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類幻想]永夜劍幕 作者：深藏幕后（連載中）

第一百一十九章 出師


    “不要以為你已經贏了。”

    驚艷過後，菲兒的語氣重歸淡漠。她終究是貨真價實的劍聖，只是在短短片刻的交手當中，她就已經發現了伊恩這一劍術的本質。

    這同樣是寓攻于守，但是卻又有了質的升華。不再是單純的局限在了防御反擊的這一點上，而是將它代入到了戰斗的節奏當中。

    伊恩的性格不向她那樣單純地趨于極端，他在最為表面的平淡下，有著超乎常人的瘋狂與執拗。因而他的劍術也有著同樣的特性。

    在表面上看來，這種劍術追求的乃是協調與均衡。它不需要最強的力量亦或最快的速度，它只是根據不同的對手，去使用最為恰當的力量和最為合適的速度。

    不需要最快，不需要最強，只要能跟的上對手的節奏，不在任何方面被形成絕對的壓制，他就可以在交手中將恰當的力量與速度結合起來，形成某個能在對手節奏中保持均勢的臨界點，讓自己穩穩地立于不敗之地。

    其後，他就會根據對手的節奏，將自己調整到最為克制對手的節奏，再從那均勢之中，一步步地將對手拉回到自己為他準備的節奏中來。

    這樣的劍術看似平凡簡單，但是實則是將自己置于生死一線之間。

    世人皆知，在戰斗中，被對手拉入其節奏之中是極為危險的一件事情。但是這一種劍術，卻是要自己主動進入到對手的節奏里，並在極短的時間里窺破對手的一切，根據自身現有的實力，于剎那間擬定最為恰當的戰斗方式，克敵制勝。

    菲兒不得不在心中贊嘆。要完成這種劍術的難度超乎尋常的巨大，但是其在伊恩手中卻已經到了趨于成熟的地步。單看他可以憑此與自己打到這個地步，就足以說明他已經掌握了關隘，即使以之與能者對敵，以其感知的靈敏程度，怕是也不見得就一定會敗。

    只要他能夠不斷的強化自身，不讓任何對手，在任何方面形成絕對的壓制，那麼當他走到某個相對的頂點時，他或許將所向無敵。

    “或許我現在還贏不了，但是至少我不那麼容易輸了。”

    在菲兒劇烈的攻勢下，真正意義上第一次做出反擊的伊恩，在平平刺出一劍，逼退了少女後，微笑著開了口。劍術的交鋒已經過去了半個小時，他早已摸清了少女的節奏，開始嘗試著將她拉進自己的節奏里來了。

    “看來你忽略了一件事情。”倒退一步後，再度挺劍直刺而來的菲兒提醒道︰“我也是可以改變自己的節奏的。”

    這一次，她開始不斷改變起自己的攻擊頻率，調整自己的戰斗節奏。如果伊恩已經可以做到在瞬息萬變的戰局中，于剎那間不斷隨著對手變換節奏的話，那麼或許這樣做並不會有什麼效果，但是菲兒判斷，此時他應該還做不到這一點。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當她做出了這種攻勢之際，伊恩的節奏卻並沒有因此變得凌亂。他脫出了菲兒的節奏，又回到了自己原本的節奏里。

    “能把你從你最習慣的節奏里逼出來，這本身就已經是一種成功了。”伊恩的嘴角泛起了微笑︰“我現在確實做不到在瞬息間窺破並適應一切，但是當你不在自己最習慣的節奏中時，你的實力也將因此而打個折扣。到了這個時候，我只要回到當下最為協調與均衡的節奏里就可以了。”

    “看來你確實考慮了很多。”驟雨般的攻勢戛然而止，菲兒止住了劍，靜立在不遠處的夜幕下，“但是你依舊贏不了。”

    “我知道。”眼見著少女再沒有了繼續進攻的意思，伊恩佇劍而立，點了點頭︰“我可以窺破你的節奏，但是卻無法將你拉進我為你準備的節奏里來。僅僅只是比拼劍術的情況下，再這麼打下去，在一段時間里我可以維持不敗。但是你的劍術已經化入了本能，但是我的劍術卻不過剛剛趨于成熟，更多地是需要依靠心力計算去維持。所以時間一長，當我的心力枯竭，最後輸的一定是我。”

    “即便是在現在，你同樣有著兩種方法可以在一瞬間擊敗我，只是無論是哪一種方法，你都不會願意去使用罷了。”

    伊恩沒有將這兩種方法說出來，他知道菲兒對此心知肚明。

    其一，他的劍術還遠遠沒有被化入自己的本能之中。他看似是在一瞬間就判斷出對手的節奏，實則外界的一瞬間于他而言可遠不止這麼點時間。他正是靠著這“多出來”的時間，在腦海中不停地分析演算，這才能夠看似極快地窺破一切，恰到好處地克制對手。

    然而，他心知，菲兒如果願意，那麼她“多出來”的時間，絕對可以比他漫長不知道多少倍去。如果這個少女想要真的願意，那麼知道了自己劍術本質的她，絕對可以輕易模仿出自身的這一劍術，用那遠超自己的計算時間，把自己打得落花流水。

    只是在與此同時，伊恩也知道菲兒絕對不可能這麼做。

    因為她是劍聖！

    因為她有屬于自己的劍術，以及對自身劍術絕對的驕傲與堅持。

    她或許會借鑒別人的劍術，並將之融入到自己的劍術當中來，但是她卻絕對不會去使用別人的劍術來打敗那個人。因為一旦這麼做，那就是對自身劍術的否認，所有的心境與劍意都會在那一刻轟然崩塌。

    其二，他的這一劍術可以被某些絕對的事物所壓制。這種劍術確實可以讓自身在實力不如對手的情況下戰勝強于自身的對手，但是這其中卻有著某個必要的前提——不能讓對手在某個方面形成絕對的壓制。

    無論是力量、速度、技巧、防御乃至體積，你可以在很多方面都不如自己的對手，甚至是在這些所有的方面都不如對手，但是這其中終究是有著一個臨界點。

    不能夠被超過太多！

    就如現在的菲兒而言，只要她願意，她的速度與力量是可以對伊恩造成絕對壓制，並在一瞬之間決出勝負的。但是這顯然將會超出劍術的範疇，所以她同樣不會去使用。

    綜上所述，就劍術而言，菲兒此時除了將伊恩的心力耗盡外，竟已經沒有了其他取勝的方法。

    可是以菲兒的高傲，她又怎麼可能會接受這樣的勝利？

    于是，良久的沉默後，一個略顯沙啞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夜幕下響了起來。

    “伊恩，你出師了。”

第一百二十章 “冷戰”


    聞著晚風中吹拂而來的硫磺氣味，伊恩不僅沒有感到不適，反而覺得有些有些懷念。

    時隔半年，他終于又一次站立在了圈外的土地上。回想起當初被單獨丟在這無人的寂靜荒原上，從在惡魔利爪下四處逃竄，到逐漸能夠在這其中縱橫來去，伊恩心下就不禁有些感慨。

    正式出師之後，他要走的道路就將由他自己來決定，而這些決定的後果，也必須由他自己來承擔了。

    這讓菲兒在有些欣慰的同時，又有些不悅。雖然伊恩在她臉上沒有看到任何的表示，但是從她自劍斗結束後就一直沉默不語，絲毫不肯理會自己這點，伊恩就已經有了些許的察覺。

    我這又是在哪兒得罪她了？

    帶著這樣的疑問，伊恩苦笑著偷偷望向了遠處的營地。那里就是他們所需要保護的調查團。

    整支調查團共計12人。就伊恩目前的觀察來看，其中8人應該是中位能者，3人是有著一些特殊心象的下位能者，還有一位學者模樣的凡者老人，想來應該是這個世界的“地質專家”之流。

    此時此刻，一群人將代步的馬匹拴在營地四周，充作屏障後，圍坐在了一起。憑借著一盞昏暗的油燈，他們攤開一張羊皮質的地圖，在其上指指點點，似乎正討論著什麼。

    他們全然都沒有發現，有三雙眼楮正自遠處靜靜地觀察著他們。兩雙帶著善意，而另一雙帶著惡意。

    “需要我把他處理掉嗎？”伊恩猶豫了片刻，側身向著不願理自己的少女，輕聲問道︰“還是說，你打算放長線掉大魚？”

    早在踏入荒原，將自身意識向上升華，照徹身周後，伊恩就已經發現了有另一個神秘人正悄悄跟隨著這支調查團。這令他瞬間便警覺了起來，直感到新年時的那場地震恐怕真有蹊蹺。

    然而在有了這一發現後，他並沒有輕舉妄動。因為既然連他都能夠發現對方，那麼一早便暗中跟著這支調查團的菲兒，肯定也能發現。她沒有做出任何的動作，必定是有著自己的用意。

    可是面對他的提問，菲兒只是側目瞥了他一眼，不情不願地回了個“嗯”，隨即便又轉過頭去，再不對他多做理會。

    頓時，兩人之間再度陷入一片沉默，除了晚風的呼嘯聲，天地間似乎再沒了任何的聲音。

    兩天的時間轉瞬即逝，伊恩與菲兒在戒備著另一個神秘人的同時，一路跟著調查團緩緩前行。

    對于途中遭遇到的惡魔，兩人並沒有選擇直接出手。

    一來，這里不過是外圍，其上游蕩著的劣等以及低等惡魔，並不能對這支精英團隊造成致命的威脅。如果一路行去一只惡魔都遭遇不到，那麼調查團可能反倒會有些不好的懷疑。

    二來，在有另一方隨行的情況下，他們並不打算過早暴露自己，打草驚蛇。等到對方真正想到對調查團不利時，再行出手，或許才能取得最好的成果。

    而按著調查團前進的速度，過不了多久，他們將進入煉獄荒原的中段地區。

    那是這片荒原真正危險的地帶，無論是惡魔的數量還是種類都將陡然增多，時不時還將會有上位的大惡魔在其上游蕩。當初阿道夫等人的試練小隊，就是在這片地區與荒原外圍的交界地帶，遭遇大量惡魔的圍攻。

    踩著荒原上的碎石，遠遠吊在調查團背後的伊恩，在望了眼身側沉默不語的菲兒後，長長探出一口氣來。

    明明馬上就要進入連他們都不能輕忽以對的地界，然而這個少女似乎一點都沒有消氣的打算。整整兩天的時間，他們之間的對話永遠都說是，伊恩說個一大段，然後菲兒簡簡單單地回個“嗯”或者“哦”，從無例外。

    這不禁讓伊恩有些嘴角抽搐，深感這次的出師怕是著實讓這女孩動了真怒。

    這根本就是在打冷戰的節奏啊！

    他在心頭高呼。

    自己不就是找到自己的道路，決定以自己的心意來走下去嗎？

    自己不就是在純粹的劍術上，勉強追上了對方的腳步嗎？

    至于這麼生氣嗎？

    自心底哀嚎著的他根本就沒有想到，菲兒此刻真正在意的根本就不是這些東西。

    在最初之時，菲兒確實是有些氣不過他自作主張，且如此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但是在伊恩真正展露了自己的劍術與決意後，她就已經認可了伊恩的決定。否則她也就不會帶著伊恩來到這片荒原之上了。

    只不過，四年以來，伊恩一直是以她弟子的身份與她聯系在一起的。而她也早已經習慣了這種聯系，並認為這樣的聯系會一直地延續下去。

    但是在兩天前，伊恩竟陡然間決定出師，而且最後竟然還真的憑著自己的劍術，讓她不得不承認了他確實有著出師的資格。

    這讓她陡然感到，自己與伊恩之間那無形的聯系仿佛一下子斷裂了開來，頓時就有些手足無措，總是覺得心里似乎被人給挖走了一塊，整個人變得空空蕩蕩，完全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是好。

    菲兒並不知道這種感覺源于什麼？

    她現如今只是純粹地覺得不適應、不高興、不舒服。

    而相應的，她同樣不知道在這種情況下應該采取什麼樣的行為模式，以怎樣的態度來面對伊恩，甚至都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說話。

    她只是發自內心的覺得，在這種情況下，還是不要理他的好......

    當然的，伊恩若是知道了她此時真正的想法，說不定會不明所以，甚至感到荒謬至極。于他而言，他只會覺得就算出師，自己是菲兒弟子的事實也依舊不會改變，根本就沒理由要感到失落。而在此之上，他根本就不會去想象這其中更深層的含意。

    若是讓阿爾文知道了他們此時的狀態。他一定會以手扶額，發出無聲的贊嘆。同時，為他們兩人難分高下的情商而擔憂。

    然而事已至此，一些都不可能重頭來過。就是在這樣的狀態下，兩人隨著調查團，進入了煉獄荒原的中段地區。

    離目標地點，僅剩下一天的路程。

第一百二十一章 調查團


    作為調查團的團長，巴特利特一直為自己有著操縱土地的心象而自豪。因為據說，四百年前，為人類奪回了北域的查爾斯大帝就有著類似的心象。而這一心象也是他被大公任命為調查團團長的原因之一。

    此時，離震源大致500碼距離的一處小丘上，他正發揮著他所自豪的能力，建立著營地的防御措施。

    只見他雙手手掌朝上，似是在托起什麼沉重物體一般的向上抬動。而隨著他的這個動作，他身前原本低陷的土地開始慢慢向上凸起，漸漸地形成一面厚實的土牆，就如同地下有著什麼東西在將這些土石頂了上來一般。

    土牆慢慢升高，直到大致有一人半的高度是停止了長勢，這是巴特利特現在所能做到的極限。他停住了上抬的動作，開始操控著土石轉變起形狀來，漸漸地一些土質的階梯，以及一個只能由一人通過的門戶開始形成。而當這面土牆終于有了些城牆的樣子時，他滿意地點了點頭。

    如查爾斯大帝一般升起一面隔絕數十萬里，高達近50碼的巨壁，于他而言畢竟是可望不可即的境界，以他中位能者的實力，可以做出一圈小土牆來，把整個調查團駐扎著的營地給圍住，就已經是相當了不得的能力了。

    只不過，人各不同。雖然巴特利特無法造出如查爾斯大帝的奇跡，但是他終究還有些別的能力，可以對自己的作品稍稍做個優化。

    他上前幾步，將手貼在的自己升起的土牆上，默默運轉起了心象之力。只見土牆以其手掌為中心竟漸漸地開始轉變成為了灰白色的鋼鐵。只一會兒，整面土牆竟就變成了一面由鋼鐵鑄就的鐵壁。

    物質轉換。

    這就是他的另一個心象。雖然這個心象只處于中位，被轉回的物質有著時間的限制，還必須要無人打擾，且必須親手觸踫才能發動，但是所有的缺點都無法掩飾這一心象的強大。令所有北域的上位能者們都不由地稱羨、贊嘆。

    至于為什麼選擇轉變成鋼鐵，那自然是因為只是目前他能轉變的最為堅硬的東西。

    “查理、皮科爾，你們兩個去牆外布置警戒和陷阱，這里于我們而言已經是危險區域了，而且看克拉克大師的意思，我們要在這里停留一段時間，可不能再像之前那麼吊兒郎當的了！”巴特利特在完成防御措施後，向著身後安置著營地的兩個屬下指示道。

    “是，巴特利特！”查理與皮科爾異口同聲地回應了一句，準備了些必要的工具後便走出了營地。

    對此，巴特利特點了點頭，向著營地中央的帳篷走去。在那里，一位六十余歲，滿頭灰白長發的老學者，正拿著個放大鏡，對著鋪在地上的羊皮圖紙不住地研究著。

    “克拉克大師，您研究的怎麼樣了？”他在老學者的身邊坐下，等待了片刻後，這才恭敬地問道。

    事實上，之所以在離震源這麼遠的地方駐扎，這本身就是這位眼楮不好，身子卻極硬朗的老人的意思。他是整個北域當下最好的地質學家，知識之城真理學會所認證的大學者。在大公征召調查團的時候，這位極富聲名，連大公都要禮敬于他的老人可是第一個就響應了號召。

    “噓。”一位有著亮麗金發的柔美少女走近了前來，坐到了巴特利特，做了噓聲的手勢，輕聲道︰“巴特利特團長，這個時候不要打擾爺爺。”

    巴特利特一愣，微微點頭，按捺下了性子，繼續等待起來。

    他知道這個少女名叫朱莉，是克拉克大師的孫女。由于自己的爺爺主動應召加入調查團，作為中位能者的她，為了要照顧這位老人，同樣加入了調查團。

    當然，她的這一決定令所有人，尤其是大公都感到極為為難，因為這個少女雖說是中位能者，但是她的戰力實在是有些令人不敢恭維，以至于最初所有人都不贊同她的加入。

    但是最終，她的心象卻讓大公改變了主意，也一度讓調查團里的所有人都不得不發出感嘆，直呼大千世界，無奇不有。

    這個少女有著兩個心象。

    第一個心象為沉睡，可以使得單體或者群體目標陷入昏睡之中，並在之後隨自己的心意將其喚醒。據說其緣由是因為小時候發現自己的爺爺——克拉克大師經常失眠。因而那時尚且懵懂的她，許下了希望可以讓爺爺不再失眠的心願，結果就生出了這樣的心象來......

    但是這一心象並不是讓所有人都點頭的真正原因。

    相較于尚處于下位的第一個心象，已經升華至中位的另一個心象，才是令所有人都點了頭的真正原因。

    她可以憑空做出能夠保存一周的面包來......

    據聞這是她在進入艾爾伯特學院之後才誕生的心象。因為這個心象，她的導師被其同事嘲笑了無數次，險些引咎辭職。

    眾所周知，艾爾伯特學院是以培訓戰斗型能者為主旨的學院，這座學院中曾經誕生過無數匪夷所思的心象。但是即便如此，他們也實在無法理解，究竟是什麼樣的狀況，可以讓自己學院的學員生出制造面包的心象來。

    甚至于，時至今日，朱莉大小姐的這一心象竟然還先她的另一心象一步，升華至了中位的程度，使得她居然可以做出能夠維持一周，且具有不同口味的面包來了。

    巴特利特實在是不得不對其發出贊嘆。果然這個世上就沒有雞肋的心象，帶著這個女孩就等于是同時解決了吃和睡的問題。

    在這樣的荒原中，能夠保障充足的食物和合理的休眠，這絕對是所有人的福音。

    因此，這個少女的在整個調查團里的地位，隱隱約約竟似超過了自己這個團長，以及她的爺爺......

    良久過後，克拉克大師終于自地圖的研究中回過了神來。他直起了身子，動了動微有些僵硬的脖子，這才發現有兩個人正坐在他的帳篷里。

    “朱莉，巴特利特團長，你們怎麼過來了？”

    “克拉克大師，我只是過來確認下，確實是在這里嗎？”巴特利特問道。

    “當然，你以為我是誰？”克拉克大師瞪著眼楮，吹了吹自己的胡子，似是不滿于對方對他專業的質疑。

    “就是在這個地方的下面，有著一條隧道，直通地下的那處震源!”

第一百二十二章 古怪與緣由


    “報告，巴特利特團長，西北側方向的那一群惡魔正在朝我們這邊接近，數量大致是200只左右，首領是一頭中位惡魔，是三頭犬。下位的撕咬魔大致是40頭左右，其余都是劣魔。”負責警哨的皮科爾一舉躍下牆頭，飛奔至營地中央，向低頭看著地圖的巴特利特匯報道。

    “預計還有多久會和我們這里接觸？”巴特利特點頭問道。

    “半個小時左右。”

    “其他幾個方向惡魔的動向呢？”

    “昨晚東南邊有兩群惡魔進行了一場廝殺，其他幾個方向的惡魔仍在無目的的游蕩著，並沒有朝這邊靠近。”皮科爾匯報道。

    “很好。”巴特利特點了點頭，向著身後的屬下吩咐起來。

    “皮科爾，你回去繼續探查。”

    “查理，你去強化一下營地的隱蔽措施。”

    “里斯，你讓他們加快挖掘速度。”

    “普爾曼、艾絲特、貝琪，你們到西北側戒備，如果那群惡魔確實是沖著我們來的，由你們來處理，同時盡可能不要驚動其他游蕩著的惡魔。”

    “是，巴特利特團長！”

    接到命令的幾人迅速分散開來，前往自己的崗位，只留下巴特利特看著地圖皺起了眉頭。

    “嘿，巴特利特，你怎麼還呆在這兒，快來幫忙，查理他們的心象沒你的那麼好用。”沒過多久，灰頭土臉的克拉克大師扯著大嗓門就跑了過來，拉起巴特利特的手臂就想將他拖走。挖掘地正缺人手，可不能放著一個大地操控類的能者在一旁休息。

    “等等，克拉克大師。”巴特利特制止道︰“我總覺得有些不太對。”

    “不太對，什麼不太對？”克拉克反問道。

    “這里可是煉獄荒原的中段地區。”巴特利特皺著眉頭提醒道︰“幾年前，在我還是境外探查隊一員的時候，我曾來過一次，那時在這片地帶，幾乎每一天都能看到一兩只大惡魔的身影。但是這回，我們已經在這里設立好營地，開始挖掘了3天了。視野範圍內居然一只大惡魔的影子都沒有看到，甚至于連中位的惡魔都沒有幾只。”

    “境外探查隊？”老人皺了皺眉毛，放開了拉著中年人的手︰“那不是一群喜歡繞牆賽馬的窩囊......”說到這里，老人猛然意識到眼前這這位中年人，可不真是他所說的“窩囊廢”中的一員，一下子便住了嘴，連忙用咳嗽聲掩飾了過去。

    “您說的沒錯，那就是一群紈褲子弟、窩囊廢。”巴特利特苦笑出聲︰“我也曾經荒唐過，只不過還好後來醒悟的早，申請調離了那兒。”

    “好吧好吧，每個人都有一段不堪回首的過去。”老人笑了兩聲，將話題又轉了回來︰“我從沒有來過圈外，並不清楚這片地區本來應該是什麼樣子的。但是即便現在的情況與你經歷過的有所不同，但是我們所能做的，也僅只有加強防範，盡可能早地完成任務，早些回家，不是嗎？”

    說著，他又一次伸出了手，抓起巴特利特的手臂就往挖掘地拽，力氣大得渾然不似一個老人。

    “或許您說得確實沒錯。”巴特利特面露苦笑，連忙上前了幾步，生怕這位沒什麼學者風範的大學者為了拉他而一不小心摔著了。

    ......

    一如巴特利特所想，這片地區當然沒有那麼安全。而之所以這三、四天來調查團營地周圍連一只大惡魔的影子都看不到，那自然是因為暗地里有個人正在勞心勞力。

    自踏入這片區域起，伊恩就提高了警惕。

    調查團在營地周圍建立起的牆壁在對抗普通惡魔侵襲的時候，確實有著奇效。光是近幾日，伊恩就發現他們輕易的應付了數次小型魔群的圍攻。

    只不過這樣的設施于大惡魔而言並沒有太大的意義，所以向菲兒做出了清理周邊大惡魔的提議，並換來了千篇一律的一聲“嗯”後，兩人開始了分頭行動。

    菲兒負責監視神秘人的動向，而伊恩則負責搜索並清理這片地區所有的大惡魔，用以嘗試改進自身剛剛成熟的劍術。

    此時此刻，在調查團看不到的地方，他正在一只人面魔蛛女王的腳下“散步”。

    這種惡魔的上半身是人類的女子，只不過雙臂被兩片長刀所取代。而它的下半身則是一只黑色的蜘蛛，八只用于站立的雙腿修長而銳利，帶著數不清的倒刺。更令人驚異的是，它有著兩個腦袋，一個是上半身的人形頭顱，而另一個則是人身與蛛身交界處下方的蜘蛛腦袋。

    整個惡魔的造型就好似是將半個人和一只蜘蛛拼湊在了一起。

    這種惡魔的體形在大惡魔中偏小，但是也有接近三個人那麼高。相較于力量型的惡魔而言，它更偏重于速度。只是雖說它的力量並不算大，但手臂上鋒利的雙刀，以及八只長腳尖端的利刺卻已經足以給敵人帶去絕大的威脅。

    隨著伊恩在游走間屠盡了它身周的數十只蛛魔後，這只蛛皇就發了瘋一般地纏著伊恩不放，刀臂揮得幾乎看不見影子，而八只利足中的前兩只猶如打樁機一般，沿著伊恩游走的方位狠狠的刺入地下，釘出一個個圓形的孔洞來。

    眼下，在人面魔蛛女王腳下不斷躲閃著的伊恩，雖然在身形上看過去似乎尚且游刃有余，但是實在早已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不敢有絲毫的放松。

    人面魔蛛女王的刀臂與足尖皆鋒利至極，輕易間便可切割鋼鐵，再以這邊肉眼難見的速度擊出，頓時四周便傳來了空氣被撕裂的“嘶嘶”聲。

    這要是挨上任何一擊，那都不是開玩笑的。

    如果是菲兒在此，那麼她肯定會躲在暗處，尋到人面魔蛛女王的致命點後再驟然出手，一擊必殺。

    但是伊恩做不到對大惡魔一擊必殺，他也不打算用暗殺式的劍術。

    之所以選擇清理周邊大惡魔，他可是帶著完善自身劍術的念頭來的。而在這幾天與諸多大惡魔的交手中，他已經隱隱有了些頭緒。

第一百二十三章 規律


    就好像人類的劍手有節奏的說法，這些惡魔的動作其實也是有著規律可循的。只要將其所有的動作拆分開來，觀察其在什麼情況下，會采取什麼樣的行為，那麼就可以判斷其後續動作，掌握之後的應對方案。

    這如同伊恩上一世時，動作游戲中怪物被設定好的攻擊套路。雖然真實情況下，怪物們不可能按照套路的順序行動，而是根據實際狀況來判斷采取什麼行為，但是每個行為的動作終究有跡可循，可以被找出間隙。

    一如優秀的獵人會去掌握獵物的行為規律，去研究總結出一套合適的狩獵方案。優秀的劍手同樣會去根據敵人劍術餃接上的破綻，去擊敗他們。

    菲兒的劍術，大致就是將這一點發揮到了極致。

    但是伊恩認為，這樣還算不上最優秀的獵人。

    最優秀的獵人應該是在掌握了這些規律後，去刻意通過某些動作，引導這些獵物們做出自己希望它們做出的行為。

    當其所有的行為都是由自己的動作引導出來的時候，它也就變相地被代入到了自己的節奏里。這在單純的外在表現上，看過去和前一種似乎沒什麼區別，看上去都是在敵人間隙中去進行攻擊。但是當兩者實際對戰時，這其中的差距會大到無法以道理計。

    我不需要多快，不需要多強，我只需要恰到好處的在這兒，讓你覺得用這種方法對付我最舒服，然後你就會跟著我的想法動起來，慢慢地被我主導一切。

    這也就是此時伊恩在人面魔蛛女王腳下散步的原因。

    人面魔蛛女王的刀臂極其鋒利，然而它顯然無法用這個來攻擊它的身下，因為那會先切斷它的腿。

    這就注定了，它會覺得用自己的利足來攻擊伊恩最為恰當。而當伊恩確定了自己處在什麼位置，會經受哪一條腿的攻擊時，他露出的微笑，開始計劃其反擊的方案。

    右側雙足，人首，蛛首。

    在決定好了一系列的攻擊目標後，伊恩閉上了眼楮，輕輕挪動了一個身位，將自己置身于人面魔蛛女王右前足最佳的攻擊位置。剎那間，找到攻擊機會的人面魔蛛女王立刻就采取的行動。

    在伊恩腦海與現實中，同時出現了人面魔蛛女王高高抬起右前足斜著刺向自己的畫面。

    他猛地睜開眼楮，在利足刺來的同時驟然提速，一個躍起，與足尖擦身而過，毫不猶豫地一劍斬在脆弱的肢節處，將其整只右前足生生斬了下來。

    黑血踫灑，人面魔蛛女王因劇痛仰面高呼，整個身體驟然向後退去。

    智能淺薄的它想不明白，眼前這個人類除了會躲一些，無論是氣勢、速度、力量都沒什麼能讓它感到有威脅的地方。而且之前它明明從這個方位極為“順手”地攻擊過對方無數次，對方拿自己迅猛刺出的利足理應是一點辦法都沒有才對，怎麼這次就忽然地痛失“愛足”了呢？

    然而伊恩不會回答它這個問題。“語言”不通，即使他回答了，對方听不懂。

    乘著人面魔蛛女王因痛呼而無暇攻擊之際，他一個反身，緊跟著又回到了她的身下，大有一副就縮那里不出來了的架勢。

    而後他又再度故技重施，這一次站到人面魔蛛女王右前側的第二條腿的最佳攻擊為止。如果伊恩此時面對的敵人的是人類，那麼這個敵人或許會因為前一次受創而有所戒備。但是顯然我們的人面魔蛛女王陛下沒這意識，它再度按著伊恩的想法做出了攻擊。

    于是，不過片刻，它又一次體會到了痛失“愛足”的“快感”。

    人面魔蛛女王的人形半身處于身體前側，兩條刀臂有著巨大的重量，驟然失去兩條支撐身體的右前腿，它頓時就有些立足不穩，身子猛地向著右前方傾倒下來。而恰在此時伊恩直接一個跨步，好死不死地便出現在了她的有前側。

    人面魔蛛女王頓時眼前一亮，它現在身體正向前傾倒。如果這個可惡的人類躲在她身後，那它除了靠後肢向前躍走逃離，可就真是半點報仇的辦法都沒有。

    可是這個人類偏偏就如此托大，出現在了她右刀臂最佳的攻擊路線上，這著實是天賜的良機。如果不是這人面魔蛛女王只有戰斗的本能以及極其膚淺的智能，那麼它此時定然會高呼，深淵之主保佑！

    于是，它沒有半點猶豫，右臂上巨大的刀刃帶著呼嘯的嘶吼聲，割裂了空氣向著身前那個露出可惡微笑的凡人猛然揮去。

    然而令它難以置信的是，這樣決絕的一擊卻沒有能起到絲毫的作用。

    伊恩只是輕笑著微微向前踏出了一步，身形似在不經意間轉換了個位置，整片巨大的刀鋒便自他的頭頂揮了過去，除了使他那頭銀發因強風而揚起外，再沒有對他產生任何的作用。

    而與此同時，來到人面魔蛛女王近前的伊恩早已向上豎起了長劍，眼見著身體傾倒的人面魔蛛女王，自己將自己那妖艷的美首送到了劍尖之前。

    “上面的頭管人身，下面的頭管蛛身嗎？”

    望著眼前倒在地上，少了個腦袋，但蜘蛛退卻不斷抽搐著的人面魔蛛女王，伊恩饒有興趣的喃喃自語了一聲，走上前去，一劍刺入了它僅剩的蛛腦里，結束了它的痛苦。

    隨即，他一個躍步登上蛛身，尋了塊還算干淨的地方坐了下來。在稍事休息的同時，閉上了眼楮，開始體悟起最近的所得。

    這幾天的巡狩，已經讓伊恩越來越適應與惡魔間的交手。雖然他的劍術就目前而言，相較于菲兒的劍術來說沒什麼效率。但是任何的效率都是從沒效率當中演變而來的，所以此時他並不至于太過著急。

    與惡魔的對戰，和同人類的對戰不可同日而語。但是雖然惡魔的力量更強，速度更快，身軀更硬，伊恩卻反倒覺得，找到了規律後，對付惡魔比對付人類的劍術高手相對更容易些。

    畢竟它們沒有人類高手那樣的狡猾，更容易被伊恩摸出底細來。

    至少到現在為止，伊恩沒有遇到力量大到可以無視他的技巧，速度快到可以超過他，身體硬到連他的劍都砍不動的惡魔。

    如果真有那樣的存在，那一定不是惡魔，那是天災......

第一百二十四章 人工造物


    “要來一塊面包嗎，巴特利特團長？”

    黃昏，朱莉拿著自己做出來的面包，來到營地中的巨坑前，向著坑洞中的巴特利特幾人“推銷”了起來︰“我今天準備了很多新品種哦，先讓大家上來吃晚飯吧。”

    “朱莉，你先放在上面吧。”坑洞中灰頭土臉的巴特利特抬起了頭，向上遙望坑外的金發少女︰“去叫克拉克大師，還有其他那幾個小伙子先吃晚飯。我有預感，再挖一陣我們今天一定會有發現！”

    說著，巴特利特轉回頭蹲下身子，左手觸地，再度動用起物質轉換的心象，開始改變起其下土地的結構，使堅硬的石塊軟化，並碎散成為細小的顆粒，令其更加便于挖掘。

    現在是他們在這里駐扎下來的第三天。在第一天布置了營地的防御措施後，第二天就開始根據克拉克大師的指示，開始在這塊地區挖起了坑洞。

    一開始，巴特利特還能運用大地掌控的能力，排開岩石，制造出向下的通道。而隨著深入地下的程度越深，排開岩石的難度變得愈加巨大，因而他只好選擇轉用物質轉換的心象，配合里斯的自我空間，連同兩個年輕人一起，繼續向下挖掘。

    只可惜，以他目前的心象水準，物質轉換的作用仍有一定的限度，無法直接將岩石土壤變作空氣或者水流，否則他們或許可以省去很多的時間。

    而眼看著坑洞下的大叔再度當起了挖掘工，地面上的少女撇了撇嘴，猶豫了片刻後，又問道︰“那我幫你們留一些在這兒吧，巴特利特團長，里斯大叔，你們都要什麼味道的？”

    “巴特利特團長，要不我們就先停停吧，時間不過才過去三分之一，沒有必要這麼急于這麼一時。”里斯直起了身子，望了往天色，提議道︰“天要黑了，我們應該補充些食物，休息一下。這里畢竟是圈外，我們需要保存些體力，等到了明天可以再接著繼續挖。”

    這個褐發中年人今年近五十歲，在這支團隊里，屬于最為成熟穩重的一位。由于他時常懷著一顆警惕心，且剛好有著自我空間這一便利的心象，可以隨身帶著一個如同北域民居般大小的獨立空間。所以巴特利特讓他管理著大部分的物資。而對于他的意見，巴特利特往往都會慎重對待。

    “這......”巴特利特同樣直起了身子，再度抬起頭來，發現原本就灰暗的天色果然已經變得愈加深沉，置身于這坑洞之下，竟沒由來地平添了一股幽森意味。

    “那就先到這兒吧。”巴特利特在沉吟了片刻後點了點頭，一把將鐵鍬猛地用力插向腳下。而令他沒想到的是，正是在鐵鍬插入土壤後卻忽然傳來了一聲異響。

    “這是！”

    巴特利特頓時一愣，隨即便覺得不對。

    他將鐵鍬猛然一撬，翻開沙土來，果然看到了與其上土質完全不同，且光滑平整的灰白色岩體。

    這不像是自然形成的痕跡！

    巴特利特與同樣看到這一幕的里斯對視了一眼，發覺對方都得出了同樣的結論。

    這是人造的產物！

    “朱莉！”

    有了這樣的發現，巴特利特頓時抬起了頭來，對著坑洞上的金發少女發出了高呼︰“去叫克拉克大師過來，立刻！”

    “咦？”朱莉微微一怔，隨後馬上意識到團長等人有了重大發現。

    “我馬上就去！”她立刻大聲回了一句，丟下手里的面包，飛也似地跑去她爺爺所在的帳篷。

    不過片刻間，克拉克大師就出現在了坑洞口上，扯開了他的大嗓門︰“巴特利特，里斯，你們幾個發現了什麼？”

    “岩石，克拉克大師，被人打磨過的岩石！”巴特利特高聲喊了一句，而後對著身邊的紅發年輕人說道︰“羅森，去接克拉克大師下來。”

    這位名為羅森的年輕人有著帶人浮空的心象，他在听到指示後立刻便點了點頭，催動自己的心象飄了起來，將老學者接了下來。

    克拉克大師才一落地，連忙的便急沖沖地撲倒在了灰白色岩體前，抹了抹上面的沙石，從衣兜里那出放大鏡就仔細打量了起來，全然就不顧所謂的學者形象。

    “這是灰鐵岩，硬度和承重能力極強的一種岩石，大多是用來充當地下建築的屋頂。”

    不過片刻間，老人就得出了結論︰“我雖然探查出這里應該有一條隧道，但是沒想到，居然已經有人利用這條隧道建立了某種地底建築。”

    “會是什麼人在圈外造這種東西。”羅森忍不住問出了聲來。

    “我不知道。”克拉克大師搖了搖頭，望著腳下平整的灰鐵岩，眼神變得格外凝重︰“但是我知道這絕對不會是好事。”

    場中陷入沉默。

    巴特利特忍不住心下發出感嘆。

    北域新年之際的那一場地震果然有著蹊蹺，但是除了可以開山斷海，更改天象的至強者外，他實在無法想象還有人類能造出那樣的災難。

    但如果不是人力，那麼又將是什麼呢？

    一想到自己即將見到的真相，巴特利特頓時心亂如麻。然而此時此刻，在場的諸人，誰又不是如此呢？

    只要敲破了這面石板，一切的真相都將近在眼前。

    “我們上去。”

    良久之後，巴特利特做出了自己的判斷︰“今晚好好休息，務必要養足精力，明天再來敲破這面石板。”

    “不在今天揭曉答案嗎？”里斯笑著問道。

    “鬼知道這下面是什麼，萬一一打開石板，下面竄出無數的惡魔來怎麼辦？”巴特利特恨恨地罵了一句，他知道里斯是故意這麼問，“既然必須要面對，我們當然得調整到最好的狀態才行。”

    說完，他深深地望了一眼那石板，催促著羅森帶著眾人回到了地上。

    此時，誰都沒有注意到，一條小小的蜥蜴在將坑洞內的一切收入眼底後，渾身一顫，抽搐著死去。

    距離調查團營地極遠處的山崖上，一個黑衣人陡然睜開了眼楮。

    “居然這麼快就被發現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客人來了


    “看樣子，我們有客人來了。”

    背靠著岩石的伊恩陡然睜開了眼楮。自進入圈外以來，他的意識就一直保持著升華向上，俯瞰一切的狀態。

    此時此刻，在他的視野範圍內，六道黑色的人影正以常人難見的速度，向著之前就已經被他們發現的黑衣人靠攏了過去。

    這些家伙顯然是一伙的！

    “嗯。”菲兒輕輕點頭，表示了贊同。

    “調查團那邊今天似乎是發現了什麼，這群家伙有些坐不住了。”伊恩略一沉吟，做出了判斷︰“從他們的行進速度來看，基本都應該有著中位的實力。而要對付調查團，他們當中應該至少有一個是上位能者。”

    “看來今天晚上，我們就該迎接客人。”

    “兩個。”

    時隔數天，菲兒終于發出了“嗯”、“哦”之外的聲音。一時間，伊恩竟感到微微一怔。

    “菲兒，你消氣了？”回過神來時，他發現自己居然不由地將心底里想的話給說了出來。頓時輕咳了兩聲，心虛地瞄向菲兒的眼楮。

    “我並沒有生氣。”菲兒面無表情地陳述了一句。只是听到這句話後，伊恩連忙便轉過了頭去，暗地里翻了個白眼。

    鬼才信！

    心中暗自吐槽的伊恩哪里會知道，這個面癱少女說得其實乃是事實。她從一開始就並沒有在生氣，不過僅僅只是在糾結而已。

    現如今，幾天過去，這種糾結的情緒自然慢慢便調節了過來，在不知道用什麼新的態度對待伊恩時，這個少女自然而然的選擇了延續過去的態度。而這樣的做法，恰恰是最能讓伊恩安心的。

    “好吧。”他苦笑一聲，明智地決定不在這個話題上和少女多做糾纏。在略微調整了一下情緒後，轉過了話題︰“菲兒，你覺得他們會是什麼人？”

    伊恩心知，擁有兩位上位能者的勢力，其實力可是非同一般的。畢竟上位能者是屬于這個世界金字塔高層的存在，整個北域明面上也不過區區12位，而且還是分屬于不同的家族，只有大公下達詔令時才會統合行動。

    這麼想著，聯想到之前北域中發生的一切，伊恩的心中已經浮現出了某個答案。而正當他想要說出這個猜測時，菲兒已經直接了當地道出了他心中的答案。

    “黑天平會。”

    伊恩將手搭在了腰間的劍柄上，緊緊地捏了捏。對著這個組織，他可是還有著一筆帳要算呢。

    “那麼，我們該怎麼‘招待’客人呢？”沉吟了片刻後，他狀似淡然地問出聲來，但語氣中卻隱約透露出了一絲鋒銳的氣息。

    菲兒斜了伊恩一眼，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是指怎麼分配敵人，尤其是那兩個上位者應該怎麼分？

    “那兩個上位者是我的，那五個中位者給你。”毫不猶豫地，她馬上就做出了決定。

    “我要一個上位者。”伊恩強硬地說道。他的劍術已經經過了凡人劍手、惡魔的磨礪，現在正是要找些能者，再做一番改進完善的時候，又豈會肯放過這樣難得的機會。

    “兩個都是我的！”然而面對伊恩的強硬，黑發少女卻用更加強硬且霸道的語氣回復了過去。沙啞的聲音竟透出斬釘截鐵的意味，充溢著不可違逆的決意。

    “這可不公平。”伊恩頓時就翻起了白眼。

    “你還沒有強到能拿上位者試驗劍術的地步，而且我也沒心情對付雜魚！”菲兒一眼就看穿了伊恩的意圖，隱晦地指出，如果他去對付上位能者的話，顯然就將無法兼顧那五名她嫌棄至極的中位者。

    “為什麼不讓調查團的人對付那五個，就像我們把中下位惡魔放進來交給他們一樣？”

    伊恩奇異地問出了聲來。然而菲兒的下一句話，立刻便讓他沒了聲音。

    “你不想用他們來試驗你的劍術了？”

    ......

    凌晨兩點，正是人睡意最濃郁的時節。

    夜幕下的荒原一片寂靜。七道身著黑袍的人影迅捷而又悄然無聲地避過了一群群游蕩著的惡魔，向著調查團營地所在的方向徐徐地接近了過去。

    考爾比以其警惕與冷靜成為了這次行動的指揮官。他直接就動用了黑天平會在北域最高的戰力，務求在調查團成員熟睡之際，一次性解決于他們而言最大的麻煩，將整支調查團自這世上悄無聲息地抹去。

    動用在北域僅存的兩位上位能者。考爾比的這一做法，在黑天平會其他成員看來實在有些小題大做，就連兩位上位者本身都不免對這一決定“嗤之以鼻”。但是考爾比卻不認為這是“小題大做”。憑借著主人親定指揮者的身份，他力排眾議，堅決地要求以最大的力量來毀滅調查團，迫使其他人遵從了他的決定。

    調查團近來的舉動令黑天平會措手不及。

    原本他們打算在實驗室的入口附近設伏，等到調查團步入包圍圈之後，在一舉將其殲滅。然而讓他們沒想到的是，那位毫無學者風範的克拉克大學者，他居然勘探到了地下實驗室的通道，直接叫停了調查團，開始駐扎營地，就地挖掘了起來。而敢讓他們意料不到的是，僅僅不過才三天的時間，他們居然就挖到了地底實驗室的屋頂。

    如果不是考爾比謹慎，安排了人手，在調查團離開北域開始就一直跟隨監督著他們，那麼恐怕當調查團突入實驗室時，他們還傻傻地在地上等著。

    重要的資料與實驗品還遠沒有運離，這個時候讓調查團進入地下實驗室，那麼對黑天平會而言無疑就是一場災難。

    “這簡直就像是至高之主在眷顧著他們！”

    奔行中的考爾比，其心頭升起一絲不安來。他沒由來地感到，這一次的行動恐怕不會像其他人想象中的那麼順利。而當他們逐漸接近調查團營地之際，這一縷不安要心頭愈加的發散開來，讓他忍不住渾身輕顫。

    “停下！”眼見調查團的營地在望，他忽地發出一聲輕呼，驟然停住了腳步。

    “怎麼了，考爾比。”一行人瞬間便停了下來，面帶驚疑地望向他。

    “不對勁！”

    “什麼不對勁？”隨行的幾人更加疑惑了起來。他們不明白考爾比為什麼在行動開始之前做出這樣反常的舉動來。然而正當考爾比不知道該如何解釋的時候，一道低沉的身影卻驟然傳入了他們的耳中，令他們悚然而驚。

    “黑天平會的客人們，遠道而來辛苦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她不想看


    漆黑的身影自夜幕中緩緩浮現了出來，步履悠閑，看似就如同是在這荒原上漫步一般。

    考爾比在看到這個身影時，就感到左臂開始隱隱生疼。他怎麼可能忘得了這個一度斬斷他的手臂，迫使他狼狽而逃，並在之後又一度破壞了教授計劃的身影。

    他知道對方的聲音雖然低沉，但是那不過是刻意的偽裝。在那頂兜帽之下有著一張年輕地足以讓人難以置信的臉龐，而在黑天平會中，這是只有他和他的主人才知曉的秘密。

    哪怕雙方處于敵對的關系，哪怕這個銀發少年的導師乃是一位立于世界之巔的至強者。但是考爾比仍舊忍不住要對其本身發出贊嘆。

    他年輕得如同夢幻，幾可說是驚世駭俗。在人類的歷史上，從未出現過這樣的一位少年劍聖。

    然而他知道，自己心頭真正的不安並非是源于眼前已經出現的這個身影。

    此時此地，自己這邊有著整整兩位上位能者，五位中位能者，而這個少年本身雖然已是舉世難見的劍之聖者，但是劍聖真正輝煌的時代，終究是能者還尚未出現的一千兩百年前。

    那麼，他為什麼敢于如此堂而皇之地出現在自己等人的面前？

    他的依仗是什麼？

    只要一想到某種可能，考爾比就感到如墜冰窟，整個人都止不住瑟瑟發抖。

    只可惜，他的同伴們顯然並沒有覺察到他此時的異狀。在驚異過後，他們將所有的目光焦聚在了伊恩的身上，嘴角不由地便流露出了冷意來。

    雖然一開始無人發現他在近前的情景確實令人驚悚，但是這世上隱匿能力極佳的高手卻又不是沒有，而且這方面能力突出的存在，未必實力就真的驚人無比。

    更何況，從考爾比的口中，他們早已听說過了這位“冒牌劍聖”的存在。對于他居然感如此毫無防備地出現在自己等人的面前，兩位上位者不由地便在心中發出嗤笑。

    “看來，你就是那個冒牌貨？”他們中的其中一人踏前了一步，嗤笑著開口問道︰“就是你殺死了羅茲？”

    “是啊，我就是那個‘冒牌貨’。”伊恩極為爽快地點了點頭，對于“冒牌貨”這個稱號他簡直就歡迎之至。雖然菲兒似乎一直都希望他來成為世人觀念中的那位“黑之劍聖”，但是天知道，他是有多麼不希望被當作真正的黑之劍聖來看待。

    “只不過，殺死羅茲的並不是我。”說到這里，他話鋒一轉，饒有興趣地問道︰“怎麼，你要為他報仇？”

    那人的動作頓時一滯，隨即沉下了臉去。伊恩的意思他如何會听不出來。

    他本身與羅茲的交情不錯，原想著自己既然遇到了這位傳說中劍聖的弟子，那麼或許今天可以為對方報個仇，順帶向眾人證明一下，自己的實力在羅茲之上。

    只是伊恩此時這話的意思，顯然是指出了殺死羅茲乃是他的導師，那位半年前立于北域上空，用一片夜幕抹去了天災的至強者。

    于是，他頓時就有些不自然了起來。

    他雖說和羅茲有幾分交情，但是卻也沒有狂妄到自以為可以去找至強者麻煩的地步。那畢竟是已經于上位者既然不同的非人存在，凡人連想要觸踫其衣角都難如登天。

    “那我就先來收點利息！”

    片刻地沉默過後，他狠狠出聲，掩飾去自己剛剛的“凝滯”，色厲內茬地叫囂道︰“等我登臨雲端，我在去找你的老師一戰！”

    “你並不需要等到以後。”面對此人明顯底氣不足的宣言，伊恩帶著難言的遺憾說道︰“我確實是很想要同你打一場，但是遺憾的是你今天的對手並不是我。”

    “你說什麼？”

    黑天平會的幾人猛然一怔，他們此刻終于察覺到了考爾比剛剛察覺的事態。一股極端不妙的念頭如同草原上的野火般蔓延了開來，有幾人臉上甚至微微顯露出了驚懼的神情。

    伊恩在心底發出無聲的感慨，他沒想到至強者居然能帶來如此巨大的威懾力。

    自己僅僅只是隱晦地透露了菲兒的存在，眼前的這幾個完全可以被成為強者的人，居然就嚇成了這副樣子，他甚至發現這群人最後的那一個已經極為隱蔽地向後挪動了腳步，顯然是做好了一看不對就逃命的打算。

    這簡直就像是核武器一樣的存在。伊恩心想︰難怪至今為止，無人敢于公然反叛帝國，那怕是這世上最為猖獗的黑天平會，也只敢在陰暗的角落里擺弄一些陰謀詭計。

    那三位至強者就如同三座大山一般鎮壓在世人心頭，在沒有得到與之抗衡的能力之前，任何心懷不軌之徒都不敢輕動。

    “我的意思是......”

    對此，伊恩輕笑出聲，他剛想要再調侃兩句，卻驟然發現整個世界在瞬息停滯了下來。

    這不是時間流變得緩慢的意思，而是整個世界的時間與空間真的整個凝固住，成了一副被定格下來的畫卷。

    隨後，他看到這一副一成不變的畫卷中，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地陡然出現在了眼前。她悠然而決絕地刺出了手中漆黑的長劍，沒有泛起半點幽光，猶如揮出了一片夜幕般劃過了兩位上位能者的頸項。

    伊恩頓時瞪大了眼楮。他知道，那就是菲兒，除了那非常規的力量外，真正動用了全力的菲兒！

    這個女孩的劍術不講究什麼公平，不在意是不是偷襲，她不會像伊恩一樣和敵人去說什麼廢話。

    她只會選擇最為高效且實用的一擊絕殺，絕不給任何敵人喘息的機會，絕不給敵人任何掙扎的可能，于須臾之間毫不留情地終結一切。

    這是讓人連絕望的念頭都升不起來的劍術。

    因為，在你還沒意識到一切發生的時候，一切便早已結束。

    菲兒從來都不在乎她的敵人有什麼樣令其自滿的能力。

    任你有再如何可怕奇詭的心象，再如何令人驚懼的能力。

    只要她不想看......

    那就是不看！

第一百二十七章 另一片夜幕


    世界片刻間又恢復了原本的流。只是與之同時，兩顆頭顱卻被脖頸內的鮮血噴地沖天而去。

    望著這一幕，一時間幾乎所有人都失去了語言的能力。

    菲兒的劍就是帶著這樣殘酷的毀滅性，不留半點回轉的余地。

    伊恩深深地咽了口口水。他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菲兒施展她那極致絕殺的劍術了，但是即便如此，在兩個上位能者的頭顱飛起之時，他依舊難掩自己心中的駭然。

    那可是上位能者，北域中只有十二位，整個帝國明面上暗地里加起來怕也不過才四五百位。可以說每一位都是坐鎮一方的絕對強者，無人敢于輕慢。

    這樣的存在居然被須臾間抹去了生命。

    雖然表面上看起來，菲兒似乎佔了偷襲的便宜。但是伊恩非常清楚，就算這兩個他至今都不知道名字的上位者全神戒備，結局也絕對不會產生絲毫的變化。而之所以她不是直接了結所有敵人的生命，那並不是因為她辦不到，只是因為當初自己與之有過約定而已。

    那兩個上位者是她的，而剩下的那幾個雜魚是伊恩的......

    為什麼菲兒可以這麼強？

    這是伊恩心頭一直以來最大的疑問。

    他同樣的半只腳步入了劍聖境界的人，並在其中度過了半年的時間。但是正因為對這個境界有了了解，他才更為清楚地知道，哪怕他把另一只腳也伸進了門內，他也絕對達不到這樣的程度。

    不，確切的說，這已經不是劍聖這個境界所能達到的程度了。

    “那個方法嗎？”伊恩在震駭莫名間喃喃自語了起來。

    黑天平會諸人之中，考爾比最先回過了神來。此時此刻，他哪里還會不知道自己等人遭遇了伊恩的導師，傳說中真正的黑之劍聖！

    他本與眾人一樣直覺地心下大駭，但是在片刻間，常年養成的習慣又迫使他強行壓下了心頭的惶恐，硬是冷靜了下來。

    他不敢做任何的停留，直接乘著眾人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化身為影，自地面飛快地遠遁而去，只在臨走前高呼了一聲︰“快逃！”算是對自己的同伴盡了一份心意。

    听到這聲呼喊的幾人頓時一個激靈，向著四面八方奔逃而去。他們不指望自己真的就能快得過劍聖，只是希望劍聖能去追逐其他的目標，好讓自己逃出升天。

    這時才反應過來的伊恩頓時嘴角抽搐，對著菲兒問道︰“你怎麼就放他們走了。”

    “那是你的任務。”菲兒回答得一本正經︰“這五個是你的。”

    “雖然我對自己的度同樣很自信，但是這種情況下，我恐怕最多只能追到兩個。”伊恩略一估算後，沒好氣地說道。

    “這個簡單！”菲兒理所當然地回答了一句。而她的話音剛落，在伊恩駭然的目光中，她身上的黑色風衣竟忽地抽離出一道道黑色的細絲來。這些細絲無窮無盡，長得仿佛沒有盡頭，向著四面八方不斷地延伸了出去，融入到那深沉的夜幕中去。

    伊恩收住驚異，定楮細細一看，頓時現這哪里是什麼真正的絲線，這分明是支支連接在一起微小利劍。

    “這是什麼？”

    “伊恩，你知道嗎？”菲兒側過了頭來，平靜地訴說道︰“我的風衣和你的風衣是不一樣的。”

    伊恩猛然一怔，他急忙定楮望向菲兒身上早已熟悉至極的黑色風衣，陡然便覺得此刻這件衣服居然是如此的陌生。

    在菲兒刻意的顯現下，他終于看清楚了這件風衣真正的樣貌。

    那是漆黑的劍刃，無數細小的漆黑劍刃連接在了一起，化作一條條黑色的絲線。這些鋒利至極絲線編織纏繞在了一起，竟織成了如同夜幕般深沉，卻又如輕紗般柔軟的布匹。菲兒這位最高明的裁縫，將這塊與眾不同的布料裁剪縫合在了起來，于是這一件舉世無雙的黑色風衣便降臨于世。

    “心象武裝，這是心象武裝。”伊恩的臉上露出了意味難明的表情。他沒有想到，原來自己早在四年前就已經見到過了心象武裝，而且就是在這個自稱是凡人劍手的少女身上。只不過自己的眼光過于拙劣，直到此刻少女有意顯現出其神奇之時，他才真正認出了這件寶物來。

    “沒錯。”菲兒眼神中閃過一絲自得，而隨著她話語聲的落下，無數原本隱沒于夜幕之中的細小利刃卻忽然化作了伊恩極為熟悉的漆黑長劍，自夜空下的虛無中“生長”了出來。

    在伊恩升華至高空的意識感知中，難以計數的黑色劍刃，借著荒原上無星無月的夜幕，在常人所無法察覺的狀況下開始拼湊交織了起來，化作了一方遮蔽一切帷幕，將周圍百里範圍內的所有生靈與死物圈禁在了帷幕之內。

    “嗯？”

    調查團的營地里，負責夜間職守的皮科爾在這一刻頹然抬起了頭，他皺起了眉頭，感到這片天穹似乎與之前隱隱有些不同。他連忙環視四處，現四野的山石荒土仍舊依稀可見。

    沒有現異常的他再度抬頭，望向一如先前那般晦暗幽深的夜幕，喃喃出聲︰“難道是我的錯覺嗎？”

    而與之同時，伊恩同樣下意識地抬起了頭。

    此時他終于知道，當年自己來圈外試練的時候，為什麼除了自己目標的惡魔之外，在試練範圍內，他看不到其他任何一頭游蕩著的惡魔了。

    天穹之上的夜色依舊晦暗深沉，然而這片夜幕的本質卻早已截然不同。

    這是由無數夜色長劍拼湊交織出來的天幕。只要在這天幕的覆蓋之下，就如同被無數支利劍的劍尖所直指著。任何被其所籠罩的獵物都絕難逃出這片死地。

    只要一想到自己現如今其實是被無數利劍所籠罩著，哪怕明知菲兒不可能拿它對付自己，但是伊恩仍舊不由地感到一陣心悸。

    在他看來，這樣的力量已經宛如神跡。然而此時，這一神跡的締造者，卻似乎並不滿意。

    菲兒遙遙望向了考爾比最先逃離的方向，在沉默了良久之後，才似是為了躲過伊恩視線般地背過了身去，出略顯得有些尷尬的聲音。

    “......跑了一個。”

第一百二十八章 追獵


    伊恩當然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去問︰為什麼跑了一個？

    雖然心中腹議不止，但是他也知道能者的心象千奇百怪，各種出人意料的狀況皆有可能，不能以其所在的階位來做判斷標準。而此時明顯眼前的少女心情不佳，現在去觸她眉頭，這可不是明智之舉。

    “看來不能體驗一次被圍攻的感覺了。”伊恩無奈一笑，自“夜幕”內，將自身的意識向著四周輻散開來，開始尋找起其余四人的蹤跡。

    “一開始，還是一個個來的好。”見伊恩沒有追根究底，菲兒輕咳一聲，理所當然地說道︰“你的時間並不多。”

    “為什麼？”

    “因為現在已經是凌晨，我要在天亮之前將劍幕撤去，免得被調查團的人發現。”

    听到這句話的伊恩頓時一愣，隨即便翻了個白眼。

    這還成了限時游戲？

    他的腦海中才一閃過這個念頭，便直接一步跨出，身形于須臾間消失在了夜幕之中。只留下一個無奈的聲音，仍在寂寥的荒野上回蕩。

    “那就先從最近的開始吧。”

    ......

    莫爾頓現在驚惶至極。他慌不擇路地全力奔行在亂石林中，甚至驚動周邊游蕩著的惡魔，令它們對他緊追不舍。

    在圈外被惡魔盯上可不是一件好事，因為如果你無法逃離它們的視線，那麼它們就將會一只追下去，直到殺死自己的獵物，或者被自己的獵物殺死為止。然而此時奔逃著的莫爾頓已經無暇顧忌這些了。因為在這群肉眼可見的惡魔身後，還有一個已經在自己視線之外，但是卻更為危險的存在，在默默的注視著自己。

    從小到大，莫爾頓就品嘗過許多恐懼的滋味。但是自從他加入黑天平會以來，這些恐懼似乎都在剎那間離他而去，更令他漸漸地喜歡上了享受他人的恐懼。

    他原本以為，這輩子他都不會再感受到這種他既喜歡又厭惡的滋味，但是顯然至高之主已經覺得他這幾年過得太順心，該到了把之前的賬一次還清的時候了。

    “追債”來得太突然。

    不過是一次先前他一直以為是小題大做的任務，居然就讓他們遭遇了北域之中他們最不希望遭遇的敵人。

    在那位劍聖的弟子暗示他們，自己的老師在場時，他就已經心里發慌，暗自向後挪動了腳步，做好了逃離的準備。而當兩位上位能者的頭顱高高飛起，一道比夜幕還有深沉陰暗的身影緩緩浮現時，莫爾頓頓時便覺得自己看到了神話傳說中的恐懼之主，心頭的驚懼如同冰川一般凝固了他整個身體，讓他懼怕得連一根手指都動彈不得。

    莫爾頓從來都不敢告訴他的同伴，其實他的膽子真的很小，小到哪怕有半點不妙都會讓他選擇逃跑。而之所以每次出任務，他都選在站在隊伍的後方，那都只是為了在遭遇最糟糕狀況時，便于在第一時間轉身就逃。

    好在這幾年，他們一直都順風順水，沒有發生什麼出乎意料之外的不利狀況，這才變相地讓他沒有暴露出來這一特點，使得他不至于被自己的同伴嘲笑。

    然而這一次，他不用擔心自己的原形畢露會招致同伴的嘲笑了。因為他知道，在那一聲如雷貫耳的“快逃”之後，與他一樣四散奔逃的同伴們，他們未必跑得就比自己慢。

    只可惜，此時此刻，他倒是寧願自己原形畢露，也不想遇到這種噩夢一般的存在。

    莫爾頓的速度因恐懼變得愈加快捷，按著速度跑下去，很快他就將穿過這片亂石林。

    他知道在這片亂石林外有一處到處是風蝕洞穴的山壁，只要躲到那里，那麼自己或許有可能逃過劍聖的追殺。但是這個可憐的家伙，他根本不知道，在這片石林與那處山壁之間早已被一道夜色的劍幕分割了開來，他們根本就是夢中之鱉，無處可逃。

    只不過，他已經沒有機會跑出林地，去體會另一個層次的絕望了。因為在那之前，伊恩已經捕捉到了他的身影。

    望著跟在自己獵物身後的另一批追兵，伊恩微微皺起了眉頭。他可不希望自己在試驗劍術的時候，被一群不相關的惡魔們打擾。

    這些惡魔都是他當年“玩厭”了的對手，對于它們的舉動，自己知根知底。所以他只是稍一計算，便在踏步之間將它們帶入了自己的節奏。

    在與魔群接觸的瞬間，他抽出了長劍，身形似慢實快地步入惡魔群中，劍尖微擺，化作一條晶瑩絲線，于漫步間自這些惡魔的要害處一一劃過。

    當听到身後惡魔的有別于先前的怪叫時，莫爾頓便知道“死神”已至。他心頭愈加地震恐，速度又陡然提升了幾分。然而，正當此時，從惡魔群中漫步而出的伊恩已經一個閃身，擋在了他的面前。

    轟然之聲響起。

    大片的塵土自莫爾頓身後揚起，彌漫飛散于四野，令莫爾頓知道了他身後的另一批追兵已絕無幸理。

    “我的導師沒有興趣追殺你們。”伊恩用這句話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對著莫爾頓輕笑出聲︰“你逃不掉，但是卻可以嘗試著打敗我。”

    莫爾頓狠狠咬住自己的牙齒，怕稍一放松，它們就會不停踫撞，發出“咯咯咯”的聲響。

    他不知道對方為什麼會給他這樣的機會，但是在見識過對方的速度後，他已經了解到這是自己唯一的機會。

    他猛然拔出了腰間的長劍，眼神中除了畏懼之外，又透露出了凶狠與危險。

    無路可逃的窘境里出現了一縷微弱的生機，這激起了亡命者的凶性。

    伊恩因他的動作而眼前一亮，看對方的架勢，這個恐怖分子似乎還是個不錯的劍術高手。他試探性地稍稍賣了個極為隱晦的破綻。果不其然，對手就當即便窺住時機，挺劍刺來。

    這一劍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速度與力量明顯遠超常人。這讓伊恩對自己的對手更加滿意，他豎起了長劍，開始了自己標準的守勢。

    兩劍相交，劍身上傳來的巨大力量讓伊恩稍稍有些驚詫，他一個旋身抵消了對方的沖勢，當即便擺劍削了過去，與之纏斗在了一起。

    兩人在極小範圍內騰挪交劍了數合。而就是在這樣區區的片刻之間，伊恩就已經摸清了他所有的劍路。

    但是伊恩仍舊沒有決定出手制敵。

    因為對手到現在似乎都還沒有使用自己的心象。而且令伊恩感到驚訝的是，他對手長劍上傳來的力量竟一次比一次大，第一劍時還只是讓他稍感驚訝，而如今卻已經能使他手掌微麻。仿佛隨著交手時間的延長，其實力正在無底限地增長著。

    這不是常人該有的力量，伊恩隱隱意識到了這一點。

    “難道這就是你的心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