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寂靜王冠 作者︰風月 (已完成)

 
jecbjecb 2016-12-31 01:47:1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13 760153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22:31
第五百零六章能天使(下)

  崩!崩!崩!

  接連不斷的破裂巨響中,一道璀璨燃燒的光輪從瓦斯科的背後浮現了,就像是鋼鐵齒輪旋轉,碰撞,與空氣摩擦出了飛迸的火花。

  巨響煥發。

  逆著那暴增至數百倍的重力,福音裝甲寸寸地從砂石漩渦中拔升,一點一點地離地,懸浮在空中,哪怕只有數尺。

  蛇化樂師皺眉,吹笛,淒涼的禱告聖詩越發凌厲。

  莊嚴晚禱的所有力量,都施加在了福音裝甲之上,百倍的重力和砂石封印死死地糾纏著瓦斯科,就像是飢渴的巨獸不遠讓獵物脫出自己的喉嚨。

  「走啊!!!」

  瓦斯科嘶吼:「昆庭!走!」

  在那離地數尺的裝甲之中,熾熱的火光煥發,整個裝甲彷彿都已經被燒紅了,幻化為一輪不容直視的太陽。

  那是瓦斯科。

  瓦斯科在燃燒。

  在他的體內,植入迴路中,超越極限值數百倍的以太已經徹底液化,奔行在他的軀殼裡,宛如洪流。

  「——誓絕自身!」

  那宣告聲宛如鐵和鐵在碰撞,迸發出銅鐘大呂的轟鳴。

  六道熾熱的火焰從分流器中奔湧而出,瓦斯科捨棄了震盪大戟,雙手握緊熱剛重劍,重劍之上,熾熱的光流噴湧,形成了數十米餘長的火焰劍刃,衝天而起。

  此時此刻,他徹底地化身為守衛天國之門的大天使,代表著神明的憤怒,向人家擲下了火焰之劍。

  血液變成了冷卻劑,內臟就是以太爐,意識彷彿從瀕臨崩潰的軀殼中拔升而出,附著在了輝煌地甲冑之上。

  能天使!

  下一瞬間,火焰之劍憤然斬落!

  一聲水汽蒸發的淒厲聲響。

  火光凝聚為刃,貫穿了恐怖重力和砂石封印,在遍地的妖魔中開闢出一條空隙。火光所過之處,一切都被徹底焚燒成灰燼,就連鐵石都為之融化,鐵水和渾濁硅化物混合在一起,噼啪爆裂。

  瓦斯科為昆庭他們開闢出了一條突圍之路。

  哪怕在砂石封印和百倍重力中,福音裝甲已然分崩離析,無形的力量壓迫著他的肉體和裝甲,要將血肉和鋼鐵擠成一團。

  那一瞬間,無奈地嘆息聲傳來。

  像是幻覺。

  手杖頓落在地上的清脆聲音響起。

  宛如時光在彈指間流逝,白月從地平線之下升起,劃過了天空,最後懸掛在天穹的正上方,灑落清輝。

  千絲萬縷的月光灑落,溫柔和憐憫,平等地賜予一切以救贖。

  在那純淨的月光之下,所有妖魔都僵硬在原地,唯有蛇化樂師從這溫柔地假象中擺脫出來,發出慘烈的嘶鳴。

  一切來自深淵的樂理都被月光點燃了。

  他手中的樂器砰然炸裂,緊接著他身體中的樂理,千絲萬縷的月光唸線纏繞而來,接入軀殼,溫柔地種下了一顆種子。

  那是火焰。

  《在燃燒的灰燼之上》!

  亞伯拉罕曾經的樂章此刻再度從葉清玄的手中展露而出,和月光結合之後,那火焰所攜帶的淨化樂理越發的驚人。

  轉瞬間,如有實質的火焰便從蛇化樂師的七竅中噴湧而出。

  他慘叫著奔跑著,三步之後,身體便垮塌了。

  骨骼化作了灰燼,血液伴隨著火焰蒸發,在原地,只剩下一張空空蕩蕩的皮囊。

  在倖存的聖殿騎士眼中,隨著月光的升起,所過之處,一切妖魔都像是沙堡一般,在海浪的沖刷之下潰散,只有一道道黏稠如墨的煙霧從灰燼上升騰而起,然後在刺耳的尖叫聲中消散。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釋中,那個白髮的年輕人行進而來,罔顧熾熱的溫度和排斥力場,伸手,穿透了狂亂的閃電和光芒。

  那手指輕柔地按在了灼紅的面甲上。

  「想活的話,別動。」

  在痛苦地燃燒中,有一個瓦斯科昏沉地意識中響起,那個聲音說:

  「——你還有救。」

  下一瞬間,月光如流水,滲入了福音裝甲之中。千絲萬縷的念線憑空湧現,調整自己的頻率和性質,樂理構建。

  彷彿一架裝配台憑空湧現,顯露出半透明的虛影,將熾熱的福音裝甲籠罩在內。

  六條糅合了天梯樂理的念線接入裝甲之下的插口,打通了葉清玄和煉金矩陣之間的阻礙。

  「告訴我控制碼。」

  白髮的年輕人看向昆庭。

  福音裝甲的製造的時候,內部的煉金矩陣中就預留了『接管協議』,在必要時,可以通過外部的的方式控制內部樂理變化。

  也就是說,只要有控制碼和裝配台,任何一個工程師都能夠對福音裝甲的內部配置進行一切改動。

  並沒有讓葉清玄等待多久,在看過剛剛在葉清玄手中化作灰燼的妖魔之後,昆庭沉默片刻,坦然告知:

  「聖典,以西結書,18:6。」

  嘭!

  話音未落,福音裝甲的四肢和接口中憑空噴湧出了密集的蒸汽,超過了了限度的冷凝液已經氣化了,依然無法將降低這恐怖的高溫。

  在配置不完全的狀態下,強行開啟榮耀核心,就是在自殺。

  瓦斯科幾乎已經成功了。

  就差一點……

  有了控制碼之後,葉清玄徹底地進入了福音裝甲內部。

  轉瞬間,在解譯法的梳理之下,龐大而複雜的系統迅速成型,無數動亂的樂理井井有條地在葉清玄心中展開,而在裝甲之下那繁複到足以令人用盡一生時間去研究的機械系統也迅速地明晰了起來。

  就好像是在一無所知的黑暗世界中找到了一張詳細地地圖,對一切地形和潛在威脅都瞭然於心。

  千絲萬縷地月光唸線接入煉金矩陣,令葉清玄的感官也移入了啟動,緊接著,天梯樂理延伸,變作了葉清玄的『雙手』,探索向最深處。

  形成界、流出界、活動界、創造界……

  直到最後,抵達了處於層層黑箱保衛的『榮耀核心』。

  「超頻運作中的福音裝甲內部就是一個熔爐,他甚至連導流器都沒有!」

  工程師低聲對昆庭說:「長官,這不是在拆馬車!我們必須找到專用的冷腔操作台,否則貿然開啟的話,只會讓瓦斯科失去最後一層防禦,燒到連渣都不剩。」

  話音未落,恐怖的熱浪噴湧而出。

  在幾個工程師瞠目結舌的神情中,葉清玄伸手,就真像是拆馬車一樣,憑空拆解開了福音裝甲胸前的層層模塊,像是在地裡拔蘿蔔一樣,赤手將那瀕臨爆炸的榮耀核心從裝甲上拔了出來。

  那一旦爆炸就會蕩平一個街區的榮耀核心落進他的手中,便陷入沉寂。

  只有無數淤積在其中的力量源源不斷地裡被引導而出,飛上天空,剛剛脫離葉清玄的控制,便爆裂開來,宛如一輪又一輪升起又破裂的太陽。

  就像是進入了專用的緊急操作台,有數十個工程師和樂師緊急處理一樣,超頻運作的福音裝甲迅速恢復到了安全範圍。

  月光引線穿透了最後的保護層,落在瓦斯科的身上,暗示植入,將他近乎潰散的神智重新起來,縫縫補補、敲敲打打,像是補衣服修房子,令他恢復了清醒。

  甚至不止是意志,瓦斯科感覺到自己麻木的身體迅速地恢復了知覺,在呼吸時如嚼生鐵的肺腑劇痛也消失不見。

  血液再度流淌,十指和動作恢復了靈敏。就連分崩離析的植入矩陣都被修補完整了。

  除了感覺到一種宛如注射了興奮劑一樣,不正常的飄飄然之外,簡直沒有什麼異常!

  「我這是……」

  瓦斯科不可置信地活動著身體,雖然感覺身體情況依舊不容樂觀,但行動的時候,卻全然沒有任何問題。

  「你現在的狀態很勉強,」

  葉清玄收回手掌:「我不是專門的聖詠醫師,只能治標,現在你的身體活動全都是由我的樂理替代。

  你最好在六個小時裡找到安全的地方和好一點的醫生,進行急救手術。」

  說著,他將自己手裡的榮耀核心塞回了福音裝甲中去。

  別過頭,微不足道地『切』了一聲。

  聖城的技術保護做的真好,僅僅是入手的片刻,他便察覺到其中至少藏著九層以上的防禦矩陣和自毀樂章。

  看來榮耀核心的技術是暫時搞不定了。

  就在剛剛短短地兩分鐘的救援中,葉清玄已經將福音裝甲裡的一切技術細節偷了個九成九。然後毫不客氣地應用在自己的原罪之衣上。

  畢竟是教團的重裝毀滅武器。

  雖然沒有榮耀核心這樣的動力引擎,但他還有小源啊,葉清玄能夠感覺到自己仿造的外骨骼系統已經今非昔比。

  只要他願意,隨時可以偽裝成山寨的聖殿騎士,甚至比真的還真。

  這算是意外之喜。

  於是,在一眾騎士憧憬和感激的目光中,他負手而立,一臉雲淡風輕地問道:「你們的指揮官在哪裡?」

  「我就是。」

  瓦斯科發出聲音,回過神來的他端詳著葉清玄的白髮和面容,眉頭忍不住皺起:「這位先生,請表露您的身份。

  恕我無禮,您的外貌與某位犯罪者有些雷同……」

  諾拉察覺到他語氣中的冷意,連忙站出來打圓場:「等等,你們誤會了,我以我的性命保證,這位先生……」

  「嗯,你猜得沒錯。」

  他身後有個淡定的聲音傳來:「我就是那個被聖城稱為劊子手和殺人犯的葉清玄。」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10-3 12:48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22:31
第五百零七章騎士與騙子

  嘭!

  諾拉的腳下一軟,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呆滯地看向身後:「葉、葉、葉……葉清玄?!」

  這下沒有人管諾拉剛剛還用來做保證的性命了,拔劍之聲不絕於耳。

  倖存下來的聖殿騎士們再次擺出了戰鬥地姿態。

  「淡定一些。」

  葉清玄伸手,提起了呆滯地諾拉,丟到一邊:「我知道我的身份很見鬼,也理解諸位現在的心情。

  但我想我剛才一直到現在的所作所為,已經證明我的善意。

  如果你們沒有其他的任務,希望你們能隨我一起去救援中央聖殿。或許,那裡還來得及。」

  「……」

  沉默中,昆庭張口欲言,被瓦斯科攔住了。

  福音裝甲中的騎士摘下了頭盔,露出了被燒灼的面孔,彎下腰來,凝視著葉清玄。

  「我認識你。」

  他說:「兩個月之前,我在班恩軍團長麾下服役,我在奧斯維辛見過你。你和以前相比,沒什麼太大的變化。」

  「或許變化有些大,不過你沒看出來。」

  葉清玄微微聳肩:「我知道一個嫌疑犯的要求對你們來說有些過分,但希望你們能夠從速決定,畢竟我趕時間。」

  「說實話,我不相信你是什麼所謂的劊子手。」

  瓦斯科微微搖頭,「班恩先生曾經對你的品格做出保證,我相信他的眼光。他是一個純粹的教士,神的侍奉者,私德無虧,我相信他的養子不會是一個敗類。

  但是,我還是想要讓你回答一個問題。這個問題決定接下來我們是幫助你,還是……拔劍相向。」

  他伸手,從腿部裝甲中拔出一柄用來近身格鬥的刺劍,反持在手中,可眼睛卻盯著面前少年的眼瞳。

  帶著寒意。

  他說,「葉清玄,我問你。」

  「——你真的參與刺殺了聖座嗎?」

  「沒有。」

  葉清玄搖頭。

  瓦斯科凝視著他的眼瞳,似是要分辨出任何一絲看起來像是謊言的東西,許久,他緩緩頷首:「很好。」

  刺劍入鞘,他轉過身,揮手:「護送這位葉先生到中央聖殿去。不論如何,在那裡,我們可以完成聖殿騎士的職責。」

  隊伍重新開始行進,只不過,這一次,葉清玄是被包圍在最核心的地方,身後跟著彷彿在夢遊地諾拉。

  葉清玄問瓦斯科:「你相信我?畢竟空口無憑。」

  「班恩先生在戰場上救過我,兩次。」瓦斯科看著前方,淡然說道:「你也救了我們,不是嗎?」

  「說不定我別有用心。」

  「我會盯著你。」

  瓦斯科看了他一眼:「『貼身保護』。」

  「那就麻煩你了。」

  葉清玄滿不在意地笑了笑,並沒有放心上去。

  很快,便已經來到了中央聖殿的外圍。

  這裡,已經被徹底地染化為深淵之境了,紛亂地嘶吼聲響起,彷彿一直等待著他們踏入陷阱之中,無以計數的影子從牆壁和空曠地街道上浮現。

  「鐵壁陣型!」

  瓦斯科拔劍,下達命令:「劍舞者上前,長弓手準備。所有人檢查隨身的聖水,小心隱藏在妖魔裡的黑樂師!」

  葉清玄忍不住開口:「其實,一開始我就想問了:你們的隨軍樂師呢?」

  聽到他的聲音,瓦斯科的表情陰沉下來,捏地劍柄嘎吱作響:「在我們遭遇襲擊之前,全部都被抽調走了。」

  「豈止是調走?」昆庭冷笑,「嘿,『秘密安防』,呸!那群坐在辦公室裡的蠢貨,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

  「那就算了。」

  葉清玄嘆息,將嚇地腳軟地諾拉丟給了瓦斯科:「我來湊個數吧,你來保護好這個慫包。」

  湊數?

  瓦斯科的神情浮現了一絲苦色,這樣的妖魔數量恐怕已經成千上萬了。

  如此龐大的聲勢,恐怕需要數十個黑樂師聯手準備許多時間才能湊得出來。

  而且,對方未必沒有什麼秘密武器。

  甚至,可能還藏著一兩個大魔。

  葉清玄一個人,哪怕實力再強,想和他們硬撼,也是以卵擊石。

  他張口欲言,卻看到葉清玄閉上了眼睛。

  然後……

  ——夢寐之境!

  所有人都看到了,一輪月光從葉清玄地頭頂緩緩地升起。

  轉瞬間,所有聖殿騎士的肩部,以太觀測計都傳來了尖銳地警報聲。瓦斯科瞠目結舌,只看到那原本超出測量範圍的恐怖度數在飛速下降。

  一百萬、九十萬、八十萬……

  簡直就像是跳樓一樣。

  所有人身上的煉金裝備,質量脆弱一些的,乾脆便徹底爆裂。

  無形的波瀾從葉清玄的腳下擴散開來,卻掀起了滔天浪潮。一路之上向著四周席捲,所過之處,黑壓壓地妖魔都僵硬了一下,發出狂躁地咆哮。

  而有的地方,卻有隱藏起來的人被從影子中強行擠了出來,在如此恐怖的『落差』之下,體內樂理動盪,無法自持,口噴鮮血。

  有更甚者,植入體內的以太爐驟然破裂,恐怖的力量將自己的肉體變成了一團爛肉,可剛剛湧出體外,便被無形的怪物所吞沒了。

  一瞬間,以太讀數跌落至了最低限——0!

  龍眠結界!

  哪怕在深淵和神聖之城的碰撞裡,無數餘波衝擊中,月光如此虛幻而脆弱。

  可此時此刻,月光所及的方圓數公里之內,所有的樂師,都失去了自身的力量,哪怕是大師也只能自保,無力顧及其他。

  「這是……什麼?」

  瓦斯科倒吸了一口冷氣。很快,他便抬頭,凝望著前方混亂地妖魔們,露出了猙獰地笑容。

  失去了深淵樂理和黑樂師加持之後,妖魔也不過是大一點的猛獸而已。

  如此良機,簡直千載難逢!

  「向前!」

  他舉起了震盪大戟,向著所有人嘶吼:「隨我向前!到中央聖殿去!告訴那群雜碎,是誰在這裡!是誰來做他們的敵人!」

  於是,大地轟鳴。

  在聖殿騎士們的馳騁之中,無數碎石在地上不安地震顫著,鋼鐵嘶鳴的聲音響徹了整個戰場。

  染血的鷹幟再度升起。

  此時此刻,高傲地鐵鷹凌駕於戰場之上!

  -

  -

  中央聖殿,最後的封閉結界中,警報聲刺耳。

  巨響傳來。

  轟鳴中,所有的神甫都臉色發白,看著頭頂那一片黯淡的星雲。

  聖城結界的觀測系統,已經徹底失效了,到處都是代表著崩潰的紅光。原本超頻運行的結界,此時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在來自深淵的重壓之下,所有人只能困守這裡。

  沒有外援,沒有命令,甚至連樂師骨幹到崗都不到三分之一。

  剩下的神甫們一遍遍地試圖維護結界,然後一遍遍等待著失敗的警報音,直到最後,萬念俱灰,再也沒有動作。

  「廢物!都是廢物!為什麼到現在連一個結界中樞都修不好!聖城那麼多協律儀,難道不能分擔一些壓力麼!

  每年投入了那麼多預算,怎麼真到用的時候,就變成這副鬼樣子?」

  倫勃朗看著他們萎靡的樣子,跳腳大罵:「你們怎麼幹事兒的!不是一個個都號稱精英嗎!阿爾伯特那個混賬究竟貪污了多少錢?

  你們這群廢物,都是在瀆職!瀆職!如果不是我的指揮,早就完了!懂嗎?」

  在他尖銳的罵聲中,一眾神甫的面色陰沉,沉默著沒有說話。

  阿爾伯特大主教被裁撤之後,倫勃朗剛剛上任第一天,便燒了三把火,不但以消耗預算為由撤銷了結界的緩衝設備,導致結界沒有任何應變能力。而且還將原本的樂師骨幹全部都裁撤掉,換成了自己的心腹。

  結果事情發生的時候,他那些擁有權限的骨幹有一半都沒有出現,不知道藏在什麼鬼地方。

  沒有權限甚至沒有命令,在場的樂師甚至沒有辦法發佈變化預警。

  等到半個小時之後,倫勃朗才姍姍來遲,酒氣未乾,甚至連預讀星圖都不看,直接發佈了啟動洩洪模塊的命令,導致超過十六個關鍵部位的協律儀損毀。

  在那之前直言勸鑑、阻攔的人背了這個黑鍋,已經被免職了。如果能夠活下來的話,他恐怕會被放逐到黑暗世界的邊緣去。

  到最後,已經沒有人敢說話了。

  剩下的人,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他下令,放棄了外層區和中層區,甚至連內層區都放棄了。

  結界矩陣已經在深淵壓力之下扭曲成一團亂麻。

  表層的流出界徹底損毀。

  轉化層的形成界報廢。

  分配樂理資源的創造界已經失去控制。

  現在只剩下了核心的活動界保持完好,宛如光桿司令,孤獨地閃耀著警報的紅光,一遍又一遍。

  在紅光的照耀之下,那一片曾經耀眼的星雲已經變成了漆黑。

  最外層,被徹底地染化。

  也就是說,聖城的最外層防禦,徹底淪陷了。

  「他‧媽‧的……」

  總工程師坐在角落裡,冷眼看著倫勃朗,眼中閃爍著憤恨的光。他的秘書將他按住,瞪了他一眼:「冷靜,沒用。

  他現在還是中央聖殿的大主教,難道你想成為叛逆嗎?」

  倫勃朗察覺到他們的憤恨神情,心中冷笑一聲,不以為意。

  這群廢物還想要捨棄中央聖殿,轉移重心,去支撐內層結界運轉,如果不是他的阻攔,現在這裡的人早就已經死光了,哪裡還有能喘氣的?

  現在,結界殘存的所有力量都收攏了起來,捨棄了外圍的六個副中心,全力保衛住中央聖殿。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哪怕是幾十個大魔一齊圍攻,這裡也可以固若金湯。

  自己的安全已經得到了保證。

  那麼接下來,就是如何在事後平息這件事的餘波了。

  他的心思電轉,考量著聖城遭受的損失,和如何撇清自己的罪過。

  如果不是自己的英明領導,恐怕中央聖殿這樣重要的機構也要淪陷在妖魔之手。雖然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但自己剛剛上任第二天,能夠做到這種程度,恐怕誰都挑不出錯來,再不濟,也是平級調任其他地方。

  但是,捨棄了外層居民的領域這個罪過就有點嚴重了。

  必須找一個合適的人來承擔責任才行。

  想到這裡,他看向了不遠處的總工程師還有他的助手,眼中閃過一道冷意:倒是正好,原本這個阿爾伯特的死硬派佔在關鍵的位子上不願意走人正令他心煩呢。

  而且據他所指,這個混賬暗地裡企圖挑起其他人對自己的不滿,然後向樞機主教會進行彈劾。如果不是自己見機迅速,恐怕會被弄得灰頭土臉。

  既然如此的話,那就沒有辦法了。

  他輕聲嘆了口氣,只覺得心中鬱結略微地消散了,不再去看那幾個工程師,閉目養神,可心裡卻忍不住想:

  這件事結束之後,聖城的高層也會出現巨大的空白。

  有了盧多維克先生的許諾,自己是否也有機會更進一步呢?

  在沉思中,刺耳的警報聲再次響起,打斷了他的思緒。

  他錯愕抬頭。

  「又怎麼了?」他怒視著那幾個操作結界的樂師:「我不是說了嗎?不准亂搞!難道你將這裡所有人的性命都視作兒戲麼!」

  「不、不是我!」

  守在管風琴前面的那個樂師舉起雙手,無辜地搖頭:「是外面,中央聖堂外面,有人接通了顯線路,要求我們打開大門,讓他們進入。」

  「這時候?」

  倫勃朗愣了一下,皺起眉頭:「是誰?能弄清楚嗎?」

  很快,操作樂師收到了返訊,神情中閃過一絲驚喜,興奮地大喊:「是聖殿騎士團的標誌!聖殿騎士團來救我們了!」

  「不可能!」

  倫勃朗下意識地尖叫,可當所有人都看向自己時,頓時愣了一下,改口說道:「誰知道他們是不是真的聖殿騎士團!外面現在到處都是妖魔,聖殿騎士團在聖城裡駐紮的只不過是兩個小隊,怎麼可能進的來!他們……是騙子!」

  說道這裡,他眼神一亮,頓時越發地肯定:「沒錯!一定是!我們的任務是守好這裡!不准讓任何可疑分子進來!」

  「可是……」操作樂師愣了一下:「外面確實是……」

  「確實?」

  倫勃朗冷笑:「你能夠確定?你能夠做主嗎?你付得起這個責任麼!」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10-3 12:51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22:31
第五百零八章誰能管事兒?

  「我們可以把側門打開。」

  一個沙啞的聲音響起了:「讓他們走檢疫通道,我們有安全閥和真空室。如果他們是真的,就不會推三阻四。我們也可以趁機檢查。」

  「不準!」

  倫勃朗猛然回頭,看到了開口的總工程師,神情頓時暴怒:「難道你還沒有認清楚情況嗎?!貿然開門的話,導致中央聖殿出了狀況的話,你又該當何罪!」

  「多虧你的提醒。」

  蒼老地工程師冷笑,「我才想起來,為了不將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樞機主教會將中央聖殿的安全權限交給了我。你可以調動聖城結界,但可惜,中央聖殿的設施啟動,只需要我的命令就可以了。」

  倫勃朗瞪大了眼睛,「魯本斯,你敢!」

  「沒聽見我的命令麼!」

  魯本斯凝視著操作樂師:「——開門!」

  操作樂師猶豫地看著上魯本斯和倫勃朗,視線在兩人之間徘徊,倫勃朗怒斥著他,命令他將手從管風琴的琴鍵上拿開。

  操作樂師沉默了許久,放下了手。

  寂靜裡,只有請求進入的聲音,一遍一遍響起。

  倫勃朗鬆了口氣,看著魯本斯,冷笑:「忤逆上級,置中央聖殿的安全與不顧,魯本斯,你好好想想怎麼去跟樞機主教會負責吧。」

  「我只是盡自己的職責而已。」

  魯本斯冷然回應,他掃了那操作樂師一眼,眼神變得無比地失望。

  操作樂師移開了視線,不敢看他的眼睛。

  「現在你不需要盡責了。」

  倫勃朗走到他面前,伸手,扯掉他的外袍上的身份徽章,丟在了地上:「你被停職了,魯本斯先生,滾去等待樞機主教會在事後的質詢吧!」

  魯本斯冷笑,拿起自己的外袍,轉身離開大廳。

  在經過操作樂師的身旁時,他的腳步停頓了一下,深深地看了那年輕人一眼:「哈爾,我對你很失望。

  不是因為你沒有執行我的命令,而是因為倫勃朗來了才短短兩天,你便已經將你父親堅持了一輩子的準則棄之不顧。

  ——我和他都看錯了人。」

  他轉身離去,可就在他即將踏出聖殿的那一剎那,卻聽見背後驟然響起的低沉音符。

  倫勃朗愣住了,呆滯地回頭,看到手指按在琴鍵上的操作樂師,表情便扭曲了。

  「你這賤種……你怎麼敢……你怎敢!!!」

  操作樂師釋然地笑了,伸手,摘下胸前的徽章,丟到了倫勃朗的腳下:

  「對不起,我不幹了。」

  倫勃朗的神情抽搐,正待說什麼。

  大門,轟然開啟。

  首先看到的,是血蔓了進來。

  慘烈的血紅色在沉重的腳步聲裡流淌進了殿堂之中。

  哪怕是經過封閉性的安全閥和真空室,兩道門先後隔離,依舊有如此多的血流了進來,刺鼻的腥味彷彿已經形成了實質,令每一個人的臉色都變成慘白。

  那些鋼鐵摩擦的沉重腳步聲裡,手提著殘缺刀劍的聖殿騎士們走了進來,他們身上的盔甲殘缺,為首的那一名身著福音裝甲的騎士更是慘烈到面目全非。

  合金裝甲上處處可以看到扭曲和撕裂的痕跡,在細小的裂口中,破裂的以太管道噴湧著蒸汽,經過了表面的鮮血,就變成了赤色,氤氳在半空中。

  有的人將自己破裂的面甲和頭盔摘了下來,頭髮已經被黏稠的血浸染,在體溫的作用下凝固,板結在同一處。

  經歷了一路上的搏殺,他們還剩下二十七個人。

  二十七個人現在都像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的一樣。

  再沒有人敢懷疑他們究竟是否是聖殿騎士了。

  除了最中央,那兩個被保護在核心中的人。

  一個已經完全麻木,現在懷疑自己在做夢的年輕神父。

  還有一個年輕人,身著長袍。

  那長袍卻被妖魔的鮮血染成了赤紅,又被火刑架的灰燼覆蓋成漆黑。紅和黑在他的衣服上交織成死亡的顏色,再看不出原本的色彩,只是令人覺得窒息。

  可更吸引人的是,他頭上那帶著一絲金屬色澤的白色長髮。

  以及長髮之下,緩緩睜開的眼瞳。

  說不清那是什麼眼神,像是沙塵暴在吹拂著廢墟,被飛雪覆蓋的斷崖,和隱藏在黑暗裡的熔岩。

  就彷彿是一個漆黑的漩渦,藏著通往什麼危險之處的入口。

  「大、大膽!」

  寂靜裡面,有壓制著不安的聲音響起:「誰給你們的資格,擅闖中央聖堂!」

  倫勃朗佔了出來,辨認出了瓦斯科的軍銜,神情越發地鄙夷:「鷹幟手?一個小隊長?沒有命令,沒有徵召,也沒有允許,你膽敢踏入中央聖殿麼!」

  「我們……」

  沒有想到會遭遇到這種情況,瓦斯科沉默了片刻,澀聲回答:「我們只是前來救援而已。」

  「支援?」

  倫勃朗嗤笑了起來:「誰給你的命令這裡需要支援,不自量力也要有個限度!」

  昆庭的神情陰沉,他的臉上被屍騎士的劍切開了一道巨大的裂口,裂口就像是嬰兒的嘴巴開闔抽搐著,分外猙獰。如果不是葉清玄在,他恐怕已經被轉化成了妖魔。

  「這位大人,我們只是……」

  話還沒說完,葉清玄的手按在他的肩膀,示意他停下來。

  直到此時,倫勃朗才注意到這個被有意無意忽略掉的年輕人,那個人排眾上前,佇立在自己的面前,低頭俯瞰著自己。

  而他的面容,卻是如此的熟悉。

  「你故意這麼做的?」

  他彷彿在閱讀著倫勃朗的思維,眯起了眼瞳:「聖城一心修士會?盧多維克……他們給了你什麼好處?」

  「你是什麼人?」

  倫勃朗只覺得自己像是被剝光了,在冰天雪地之中。可旋即,一道電光從腦中劈開,令他恍然大悟,驚叫出聲:

  「葉、葉清玄?!」

  「大膽!」他朝著聖殿騎士們怒吼:「你們這些叛逆!誰給你的膽子讓你來這裡的……快、快把他拿下!」

  噗。

  清脆的聲音響起。

  泉水奔流。

  那是血的泉。

  在所有人呆滯地延伸中,葉清玄與他錯身而過,指尖的月光一閃而逝。於是,倫勃朗的腦袋就從肩膀上滑落下來,掉在地上。

  在地上滾了兩圈,那咆哮的樣子似乎也變得更加順眼了一些。

  一片死寂。

  瓦斯科首先反應過來,呆滯地看著葉清玄,吞了口吐沫。

  直到現在,噴湧著血泉的屍體才倒在地上,鮮血染紅了那主教的長袍。一名樞機主教,就在著短短的瞬間,死在了葉清玄的手裡。

  他開始懷疑自己護送葉清玄來這裡是不是一個錯誤。

  「沒時間廢話了。」

  葉清玄漠然地看向剩下的人:「誰能管事兒?」

  人群一片死寂。

  能說什麼?

  還能說什麼?

  誰能管事兒?剛剛被你幹掉的那個傢伙就是管事兒的!你想幹嘛?幹掉一個還不夠嗎!

  許久,魯本斯站了出來。

  「我可以,我是這裡的總工程師,結界機械結構負責人。」

  魯本斯向著葉清玄說到:「我不管你來這裡究竟想幹什麼,有什麼目的,也不管你是不是還準備刺殺教皇。

  我可以全力配合你。」

  他停頓了一下,鼓起勇氣發出聲音:

  「但我有一個條件……」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10-3 12:53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22:31
第五百零九章升天

  二十分鐘後。

  在地下的隱秘監獄中,彷彿集市。

  在這一片蔓延地混亂裡,妖魔入侵了城市,守衛們離開了自己的工作崗位,罪犯們也興高采烈地造起反來。

  處處高舉火把,囚徒們點燃了衣服和床單,鋸開了牢籠,砸斷了枷鎖,在監獄中掀起了一場狂歡。

  而就在無數嘈雜和尖叫的最中心,數十張桌子壘起來的高台上,一個聲音慷慨激昂地宣講著。

  「朋友們!」

  那蒼老的聲音嘶吼著:「我們今日相會在這裡,同心協力,反抗著盧多維克的暴政!付出了如此大的代價和犧牲!我們需要銘記這勝利的時刻!

  「勝利!勝利!」

  狂歡中的囚徒們吶喊:「勝利的時刻!」

  「那麼,我們是為了金錢嗎?是為了榮譽嗎?還是為了權利?」

  在那十幾張桌子上,那個穿著一條破爛髒裙子的變態老頭兒握著拳頭,鬚髮皆張,狂熱地呼喊:

  「不,是為了人的一生最寶貴的東西,是為了自由!」

  滿腦子興奮劑、酒精和禁藥的囚徒們便狂喜著尖叫:「自由!自由!自由!自由!」

  「讓我們將鬥爭抗爭下去!讓我們揮舞這自由的旗幟!讓我們走向偉大的新時代!」老頭兒大喊:「去‧他‧媽‧的教皇!」

  瘋狂地囚徒們尖叫,應聲如雷:「去‧他‧媽‧的教皇!去‧他‧媽‧的教皇!去‧他‧媽‧的教皇!」

  「很好!」

  老頭兒滿意地點頭:「來人,把盧多維克的爪牙帶上來!」

  很快,在破爛十字架上,被捆得嚴嚴實實的典獄長被人扛了上來。周圍堆滿了破碎的木頭充當柴火,有人在上面倒滿了不知道從哪兒來的燃油和烈酒,味道刺鼻。

  典獄長面無人色。

  「饒命!饒命!」他尖叫:「我是無辜的!」

  「放屁!你騙得了我嗎!」

  那女裝變態老頭兒跳了下來,指著他的鼻子:「你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我用腳趾頭都分得出來!」

  「我說得都是真的!」

  典獄長欲哭無淚:「原本都是那狗日的主教的命令!他剛剛已經跑了!我只是一個可憐人而已!各位大哥,我什麼對不起你們的事情都沒有做過啊!饒了我吧,都是那狗屁主教的錯!饒命!饒命啊!」

  「真的?」

  老頭兒拿起了兩瓶酒潑在他身上,還留了一點倒進肚子裡,醉眼惺忪,語氣懷疑。。

  「真的!真的!」

  典獄長點頭如搗蒜。

  「那我問你!」

  老頭兒提高了聲音,指著他的鼻子,肅聲說道:「如果你敢說假話,今天你就要為自己的謊言付出代價!」

  他停頓了一下,用神聖而莊嚴地語氣問道:

  「——老子穿裙子,好看嗎?」

  「……」

  一瞬間,所有的喧囂都消失了。

  死寂。

  他剛剛在說啥?

  囚徒們一臉懵逼地看著老頭兒,包括十字架上的典獄長。可典獄長卻不敢說話,因為老頭兒的手裡還抓著一根剛剛點燃的火柴。

  「快說!好不好看!」

  老頭兒將火柴湊近了,厲色大吼:「敢說慌,我就燒了你!」

  典獄長涕淚橫流,徹底崩潰,張口欲言。

  那一瞬間,轟鳴聲響起。

  就像是從九天之上,震怒的神明降下了憤怒地雷霆,要劈死這個該死的褻瀆者。連續不斷的轟鳴中,地動山搖,所有人都踉蹌起來,站立不穩。

  而就在一聲最大的巨響中,天花板驟然破裂,一個呼嘯而沉重的黑影穿過了層層的壁障,砸落在最底層的大地上。

  轟!

  煙塵飛揚,碎石飛迸。

  所有人都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有個極其沉重的東西從天而降,砸碎了一層層地天花板,竟然落盡了最底層來?

  而那被捆在十字架的典獄長差點被那東西一屁股坐在底下,砸成肉餅,險死還生之下,現在臉色慘白,幾乎快要昏死過去。

  很快,鋼鐵摩擦的聲音響起。

  一個魁梧的身影從煙霧中走出,令所有人都陷入窒息。

  聖殿騎士!

  是聖殿騎士!

  龐大的福音裝甲帶來了恐怖的威懾力,令所有人都不敢說話,從狂熱中驚醒,眼神踹踹。

  那聖殿騎士環顧了四週一圈,確認沒有威脅之後,點了點頭,向上面揮手。很快,一條以太凝結成的繩索延伸了下來。

  一個身著長袍的白髮年輕人順著繩索劃下,落在聖殿騎士的肩膀上,環顧了四週一圈,眉頭皺起:

  「誰是阿爾伯特大主教?」

  「……」

  「誰是阿爾伯特大主教?」

  他再問,可明顯,這一次他沒有等待回答,而是彈出數道月光唸線,直接從他們的腦子中尋找記憶。

  到最後,他的視線落在那個女裝老頭兒身上。

  「阿爾伯特先生?」他問。

  阿爾伯特似乎還在醉酒之中沒有清醒,歪著頭,困惑地看著來者:「你找我?難道你是慕名前來參加我們隊伍的?」

  「……教團的高層就沒正常點的人嗎?」

  年輕人撇了撇嘴,嘆息,「慶幸吧,你有一個好下屬。跟我走,阿爾伯特先生,你的中央聖殿在等待著你。」

  「真的?」

  阿爾伯特愣了一下,旋即興奮地跳起來,過來勾著葉清玄的肩膀:「你早說呀!我還以為你是盧多維克那個狗日的派來殺我的呢!

  哎呀,話說這位小兄弟你看起來真是面善,好像哪裡見過一樣!可惜,就是跟刺殺教皇的那個倒霉蛋有點像,但是無所謂啦。

  反正現在亂成這鳥樣,也沒人在乎你是誰。對了,咱什麼時候走?」

  「立刻。」

  「那你得等我一下。」

  阿爾伯特擺了擺手,「我這兒還有點正事兒。」

  說著,他從口袋裡掏出火柴,點燃,一臉嚴肅地在典獄長面前晃了晃:「剛才你還沒回答我吶!說!我穿裙子裙子好看麼!」

  典獄長已經徹底崩潰了,大哭著點頭:「好看!好看!大人您穿裙子好看極了!」

  於是,阿爾伯特的笑容便消失了。

  變得冷硬而漠然。

  宛如鐵石。

  「傻逼。」

  他鬆開手指,任由火柴滑落:

  「——你穿裙子才好看呢。」

  不再理會那在火中慘叫的典獄長,他轉身,扯住繩子,在滑輪的拉扯之下,一眾囚徒呆滯而敬仰地目光中,他冉冉升起,在聖殿騎士的拱衛下離去了。

  許久,許久,才有一個人反應過來,驚奇地指著那落下隱約光芒的破洞:

  「——老大升天啦!」

  「升天!升天!升天啦!」

  在一眾『自由戰士』的歡呼中,一條髒兮兮的爛裙子從裂口中飄下來,在半空中舞動,宛如蝴蝶飛入了火焰中。

  燒成了瘋狂的餘燼。

  -

  -

  「這世道變得真快。」

  阿爾伯特大主教穿著囚服,坐在自己曾經的位置上,腳下血跡未乾。幾個忠心耿耿地下屬給他捶肩揉腿,服侍地無微不至。

  魯本斯劃開一根火柴,給他點燃了嘴角的雪茄——雪茄是從倫勃朗的屍體上找出來的,帶抽起來帶著香甜的味道。

  於是,他的面孔就隱藏在了裊裊地煙霧裡。

  「短短的幾天時間,靜默機關的主持人死在自己忠誠的下屬手中,教皇在新年布道上被人一刀捅死。

  沒了靠山的聖堂大主教不如狗,被新的上司關進監獄裡,每天穿著女裝裝瘋賣傻為了求他高抬貴手。

  在我喝醉之前,聖城裡一片歌舞昇平,所有人都期待著即將到來的新的時代。

  可我只是睡了一覺,聖城就變成這種被蹂躪了幾十遍的倒楣樣。

  慘不忍睹。

  現在,殺死教皇的嫌疑人卻救我脫困,將聖城的重要機構再次託付在我的手中。而且這個傢伙,短短的半個月時間,從正式樂師跳到了大師領域……」

  他凝視著葉清玄,吐出鬱結地煙霧:

  「——這個世道難道已經不需要理智和常識了嗎?」

  「如果說這半個月我有什麼領悟的話,那大概就是:這個世界自有邏輯和道理,跟不上它的人,就會被從身上碾壓過去,甩到塵埃裡。」

  葉清玄淡然回答:「所以,在經歷了一些事情之後,我決定跑到它前面去。」

  阿爾伯特沉默許久,摘下菸捲,丟進地上的乾涸的血泊中,輕聲嘆息:「談談你的條件吧,年輕人。

  時至如此,你我都無力改變現實。

  大時代的變化是不已你我這種小人物為轉移的,但現在,我們至少可以決定它轉向哪裡。

  說吧,你是準備將聖城拱手奉獻給百目者,換取不世功績。還是打算力挽狂瀾,螳臂當車,做個幾分鐘的英雄?」

  「都不是。」

  葉清玄搖頭:「這個世界變成什麼樣子,就由那些大人物去考慮吧。我只是想要在聖城找個人而已。」

  「找人?」

  阿爾伯特愣住了,許久,他嘲笑了起來,不知是在嘲笑自己還是在嘲笑葉清玄。

  「竟然……只是想要通過結界去找人?」

  他頹然搖頭:「抱歉啦,年輕人,如你所見:聖城大結界已經破成篩子了。

  基本功能全部停滯,所有矩陣的四界平衡徹底混亂。就算是現在我將至高權限給了你,你能拿到的,也只剩下一個虛有其表的殼子了。

  他媽的…我一輩子的心血,到現在只剩下一個殼子?那幫狗日的混賬……」

  葉清玄看著他沮喪地樣子,搖頭:

  「壞了,可以再修。」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10-3 12:56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22:31
第五百一十章專業維修,值得信賴

  「修?」

  阿爾伯特嗤笑:「葉清玄,我知道你在領域之道上的造詣和作為,但聖城大結界可和阿瓦隆的那一套不同。

  從一開始的時候,它比阿瓦隆的協律基點多了六倍以上,更不用說幾百年來增增改改,大大小小的修補!

  在領域之道中,每多一倍,所需要的人工和難度,就是幾何倍數的上升!你需要面對的是一個史無前例的怪物級煉金矩陣!哪怕赫爾墨斯在這裡,也不敢誇口說自己能夠修好!你覺得自己一個大師搞的定?

  開玩笑!知道想要結界恢復基礎運轉,需要多少個大師嗎?」

  葉清玄不理會他的嘲諷,只是仰望著聖殿中那一道舞動的暗淡星雲:「你的最高權限還在,對吧?」

  「那又怎麼樣?」

  阿爾伯特翻了個白眼:「取消我的權限可是個大工程,沒一個月的時間挨個改寫協律儀的最終矩陣,盧多維克都拿我沒辦法。

  但空有權限沒有實物,又能如何?」

  葉清玄笑了:「據我所知,聖城大結界本身就是一個橋樑,將各個重要機構連接在一起,優先度甚至超過教皇宮。

  我根據靜默機關裡的資料,最終權限可以在教皇失去消息的情況下,緊急啟動鐘樓系統,對人進行鐘塔加持……」

  阿爾伯特沉默。

  「我覺得我可以。」

  葉清玄正色說道。

  阿爾伯特搖頭:「你一定是瘋了。」

  「如果我沒瘋才不正常吧?」

  葉清玄看著他,「反正最慘烈的結果不過是在你面前爆炸而已。我都不怕,你還擔心什麼?擔心弄髒你的『新衣服』?」

  「好好的人吶,總喜歡自己找死。」

  阿爾伯特嘆息,煩躁地擺了擺手:「你想找死想要搞事兒都隨你,想要多少鐘塔對你進行加持都沒有問題!」

  「最低多少?」

  「十個。」

  阿爾伯特舉起雙手十指,看著他,眼神憐憫:「最少,十個。」

  葉清玄的表情抽搐了一下,到最後,無奈嘆息:

  「那就,先來十個吧。」

  「跟我來。」

  阿爾伯特深深地看了葉清玄一眼,轉身走向大殿最深處。

  -

  -

  沿著台階向下,踏入幽深的黑暗,經過了重重秘門。

  不知道過了多久,空氣中漂浮的熱意越發地濃鬱,宛如身處於桑拿室中,熱氣捲入了胸腔,彷彿要將肺腑融化。

  而就在葉清玄的門前,只剩下最後一重散發著恐怖熱力的大門。

  「內循環冷卻管道已經崩潰了嗎?」

  阿爾伯特示意他稍等,走向門邊的小房間,等他出來之後,渾身已經被籠罩在厚重的隔熱服中,透過頭盔上的玻璃能看到,他的臉上還帶著一個便攜呼吸器。

  「你注意做好防護。」

  說完,他便落下了身旁的拉桿,轟的一聲,熾熱的蒸汽從洞開的大門後噴湧而出。

  在無數淒白的熾熱蒸汽裡中,門後的世界已經變成了一個熔爐。

  在恐怖的熱量中,門後如林的協律儀聳立著。

  現在,過半的協律儀已經熄滅,只剩下最中央的六座龐然大物依舊在閃爍著黯淡的光芒。

  那些高達數米的尖錐體佔據了地下的龐大空間,無數線纜纏繞在上面,接入鋼鐵頂穹中,不知延伸向了何處。

  它們佇立在濃鬱的蒸汽中,只顯露出一個模糊而猙獰的剪影。

  門後的世界,就彷彿是濃霧之中的密林一般。

  只不過這濃霧是足以令人肺腑焦爛的蒸汽而已。

  身體孱弱的工程師都已經換上了如同阿爾伯特一樣的隔熱服,數十個樂師匆忙地奔走在其中,匆忙地維護著協律儀的工作,延緩著崩潰到來的時間。

  「喲,大家,好久不見。」

  阿爾伯特嫻熟地向著那些呆滯的工作人員打招呼:「恭喜你們,你們的上司又換回來了。雖然不幸的是,他可能是這個鬼地方最後的一任負責人啦。」

  「這裡是結界的核心控制室?」

  葉清玄掩鼻,周身界域浮現,阻隔住了那足以令常人瞬間暈厥地恐怖蒸汽,跟在阿爾伯特的身後。

  「沒錯。」

  阿爾伯特伸手推開走上來的工作人員,走向了整個地下空間的最中央,繞過了龐大的中央協律儀。

  於是,頭盔的玻璃便被鍍上了一層翻滾的赤紅光芒。

  在六座協律儀的最中間,是一座足足有數十米寬的巨型『以太池』。

  在平時的時候,它是靜謐的,宛如深邃的幽泉。以太之海在協律儀的重壓之下,在此凝結成實體,無數具現的樂理在其中構建出了龐大的樂章,與繁雜的煉金矩陣融為一體,構成了聖城大結界的核心——煉金四界之一的活動界。

  這裡是儲存著結界原始樂理的地方,中央聖殿以此操控著那龐然大物。

  而現在,結界已經失控。

  超過一半的體系報廢,外部的混亂干擾之下,以太池也亂成了一鍋粥,不復平靜。

  現在,裡面已經從一個井然有序的體系變成了一個充斥著恐怖的樂理碎片,每時每刻都在發生劇烈反應,隨時可能失去平衡,然後爆炸,將這裡徹底毀滅的『以太漩渦』。

  井然有序的樂章已經亂成了一團。

  煉金矩陣報廢大半,剩下的也在過載運行,隨時可能報廢。

  阿爾伯特面無表情地看著它,罵了一句髒話。

  那神情難看得像是怒極發瘋了一樣。

  如果盧多維克現在在他的面前,他絕對會渾身綁上炸彈,向這位聖座衝過去,給他一個熱情的擁抱。

  葉清玄看著面前的一鍋『紅油濃湯』,表情變得有些綠:

  「——該不會是讓我跳進去修吧?」

  「沒錯。」

  阿爾伯特笑著,挽著他的手,慇勤囑託:「我代表樞機主教會決定了:就由你來拯救聖城!」

  「……」

  葉清玄僵硬地擠出一個笑容,點頭:「好。」

  緊接著,阿爾伯特在臃腫地隔熱服裡一陣鼓搗,將手從袖子裡抽了回去,摸向了自己的老臉,等手放下來的時候,左眼只剩下了一個空洞洞的缺口。

  而他的手中,已經多了一枚眼珠依舊在游移,宛如依舊存在於眼眶中的義眼。

  「這是……」

  「我接任中央聖殿時,聖器陳列室將我的一隻眼睛摘除,製成了它。」

  阿爾伯特將眼睛塞進他的手裡:「你帶上這個。如果你真得能活著修好結界,你會需要它。」

  眼珠落入葉清玄手中,便自行崩解。

  外層的偽裝脫離了,只剩下其中那無數舞動的音符所構建成的繁複樂章,樂章的輪廓交織成『鐘』的摸樣。

  葉清玄心念一動,它便沒入體內,被收入了宿命之章中。

  這是一把鑰匙。

  阿爾伯特沒有告訴他究竟是用來開啟什麼,只是揮手,示意他趕快。

  很快,葉清玄將身上無關的零碎都已經摘了下來,只剩下了褪去偽裝之後恢復成霧氣的原罪之衣,如今它已經再非漆黑,而是一種介於有無之間的朦朧。

  那是樂理變化扭曲光線和感知所產生的現象。

  「準備好鐘塔加持。」

  葉清玄揮手:「等我信號。」

  他站在池邊,卻聽見不遠處阿爾伯特的呼喊:「葉清玄!」

  「嗯?」

  他回過頭,第一次看到阿爾伯特的那種複雜神情。

  帶著不安和期待,還有一絲哀求。

  「你真的有把握嗎?」

  葉清玄便笑了起來:「放心吧,我在魯特鎮給你們修了五年的燈塔呢!你知道安格魯的樞密院是怎麼誇我的嗎?」

  他帶著絲毫沒有辦法令人放心的璀璨笑容,比劃了一個大拇指:

  「——專業維修,收費低廉,技術專業,值得信賴!」

  說罷,他後退了一步,仰天倒下,落入那沸騰翻滾的以太池之中。

  無聲無息。

  灼紅翻湧的沸騰之光吞沒了他。

  阿爾伯特撲了上去,不顧迎面而來的高熱和烈光,趴在池邊,尋找著那年輕人的蹤影,眼神焦躁而不安。

  詭異的是,從那一瞬間開始,以太池,不再沸騰了。

  而是平靜到令人心悸。

  無數錯亂的光芒和樂理翻騰著,令人眼花繚亂,阿爾伯特下意識地解析著它們,試圖通過外部徵兆窺探內部的變化,可很快,就頭昏腦漲,無法繼續。

  樂理變化的量級,已經超出了他的極限。

  超出了百倍以上!

  想到這是置身其中的那個少年所引發的症狀,阿爾伯特忍不住低聲呢喃:「這個怪物……」

  話音未落,一道白光從以太中飛射而出,擦著他的臉頰橫過,將他嚇的一個後仰,跌倒在地。

  可這並不是結束,而是開始。

  就在宛如裂桐的清脆聲響中,低沉的琴聲響起,九霄環珮的琴弦不斷地從以太池中飛射而出,縱橫交錯,轉瞬間,便已經籠罩了整個空間。

  無數琴弦震顫著,迸發出不同的音符,可音符重疊在一起,便化作一聲滄海龍吟。

  天梯,啟動!

  橫跨七系、運轉無二,琴弦的共鳴迸發,縱橫交錯,將所有的協律儀都籠罩在其中,在那音符之中,宛如喚醒了沉睡的螢火。

  於是,無數熄滅的協律儀重新亮起。

  一點、兩點、三點……轉瞬間,幽冷的光芒重新亮起,閃爍,匯聚成一片海洋,照亮了那些瞠目結舌地呆滯面孔。

  所有因為樂理崩潰而陷入沉寂的協律儀再度甦醒了。

  「重啟完成!完成了!」

  有樂師興奮的尖叫:「活動界的樂理已經開始重新有了回饋!」

  所有人都興奮地呼喊起來,不可置信地看著面前的奇蹟。

  如今的情況,就好像是一個奄奄一息的垂死老人,在所有人都已經開始給他準備後事的時候,忽然睜開眼睛,沉寂的心臟重新跳動起來。

  他告訴所有人。

  我不死……

  我還活著!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10-3 12:58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22:32
第五百一十一章別想!

  「那還愣著幹什麼!」

  阿爾伯特衝上去,踢了他一腳:「喚醒冷卻矩陣的模塊,準備重新連通外界協律儀!」

  他向著所有呆滯的人嘶吼:「現在不是發呆的時候!全部給我動起來!把所有備用模塊全部啟動,開始向外引流,將以太池裡的壓力放出去!重新開始作業!」

  「引到哪裡去?」有人舉手,弱弱地問。

  「隨便你他‧媽‧引到哪裡,懂麼!」阿爾伯特提著他的領子,怒吼:「哪怕你引到你老娘家裡去,我也要看到聖城結界重新啟動!懂了嗎!」

  操作樂師下意識地點頭,拉開面板,扯下了引流閥。

  於是,黑暗的聖城中,所有人都聽見了管風琴的高亢尖鳴。

  緊接著,一道絢麗的熾熱光芒從中央聖殿的頂穹噴湧而出,宛如絢麗的極光,迴蕩在天空之中,照亮了那些黯淡的面孔。

  「主教,鐘塔系統預熱完畢。」

  魯本斯的聲音從外部通訊中響起:「我們接管了附近十六座地下鐘塔,隨時可以準備共鳴。」

  「接進來。」

  隔熱頭盔內,阿爾伯特叼著點燃的菸捲,吐出裊裊煙霧,模糊了他的面孔。他說,「全部。」

  「全部?!」魯本斯錯愕。

  「全部。」

  阿爾伯特點頭:「我現在有點信這個小怪物能搞的定了。」

  魯本斯沉默片刻,關閉通訊。

  「鐘塔共鳴準備!」

  震顫的星雲之下,他向著操作樂師們命令:「全部接入!」

  重新就位的六名操作樂師們頷首,佇立在龐大的管風琴前方,十二隻手掌落在八層的琴鍵之上,在蒸汽地推動下,鋼鐵樂器迸發出叱令的轟鳴!

  莊嚴而低沉的旋律擴散開來。

  緊接著,在地下,轟鳴的鐘聲驟然響起。

  以太池一陣,驟然再度沸騰起來。

  隱約傳來了葉清玄的咆哮。

  「願神憐憫。」

  阿爾伯特在胸前劃下聖徽:「葉清玄你必須得做得到!」

  -

  -

  以太池中,葉清玄只覺得自己要瘋了。

  若是讓他知道阿爾伯特對自己這麼放心,就真忍不住罵髒話了。

  十六個鐘塔!

  十六次鐘塔加持!

  相當於同時賦予同一個人十六次大師級的樂理和力量!

  十六個大師!

  瞬息間,葉清玄的軀殼猛然膨脹,幾乎快要炸裂。

  在劇痛中,葉清玄怒吼:

  「——阿爾伯特,我謝你八輩祖宗!」

  哪怕他已經到達了承受極限,可外接塞進自己體內的力量依舊沒有停止……甚至,才剛剛開始!

  後面還有十三個大師在等著吶!

  下意識地,宿命之章運轉。

  『性質干涉』!

  從血開始,天人之血開始『變質』,褪去了物質的本質,其中的樂理驟然開始活躍,煥發光芒。緊接著是神經系統,樂理化完成,再然後是骨骼、器官、血肉……自內而外,直至最後,葉清玄徹底地進入到了『真空』的狀態之中。

  就像是曾經的亞伯拉罕一樣,將自己變成了『虛無』,只容納純粹的樂理。

  樂師和常人相比,越是高深,那麼身體的差別便會越發的明顯。達到共鳴之後,便可以說,天差地別。

  從這個時候開始,樂師體內的另一個系統就會徹底成型。

  除了本身血肉之軀的血液循環和器官運作之外,還有以太構成的體系,或大或小,或完善或殘缺。

  以太為血,樂理為骨,靈性為魂……

  這一套體系會隨著樂師能力的增長越來越龐大,越來越完善,直至最後,脫離了肉體的桎梏之後還能夠獨自存留。

  這便是聖靈了。

  在現在,這種情況之下,葉清玄的軀殼中,肉體本身的循環已經陷入沉睡,就像是已經死了,就連心跳都降到每分鐘一次。

  而與之相對的,便是以太循環的空前活躍。

  在性質干涉而形成的真空之中,樂理徹底地脫離了肉身地桎梏,沒有任何干涉地發揮出了全部的力量。

  對於任何樂師來說,這都是得天獨厚的優勢。

  宿命之章激烈運轉,不需要擔心任何帶來的重壓,而附近,正好有無窮無盡的以太供自己驅策。

  小源開啟!

  以天梯為橋,超出葉清玄容納極限的力量盡數被輸送到以太界中的小源裡去。而與此同時,葉清玄也以此為憑,將小源不斷的具現化,拉向了物質界之中。

  直到最後,一輪模糊的月,從葉清玄的懷中悄然出現。

  首先,是一個模糊的輪廓。

  空空蕩蕩的輪廓彷彿漩渦,狂亂地抽取著四周的以太和樂理,逐漸地生長。

  在真空狀態之下,葉清玄和那環形重疊,任由它貪婪地將自己體內的所有樂理盡數抽走,轉瞬間,就連他的意識都彷彿被抽進了其中,化作了一部分。

  葉清玄感覺到自己化作一輪虛無的月,迅速地生長,抽取著無盡的以太……

  每一次浩蕩鐘聲地響起,月光便迎來了一次蛻變。

  直到最後,他的宿命之章已經幻化成一輪真實不虛的明月,從以太池中緩緩升起。在明月之下,原罪之衣所化的雲霧籠罩。

  那十六名大師的宿命之章與他的宿命之章融為一體,構成了一個怪物一般的龐然大物。

  樂理自身所攜帶的『引力』摧垮了一切噪聲和雜波,強行洗去了池中崩潰的樂理碎片,再造開始!

  這已經不是一個人能夠搞定的工程了。

  幸好,九霄環珮的連接中,還有數百座協律儀。

  葉清玄只不過是以自己作為中介,將樂理的推演和構建作為任務分配出去,再結合鐘塔加持給予自己的力量,將得出的結果構造而出。

  此時此刻,葉清玄鳩佔鵲巢,化身為結界矩陣的靈性所在!

  真空之中的它感覺自己變成了某種更加龐大的東西。那數百台協律儀便是自己的大腦,而鐘塔加持所帶來的十六名大師的力量,便是自己的手足。

  化身明月的他居於這個龐大體系,居中協調,引導著那恐怖的力量運轉,演化奇蹟。

  轉瞬間,月光所照,一切都變成了銀白。

  那以太池中的鐵光翻騰著,擁簇著葉清玄所化的白月,緩緩升起,與聖城結界的『活動界』融為了一體。

  瀕臨爆炸的以太池徹底平定,中央聖殿的結界系統至此,徹底從崩潰中恢復,重整旗鼓!

  「接下來的,就是奪回結界了。」

  阿爾伯特輕聲呢喃,下定決心,大吼:「打開結界緩衝層!封閉系統關閉!重新打通和外界的聯繫!還有創造界、形成界和流出界……

  ——我們必須讓他到外面去!」

  一片死寂,沒有人敢回話。

  阿爾伯特錯愕扭頭,看到負責人慚愧的面孔。

  「倫勃朗下令徹底切斷和外部聯繫……我們打開了切斷閘。」他低聲說:「我們沒有密碼,現在已經沒有辦法連通外界了。」

  切斷閘,又稱為最終抑制裝置。

  防止內部核心失控,在最後關頭徹底切斷和外部結界的聯繫,一旦開啟,中央聖殿的樂理就進入了封閉循環中。

  徹底的內外分離。

  沉默。

  死寂之中,只有阿爾伯特眼瞳中的火在燒。

  「那就給我把切斷閘給拆掉!」

  他一字一頓地命令:「哪怕是用手,用牙,也要給我重新打通!現在!立刻!馬上!給我把那個該死的東西,給關了!」

  在他的怒吼和咆哮中,所有人都手忙腳亂地衝向了控制室的角落,工程師砸開了鐵板,找到了運轉線路。

  有人拔下了牆上的消防斧,奮力斬下。

  火花飛迸。

  接連不斷地鋼鐵碰撞響起。

  熾熱的蒸汽驟然噴湧而出,刺耳地尖叫聲傳來。

  「廢物,滾開!」

  阿爾伯特衝了上去,一腳將那個被燙傷的工程師踢到一邊,不顧那滾燙地蒸汽將自己的隔熱服燒焦,伸手,拔出了斧頭,奮力向下斬落。

  這個乾瘦的老頭兒像是瘋了一樣,抓著斧頭,雙眼血紅。

  頂著宛如重甲一樣的隔熱服,他一斧又一斧的劈在切斷閘的冷卻裝置之上。將那個裂口鑿開,一點一點,哪怕其中噴出的可怕洪流已經將自己的隔熱服也為止點燃。

  濃厚的蒸汽已經吞沒了他,只有那咆哮的嘶啞聲音從其中傳來。

  「不論是哪個狗娘養的小婊子都別想毀掉我的結界!」

  他怒吼:

  「——別想!」

  轟!

  爆炸聲響起。

  冷卻裝置徹底崩潰,就像是近距離的引擎爆炸。恐怖地氣浪席捲,炸碎了抑制系統,也將阿爾伯特掀飛。

  他落在地上,翻滾,隔熱服已經四分五裂。

  破碎的面罩玻璃扎進他的臉上,焦熱和碎片將他的半邊臉徹底毀掉了,剩下的半邊,也猙獰如惡鬼。

  「主教!」

  「阿爾伯特先生!」

  下屬們衝了上去:「快叫醫師!魯本斯!讓醫療班下來!」

  可在地上,阿爾伯特卻撐著扭曲的斧柄,扶著牆壁,站了起來。

  「葉清玄,現在我將聖城大結界拱手奉上……」

  他凝視著半空中的那一輪靜謐月光,殘缺的臉上,那一隻空洞洞的眼睛上滲著血,像是流著淚。

  「求你,保護它。」

  他低著頭,捨去尊嚴,哀求:「能夠保護它的,只有你了。」

  月光照耀,像是葉清玄的凝視,許久。

  「好。」

  他說:「我答應你。」

  阿爾伯特笑了笑,在驚叫中,仰天倒下。

  最後的一瞬,他看到那一輪明月升上了天空,順著頂穹之上重新亮起的線路,飛向了上聖城的天空。

  「真美啊……」

  他輕聲呢喃,閉上了眼睛。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10-3 13:0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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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二章人多了不起

  自『活動界』的煉金矩陣出發,葉清玄的意志化身月光,宛如洪流,奔行在那龐大的界域之中。

  自結界的內外,他向外巡行。

  轉瞬間,就來到了聖城的天空,沒入了黑暗之中。

  整個結界的『流出層』已經被深淵的樂理佔據,葉清玄進入的瞬間,便驚醒了數個運行在其中的意志。

  在深淵樂理之中,那些冰冷而陰沉的感知從葉清玄的樂理中一掃而過,緊接著,下一瞬間,便牽引著深淵樂理,以結界為介質,撲向了葉清玄。

  在龐大的黑暗中,只有葉清玄所化的一點月光,除此之外,盡數是泉湧沸騰的黑暗。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

  轉瞬間,這個區域出現的以太波動足足有六個!

  大魔!

  那些都是來自深淵的大魔!

  這些來自深淵的禁絕派系樂師,如同葉清玄一樣,將自己的宿命之章融入了結界之中,活動在深淵化的結界裡,源源不斷地轉化著聖城的土地。

  將這裡,變成深淵!

  此後,這裡便是百目者的地上神國!

  不僅僅是如此,畸形的樂理在此處千絲萬縷地糾纏在一處,以一種葉清玄所不明白的聖詠派系樂理,形成了固定的結構。

  那複雜的結構充滿著勃勃生機,是純粹以以太所構造而成的東西,明明是死物,卻帶著活物的生機。

  倘若用感覺去形容的話,那便是『囊泡』。

  宛如毒瘤的囊泡生長在聖城的結界之上,層層疊疊,抽取著結界的力量,形成了複雜的『森林』。

  葉清玄伸手,月光侵襲,瞬間戳穿了一個最接近的囊泡。

  然後,他的心情迅速地陰沉了下去。

  從破碎的囊泡中所出現的,是一個已經初具雛形的以太循環,以太擬化的血和肉形成了模糊的胚胎,鱗角具足。

  這些成千上萬、數之不清的『囊泡』中所孕育的,乃是不折不扣的生命!

  從以太界之中,深淵的種子灑落,落在了結界之上,便迅速地抽取著結界的力量,然後,孕育出妖魔!

  也就是說,此時此刻,在倫勃朗的拱手奉送之下,外層的聖城結界在這些深淵大魔的手中已經變成了一個微型的『黑暗地母』。

  一個能夠源源不斷孵化出無數怪物、屍騎士,將活物轉化成妖魔,將樂師強行改造成黑樂師的魔巢!

  就在葉清玄貿然發動攻擊的瞬間,那無數囊泡的以太波動驟然整合為一體,發出一聲高亢的尖鳴。

  於是,成百上千個囊泡破裂,深淵樂理形成的無形之犬從其中爬出,汲取著殘留的以太,迅速地從體內誕生了來自深淵地猛毒。

  所過之處,一切樂理都被染上深淵的氣息,向著負面層次轉化。

  它們是囊泡森林的守衛者。

  在結界的流出層中,只能以以太樂理化身的情況下,這種專門針對樂理進行侵蝕的無形猛獸簡直是噩夢。

  更可怕的是,它們隱藏在那數個大魔的樂理攻擊之下,只要稍微有一個疏忽,便會無孔不入地鑽進來,從內部將葉清玄吞吃個一乾二淨!

  此時此刻,四面八方,六名大魔彼此共鳴,那旋律此起彼伏地從結界的流出層中響起。黑暗湧動,在更遙遠的地方,不知道有多少大魔應和著那旋律,森然可怖。

  無數夾縫裡,無形之犬湧現,深淵的猛毒聚斂成形體。

  也就是說,後退無路。

  「又是……一個?」

  六個以太波動之中,居中協調地哀嚎聲中,傳來一個沙啞地聲音。

  隨著那個聲音,周圍千絲萬縷地深淵樂理在流出層中驟然變化,彼此糾纏在一處,結構變換,寄託在黑暗中,驟然演變成出全新的樂理,探向了葉清玄。

  在感知之中,就像是黑暗中驟然生出了千百雙眼睛,齊刷刷地向著葉清玄看來。視線窺破了他存在的狀態,察覺到了他的意志所寄託的那一片『真空』和其中宏大的命運之章,便顯露出不加掩飾地狂喜。

  「真是……良材美玉啊。聖城之中……竟有如此寶藏?」

  在感知地共享中,不知道遠處有多少大魔接著那黑暗之眼窺探到葉清玄的所在。

  無數污濁靈性此起彼伏地翻滾,葉清玄感覺到,無數貪婪在那一片渾濁之海中乍起,彼此碰撞了一輪,似是爭論著他的歸屬,最後來自四方的感知悻悻退去,只留下了那原本六個以太波動。

  看來它們是最後的贏家。

  真是可喜可賀。

  葉清玄冷眼探查,波萊羅的念線延伸,遙遙一線、毫不客氣地探入了它們之中,旋即招來了大魔們的反擊。

  念線隨生雖滅,如影隨形,轉瞬間便解讀到了海量的樂理變化。

  也令葉清玄的心情越發地陰沉。

  六個以太波動之中,共同存在著一道已經烙入宿命之章的樂理,就好像生來如此一般,融入了每一個部分之中。

  六個波動彼此應和的時候,那樂理就變成了一條無形的鎖鏈,死死地束縛在它們的身上,將他們變成了提線木偶。

  而所有鎖鏈,都收攏在最中央的哀嚎旋律之中。

  也就是說,這六個大魔是一個整體,而只有正中央的哀嚎樂師,才是它們實際的操控者。聯想到那些大魔的貪婪,不難聯想到它們為何垂涎與葉清玄。

  葉清玄嘆息:

  「怎麼走到哪裡,你們都是這種鬼樣子?」

  恐怕除了中間的哀嚎是本尊之外,其他的都是被強行轉化成的大魔吧?

  抹去了心智,從宿命之章上拴上了鎖鏈,與它以如此詭異的方式融為一體,看似獨立,但意志卻被深淵樂章的靈性取代。

  就像是盧多維克一般,看似像模像樣,究其根本,也不過是用泥土捏出來的人偶罷了。

  甚至比泥土還令人不齒百倍。

  這群深淵大魔來到聖城,就像是走進了寶庫裡。

  任何東西都是豐碩地果實和瑪瑙,被毫不客氣地收入了囊中,包括活物,包括樂師。

  「怎麼稱呼?」

  葉清玄彈指,發出一道波動。剩下的五個傀儡置若罔聞,中間的哀嚎桀桀怪笑:「等會你就會知道了——」

  不等葉清玄反應,五個傀儡大魔驟然共鳴,在流出層這龐大的結界領域之中,深淵樂章的靈性驟然匯聚,幾乎幻化成實質。

  使用自身宿命之樂章的靈性代替傀儡的意志,模擬靈魂,看似消耗頗大,多此一舉,實則不然。五個大魔可以說盡數是自己的分身,而且在共鳴之後,靈性再度匯聚,宿命之章的力量豈止暴漲五倍?

  倘若不是受困於深淵,無法創造傳說,構造要素的話,恐怕如此龐大的力量已經足夠他踏入權杖的領域了。

  這群大魔恐怕打得便是這樣的主意,倘若今夜聖城在此覆亡,那麼它們就是百目者的手與眼,在物質界自然會創造出屬於自己的恐怖傳說,屆時一夜之間登上樂理巔峰也未必沒有可能。

  五名大魔合力,迸發轟鳴,瞬息間,壓地月光一陣搖曳,幾乎熄滅。

  「喂,人多了不起嗎!」

  葉清玄話音未落,狂嘯地黑暗如海潮奔湧而至。

  無從抵抗。

  月光沉溺在了黑暗中。

  旋即,如有實質的樂理之手按落下來,傀儡大魔們的宿命之章分解開來,其中的『鎖鏈』延伸而出。

  就好像做成人類摸樣的傀儡張開了口,吐出了長矛一樣的舌頭。

  這種違和感十足地令人難受。

  那鎖鏈一般地樂理結構乃是以召喚學派的樂理所鑄成,經歷了深淵樂理侵染之後,又被歷代無數黑樂師磨練重鑄,用以駕馭妖魔獸性,同樣也可以駕馭人類的意志。

  時至如今,可謂完美無瑕。

  縱使葉清玄遇到此刻的狀況也有些措手不及,只得無奈嘆息:「好吧,人多確實了不起。」

  說罷,他竟然不再抵抗,放開了一切防禦,任由那大魔的鎖鏈樂理侵蝕。深淵樂理層層纏繞在他的宿命之章上。

  在千百隻深淵之眼的窺視之下,葉清玄的一切小動作都無從躲藏。大魔根本不虞他藏著什麼陰謀詭計,純粹以力壓人,強行將葉清玄轉化。

  雖然月光對深淵有著強烈的抗性,但隨著葉清玄被拖入了妖魔囊泡之中,自己意志所寄託的以太循環都被深淵徹底鎖死。

  被徹底拿下,洗腦,也不過是時間問題。

  不容逆轉的轉化,已經開始。

  「物質界果然潛力驚人,隨便落網,便能有如此豐厚的收穫。相比起來,以太界中的深淵真是貧瘠之地……」

  直至此時,那哀嚎樂師終於顯露了自己的本質。

  在結界的流出層面,所有人都是捨棄了軀殼,以樂理化身進入其中,而它的樂理中卻帶著獸類嘶鳴,黑暗幽深的意味。

  少有分辨,便能夠感受到靈性幻化成型。

  似人似獸,身上還帶著鱗片。赫然是一只在物質界絕少出現的地行侏儒。

  雖然帶著蜥蜴的痕跡,類似於半龍,這一支活動在黑暗世界中的深淵族裔和它的遠親卻截然不同。

  雖然它們都是百目者的忠實信徒,但這種生活在地下洞穴中的族裔十足稀少,個個擁有驚人的樂師天賦。經過百年的生長期之後,幾乎每個地形侏儒都能夠成為共鳴級樂師的潛力。其中的天才不乏擁有宿命之章的大魔。

  尤其是這種大魔都擁有著罕見的支配心音。在進入聖城短短的幾個小時之後,它就捕捉到了數個傀儡,令自己的實力幾乎暴漲了數倍。

  「雖然只是一個大師,但潛力卻令人吃驚,是哪個名門派系的傳承弟子吧?」

  地形侏儒窺伺著葉清玄的狀況,忍著飢渴地食慾,「真是……完美啊……將你作為要素寄託物的話,晉入權杖也未必沒有可能了。」

  葉清玄任由深淵侵蝕著自己,似是任命了,聽到他的話語,宿命之章中的意志便憑依在樂章靈性之上顯化,凝視著他的存在,忽地露出了古怪地笑容:「啊,忘記告訴你了。」

  「雖然你那邊人多,確實很了不起,但像我這樣的……」

  他說:

  「——還有十五個!」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10-3 13:03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22:32
第五百一十三章我膩了

  啪!

  就在囊泡之中,葉清玄的宿命之章驟然塌陷,崩滅,宛如泡影一般消散不見,只剩下了碎散的光芒飄散開來。

  消失了?

  地形侏儒一愣,旋即周身樂理宛如瘋狂一般探索向了四周。

  緊接著,他『看』到了……

  十五輪飄渺的明月,從他的身旁冉冉升起。它們重疊在一處,化作了真實不虛的龐大月輪,在月輪之中,月輪之中,宿命之章運轉,無數樂理摩擦,迸發出高亢的旋律。

  竟然……

  近在咫尺!

  不給他反應時間,號角轟鳴,響徹了整個結界流出層。

  那鏗鏘如鐵的旋律撼動了無數囊泡,彷彿喚醒了沉睡在傳承最深處的恐怖回憶,令所有妖魔都發自內心地感覺到一陣驚悚。

  緊接著,葉清玄的意志從月輪之中浮現,駕馭著那宛如宣告黎明到來的輝煌旋律,向著侏儒露出愉悅地笑容。

  侏儒強忍著心中那莫名的絕大恐懼,怒吼,飽含著歡謔和瘋狂地旋律迸發。

  五個傀儡與他共鳴著,與之應和,令他的力量暴漲。

  轉瞬間,流出層中,深淵樂理沸騰,層層加持落下,令他幾乎膨脹成了一個龐然大物,憤然向著面前的月輪壓落。

  下一瞬間,無數狂亂的樂理變化戛然而止,莫名其妙地出現了一個致命的空隙。

  這個空隙不應該出現。

  哪怕是一個學徒都不會犯這麼低級的錯誤!

  可直到樂章停滯之時,地形侏儒才發現:自己的五個傀儡大魔沒有了反應,陷入沉寂之中。

  不知何時開始,它們已經被無形的樂理所束縛,如同猛獸落入了囚籠,動憚不得。就像是被無形的鐵錘和銀錐釘死在火刑架上!

  慷慨激昂的號角旋律中,葉清玄的樂章凝聚成型。

  那樂章帶著一股子滲入骨髓中的狂熱,無數樂理動盪著,宛如火焰在瘋狂地燃燒。

  直到現在,侏儒才發現,那東西的真面目……

  「荒、荒山……」

  從未有人聽到過大魔發出如此驚慌地驚叫。

  那聲音飽含著巨大的恐懼,就好像是目睹到了宿命中的天敵,「怎麼會是……荒山之夜?」

  下一瞬間,化身月輪的葉清玄漠然地揮落最後一聲號角轟鳴。

  於是,恐怖的『淨化之火』從五個傀儡的宿命之章中轟然迸發。

  那浸透了深淵樂理的宿命之章遇到了荒山之夜,就好像是沾滿煤油的耗子碰上了火炬,轉瞬間,激烈的淨化樂理便從最核心之中爆發,殘忍又狂熱,激烈地和深淵樂理絞殺在一起。

  看起來簡單純粹的樂理,一旦運轉起來,卻瘋狂到幾乎同歸於盡也要將敵人徹底撲滅。宿命之章中,每一個音符中都迸發著前所未有的激烈變化,然後在動盪中分崩離析。

  也唯有如此激烈的變化,才能夠給旁觀者以『燃燒』的錯覺。

  那火焰宛如活物一般,吮吸著那五個傀儡的所有力量,將自身壯大到極限之後,已然形成了火焰之潮。

  緊接著,在葉清玄的指引之上,火焰之潮逆流而上,沿著侏儒操控傀儡的『鎖鏈』樂理,衝入了他的本尊中。

  轟然爆發!

  那一瞬間,在結界的流出層中,所有棲身於此的大魔都傾聽到了,彷彿被千刀萬剮的慘烈哀鳴。

  看到了狂舞的淨化樂理,如火焰升騰而已。

  同時,又第一次地感受到對那『火焰』的恐懼!

  回憶起了傳承記憶裡那漫山遍野的火刑架,那將夜色點燃之後又將天空燒成漆黑的狂熱火光。

  然後,不約而同地,迸發出有生以來前所未有的……

  強烈殺意!

  -

  自從進入流出層的第一個瞬間開始,葉清玄就將自己絕大部分力量藏入了原罪之衣中。

  帕格尼尼的竄變樂理乃是數遍當世變化學派,也依舊罕逢敵手高深樂理。

  不拘泥於物質的變化,而是掌握了變化之深邃,將自身的存在也隨之改變,不拘泥於神聖或者污濁,也不被龐大或者渺小所束縛。

  只要有它在,使用者便能將自身的樂理自由地改變形態,沒有任何拘束。若非如此,帕格尼尼不會派出它來輔助盧多維克。

  昔日帕格尼尼哪怕墮落深淵,也依舊憑此在聖城混跡經年,便可知其中威力。可惜,竄變終究是竄變,無法徹底改變本質。

  帕格尼尼在深淵中鑽研多年,依舊距離改頭換面的『革新』差著那麼一步。

  這一步,便是天淵之別。

  現在,原罪之衣落入葉清玄手中,瞬息間便將他所有的樂理都覆蓋起來,混入了深淵樂理之中,如魚得水。

  甚至不知多少大魔查探,都未曾發現葉清玄的真正蹤跡。

  丟出一個帶著鐘塔加持的幻像在外吸引火力,葉清玄本身卻潛藏在其後,從容地在那五個傀儡上種下了《荒山之夜》的樂理,然後在瞬間爆發。

  結果,便是一招之下,在深淵化的結界之中,將一頭大魔徹底淨化成了灰燼。

  此時此刻,得到了亞伯拉罕的樂理傳承之後,葉清玄手中的《荒山之夜》真正地擁有了靈性,淨化之火被賦予了靈魂,宛如活物。

  將六頭大魔的所有樂理和宿命之章都點燃之後,它抽取著其中的力量,壯大自身,已然變成了一個龐大的怪物。

  火焰,在蔓延。

  此時此刻,聖城之中,所有人都看到,在天穹之上,有一點狂亂地火光被點燃了。

  宛如太陽的耀斑。

  那是淨化之火蔓延在深淵的囊泡森林之上!火焰將觸手所及的一切囊泡和深淵樂理都點燃,化作灰燼。就像是火星落盡了枯葉之中。

  不止多少深淵樂師費盡心思所布置下的『孵化魔巢』彷彿也感受到了劇痛,瘋狂地抽搐著,顫抖。在其中,萌芽的胚胎、深淵的種子被火焰點燃了,發出尖銳地驚叫聲。

  以大魔為薪柴,荒山之夜引發了燎原之火。只是轉瞬,便抹平了一大片囊泡森林!

  簡直就像是捅了馬蜂窩一樣。

  渾濁樂理之中,巨響此起彼伏。

  葉清玄所化的月輪便懸停在淨化之火的最中央,冷眼看著四面八方蜂擁而至的深淵樂師,和那數十個狂暴地大魔們。

  大戰將啟。

  此時此刻,天空之中,結界流出層中的樂理衝擊,已經醒目地星辰閃耀。倖存樂師們被深淵侵蝕的昏聵感知中迸發出巨響。

  那些樂師們固守在最後防禦中,錯愕地抬頭,看著結界流出層之中的狀況。

  還有那一輪似曾相識的月光……

  渾身是血的年輕人喘息著,驚喜地回頭,尖叫:「老師!老師!你看,聖城結界已經開始恢復了!我們有救了!」

  半身殘缺地老人從地上抬起頭,神情帶著狂喜,可狂喜很快便被冰冷地現實凍結。到最後,只剩下黯然和失望。

  「傻小子。」

  他搖頭:「那只是另一個傻小子而已。

  結界流出層已經被黑暗眾卿轉化成了魔巢,他已經鑽進敵人的口袋裡。」

  「可是……」

  「四十一個大魔。」

  老人嘶啞地呢喃:「四十一個深淵的大師,其中佼佼者甚至擁有權杖。在暗中肯定還有黑暗眾卿在結界外進行扶持。

  他贏不了。」

  年輕人愣住了,回頭,看著那一輪在黑暗中憤怒燃燒地月光,不知為何,卻只覺得心酸。

  老者比他看的更明白,也更熟悉那一輪月光代表的意相,便忍不住嘆息:「沒想到,堂堂聖城淪落至此,竟然只有一個叛逆挺身而出……」

  他再去看閉上眼睛。

  「可惜了。」

  -

  -

  天幕之上,妖魔如雨,從漆黑的流出層中落下。

  在震怒的深淵樂理包圍中,一個又一個地龐大以太波動從其中浮現,帶著來自深淵的龐大氣息。

  它們原本潛行在結界之中,現在重新匯聚在一起,凝聚成形體,便令岌岌可危地結界上崩出了裂隙。

  一道道龐大的宿命之章運行在其上,靈性浮現,交織出來自深淵的魔影。

  在黑暗地最深處,結界之外,一柄權杖隱隱懸浮著。

  權杖之後,黑影皺眉,睜開眼睛,凝望向那一輪分外熟悉的月光。

  「誰在哪裡?」

  此時此刻,流出層之中,深淵如鐵壁。數十個以太波動交織在同一處,演化出恐怖的混沌。樂理之間恐怖地吸引力爆發。

  那一輪真實不虛的月光被拉扯著,即將墮入深淵的裂隙之中。

  四十一名大魔,只是存在於此處,便幾乎快要將葉清玄壓垮。

  可在純白的月輪之中,葉清玄的靈性凝聚,顯露出那個年輕人的身影異象,眼眉低垂,似是沉思。

  面對著眾多強敵,他嘴角帶著微笑,十足令人厭惡。

  「可能你們沒有聽說過我的名字。」

  在音符生滅之中,年輕人帶著一絲沙啞的聲音響起:「我原本想要做個自我介紹,但你們估計和剛才那位被燒死的朋友一樣,對我姓甚名誰不感興趣。

  所以,這個步驟就略過吧。」

  他感應著周圍此起彼伏的暴亂樂理,便發出了宛如嘆息一般地回聲:「老實說,一直以來,和你們這群妖魔玩心機,我膩了。」

  葉清玄微笑著,就像是說『今晚我們換個新姿勢』一樣,提議道:

  「——不如試試不動腦子的打法吧!」

  不動腦子的打法?

  所有在場地人都愣了一下,不知道葉清玄究竟在說什麼。

  下一瞬間,白月如輪,迸發轟鳴,向著前方呼嘯飛出!

  只是眨眼,月光便與黑暗正面撞在同一處。

  狂瀾席捲,轟鳴迸發。

  所有大魔錯愕當場。

  巨響中,只有葉清玄那傲慢又瘋狂地笑聲,響徹在所有人的耳邊。

  ——來吧,正面懟,不要慫!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10-3 13:04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22:32
第五百一十四章瘋狂

  轟!

  在瞬息間的衝撞,葉清玄所化的白月收攏了所有散逸樂理,全力運轉著來自禁絕學派的技巧,將自身的宿命之章收攏在一處,樂理加固,音符鉚定,構架護持,然後……

  撞!

  巨響之中,那燃燒在囊泡森林中的淨化之火轟然擴散,追隨著那一輪撞向前方的月光,在結界的流出層上花了一道筆直的線條。

  從此處,到那處。

  一切阻攔,皆盡碾碎,一切阻擋,盡數破滅。

  只剩下燃燒地火焰,將潰散地深淵樂理,徹底地化作虛無。

  從來沒有一個大師敢於像葉清玄這樣,如此野蠻地拿著自己的宿命之章,去砸人!

  但葉清玄不怕啊!

  他有經驗呀!

  經過了十六道鐘塔加持,葉清玄的小源已經穩固凝實到不可思議的地步。以亞伯拉罕所傳承的領域之道為基礎,石心學派的古老傳承重新煥發出新的光彩。

  更何況,宿命之章的核心裡還有賢者之石這種消耗戰的大殺器。只要它還沒有崩潰,葉清玄在這種樂理層面的對拼中,就絕無身隕之虞。

  那麼,還慫什麼?

  垃圾再多也是垃圾!妖魔再多也是妖魔!

  不就是打群架嗎?

  彈指間,以竄變樂理為基礎,葉清玄將自己所有的樂理都統和唯一,宿命之章中,賢者之石與天災共鳴的部分被覆蓋,只有月光之章轟然運轉。

  寥落地琴聲迸發出了森冷殺意。

  葉清玄所化的白月轟鳴,向內部塌陷。無數樂理激烈地演化著。

  止息、井裡、申誠、順物……取韓、呼幽、亡身、作氣、返魂、徇物、衝冠、長虹……

  到最後,模糊的月光之中,只剩下一柄燃燒著的水晶之劍。

  投劍!

  九霄環珮錚然鳴奏,龍吟迸發。

  於是,白月所化之劍洞破了層層黑暗,筆直地出現在了最接近的大魔前方。

  直到此時,那深淵樂章中所寄託的靈性都還未曾反應過來。

  「這是……」

  下一瞬間,崩!

  兩道截然不同的樂章碰撞在了同一處!

  這裡是結界的流出層,物質界中接近純粹以太界的地方,沒有任何物質干涉、也沒有任何地干擾,也是最接近樂理本質的地方。

  兩道截然不同的樂章,和兩種涇渭分明的樂理一旦匯聚在一起,那麼便會自行引發出樂理之間最本質的碰撞。

  宛如冰遇到了火,強酸中混入了鹼灰,所引發的鏈式反應,沒有人任何人可以掌控!

  恐怖的以太沖擊擴散。

  整個結界都為之一震!

  慘烈地嘶鳴聲響起。

  無數崩潰的樂理之中引發了種種亂象,可在最中央,那一道幽深龐大的深淵樂章已經被月光之劍貫穿,淨化樂理與深淵之章絞殺在一處。

  結構和結構的對撞,樂理和樂理的絞殺,音符和音符的生滅。

  這是最本質地比拚。

  可結果卻是……大魔的一敗塗地!?

  月火燃燒,驟然爆發,將那代表著大魔的靈性所吞沒,如影隨形地追索著他,將他拉入火中,暴曬在月下。

  直到徹底淨化至虛無。

  在潰散的宿命之章中,葉清玄的意相再度顯露,他檢查了一下手中那一柄顯露出道道裂紋的月光之劍。

  「很好。」

  他滿意點頭,凝視著在場的敵人們:

  「還有,四十個。」

  簡直……狂妄!

  拿著宿命之章去比拚,威力固然絕大,就好像整個人從高樓上跳下來砸人一般,人是砸死了沒錯,可你自己能確定自己還有命在?

  你是有針對深淵樂理的底牌沒錯,是經過了十六座鐘塔加持,一個人可以當好幾個人用。可從深淵的蠱池中廝殺出來的大魔們又是樣子貨嗎?

  月光之章是很厲害,但爛船也能打幾磅釘。

  你一個人,又能和別人拼多少次命?!

  「大家不用擔心我。」

  葉清玄靦腆地笑著:「如果你們只有剛才那位仁兄的程度,這樣的拚命,多少次都不是問題。」

  原罪之衣從白月中蔓延開來,宛如霧氣一般朦朧地竄變樂理向著四周延伸,在眾多大魔震怒的波動中,將分崩離析的宿命之章吞沒。

  就像是吞下了獵物的蟒蛇,將它化為自己的一部分。

  於是,在原罪之衣的本體上,浮現出一道模糊的身影。那身影宛如沉默在霧中,卻散發著如有實質地黑暗氣息。

  第一個。

  葉清玄微微一笑,月光之劍迸發轟鳴,再度呼嘯而出!

  接下來,是第二個!

  轟!

  -

  那一刻,所有人都看到了.

  天幕之上,宛如實質的黑暗凝聚成型了。

  數十個大魔的以太波動發出呼喚,深淵的樂理宛如潮水,源源不斷地從深淵中湧出,灌入了流出層之中。

  深淵投影!

  在大魔們不惜損耗本源的轉化之下,流出層被徹底轉化為深淵在物質界的投影。

  如魚得水。

  無數凝結成實質的妖魔意相從其中湧現,大魔們褪去了寄託在物質界時的偽裝,徹底恢復了原本的形態。

  狂暴如黑暗星辰的以太波動升起,掀起赫赫聲威。

  宛如恐怖宇宙中的惡念群星,它們狂烈地運轉,迸發轟鳴。

  在黑暗群星地籠罩和運轉之下,整個聖城劇震,加速地墜向了以太界。

  群星黑暗,吞沒一切光明。

  可在一片漆黑中,依舊有黯淡的光。

  「那是……什麼?」

  呆滯的倖存者們凝望著天空,錯愕呢喃:

  「月亮?」

  此時此刻,整個流出層都被海洋一般地深淵氣息吞沒,染化為魔境。

  那一片宛如深海和宇宙的黑暗中,數十個深淵漩渦散發著狂亂吸引力,彼此碰撞著,釋放出狂亂的餘波。

  狂風暴雨中,有一輪黯淡的白月升起,運行其中,煥發出了銀白的光芒

  月光閃耀,奔行馳騁,在天幕之上轉折如電,所過之處,黑暗被如鐵的月光切開,露出了慘烈的傷痕,和背後的星光。

  每時每刻,都有恐怖浪潮從結界之中爆發。

  其頻率和節奏,已經攀升至大部分樂師的感知之外。

  成千、上萬、數萬、數十萬……每一秒鐘,樂理碰撞和衍變的速度都在加快。

  謹慎的人早已經收回了自己的感知,藏身在層層屏障之下,而魯莽的觀測者,只能夠窺探到一片幾乎要撕裂自己感知的恐怖烈光。

  還有烈光之中,一道震人心魄的凜冽之劍!

  那是月光!

  任何一個明白流出層中究竟發生了什麼的樂師,都無法遏制自己的震驚和錯愕。只覺得心中一直以來的觀念和認知受到了衝擊,不敢相信自己所猜到的一切。

  「簡直是……瘋了!」

  宿命之章!

  每一個以太波動,都是一個大師的宿命之章,或者一個大魔的核心樂理!

  那可是凝聚了一個樂師的心魂、意志、感悟、思想和一切樂理的結晶!不知道經過了多少磨難,度過了多少坎坷,遭受了多少折磨,才得來的奇蹟果實。

  每一道宿命之章都是匯聚了強者一生過往與心血的絕世藝術品。

  如此重寶,本應該被珍而重之藏匿在軀殼之中,輕易絕不示人。可此時此刻,在流出層之中,卻變成了拿來硬碰硬的武器!

  何其的……暴殄天物!

  但這恐怖的戰況,又何其慘烈!

  這是一對四十的決戰。

  以一人之力與深淵為敵的絕望戰爭。

  不存在所謂的藝術、也不講任何的風度與優雅。褪去了所有美好地本質之後,這一場戰鬥所剩下的,便只有赤裸裸的搏殺。

  你死,我活!

  不存在第三條道路!

  現在,每一次慘烈的碰撞,便有一道象徵著大魔本質的深淵漩渦被斬成了粉碎。深淵地每一次反擊,都令月光之劍上的裂紋越發慘烈。

  雙方的戰鬥,在短短的數十秒之內,便已經進入到了白熱化的階段。

  可就在圍攻之中,縱橫來去的月光之劍終於遇到了對手。

  在貫穿第六道深淵漩渦之後,煥發著純白光焰的月光之劍轟然斬落,再度與最接近的大魔碰撞在了一處。

  可就在那一瞬間,無往不利的月光之劍卻像是撞到了鐵板。

  不,應該說是螳臂當車!

  就在那一瞬間,那個混在深淵漩渦之中,看似平平無奇的以太波動驟然變化,撕去了偽裝,從繭中蛻變。

  膨脹、膨脹、再膨脹……

  直至最後,化作令幾乎覆蓋了整個天穹的龐大虛影。

  那是一棵……樹?

  只是瞬間,葉清玄便感覺到渾身的樂理動盪,意志幾乎在這衝撞之中徹底潰散。憑藉鐘樓加持而形成的宿命之章瞬間崩潰!

  就好像是鐵錘敲在了琉璃之上。

  一次!

  兩次!

  三次!

  ……九次!

  只是瞬間的碰撞,便令葉清玄的宿命之章崩潰了九次!十五座鐘塔的加持瞬間崩潰大半,而葉清玄也徹底地遭受了重創,幾乎無法維持『真空』,徹底破滅在那輕描淡寫的碰撞之中。

  夜路走多了,終於見了鬼了!

  不給葉清玄反應的時間,那龐大的詭異樹影便伸出一根如手一般地枝杈,猛然按落。污濁地深淵樂理交織,幻化成枷鎖,層層封印,將他桎梏在了其中。

  權杖!

  這絕對是權杖沒錯……而且,絕非是一般的等閒聖徒!

  「到此為止吧。」

  冷酷地以太波動交織,幻化出一個沙啞地聲音:「小孩子打鬧的『英雄遊戲』,也要有個限度才行。」

  只是聲音,便衝擊著葉清玄的神智,令他險些被染化成魔。

  在那之前,葉清玄根本就毫無察覺。直到它自己撕去偽裝,顯露出本質,他才察覺到,結界的流出層中竟然隱藏著如此的可怕的東西!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10-3 13:06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4 22:32
第五百一十五章深淵黑枝

  那是一棵樹。

  龐大到令人瞠目結舌的樹!

  在流出層之中,葉清玄甚至窺探不到它的全貌,只能夠通過那將整個聖城都覆蓋在其下的陰影,推論出它的本體究竟是多麼恐怖的龐然大物。

  那可怕的巨樹從深淵中萌發,自以太界之中延伸而出,橫跨了九層以太之海,以純粹樂理的方式來到了物質界,根植在了聖城的結界之上。

  宛如種進了土壤之中。

  葉清玄所見到的所有深淵樂理,都只不過是它的觸鬚而已。那些繁複散亂的深淵樂理充斥在流出層的煉金矩陣中,看似混沌散亂,實則蘊藏著某種韻律和規則。

  草蛇灰線、伏脈千里。

  通過這樣的方式,它源源不斷地汲取著聖城的力量,孕育著新的種子,一旦牽動其中最關鍵的一根,便會引起可怕的鏈式反應,令混沌消散,巨樹浮現。

  成千上萬在囊泡中生長的妖魔,隨著那龐大的黑暗森林,一同枯萎了,被巨樹抽乾,就連一絲灰燼都沒有剩下。

  它提前孕育而出,像是一個憤怒地早產兒,睜開怨毒地眼睛。

  縱使如此,也超出了葉清玄的應對極限。

  哪怕是同為深淵所屬,大魔們也不敢距離它如此接近,反而慌亂地躲避著它的枝杈,生怕它在憤怒之下,將自己吸乾。

  它的出現,代表著葉清玄的徹底潰敗。

  絕對的實力落差令塵埃落定。

  一切成為定局,再無從更改。

  只是看到了那個影子,在地上,所有的生靈都感覺到了發自內心地恐懼。

  「老師……那是……什麼啊?」

  在地上,那個原本期盼著葉清玄能夠逆轉危局的年輕樂師已經坐倒在地,眼瞳中倒映著龐大的樹影,滿盈絕望。

  就連肺腑都恐懼地扭曲成了一團。

  不敢再看。

  「那便是黑暗眾卿啊,孩子。」

  老樂師仰望著它的存在,無力地呢喃:「傳說中,黑暗地母所敬獻給百目者的最初傑作——深淵黑枝●蒙提。

  它是深淵的守門人,根植在以太界的濁流之中,為百目者守衛領土。在所有的黑暗眾卿之中,它是最為年長者。人類短短五百年的黃金時代,與它相較,簡直不值一提……」

  聖城震顫,轟鳴。

  老樂師慘笑著低頭,從地上爬起,低頭看著胸前的龐大裂口,伸手,從其中取出了一枚帶著金屬質感的肝臟,放進了年輕人的手中。

  年輕人愣住了。

  「這是傳承者的以太爐,我所有的樂理副本都在其中。」帶著乾涸血液的手掌,輕柔地撫摸著年輕人的黑髮。老人微笑著:「維克特,從今天開始起,霧門學派,就交給你了。」

  維克特茫然地看著他:「老師……」

  「逃吧,孩子。」

  老樂師笑著,抬頭,仰望著那個籠罩了整個城市地龐大陰影。

  他輕聲呢喃。

  「逃吧,逃得越遠越好……」

  -

  傳說中,在雲樓曾經有過一種樹,能夠生出綺麗的花朵。

  一年兩度,花期到來時,那無數粉紅色的花瓣飄揚在空中,紛紛揚揚落下。

  詩人說,這是一種驚心動魄的美。

  但它的美是建築在死者的屍骸之上,殘忍又可怕。據說,樹下埋的屍體越多,那花開的便會越嬌豔。

  因為那是死者魂魄所遺留下的色彩。

  這只不過是小說家言。

  可現在,葉清玄卻覺得,或許傳說所言非虛。

  眼前的這個怪物,不也正在尋找著更多的屍體嗎?

  只不過,還在孕育之中,就已經被自己打斷,再無法盛開而已。

  「這是早產了?」

  葉清玄輕笑,「沒想到,竟然捅下這麼大簍子,真是不好意思。」

  白月艱難運轉,光芒黯淡。

  葉清玄發問:「初次見面,沒想到竟然是用如此不友好打招呼方式啊,深淵裡大家難道都不講禮貌嗎,這位『蒙提』大人?」

  回答他的是無數收緊的枝杈,月輪在樹杈的壓迫之下,崩開裂紋,險些徹底潰散。

  一根又一根的根鬚強硬地滲透了進來,狠戾地將宿命之章貫穿。

  直到此時,那無數宛如樹根一般蠕動交織中,才緩緩地浮現了一張扭曲而龐大的面目。

  似是人類,但又像是其他的什麼東西。

  「是你?怪不得。」

  那面目上的深淵之眼窺測著葉清玄的樂理,似是恍然。

  「你的下一句話是不是:葉清玄,我認得你?」葉清玄好奇地眨巴著眼睛:「然後是不是看我是良才美玉,想要招攬我了?」

  「招攬你?哈哈哈哈,有趣的提議!」

  只是笑聲便令葉清玄的宿命之章為之震顫,幾乎崩潰,不容動搖的殺意擴散開來。

  蒙提的根鬚樂理殘忍地拉扯著葉清玄的宿命之章,將鐘塔加持一重一重地撕碎,就像是拆著廉價禮物盒上蹩腳的包裝紙。

  毫不可惜。

  「我哪裡敢招攬你呢?葉清玄,你可已經把帕格尼尼氣瘋啦。」

  它怪笑著:「現在的黑暗眾卿中,起碼有四個都恨你入骨。有兩個人已經在你的手裡吃了大虧……難道你還覺得是個人就會對你手下留情嗎?」

  葉清玄一愣,連忙道:「別啊!您再考慮一下唄!你看我這麼年輕,這麼有才華,倘若投奔深淵,將來定是可造之材啊!」

  「或許其他人來到這裡,會對你手下留情。可惜,我不是人類,沒有什麼愛才之心,你的那一套把戲,對我也沒什麼用處。所以……」

  他停頓了一下漠然地說道:「像你這種禍害,還是早點殺了好。」

  崩!

  最後一重鐘塔加持轟然破碎。

  甚至不需要樹面再加以摧毀,葉清玄那虛構的宿命之章便自行潰散,退回了心音樂章的範疇,就連維持自身意識存在的『真空』都難以為繼。

  蒙提不為所動,根鬚殘忍地撕扯著他的樂理,一條又一條,謹慎而冷酷,就像是在一根又一根地切下某個人的指頭。

  緊接著就是四肢,而且它還要打開胸膛,挖出心臟,劈開頭顱,將大腦焚之一炬,確保為葉清玄帶來無法逃避地死亡。

  一丁點地反擊空隙,都不給他留下!

  「喂,沒必要這麼惡毒吧?」

  葉清玄艱難嘆息,幻化出的身影顫動著,行將消散。

  心音樂章的內部結構在根鬚的拉扯之下,已經開始崩潰,那千萬根細微的根鬚惡毒地糾纏在其中,將音符一個個拉了出來,將一道道樂理殘酷地掐斷。

  就像是要將一個人從頭到尾地碾成粉碎,燒成灰燼。

  不留一點渣滓。

  也就是在那一瞬間,一道隱約的霧氣從流出層中浮現,交織成隱隱的門扉輪廓。

  那古怪而飄渺的樂理竟然穿透了流出層的阻隔,自外而內,視結界如無物,輕描淡寫地打開了一道通路。

  就在深淵黑枝的核心之後。

  有什麼東西來了!

  蒙提的樹面愣了一下,猛然回頭,只看到一道燃燒的光。

  那是焚燒著宿命之章迸發出的宏烈光輝。

  哪怕與黑暗眾卿這樣的龐然大物相比,渺小如塵埃,可這塵埃像是鐵砂,憤怒地燃燒著,迸射出了熾熱光芒。

  直至此時,破空而至地呼嘯才宛如驚雷一般,響徹在聖城之中。

  天上聞雷!

  「邪魔受死!!!」

  嘶啞而蒼老的聲音響起,在那老者的軀殼之中,宿命之章動盪著,竟然連自己的軀殼都點燃了。火焰從他的口鼻中噴湧而出,雙目迸射著熾熱的光芒。

  他燃燒著,衝向了蒙提。

  「狂妄……」

  蒙提發出鄙夷地聲音,根鬚彎曲,深淵樂章迸發,猛然向著那一點光明砸落。

  於是,光芒被撲滅了。

  就像是捏碎了一隻螢火蟲。

  可那一瞬間,深淵黑枝的根鬚,卻撲了個空!

  空的!

  隨著宿命之章的自爆,裡面卻空無一物,沒有人在那裡。

  在那一瞬間,霧門再度開啟,那個身影穿過了層層黑暗樂理,竟然硬生生地承受了那一擊,不顧一切地撲向葉清玄,伸手,將那一輪破碎的月光小心翼翼護入懷裡。

  任由憤怒地根鬚刺入軀殼。

  燃燒地鮮血從他的臉上滴落,落在了懷中,帶著熾熱和痛苦。

  深淵樂理宛如荊棘,撕扯著他的肉體,令他的宿命之章分崩離析。

  「你是……誰?」

  葉清玄愣住了,他從未曾見過這個身受重創的老者,也沒有想到,竟然有人願意燃燒宿命之章,願意面對深淵黑枝這樣的對手,賭那萬分之一的機率,來救自己。

  那老者聽到他的聲音,便艱難地笑了笑,沒有說話。

  那笑容狼狽又愉快,像是覺得自己做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一樣。

  「走吧……」

  在深淵根鬚的侵蝕中,他用盡最後的力量,輕柔地將月光推向前方。

  在他的軀殼中,宿命之章徹底的分崩離析,可是,殘存的一絲力量,終於在流出層中開啟了一道小小地霧門。

  一道通往外界的空隙。

  走吧。

  快走吧。

  那老樂師笑著,任由深淵的枝椏從體內萌發,從五官中刺出,可眼神無比地欣慰和滿足。

  很好,這樣非常好。

  窮盡這庸庸碌碌的一生,沒有勇氣做英雄,可至少,這將死之身還可以為這個世界留下英雄的種子。

  啪!

  他的笑容僵硬了。

  一道尖銳的樹杈從他的胸口猛然刺出,貫穿他的肺腑和心臟,向前延伸,枝杈生長,死死地糾纏住了霧門前方的月光,將它攔在了原地。

  哪怕距離霧門只差毫釐。

  一步之遙。

  漠然地捏碎了那一道霧門,蒙提的冷眼看著他:

  「你以為你救得了他?」

  血沫從破碎的肺腑中倒灌,湧出口中。老樂師遺憾地看著那消散的霧門,低下頭。

  「我就是……想試一下……可惜……」

  老樂師氣若游絲地嘆息,自嘲地笑著:「至少……死得像樣一些……」

  他說,「對不起。」

  在遠處,那個年輕人痛苦尖叫中,深淵的根鬚將老樂師徹底地撕碎了,沒有留下一根骨頭。

  血雨潑灑。

  落在白月之上。

  葉清玄沉默了,黯然地凝望著老樂師最後所在的地方。

  臨死前,那個老樂師對自己說,對不起。

  對不起,沒有能救得了你。

  可應該說對不起的是自己。

  他恥辱地低下頭。

  可在地上,那個手握著老師最後遺物的年輕人卻沒有離去,他奔跑在深淵化的城池中,流著淚,用盡所有的力量尖叫,奮不顧身,歪歪扭扭地衝上天空,撞向那個覆蓋天空的黑影。

  想要為老師復仇。

  蒙提面無表情,一根觸鬚掃出。

  年輕人破碎了。

  只剩下原本握在他手中的金屬內臟從空中落下,霧門學派最後的傳承,在鋼鐵大地上,摔成了粉碎。

  那絕望而憤怒地回音,在寂靜的城市迴響著。

  驚醒了那些不忍去看的眼瞳。

  在死寂的城市裡,沉默的樂師們握緊拳頭。

  「神啊,請憐憫我。」

  有人輕聲呢喃,最後地祈禱。

  「請為我指引天堂的所在。」

  緊接著,熾熱的光芒驟然從他的軀殼亮起,在這個黑暗死寂的城市中。

  在黑暗中,宛如晨星升起。

  他從大地飛向天空,心音樂章激鳴,像是剛剛那個年輕人一樣,不自量力,狂妄地向著敵人發出條形。

  衝向那個不可能戰勝的敵人。

  緊接著,是第二道,第三道……

  這個死寂的城市中,那些鮮血和死者之中,有人站了出來,握緊了自己的劍和武器,源源不斷地升起。

  就像是飛蛾撲火,一個又一個地撞在了深淵樹影之上、

  他們不自量力地挑釁著面前的龐然大物,然後被輕描淡寫地撕碎,留下了燃燒的血,灑落在城市中,帶來了短暫又渺小的黯淡光明。

  神啊,我將靈魂交付於你,請憐憫我。

  請為我指引天堂的所在。

  然後,就如此地走向死亡。

  葉清玄別過頭,不忍再看。

  「這就是你的救兵?」

  蒙提困惑地看著他,忍不住哼笑,自嘲地搖頭:「虧我被帕格尼尼他們說的話嚇到,還以為你還有什麼翻盤的絕技呢。」

  「其實,他原本不必來救我的。」

  葉清玄閉上眼睛,輕聲呢喃:「否則,不會死得這麼……沒有價值……」

  「看來是我對你的期望過高了。」

  蒙提搖頭,龐大的巨樹猛然震動,比剛剛多出數倍的根鬚從虛影中伸出,刺入聖城結界之中,將這個龐然大物徹底地變成自己棲身的土壤。

  「你們知道嗎?」

  蒙提忽然聽到了葉清玄的聲音:「《聖殿》之中,我最喜歡的是馬太之書,第三章節。」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8-10-3 18:4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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