼著他的名字，編織著動人的樂章，想要將這世界的真理，穿透過他那閉塞的耳朵，傳達到他那蒙昧的心底。

    它其實一直都想要向自己道出它的奧秘，但是其實，一直以來都只是自己拒絕了聆听它的聲音。

    “對不起。”

    了悟了一切的伊恩，睜開了眼楮，內里滿是溫柔與歉疚。他舉劍平放于身前，用手輕輕地撫動劍身，為自己因無知而遷怒于它，表達歉意。

    無需伊恩的催動，于長劍中的劍意發出于先前截然不同的輕吟之聲，自突破聖者之門的那一次過後，它仿佛又一次真正活了過來。

    這聲音時高時低，久久縈繞于伊恩的身周，似是一個撒嬌的孩子，圍在他身周又跑又跳，宣泄著自己滿心的歡欣與喜悅。又似是一位溫柔的母親，張開雙臂，將他環抱在了懷里，展露出溫柔而又欣慰的笑顏。

    它們再度輕呼起他的名字，伏在他的耳邊，想要向他訴說著什麼。然而這聲音太過朦朧，無論伊恩如何細心去聆听，都無法將之听得真切。

    他發覺，自己依舊還是欠缺了什麼，所以哪怕他已經接受了自己的劍意，但是他們之間卻仿佛仍舊隔著一層輕紗般，使他無法真正聆听出劍意想要傳達給他的奧秘。

    然而他卻並不感到焦急，因為就在剛剛，他已經跨出最為重要的一步。從來都沒有如這一刻般，讓伊恩感到自己與真正的聖者是如此地接近。

    “抱歉，我還無法听清你的聲音。”他輕輕拂過劍身，歉然而又自信地說道︰“不過放心吧，我不會輸給你的。”

    長劍再度發出輕吟之聲，似是安慰，似是鼓勵。對此伊恩灑然一笑，抬起頭來，環視向已經漸漸聚攏于身周的惡魔。

    “諸位，你們來著正好。”他發出悠然的聲音，全然不將這些世人眼中畸形扭曲的怪物放在眼里。

    話音一落，劍吟之聲輕響，伊恩便于須臾之間穿入了直撲而來的魔群之中。頓時，惡魔特有的黑色血液，在這夜幕下的荒原中，開出了一朵朵怒放的絢爛花朵來。

    此時的伊恩雖然仍舊無法停滯劍意的流轉，但是在主動催發劍意之時，卻再也不是沒有絲毫的作用。

    真正的劍聖們可以通過主動催發自己的劍意，提升自己體質上的各項能力，同時，藉由自身的信念，催生出種種不可思議的特性來。

    但是之前的伊恩則不然。他只能被動接受劍意自行流轉的強化，而無法通過主動催發劍意來強化自身。因為在那時，當他主動催發劍意的時候，所能做到的，僅僅只是產生劇烈的一只波動而已，絕大多少的力量都被散發出去，對其自身起不到半點作用。

    而現在。他學會了聆听劍意的聲音。

    那麼所有的一些都變得截然不同了起來。

    雖然因為尚未找到信念的緣故，伊恩還無法動用特性。但是，他終于可以通過催發劍意，在原有被動強化的基礎上，來主動強化自身各項能力，而不是僅僅只能散發出強烈的意志波動了。

    被動和主動，這是何其巨大的差異。

    僅僅只是被動接受劍意的強化，就已經讓伊恩能堪堪攀上上位者的門檻了。而當他主動發揮出這力量的時候，體會著數倍于之前的速度、力量、體質，伊恩簡直不敢想象自己現在究竟又提升到了什麼地步，是否真的可以堂堂正正地那些上位者們正面一戰？

    隨著劍意的催發，他手中的長劍由原本的凡鐵化作了神兵，在魔群中縱橫來去之間，其凌厲的劍光漸漸化作一道晶瑩的游絲，而後又隨之變作那閃爍著微光的一點，在夜幕下時隱時現，收割著惡魔的生命。

    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身形看上去似乎變得越來越慢。而神奇的是，隨著他身形變慢的同時，其身周惡魔的動作忽然間竟然也跟著慢了下來，仿佛他就是最高明的樂團指揮家，在揮舞著利劍化作的指揮棒時，令舞台上所有的舞者都不由地听從起他的指揮，按照他的心意，踏出他希望他們踏出的舞步。

    快與慢這兩個矛盾的概念在這一刻被巧妙地糅合在了一起，迸發出無與倫比的璀璨來。

    然而，即便伊恩已經刻意壓制了主動催發的劍意，只敢讓長劍發出那近乎微不可查的輕吟，但是這力量依舊超乎了他的現象。

    當他從那華美的樂章中回過了神來，整個“舞台”之上空空蕩蕩，竟只剩下他一個人還站立著。

    望著圍繞在四周的數百余頭惡魔尸體，伊恩不禁有些發愣。他原本明明只是想要殺穿這魔群，好快些去找他那最後一只獵物，但是卻沒想到，僅僅只是片刻之間，他居然就將整片魔群給屠戮殆盡了。

    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快。

    “好吧。”他輕笑出聲，意識自天穹之上向著四野環視而去，探尋起最後一只獵物的蹤跡。

    “從今天起，我就要真正地開始玩‘火’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補回一課？


    最後一只獵物所在的位置並沒有出乎伊恩的意料。他已經到達了劍幕的邊沿，並且發現了自己早已被圈禁的事實。

    當伊恩出現在于其身後時，這個可憐的家伙正在拼命地掘土，想要挖出一條通往外界的地道。

    顯然，之前是已經嘗試過攻擊劍幕，然而卻沒有能起到絲毫的作用。

    這一圈夜色帷幕看似輕薄如紙，但畢竟是由無數堅硬鋒銳的利劍組成。作為至強者的心象武裝，或許有人可以憑心象躲過它，但是卻絕沒有人能夠擊碎它。

    不過這家伙顯然極為警覺。雖然伊恩沒有刻意隱瞞自己的到來，但是他不過剛剛顯露出身形，便立刻被對方所發現。

    他直接放棄了挖掘的舉動，跳出有半人深邃的坑洞，轉回頭，伏低身子戒備了起來。

    “我是第幾個？”

    “最後一個了。”

    “看來我還是慢了一步。”

    “不慢了，如果不是中途出了點‘意外’，或許我現在還到不了。”

    伊恩並沒騙他，如果不是因為他中途有所突破，實力有了質的提升，那麼恐怕還無法這麼快就追上對方，說不準真會叫對方挖穿一條地道，跳出升天。

    他豎起長劍，對著自己今夜最後的對手發出了決斗的邀請︰“開始吧。黎明將至，我的時間不多。”

    “哼。”對方的眼神瞬間變得狠戾起來，他將身子伏得更低，雙手化作赤色的爪子，活像一只準備狩獵的野獸。

    其實能夠成為黑天平會一員的哪有什麼易于之輩。

    在遭遇菲兒時，他們看似驚恐，但是卻做出了分散逃命這個最為正確的決定。莫爾頓之所以看似狼狽，實則也是不壓抑自己的恐懼，以此獲得搏命的力量。而眼前這只目露凶光的野獸，在無路可逃時，同樣也不會做出跪地求饒的蠢事，只是隱忍雌伏著，準備那絕地的反擊。

    這些家伙無一不是危險之輩，在眼前這只“野獸”的眼里，伊恩更是已經看到了同歸于盡的決意。

    他不由的變得更加小心，輕輕挪動腳步，與這只野獸沿著兩人中心的一點環繞起來。

    這一次，在對峙了片刻後，有伊恩率先開始了攻擊。

    他的劍術並不是只能被動防守，只要能夠通過對方些微的動作，判斷出其初步的底細，他就可以率先出劍，嘗試引導對方的節奏，迫使對方使出更多的手段來。

    灰白色的鐵劍帶著微不可查的輕吟聲平平刺去，不快不慢，剛好卡在對方剛要踏完一步的時候，逼得對方連忙改換了腳步的落點，身子立時便有些不穩。恰是此刻，伊恩微微一調手腕，劍尖的落點頓時就變了方向，乘著對方立足不穩之際，又再度向著對方的門面刺了過去。

    “野獸”顯然因這一劍受到了刺激。對手的劍速明明就不快，劍路更是清晰無比，但是每每就剛好卡在了自己最難受的時候，逼得自己不得不變。

    被凌厲劍鋒直刺門面的他不由汗毛炸起，因驚懼而在眼中染上了凶意。他知道僅僅在片刻間自己已經被引導進了對方的節奏，按著這個節奏走下去，自己絕對沒有絲毫的機會。

    他不再躲避，猛地抬頭，身體前撲，用自己的胸腔頂向了劍尖，雙爪狠狠地向前抓去。顯然是被逼地激起凶性，做出了以傷換傷的決意。

    早在他一頭撞在這面劍幕上時，他就已經預感到自己恐怕已無路可逃，不過是一只被圈禁了起來，等待著被狩獵的困獸。

    然而他畢竟乃是有著赫赫威名，在生死之間拼殺過來，染血無數的凶徒。

    他從第一眼見到伊恩的時候就沒指望能贏，他想要的就是同歸于盡，拖著讓這位傳聞中劍聖的弟子，與自己這個毫無前途可言的凶徒一起墜落深淵。

    或許在伊恩突破之前，他的這種做法會給伊恩造成些許的麻煩。但是自伊恩有了突破之後，這頭野獸的想法早已被伊恩洞悉地清清楚楚。

    伊恩發出一聲輕笑，似乎是早就知道他會這麼做一邊，輕輕後挪了一步，以微毫之差堪堪躲過了他撲伸過來的雙爪。

    而恰在此時，“野獸”通紅的雙目中猛地凶芒爆閃，嘴角劃出猙獰笑意，右手的袖口里竟陡然竄出來一條半虛半實的青色長蛇。這長蛇自袖口伸出來後便大張了蛇口，兩枚毒牙在夜空下發出綠色的微光，朝著伊恩的門面直射而去。

    眼看著長蛇即將觸踫對手兜帽陰影下的面孔，他的心中就充滿了快意。這條青色長蛇就是他的另一心象，其毒牙上的劇毒只要沾染上哪怕一絲鮮血，就足以使得對手致命。在如此近的距離下，哪怕是劍聖的弟子，也絕對多不開去。他終于還是拉著對方一起下了地獄。

    然而，恰在此時，一支本不該出現的長劍卻出現在了他眼前，原本刺向他的長劍不知何時已經豎起，隨著他主人手腕輕動，化作一道晶瑩劍絲，于不可能之間，自長蛇頸項之處割過。頓時心象破碎，將他那原本猙獰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

    “這不可能！”他氣急敗壞地高呼出聲︰“為什麼你會知道！”

    “因為這是你告訴我的啊。”伊恩發出一聲輕笑，回答得極沒誠意。

    自學會了聆听劍意之後，伊恩同樣學會了聆听其他的聲音。

    只要心象之力充斥于世間，哪怕這些能者們能夠將自己的情緒封鎖在自己的體內，但是伊恩仍舊能依稀听到他們的情緒與決意。

    畏懼、哀傷、喜悅、痛苦、憤怒......

    越是劇烈的情緒，他就能听得越是清楚明晰。

    當對手所有的情緒都被擺在自己眼前時，伊恩自然可以通過這些情緒，去推斷這些對手的想法與可能做出的行為。

    這雖然還算不上是真正的讀心，但是真要說起來，卻也已經相差不遠。

    用上一世的話說，那就是神而明之，洞悉一切。

    只不過，伊恩判斷，這樣的能力並非自己獨有，所有真正的劍聖都有著這樣的能力。或者說，這本就是劍聖應該要有的能力，而自己這個半吊子，好不容易才把這一課給補了回來而已。

    然而這一次，他又猜錯了。

    並不是所有的劍聖都會有這樣的能力。

    在這個世界里，這個能力被成為“聖明”。只要在劍聖的境界走到了極境的存在，才會有著這樣洞徹一切的“聖明”。

第一百三十三章 隱秘


    “回來了？”

    菲兒倚在石壁上，張開了閉著的眼楮，往著伊恩的身影似慢實快地走到了近前，待真正看清楚伊恩此時的狀態時，眼中閃過一絲驚異與欣喜。

    面對著剛剛顯然是小睡了一會兒的少女，此時心情愉悅的伊恩輕笑著回道︰“嗯，任務完成。”最後的獵物並沒能給他帶來真正的麻煩，在被伊恩斬去那條小蛇後，便再沒有了還手之力。

    “你的境界？”少女點頭，問出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在少年剛一出現在她視野中的時候，她就已經察覺到了他與以往不同的狀態，那一身的劍意，竟與之相得無間，水乳交融。

    這是劍聖才外在表現！

    “還差一點。”伊恩搖了搖頭，但是眼中充滿了自信︰“但是已經沒有任何時候比現在更加接近了。”距離真正的劍聖境界只有一紙之隔，甚至于，他都已經抬起了還停留在門外的那只腳。

    “看來你是對的。”菲兒再度閉上眼楮，掩去欣喜過後的失落。在心中不由暗想著，或許自己的安排的確是起到了反作用。也許早些放任伊恩出來，或者一開始就給他安排更強的對手，可能他的進程會更加快速一些。

    “不，這也只是機緣巧合而已。”

    伊恩猜出了少女的心思，不願意看到少女情緒低落的他，連忙輕聲安慰道︰“如果不是因為你的安排，我不會在那個早晨萌生那樣的覺悟，也不會堅定走出自己道路的決意，更不會剛好能夠聆听到劍意的聲音。這些恰到好處的阻礙，或許反而讓我的步子更快了些。”

    “各人道路皆有不同，或許真是這樣吧。”

    “當然是這樣的。”伊恩輕笑著保證道。

    黑發的少女極為勉強地“嗯”了一聲，忽的抬起了頭，一道常人所無法察覺的心象之力，頓時便輻散了開來。

    在伊恩居于天穹的意識中，陡然感到原本密合的穹頂忽然破碎了開來，化作數以千萬計的黑色長劍，如雨一般，沿著帷幕的邊沿灑落到地上，串聯成一縷縷散發著幽光的絲線，蜿蜒徘徊著，如同一條條細長的小蛇般游回到了菲兒的身邊，而後又一躍而起，編織進那漆黑的長擺風衣之中。

    伊恩知道這一幕要是發生在白晝，那麼一定會極為壯觀。夜幕突然碎裂開來，而在裂隙之中，陽光如利劍般灑落，照徹那片漆黑的世界，仿佛撥動了時針，將時間一下子自黑夜轉動到了白天。

    只可惜，這樣的奇景只能是伊恩在腦海中遐想一番，不希望他人知曉自身秘密的菲兒，絕不會在白晝使用這樣的力量，更加不會樂意讓他人看到這樣綺麗的景致。

    “心象武裝。”望著收回了所有劍絲，再也看不出異狀的黑色風衣，伊恩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聲音喃喃了一聲，臉上流露出了羨艷的神情。

    但是隨即，他輕輕晃了晃頭，將這一絲羨艷甩出了腦袋。

    菲兒曾經說過，當他成為真正的劍聖後，會使用“那個方法”嘗試著讓他得到心象之力。

    然而，他現在還不是劍聖，此刻並不是好高騖遠的時候，仍舊應該先走好當下的這一步。

    “伊恩，雖然你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但是有一點，我必須提醒你。”收回了所有的劍絲後，菲兒倚著岩壁坐在了地上，關切地提醒道“還不是可以掉以輕心，現在的你，比之前更加危險。”

    “嗯，我知道。”伊恩了然地點了點頭，同樣靠在石壁上，閉上眼楮，為明日的行程閉目養神，積蓄精力。

    他明白菲兒所指的是什麼意思。

    在得到突破，能夠調動劍意的力量後，他就已經想到了某種可能。

    歷史之上有很多關于劍聖的傳聞。但是其中描述最多的就是，這些劍聖最為緊要的關頭，忽然爆發出遠超之前的實力，力挽狂瀾，挽大廈于傾倒。然而卻在大戰勝利之後，沒過多久便悄然逝去。

    對于這些劍聖的死因眾說紛紜。有人認為是傷勢過重、有人認為他們是耗盡了心力、甚至于還有人認為他們在戰前服用了激發力量的秘藥，藥力反噬才撒手而去。

    但是這些都不過是謠言。

    不論是在哪個時代，劍聖們都不約而同地將這個秘密保留在了自己的心里，不讓凡世知道他們的奧秘。

    因此，直到現在，絕大多數人都不知道，為什麼這些劍聖可以忽然爆發出無與倫比的力量，戰勝那些近乎不可能戰勝的對手，但卻如同絢麗的煙花般，在剎那的璀璨奪目過後，如此一致地邁向了死亡。

    以前的伊恩同樣不明白這是為什麼？

    但是現在，他知道了。

    劍意的作用有主動與被動之分。

    真正的劍聖們都可以主動去催發劍意，甚至于在短時間內，將其催發到遠遠超出自身極限的地步，以此爆發出無與倫比的力量，來戰勝原本不可能戰勝的敵人。

    而這麼做自然是要付出代價。

    人類的身體畢竟脆弱不堪。而在隨著年齡的增長，在達到頂峰之後，終究是會不可避免地衰弱下來。

    這也就是為什麼，看似只要不斷強化劍意就能無止境得變強，但是真正的劍聖卻都會說凡人的道路至此而終的原因。

    無限制地催動劍意，必然會超過自身所能承受的極限，最後導致身體的徹底崩潰。

    今天伊恩踏入到了這個境界，所以他同樣體會到了劍聖們的無奈。

    只不過，他的狀況比那些劍聖們更加地危險。

    其他的劍聖可以自行上下調節劍意的強度，甚至停滯劍意的自行流轉，以維持自身的狀態。

    然而伊恩卻被設置了一個遠高于其他劍聖的底線。

    就如同一台分有十檔功率的機器一般。真正的劍聖可以在零到十之間自由調節，但是伊恩卻只能在五到十之間去調整。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劍意的流轉，這個底線會不斷地上抬，變成六，變成七，甚至于最後變成十，乃至超越十。

    這也就是為什麼，伊恩會說，從今天開始，他就是真正地開始玩火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地下探秘


    “請問要來一塊面包嗎？”

    清晨，美麗而又賢惠的朱莉小姐慣例地在調查團營地里開始推銷起她的面包。只不過她此時的臉色可著實說不上太好。大大的兩個黑眼圈清晰可見，金色柔順的長發里長出了雜草，顯得極為凌亂，時不時打出的哈欠更是暴露了她睡眠不足的事實，使得她整個人看上去憔悴無比。

    “怎麼了，朱莉小姐。”皮科爾邁著輕快的步子走回了營地，身為哨兵的他早已習慣了夜間職守，此時看上去仍舊精神奕奕，半點都瞧不出一夜沒睡的樣子，“這麼看上去倒像是您在守夜一樣。”

    “唔，你就不覺得昨晚外面有些太吵了些麼？”听到哨兵的調侃，早有不滿的朱莉小姐頓時就嘮叨起來︰“真不知道這是怎麼了，最晚那群惡魔叫得特別得響亮，還到處發出‘轟隆’、‘轟隆’的聲音。一次也就算了，居然還是每隔一段時間就來一次！”

    “惡魔之間也是常常會發生爭端的。”皮科爾轉過視線，開始挑選起擺在少女身前的面包，片刻後拿起了兩塊烤肉味的作為自己的早餐，一屁股坐在地上，就開始嚼了起來，“再說這里是中段，各種強大的惡魔隨地都有，它們沒來襲擊我們的營地，而是自相殘殺，這就足以讓我心懷感激了。”

    “可是之前兩天都沒有，只有昨晚才......”朱莉仍舊感到有些反常，她實在是沒看出來這中段地區有多危險，一開始听說有大惡魔游蕩還讓她擔憂了許久，可是至今為止三天過去，除了一次魔群沖擊營地時還算是有些驚險外，其他的時候，幾乎都是被他們輕松解決。至于所謂的大惡魔，更是連半點影子都沒看見。

    “對這些惡魔而言，沒準兒昨天是個特殊的日子呢。”皮科爾咽下一口面包，轉而好奇地問道“不過，朱莉小姐，你不是可以催眠嗎？給自己來一下不就行了。”

    “我的心象，唯獨對我自己無效。”朱莉哀嘆了一聲，道出了這無奈的事實。

    “這可真是悲劇......”皮科爾略微一愣，極為同情地點了點頭。

    “呵，皮科爾，你又在欺負朱莉小姐了？”巴特利特團長走出自己的帳篷，在看到眼前這一幕後，發出了調侃之聲。

    “怎麼會呢！”听到這聲音的皮科爾頓時一顫，整個人如彈簧般跳了起來，轉向自己的團長，站得筆直。如果不是被那蒼白的臉色以及滿頭的冷汗出賣，他現在就活像是一個模範標兵。

    然而僅僅只是片刻之後，這位標兵原本緊繃的臉，慢慢地就變得諂媚而嘻哈了起來︰“團長大人，您要相信，我可是相當敬愛朱莉小姐的。”

    這一連串的轉變著實太過迅速，以至于巴特利特團長在微微一愣後，都有些哭笑不得。而坐在一旁的朱莉小姐更是已經捂住了嘴，生怕自己笑出聲來。

    “行了，去把大家都叫起來，我們要分派任務了！”看不過去的巴特利特大手一會，把他打發了出去。

    “是。”皮科爾高喊一聲，將最後的半塊面包直接塞進嘴里，立馬開始執行起了任務。

    不一會兒，整支調查團的12位成員便齊齊地聚集在了營地中央的空地上。

    巴特利特環視了一圈，在發現大多數人精神還不錯後，點了點頭，高聲宣布道︰“今天，我們將要進入地下隧道，去尋找之前地震的源頭。但是營地的防備不能就此疏忽，所以我打算將人手分成兩組，一組跟著我和克拉克大師到地下去，探索未知的區域。第二組跟著里斯駐守在這里，防範惡魔的襲擊，為我們保證一條後路。”

    “羅森、普爾曼、艾絲特、貝琪......還有朱莉，你們幾個跟著我和克拉克大師下去。”

    “查理、皮科爾、小佩洛、沃克，你們跟著里斯駐守營地。”

    說道最後，巴特利特高呼道︰“都明白了嗎？”

    “明白！”

    眾人在異口同聲地回復過後，頓時便迅速地動了起來，開始準備分配各項器具物資。他們本就是精銳，自然懂得怎麼做才會更加高效與協調。

    僅僅片刻，前往地下的那一組便已經有著羅森的浮空心象，落到了他們之前挖掘的坑洞底部。

    剛一在地底站定，巴特利特便示意讓普爾曼施展心象，將克拉克大師以及朱莉護在身後，這個一貫沉默的男子有著所有人中最高的防御能力，只要腳踩大地，他的身體就可以變得和大地一樣堅硬。

    普爾曼點了點頭，立刻執行了命令。

    “嗯。”巴特利特轉過頭來，張開了手掌，按在了腳下的石板上。

    他的面色變得凝重起來。雖然克拉克大師說過這下面有著極大的空間，但是他們都不知道這個空間是用來做什麼的，是陵墓還是地下基地？更不知道這個空間里有著什麼，是數之不盡的惡魔還是人類？

    然而時間已經不多，他們別無選擇。

    心象之力流淌而出，物質轉換的的心象頓時發動，將半邊的灰白岩體于轉瞬間化作了流沙。

    沙石灑落，顯露在眾人眼前的卻不是黑黝黝的地穴，因為竟有光明自腳下升騰而起。

    “這是......晶燈！”

    克拉克大師驚呼出聲，在上城區生活許久的他，如何認不出這是晶燈的光亮。這種需要由源晶能源來支持的工具，竟然在這樣的地下綻放著光明。

    “這里可能有一塊源晶，或者說源晶碎片！”

    眾人頓時都意識到了這個可能性。

    “我們先下去再說！”巴特利特在深吸了一口氣後，下達了指示。隨即便一馬當先地跳了下去。

    幾人毫不猶豫地跟在了團長的身後，同樣向下躍入了這未知的地域。

    這是一條平整的白色通道，無論是向前還是向後都幾乎望不到盡頭，通道的兩側排列著封閉的鐵門，無人能看出這門後代表著的是休憩用的房間，還是禁閉用的監獄。

    “誰能想得到，圈外的地下會有這樣的東西。”巴特利特摸了摸平整的岩壁，向著同樣做出類似動作的克拉克大師問道︰“大師，您能看的出來，這里是做什麼用的嗎？”

    “現在還不行。”老學者搖了搖頭，“但是我能看出來，這里至少已經存在了數十年之久，不，應該是剛好五十年左右。”

    “五十年？”巴特利特皺起了眉頭︰“這可不是個好數字。”

第一百三十五章 相反的方向


    皮科爾百無聊賴地望著眼前的荒原，大大地打了個哈欠，哪里還有剛剛那精神奕奕的樣子。

    當然，這緣由並不是因為他真的很困，而完全只是因為，沒能和可愛的朱莉小姐分在同一組里而已。

    他一直以為，巴特利特團長會將朱莉小姐安排在營地里，但是早間的安排卻令他大失所望。那個絲毫不懂得憐香惜玉的老男人，居然讓如此可愛而又柔弱的女孩兒，跟著他去到暗無天日的地底里。這要是出了些意外，那可是全世界男人的損失。

    已經為這位可愛的小姐而著迷的皮科爾對此深深地不滿。

    只不過他著實沒有勇氣反抗團長的意志，否則他就不是在這時才暗自發著牢騷，感嘆命運的不公。而是在早前團長宣布決定時，就大聲地提出異議了。

    在“一切都已經晚了”的哀嘆中，他舉目四顧，眺望向遠處游蕩著的魔群們。

    這片地域確實不正常。

    在觀察了三天後，他同樣得出了同巴特利特團長一樣的結論。

    因為縱然他已經用自己的心象，將整片調查營地偽裝了起來，但是這附近惡魔對他們發起攻擊的次數已經是太少了，甚至連外圍地區都略有些不如。

    這讓他不由地想到了最晚的異常，心中忽然萌生出︰這附近或許隱藏著其他人的念頭。

    這個念頭讓皮科爾自己都嚇了一跳，但是再繼續細想下去，他卻越來越覺得這或許是可能的。

    有人在刻意清理著這片地區的惡魔們。

    但是為什麼呢？

    為了保護他們？

    性格算不上多樂觀的皮科爾，在萌生了這個想法後，立刻就將之甩出了腦外。

    “這怎麼可能呢？”猜到了真相的哨兵頓時對自己鄙視不已，心想著大公現在處境堪憂，哪里還有人手派來保護他們。

    然而正當他搖頭晃腦之際，兩道不同尋常的微風忽然自其耳邊拂過。

    “誰！？”

    皮科爾高喝一聲，頓時轉過身來，回望向牆內的營地，眼神在這一刻由原本的慵懶迷離，變得犀利無比。若是尋常人或許不會覺得這樣的微風有異，但是他對自己的眼力極為自信。就在剛剛，他分明依稀感到那微風之中，有一抹黑色的身影。

    “皮科爾，怎麼了？”牆下的查理捧起了長劍，驚疑出聲。

    “我剛才看到有人進來了。”皮科爾緊緊盯著營地內的景況，企圖發現對方的蛛絲馬跡，然而令他失望的是，整個空曠的營地上並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跡，連可以撲撒在地面的沙粒上，也沒有顯露出任何一個新的腳印。

    “你說什麼？”查理立刻扭頭四顧，而沃克則開始小心地檢查起每一頂帳篷內的狀況。

    “除了我們這幾個人以外，並沒有其他的人了啊。”當將營地整個搜了一邊後，查理猶豫著問道︰“皮科爾，會不會是你看錯了？”

    “我不可能看錯。”皮科爾皺起了眉頭，向著里斯問道︰“里斯大叔，你那邊也沒有痕跡嗎。”

    “沒有，都找過了，確實沒有發現任何的人影。”說道這里，里斯同樣皺起了眉頭。

    “這不可能，剛剛我明明看到了一個黑色的影子。”皮科爾強調道︰“營地就這麼大。怎麼可能找不到？”

    “會不會是你剛剛走神的時候，一只名為朱莉的鳥兒貼著你的臉飛了過去，所以你才這麼疑神疑鬼。”沃克打趣道。

    “沃克先生。”皮科爾一字一句，咬牙切齒地說道︰“煉獄荒原里沒有鳥！”

    他話音才一落下，天空中忽然傳來一聲尖銳的怪鳴，一只極為罕見的黑紅色魔鳥呼嘯而過。

    望著這只怪鳥離去的背影，皮科爾頓感嘴角抽搐，惡狠狠地強調道︰“至少沒有正常的鳥！”

    ......

    “沒想到那個哨兵看上去吊兒郎當的，眼力居然那麼好。”

    與菲兒一同突入營地，躍入坑洞內的伊恩，貼著石壁，暗暗心虛。剛剛就是他被對方察覺了蹤跡。

    “不要小看任何人。”菲兒在一旁輕聲地說道︰“哪怕是一些不起眼的小角色，在某些方面，或許也會有著常人難以想象的天賦與才能。”

    “好吧，那麼現在怎麼辦？”伊恩問道︰“之前我們可是誰都沒想到，這里居然有這樣的通道，而且見鬼的是它居然還裝了燈。”

    “這是晶燈。”菲兒說道︰“這片地下設施里有源晶碎片。”

    “源晶碎片？”

    “就是包裹著火種的晶體，碎裂開來後形成的碎片。因為長期于火種接觸，本身融入了極多的能量，只是這能量並不像源晶那樣永恆不盡罷了。”

    “托這玩意兒的福，這種地方恐怕不好躲。”

    “我們分開兩路。”菲兒說道︰“你跟在他們後面，保護他們，我去到另外一邊調查。”

    “也就是說，由我來繼續冒充你？”伊恩不無感慨地問道。雖然黑天平會的人已經知道自己不過是劍聖的弟子，但是在北域普通平民的認知里，黑之劍聖依舊不過只有唯一的一個罷了。

    “不是冒充，你已經是貨真價實的劍聖了。”黑發的少女刻意強調道。

    “但我並不是你。”伊恩翻起了白眼︰“菲兒，為什麼你總想要把我推到台前，而卻把自身的存在隱藏起來。”

    事實上，伊恩極為反感少女的這種做法。或者很多人覺得冒充強者嚇唬別人是一件極為有趣的事，但是伊恩本身其實並不喜歡假冒他人的身份。而且少女這樣的行為，總給他一種不好的預感。

    這當然不是覺得少女會對他不利，而是感到她好像馬上就將要消失，所以乘著最後的時間，將所有人對于劍聖的認知扭轉向他的方向，並要將所有的一切都托付給他一樣。

    “你確實不是我，但是你同樣是黑之劍聖。”菲兒霸道而堅決地說道︰“伊恩，幫我保護好他們。”

    伊恩皺起了眉頭，這是少女想要強行將話題給斷掉。但是他對此卻沒有辦法，這女孩不想說的時候，無論怎麼逼都不可能讓她開口，只能憑著自己的觀察去一點點推斷她這麼做的真相。

    “看來，我這個冒牌貨還得再當一段時間。”伊恩發出一聲輕嘆，一步躍入隧道。他沒有再發出半點聲音，如同幽靈一般向著調查團行進的方向飄移了過去。

    同樣已經落到通道中的菲兒，凝望了一眼伊恩的背影，轉過身去，向著相反的方向開始行進。

第一百三十六章 這是一個實驗室


    在這片地下“迷宮”中，調查團的幾人走得極慢。巴特利特下令盡可能將克拉克大師，以及朱莉小姐護在中央，一行人一邊戒備著四周，一邊根據克拉克大師的判斷，選擇行進的道路。

    他們不時地檢查著通道內的設施，判斷這片地區的用途，同時防備可能出現的敵人，避免不慎落入致命的陷阱之中。

    然而他們所不知道的是，他們所有的動作、所有交流時的話語都被一個人盡悉窺知。

    和菲兒分開沒多久，伊恩就憑著自己的意念視角，輕易跟上了他們幾人的蹤跡。

    不過，由于這些通道之內的“采光”意外得不錯，所以他不敢太過接近，只是遠遠吊在他們身後，借著些視線死角，以及一些轉角處隱匿自己的身形，用意念鎖定著前方幾人，在不至于將人跟丟，也不至于輕易被人發現的情況下，保持好剛好可以竊听到他們對話的距離。

    “沒想到這地下居然會有如此大的迷宮！”朱莉小姐感慨出聲。自從進入這片地底建築，他們幾人已經行進了半小時左右的時間，但是在向著勘探出來的震源方向轉過了數個拐口後，

    他們居然看到了通往更下一層的階梯。

    “很明顯，這里曾經有人居住過，但是就在前不久被人廢棄。”巴特利特推開通道側一扇未上鎖的鐵門，發現里面有著一張石床，一方木桌，幾把椅子和一個壁櫃，儼然就是一個小型臥室的樣式。然而當他步入期間，卻發現雖然一應物品齊全，但是卻已經許久沒有人使用過的痕跡。

    “看來這里並不是所謂的地下陵墓了。”巴特利特的眼神變得愈加嚴肅了起來。

    “應該還沒有完全地撤離，他們應該還留著一部分人在這里！”克拉克大師沉吟了片刻後，判斷道。

    “為什麼啊，爺爺？”朱莉小姐詫異地望了她祖父一眼。房間的桌內已經積起了些許薄灰，在她看來這里除了他們這幾個外來者以外，理應是已經沒有其他人了。

    “因為這個！”老學者抬起了頭，指了指頭頂上散發著明亮光芒的晶體。眾人隨著他的動作抬頭，在看到這排列于天頂的晶燈時恍然大悟。

    “源晶！”

    這些晶燈唯有靠著源晶的能源才能亮起來。

    “沒錯。源晶和源晶碎片彌足珍貴，如果他們真的已經全部撤離了，那麼絕對不會把這樣的寶物留在這里。”

    “境外流民的地底城市嗎？”巴特利特皺著眉頭道出了自己的猜測。

    眾所周知，帝國的圈外生活著一群被驅逐出帝國的境外流民，他們當中每每都會有幸運兒在圈外尋到了一兩塊源晶碎片或者真正的源晶，向著地下或者山體中挖掘，在那其中設置心象封絕陣，建立屬于自身群體的地下基地，乃至于是地下都市，以此躲避惡魔的侵襲，形成有別于帝國的部落城邦式政權。

    只不過，就巴特利特所知，這種基地一般都處于東域境外的崇山之中，畢竟只有在那樣的崇山林木地帶，才會有可以供人生存的豐富資源。他實在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會在北域的境外看到這種基地。這上面可是廣闊無邊的貧瘠荒原，他們要到哪里去牟取賴以為生的資源？

    “不一定是城市。”克拉克大師搖了搖頭，望向通向下方的階梯，“想要知道答案，我們還必須要向下走。而且蓋爾閣下探測出的震源也還在更下面。”

    “嗯。”巴特利特點了點頭，向著身旁的紅發女子說道︰“貝琪，到下面之後做好記號，以這片建築的面積，恐怕這樣的通道不會只有一個，我可不想到時候我們找不到回來的路。”

    “是，團長。”名為貝琪的女子點頭應是。

    幾人懷著忐忑的心情，沿著階梯向下走去，而行至一半，被護在中間的朱莉小姐忽的一怔，猛然轉回頭。

    “怎麼了，朱莉？”克拉克大師驚疑向自己的孫女地問道。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總感覺有人跟著我們。”朱莉小姐皺起了她好看的眉頭，在猶豫了片刻後，嘟噥出聲。

    “哈哈，朱莉小姐，你要是害怕了，就先讓羅森送你上去吧。”普爾曼向後走了幾步，打量了兩眼，在確認沒有人後，對著金發少女調笑道︰“我猜皮科爾現在可是很想念你呢。”

    “不要，我必須留下來照顧爺爺。”朱莉小姐眉毛一挑，連忙環住身旁老人的手臂，催促著大家向下走去。

    場中幾個中年男人相視一笑，繼續向下走去。而隨著巴特利特一個隱晦地手勢，他們的隊形卻在行進中悄無聲息地發生了變化。原本立于前方的普爾曼走在了最後。

    巴特利特並沒有感覺到有人跟隨，但是有的時候，女人的直覺往往是不講道理的準確，在這種未知的地方，抱著“寧可信其有”的態度或許會比較好些。

    當然，他並不知道，此時他們身後的不遠處，正有人抱著和他同樣的感慨。朱莉小姐的那一回頭，可是著實把藏在暗處的伊恩嚇了一跳。他自信自己絕對沒有露出絲毫的氣機，但是有時候女人的直覺就是這麼不講道理，竟是險些讓他們發覺了自己的存在。

    躲過普爾曼的探查後，跟在幾人身後的他，不由暗自腹議了一聲，繼續跟了上去。

    階梯的級數比所有人想象地都要多，在經過近五分鐘的下行後，幾人在終于到達了下一層區域。

    這一層的設施樣式顯然極為奇異，看上去和上方的生活區域截然不同。走出樓道口的他們此時處在一個巨大的平台上。在這平台的四周擺著制式的巨大衣櫃，而平台周圍與其他房間連接的通道口，明顯就設置有小型的心象封絕陣。

    “這是......換衣間？”朱莉小姐不敢確定地問出聲來，而她的爺爺，大學者克拉克帶著前所未有的嚴肅表情，回答了她的問題。

    “沒錯，這就是換衣間。”

    “可是為什麼要造這麼大的換衣間啊？”

    “雖然形式有所不同，但是我曾經見過這樣的設置，在知識之城密德爾頓大學者的家中。”老人帶著緬懷而又嚴肅地口吻敘述道︰“在這換衣間外的通道口所連接的應該乃是隔離室，而在隔離室之後，我們將會進入一個聞所未聞的巨大實驗室......”

    “在這里，我們或許將會看到非常了不得的東西。”

第一百三十七章 安定的真相


    換衣間、隔離間、實驗室。

    對于伊恩而言，這樣的設施他實在是太過于熟悉。哪怕前世他從未進去過任何一個實驗室，但是在充斥于網絡的影視作品里，這樣的所在比比皆是。

    如果不是他知道，這個世界的科技水平在各地都有著不可思議的差距，而且這個實驗室的風格和地球上截然不同，他幾乎都要以為有著另一個穿越者拜訪過這個世界了。

    對于這個實驗室里面會有著什麼？伊恩在心底已經隱隱有了不好的猜測。

    因為在過去，他所看過的所有影視作品中，這樣的秘密實驗室所預示著的往往都不是什麼美好的後續......

    而在這片荒涼的土地下，又還能有什麼東西，值得讓人建造出一個如此巨大的實驗室，去進行研究呢？

    前方調查團的幾人雖然不似伊恩那般看過許許多多類似的“電影”，但是在老學者的提醒下，心底同樣是沉下來不少，顯然有些意識到事情已經超出了預料。

    他們在經過簡單地探查與商議後，根據老學者指明的方向，決定繼續向前探索。

    一行人懷著忐忑與戒備穿過了隔離間，而隨著一股嗆鼻的硫磺氣息傳來，一個寬敞的辦公間，以及一些連接著無數房間的通道便出現在了幾人的面前。

    這個辦公間的桌面上空無一物，似乎曾經擺放在此地的資料已經被人搬空。不死心的幾人仔細搜索了一番，可是卻仍舊一無所獲，沒能找到關于這里的半點蛛絲馬跡。

    他們沿著通道繼續前進。發現這些通道意外的寬敞，且側壁都包裹著一層褐色的鋼鐵，顯然在防御措施上比上層要強上許多，而這些鋼鐵所防備的明顯便是通道兩側被鐵門關押著的事物。

    “巴特利特團長，你覺得這次里面會關著什麼？”朱莉小姐小心翼翼地提問道︰“我猜這里絕對不是用來住人的。”

    “打開來看看不就知道了。”艾絲特提議道︰“既然資料已經被轉移，那麼我們為什麼不打開這些門，看看里面有什麼，或許可以找到一些線索呢。”

    “可是，這樣是不是太危險了？”貝琪發出了異議︰“萬一里面關著我們根本就應付不了的怪物呢？”

    “嗯......”巴特利特沉吟了片刻後，做出了決定︰“現在不是節外生枝的時候，我們首要目的還是找到地震的緣由，繼續向前走吧。”

    “克拉克大師，按照這個速度，我們還有多久才能到震源點？”

    “如果我推斷地沒錯，震源應該還在更下方的地方，我們必須去找向下的通道。”

    “還在下面？”巴特利特皺起了眉頭，而朱莉小姐已經輕呼出聲︰“天哪，這里究竟是有多深啊，我們已經下來少說幾百碼了吧？”

    “沒那麼夸張，朱莉，這里最多一百碼不到。”

    “那也不淺......”朱莉小姐左手一抬，一塊牛角面包在空中慢慢成形，而後跌落在她的手掌上，被她一口咬在了嘴里。每當感到心里不安的時候，她都喜歡將之化為食欲。

    幾人開始沿著通道繼續向前邁進。

    沒過多久，一片巨大的光亮便自通道的另一端透射了過來。

    “戒備，前面有個規模很大的空間。”

    隨著巴特利特的一聲令下，幾人頓時都拿出了武器，做出了戒備的姿態，圍著中間的學者和少女，開始向著光亮處緩緩挺進。

    一個巨大而又華美的平台出現在了眾人的眼前。地面由潔白無瑕的磚石所以鋪設，無數從未見過的古怪儀器，貼著牆壁被擺放的四周。這房間內的側壁並非由岩石或者鋼鐵鑄成，而是完全由一種透明的晶體所構成。這些晶體在天頂無數盞晶燈的光輝下，反射著絢爛的微光，使得整個空間格外的亮堂。

    然而遺憾的是，這光明沒能給眾人帶來任何的溫暖，卻反而令所有看到這一幕的人們如墜冰窟。

    無論是經驗豐富的巴特利特團長，還是學識淵博的克拉克大師，在踏入這片大廳之後都久久得失去了語言的能力。

    伊恩在陰影處發出無聲的嘆息。

    心頭不好的預感已然化作真實。

    他曾經看到過那樣的晶體，在那墜高塔之上！

    他知道這種奇異晶體堅固無比，且只有一面是透明的，可以看到晶體另一面的景象。

    而真正讓所有人都為之僵立，為之震撼的並非是這些晶體本身，而是晶體之後，各式各樣的黑紅色生物。

    他們都太熟悉這些生物了。

    這是惡魔。

    它們游蕩在晶體之後的空間里，對大廳內的人們視而不見，仿佛根本就沒有察覺到有人到來，也根本就沒有任何的危害。但是此時此刻沒有任何人會覺得安心。

    因為太多了。

    這晶體鏡面之後的惡魔實在是太多了。

    它們被密密麻麻地投放在了晶體之外，大廳下方寬廣到看不到盡頭的巨大空間內，仿佛一群被圈禁起來的螞蟻，數量多到就如同一片看不到邊際的海洋。

    巴特利特的看到了這一幕都止不住渾身顫抖，而他身邊的所有人都是與他一般的模樣。

    除了克拉克大師之外，他們沒有任何人有著五十歲之上的年輪。

    對于一直生活在北域的他們而言，所謂的魔潮就如同遙遠地如在天邊的神話傳說一般。

    他們無論如何都無法想象，只是一次看似不尋常的震源探查任務，居然就讓他們看到了北域整整五十余年來都沒有見到過的景象。

    而正是這樣的景象，讓所有人都聯想到了北域整整五十余年都沒有發生過哪怕任何一次魔潮的真相！

    因為在他們眼前的就是魔潮。

    被深埋在地底，積蓄了整整五十余年的魔潮！

    “果然是這樣，果然是這樣。”良久的沉默過後，克拉克大師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語了起來︰“這是個惡魔實驗室，那些鐵門之後都是被分類關押著的惡魔。而在我們腳下的，就是北域安定了整整五十余年的真相。”

    “是誰？”

    眾人的心頭無可抑制地冒出巨大的疑問來

    是誰有著如此巨大的力量，造出這般匪夷所思的“神跡”。

    而他們的目的又是為了什麼？

第一百三十八章 偏激者的真理


    “克拉克大師，您是說.....”

    隨著老人喃喃之聲的響起，調查團的幾人漸漸回過了神來。只是眼中依舊留著驚懼，久久難以散去。

    此時此刻，沒有人能回答這大廳之下究竟擁堵著多少只惡魔，也沒有人知道為什麼這些惡魔能夠如此和諧共處，而不是相互廝殺。他們只知道一旦將這些惡魔們放出去，那麼北域，不，是人類或許就將要經歷一場史無前例的最大魔災。

    “這是一個實驗室。”老人將手放在的透明的晶體上，輕輕地撫摸起來，這晶體的材質讓他陌生，哪怕是在號稱匯聚著所有發明的知識之城，他都沒有見過這種晶體，“這是某人，或者說某個組織用以研究惡魔的實驗室。”

    “爺爺，你是說研究惡魔？”

    “人類是最擅長鑽研的種族。至高的主沒有賦予給人天生的智慧與力量，但是卻給了人類學習鑽研的才能。”

    “人類與惡魔抗爭了整整一千兩百年，自然也就研究了這類生物一千兩百年。”

    “但是這類研究人員在內部分成了兩個派系。一個專注于研究惡魔的習性、弱點，以便于讓人類們能夠更好地對抗惡魔。而另一個......”說到這兒，老人略微停頓了片刻，長嘆了一口氣後，才繼續說出口來︰“......他們專注于如何得到惡魔的力量，使之為人類所用。”

    “讓惡魔的力量為人所用？”巴特利特倒吸了一口涼氣，只覺的這些學者們都是瘋子、怪物。世所公認，惡魔是純粹的毀滅者，且沒有絲毫的理智可言，人類不要說將其馴服，就連與之溝通都不可能辦到。

    當然，或許有人能夠使用心象來操控惡魔，但是這類能者畢竟是過于稀少，且皆屬于個人特例。于研究而言，這樣的個例幾乎沒有任何實際意義可言。

    “那麼這里是......”朱莉小姐問出了聲來，但是答案卻仿佛在早已浮上了心頭。

    “後者的學派被帝國視為禁忌，更不為至高教會所容。”

    這句話已足夠說明一切。

    “找找看吧。這里或許還留著些沒有被帶走的零散資料。知道一些具體的研究內容，對我們現在的處境或許會有些幫助。”克拉克做出了指令，隨後轉頭望向了另一側的通道口，“如果在這里也找不到任何情報，那麼我們就只能硬著頭皮往前走了。”

    幾人開始分頭在大廳里搜尋了起來，他們找的很仔細，幾乎不放過任何一個細微的角落。很快，幾張被遺棄的稿紙，一本泛黃的小本子，還有一些殘留著某些藥液的藥劑瓶就被找了出來，堆放在了一起。

    這便是他們所找到的，看似能提供些線索的東西了。

    而在確認了沒有其他資料後，他們將那幾張廢棄稿紙以及藥劑瓶們先放置到了一邊，首先翻開了那本明顯被主人遺落了的小本子。畢竟這里並沒有誰是藥劑師，而些被遺棄的稿紙也明顯殘缺不堪，內容斷續。

    “這是什麼文字？”

    筆記本才一被打開，朱莉小姐就不由輕呼出聲。

    第一頁中寫著短短的三行話。但是書寫這些話語的文字她卻聞所未聞，全然不似當前世人通用的任何一種語言文字。

    “這是古時阿利耶爾的文字。”

    “阿利耶爾？”朱莉小姐不由發問︰“爺爺，你認識這種文字？”她知道自己的爺爺是個了不起的學者，在地質方面尤為權威。但是她從來不知道他居然對于古代文字也有著不淺的研究。

    “我對于古文的研究並不多，但是卻剛好研究過這種文字。”老學者用手指向了書頁上的三行字︰“從第一行開始解讀，它們的意思分別是......”

    “天平已然傾斜，世間再無公正。”

    “高傲者在下沉的那一端放上了名為暴力的砝碼，那麼讓我們在這一端放上有著同樣名諱的事物。”

    “將一切歸于平等與公正。”

    “這是......什麼？”朱莉小姐不解地問道︰“听起來像是反抗暴政的宣言。”

    “我听到過類似的話語。”巴特利特的心中已經有了某些推斷，但是這些推斷實在荒謬，令他難以置信︰“願一切歸于平等與公正。這是天平會的禱詞。”

    “不，這不是天平會的禱詞。”克拉克大師搖頭︰“眾所周知，天平會尋求乃是和平演變。他們祈願平等與公正，但是卻不會斥之以暴力。而只有從中分裂出來的黑天平會，其才會有這樣充斥武力的教條。”

    “黑天平會。”

    這真是一個帶著詛咒的組織，哪怕僅僅只是念出它的名字都讓巴特利特不寒而栗。

    在他的印象之中，這個組織一直以恐怖分子的形象四處作亂，企圖顛覆帝國的統治，甚至于毀滅人類的存在。然而即便如此，他都沒能想象到這個組織居然會有著如此可怕的隱藏實力。

    “阿利耶爾，正是曾經罪民的國度。”

    老學者的話語中帶上了莫名的嘆息，他再度將筆記翻到了下一頁。

    頁目上方鮮明的日期讓他發現了這是一本日記，這座實驗室里某個研究人員的日記。

    按著這日記上的內容，老學者為在場的所有人輕聲翻譯了起來。

    “新歷1223年11月11日。

    我喜歡這個日子。因為在今天，我正式成為了黑天平會的一員。

    這個組織在世人眼中是邪惡的化身，惡魔的奴僕。但是當瑟瑟發抖的我真正來到了這里，卻發現事實並非如此。

    他們是一群真正的斗士，一群被欺壓，被凌虐，被曲解，被誣蔑後奮起反抗的斗士！

    帝國的高層散布出了虛假的謠言，將他們扭曲成了極端的民族主義份子。然而在這里，我既看到了所謂的罪民，卻也同樣看到了帝國的公民。

    黑天平的宗旨根本就不是什麼罪民統治世界，黑天平會真正想要做的乃是反抗這世間一切的不公！

    罪民們無論是從法律，還是從義理上都得不到公正的待遇。他們只被允許生活在被隔離的地區內，只被允許接受最基本的教育，只被允許從事下等職業。然而面對不公，他們只要敢做出一點點的抗逆行為，就會被視為黑天平會的成員，名正言順地處以極刑。

    凡人們不得不去依附討好能者，以換取庇護，並任由這些強者肆意剝奪、玩弄自己的一切。而只要對此表現出一絲抗拒，想要有尊嚴地活著，那麼就將被流放到圈外，成為所謂的境外流民。

    上位者可以以莫須有的理由，肆意玩弄下位者的一切。在強者的面前，弱者不允許發出任何的聲音。這些高貴者們用力量的威懾而非治理的才能，主宰一切。

    在這之前，我甘願承受著這種種的壓迫，將那一切當做世間的真理。

    但是自從來到了這里，我才真正的有了反思。

    帝國人欺壓罪民，能者欺壓凡者，上位者欺壓下位者。

    這樣的世界真的合理嗎？

    他們告訴了我，這樣的世界並不合理。

    天平已然傾斜，世間再無公正！

    我要為了平等與公正奉獻一生，要讓弱者們能夠擁有在強者面前發出聲音的力量。

    即使我要為此付出靈魂的代價，即使這個力量來自于無底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