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明星] 相聲大師 作者:唐四方(已完成)

 
Babcorn 2017-2-1 10:16:58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37 432014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1:22
第263章 翻江倒海

     這就是值銀子了,這是把原先已經被淘汰了的東西給救活了啊,用現代一點的話來說,就是再次賦予了太平歌詞市場價值,可以讓觀眾重新接受了,以後可以指著這東西賣錢吃飯了。

    藝術是要發展的,也是要進步的,一門藝術是不可能一直被觀眾喜歡。以前京韻大鼓裡面的白派白雲鵬先生在唱大鼓的時候,特別賣力氣,連手上的板都能給打碎了,還有面前的鼓也能給敲破了。在那個時候是非常受歡迎的,可是後來慢慢也就不被觀眾所接受所喜愛了。

    太平歌詞也是如此,也幸好方文岐何向東這兩個人又把這老玩藝兒給撿起來了,讓其重新煥發了活力,這門老藝術又活過來了,就從這一點來說,兩人功德無量,能把太平歌詞重新改調,方文岐的實力也絕對是宗師級別的,這絕對是相聲界遺忘了的一代宗師。

    所以藝術是不會錯的,錯的只是藝人罷了。就算是一門藝術不被觀眾所接受了,你藝人可以改啊,可以改的讓觀眾能接受啊。

    傳統藝術要發展要傳承,藝人是佔絕對的主導力量的,不能天天眼巴巴等著看著,求國家給予幫忙,天天呼籲社會關注,講情懷,講理想,這都是治標不治本。

    只有自強才是傳統藝術唯一的出路。

    何向東一曲唱完,郭雲沖和丁錦洋兩人久久沒有說話,看著何向東的眼神很是複雜,兩人微微嘆一口氣,就是無言。

    何向東也只是淡然一笑而已。

    緊接著薛果也上場唱了一段高派快板,諸葛亮押寶,他是高派快板的嫡系傳人,高鳳山先生的親徒孫。

    說起這位高鳳山先生,倒是真的需要好好提提。眾所周知,高鳳山先生是高派快板的創始人,而快板又是來源於數來寶的一門藝術。

    數來寶是以前乞丐唱的,屬於半乞半藝的性質,數來寶藝人唱數來寶都是單膝跪著唱的,一來是可以吸引觀眾能圓好沾子,二是這些乞丐藝人認為自己不配站著。

    高鳳山先生幼年痛失父母兄長,成為孤兒,在北京乞討為生,後來拜師學藝學了數來寶,成為了數來寶藝人,但他卻是站起來唱數來寶的第一人。

    他天賦絕佳,主動改進了數來寶這門藝術,還吸收了戲曲和評書裡面的一些藝術表現手法,非常受觀眾歡迎,並且還從數來寶的基礎上發展了快板藝術,是當之無愧的宗師。

    高鳳山先生也學相聲,從小就開始學,是相聲數來寶兩門抱,也為後來相聲和數來寶合流做出了重大貢獻。

    哈拉站的表演漸漸入了酣境,氣氛活躍了起來,這裡就這麼幾個人,也沒有哪個領導跟著,薛果剛唱完快板,還不得何向東這邊的人上場。

    哈拉站的職工卻主動開始表演了,內蒙人都是能歌善舞的,雖然現在沒有樂器伴奏,但是這些人清唱蒙古的曲子還是非常有味道的。

    何向東閉上眼睛開始傾聽這悠遠雄邁的曲子,雖然聽不懂,但他能明白這裡面的味道,簡單卻很有味道,這是一種能讓人安靜下來的力量,確實是一種難得的享受啊。

    他這裡是安靜聽著,丁錦洋和郭雲沖兩個人卻是莫名的嗨了起來,等哈拉站這些職工剛剛唱完,這兩人嗷的喊了一嗓子就往上衝了。

    丁錦洋還在那裡大喊:「這是我們來慰問表演了,哪能讓站裡面的職工把我們給比下去啊。」

    然後這興奮的兩個傢伙,把歌唱演員的活兒給搶了,這兩人也開始唱歌了,唱的是今年最火的《相約九八》,王菲和那英在今年春晚唱的。

    氣氛越來越熱,兩人唱完下來,薛果也沖上去了,嘶吼了一首搖滾樂,《無地自容》,沒想到薛果憨厚的外表下還有一顆搖滾的內心啊。

    唱到一半的時候,丁錦洋和郭雲沖也加入了進去,大聲一起合唱,這年頭的年輕人都有一顆叛逆的搖滾之心。

    想比之下,何向東就有些慚愧了,因為他一點都不會,他都不怎麼會唱歌,從小到大都是唱戲唱曲,現在唱什麼都有一股子戲味,為了避免露怯,他從來都不唱歌的。

    丁錦洋還非要拉著他一起唱,何向東滿臉嫌棄地推開他,臉都皺在一起了,他哪裡會這個玩意兒啊。

    受到感染的哈拉站職工也全都站了起來,一起圍著唱啊,跳啊,他們唱的跳的是蒙古的當地的曲子。

    兩幫人是你方唱罷,我方來唱,弄了個好不熱鬧。後來一群人還手挽手著手,嘴裡面在吼著曲子,提著腿,載歌載舞。

    拉克申興奮之下,就在門外空地上面升起了火,把剩下的一隻羊腿架在上面烤了起來,羊肉發出滋滋的聲音,一股子濃郁的焦香味飄散出來。

    一群人就在夕陽下,圍著羊腿又吼又叫,大草原的夕陽很美很美,一眼望過去直到盡頭都全是金黃色一片,像是撒上了一層霞光。

    演出在這個時候也是結束了,這場演出並不正規,或許在老學究眼中這算是瞎胡鬧了,但是所有人都很開心,所有人都很興奮,這種興奮是在大站演出體會不到的。

    晚上趙小強把草原上的馬奶酒搬了出來招待客人,喝的是酣暢淋漓,其實晚上站裡面是要值班的,但是趙小強說今晚在敞開了喝,讓女同志幫忙值班一個晚上。

    領導真英明。

    內蒙男人本就好酒,現在到了晚上了,他們更加是沒有顧忌了,非要把遠道而來的客人灌倒了不行,不把客人灌倒不足以說明他們的好客。

    薛果也是酒場老手了,跟趙小強兩人硬頂上了,兩人一碗碗馬奶酒就跟喝白開水似得往肚子裡面灌,豪氣無雙。

    然後沒多久,兩人就趴在地上了。

    丁錦洋和郭雲沖就沒有那麼好酒量了,被這些內蒙大漢灌酒灌的是苦不堪言。

    何向東是滴酒不沾的,但是也耐不住內蒙同胞的熱情啊,愣是被掐著脖子灌了一碗,然後就翻江倒海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1:23
第264章 想師父了

     當晚他們沒有回去,因為沒有回去的車了,再說這幾個人都醉的不省人事了,趙小強就在哈拉站給他們找了兩個房間,讓他們住了下來。

    來的四個人,除了何向東,其餘三個人都醉倒了,何向東被強行灌了一杯酒,然後在一旁吐得個稀里嘩啦了,之後他便裝肚子疼,上廁所去了。

    等他回來的時候,這裡的戰爭早就結束了,眾人都是大醉,也沒有人來管他,他就自己切了一點烤羊肉當晚飯吃了。

    當晚他跟薛果住在一個房間裡面,這裡也是給職工值班休息的地方,床不大,兩個人睡在一起就顯得有些擠了。

    那些喝醉了的大男人都回家了,他們家裡人來接的他們,他們都是當地人,晚上也都是回家住的。

    晚上,何向東很清醒,薛果早就打著響亮的呼嚕,睡到昏死過去了。他雙手枕在腦後的,床上唯一的一個枕頭被薛果用了。

    他望著天花板,黑暗中什麼也看不清,只有自己一雙明亮的眼神在眨啊眨啊,這一晚他的思緒翻湧,想到了過去的很多事情。

    在浪跡江湖的那些年,城裡他們是沒有辦法賣藝表演的,通常都是去城鄉結合部,或者到農村鄉鎮裡面去,賣完藝,晚上就住在老鄉家裡面。

    他就是跟師父一間房子,兩個人睡在一張床上,那時候他還很小,晚上師父總是跟他說曲藝界的前輩們的一些趣事,還有師父那幾個老夥計年輕時候做的一些年少輕狂的出格事。

    有時候師徒兩人晚上睡不著,也會對唱戲曲,你一句我一句往下接。那時候很苦,風餐露宿,有上頓沒有下頓的,但是心裡頭很快活,何向東一點都不覺著累。

    反而是到了北京之後,一個人開始打拚,他真的很累也很辛苦,只是平時他一直把這種情緒深深埋在心底,從來都沒有表露出來罷了,他是班主,任何人可以喊累,任何人都可以抱怨,唯獨他不能。

    以前向文社掙不了錢的時候,他覺得撐得很累,現在過的還不錯,他依然覺得很累,現在他發現了自己累不是因為日子苦,而是師父不在身邊,他一個人覺得很累。

    是的,他想師父了,很想,很想……

    這一夜,何向東沒有睡覺,因為怎麼睡也睡不著,腦海裡面全都是師父的畫面,林林總總,全都是各種片段,在腦袋裡面無次序的胡亂播放,無數畫面匯聚成溫馨的一幕。

    何向東嘴角掛著淡淡地回憶的微笑,他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大上午了,他的心態也調整過來了,男人的溫情總是在黑暗無人時流露。

    吃過早飯,他們就在站裡面等火車了,準備直接去呼市,在那裡跟大部隊會合,哈拉站的人都來送他們了,還塞給了他們不少吃食,牛肉乾,奶酪什麼的。

    何向東幾人也挺不好意思的,因為他們過來也沒有帶著什麼東西,也沒法贈送什麼回禮。

    他們就在車站等車的時候給這些朋友唱了幾首歌,何向東也唱了一首北京小曲。

    車來了,他們在窗戶裡面搖著手,依依不捨地上路了。這是他們第一次脫離大部隊來偏遠的小站演出,但是卻讓他們感觸頗多,這種溫暖和感動是在別的地方體會不到的。

    四個人面對面坐著,卻久久都沒有說話,列車開出去很遠,他們依舊在品味這裡面的溫馨。

    呼市的演出也是兩天,這一次他們是跟著大部隊一起演出的,內蒙一共有三個小站需要單獨派小隊伍過去演出。

    何向東他們四個去了哈拉站,後面兩個小站就沒有派他們去了,儘管他們心裡隱隱有著這樣的期待,或者說也有擔憂。

    哈拉站給他們的印象太好了,他們不知道只有哈拉站是如此,還是其他小站也是如此。

    如果單單只是哈拉站是這樣,那麼他們心底的那麼一點溫馨可能會被破壞殆盡。

    這四個人是又期待,又忐忑,可惜的是,一直到最後,都沒有再輪到他們,可他們心裡竟然也有了一些悵然若失的感覺。

    內蒙演三站,包頭演完,他們就南下到陝西去了,第一站是在延安,紅色故鄉,也是演了兩個晚上,基本上團裡的大型演出在一個地方都是兩天或者是三天。

    因為在內蒙太趕了,十天演了三站,演員們都是在火車上一邊趕路一邊休息的,這些天他們都快累得不行了。

    現在到陝西了,團裡面也決定讓大家輕鬆一點,延安站演完了,他們就地歇了一天,大家放鬆放鬆,到了第二天才去的西安,到西安之後,也沒有立馬就開始表演。

    第一天也是自由安排,第二天晚上有演出,第二天上午就要開始綵排了。何向東他們把東西放好了,薛果就帶著他們出去找東西吃了。

    西安最不缺的就是各種小吃,現在還是九十年代,旅遊業還沒有後世那麼蓬勃發展,西安也沒有到處都充斥著外地遊客。

    從經濟角度來看,可能是阻礙了經濟的發展,阻礙了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但是單從美食的角度來看,這時候的西安的倒是真有不少頂尖味道的小店。

    開店總是這樣的,客人太少,根本經營不下去,可是客人太多了吧,味道就很難保持了。就有不少味道很好的老店,後來也吸引了投資,在全國各地開分店,可是這味道啊,卻是根本沒有辦法保證,沒個幾年徹底倒閉了,連原先的老店都沒有辦法再經營了,白白砸了招牌。

    在這個資本遍地走,物慾橫流的現代世界,能維持本性,踏踏實實做上一頓飯的飯店真的很少了。

    作為老饕的薛果帶何向東他們到了當地一家並不起眼的小泡饃店,不為別的,只因為這家是老字號,傳承百年,而且其老闆還多次拒絕了資本商的投資開發,他只開這一家店,絕無分號,店也就五張桌子,絕不多開。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1:23
第265章 行家

     西安的小店要是店裡坐滿了,那麼門口還是可以讓客人蹲著吃的,非常隨性,非常有市井氣息。

    時常可以看見一些很火的小店門口,總有食客大碗小碗蹲著吃的熱火朝天,西安八大怪裡面有一怪不就是凳子不坐蹲起來。

    不過這家小店倒是沒讓人家蹲著吃,五張桌子,四十個座位,門口排隊輪著來,都是坐在凳子上的。

    排在門口的人也不都是干站著,還有一個重要的掰饃的任務,吃泡饃最費時間的就是掰饃,如果都到店裡面再開始掰饃,那後面排隊的人就別吃了,根本沒有這個時間。

    所以一般都是排隊等著的時候,提前把饃給掰好了,到時候進去就可以直接煮饃吃了,這樣就方便多了。另外也是給排隊的人找點事情幹干,省的他們幹站著無聊,這年頭的黑白屏的老手機可沒有玩手機一說啊。

    門口支著兩張桌子,還有一些小凳子,這些食客都在門口坐著掰饃,這服務算不錯了。

    凳子也不多,薛果和丁錦洋兩個人坐在掰饃,何向東和郭雲沖兩個人站著。

    薛果在跟他們說掰饃的技巧:「這饃啊,首先一分二,然後二分四,然後就一點點掰下來,掰成黃豆粒差不多大小就行,行了,慢慢掰,這兩塊掰完估計得半個小時。」

    丁錦洋驚訝道:「要不要這麼久啊?」

    薛果一邊掰著饃一邊說道:「沒有辦法,要做一碗好吃的泡饃很費功夫的,這家的泡饃做的還是非常好的,我每次來西安都要跑這裡來。」

    丁錦洋直接問道:「那你以前怎麼沒帶我們來啊?」

    薛果的回答更加直接:「以前咱們關係不是還沒有這麼好嘛。」

    丁錦洋一愣,然後就是一笑,得,這話他接不下去了。

    何向東在一旁站著說道:「你是跟人家不熟,不好讓人家請你吧?」

    薛果仰頭大笑了幾下,這頓飯的確是丁錦洋請的客,也是丁錦洋非要跟著他出來找吃的的。

    丁錦洋上次在石家莊見識到了薛果的找吃的本事後,他就饞的不行了,現在他們的關係也很熟了,立馬就巴巴的湊上來了,連請客他都肯。

    薛果笑道:「沒有的事,我怎麼會是那種人呢,我多大方你們不知道啊?」

    何向東:「不知道。」

    丁錦洋:「不知道。」

    郭雲沖:「真不知道。」

    薛果:「……」

    掰了一點出來了,薛果問道:「等會你們都是吃羊肉泡饃吧?」

    何向東問道:「難不成還有別的啊?」

    薛果答道:「有啊,外地人比較喜歡吃泡饃,本地人比較喜歡吃牛羊肉小炒泡饃,小炒是有點酸的,我們可能吃不慣,吃泡的就行了。」

    何向東答道:「行,我們都聽你的。」

    泡饃的饃是半發酵半熟的硬麵餅,很硬,又要求要掰到黃豆大小的小顆粒,這沒有掰多久,手指頭就有些痠痛了,這不,丁錦洋就有點吃不消了。

    薛果往丁錦洋的海碗裡面一看,就說道:「我說你這怎麼掰的越來越不像樣子了啊,掰這麼大塊可不行啊?」

    丁錦洋掰的是手指頭都痛了,聽了這話,他就不服氣爭辯道:「怎麼了,我就喜歡大塊的,吃一塊像一塊,不行啊?」

    薛果笑了一下,道:「當然不行啊,掰小塊的才能煮到入味,你掰這麼大塊怎麼煮都是沒有用的,人家大師傅肯定不給你做。」

    一聽這話,丁錦洋毛了:「他敢?開門做生意的,我又不是不給錢,幹嘛不給我做,講道理嗎?」

    薛果道:「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泡饃就是顧客和大師傅合作,你這一環節出問題了,人家還怎麼給你弄啊?」

    何向東很細心掰著饃,對丁錦洋說道:「洋仔,江湖有江湖的道,掰饃也有掰饃的規矩,你這裡首先壞了規矩,人家自然不能再迎著你來了,給你煮了饃,可就壞了人家的名聲了啊,你以後還讓人怎麼在江湖混啊?」

    因為現在港台片太火了,現在又是古惑仔流行的年代,這幾個人都是年輕人,都非常喜歡這種熱血的片子,丁錦洋還非讓別人叫他洋仔,倒也是個時代的弄潮兒,不過出格的事情他是不會幹的。

    丁錦洋道:「還是我們東子說話講道理,果仔,你看看你說的。」

    薛果對丁錦洋對自己的稱呼很是無語,果仔?鍋仔,還不如叫火鍋呢,他抗議好幾次了,可人家就是不改。

    旁邊食客挺多的,其中就有一個穿著中山裝的男人在慢條斯理地掰著饃,他聽到了何向東的話,不禁回頭看了何向東一眼,看著何向東年輕人的臉龐,他眉頭皺了一下,眼中微微動了動,也不再多想,就又自顧自掰起了饃。

    半晌後,何向東他們的饃終於掰好了,排隊也終於排到他們了,薛果把幾個人的饃都集中到自己的大碗裡面,上面放著一塊三角形的略微大塊一點的饃。

    丁錦洋一把抓住了薛果的手,興奮地大喊:「哈哈,被我抓住了吧,不是說要掰到黃豆大小嗎?你掰這麼大干嘛?」

    薛果白了他一眼,道:「你不懂就不要胡說,丟人不丟啊?」

    丁錦洋瞪著眼睛道:「誰丟人了,誰啊,你自己掰的這麼大你還怪我啊,萬一人家廚師不給做怎麼辦?」

    薛果無奈一笑,道:「我這是做標記,你看看這麼多人在等著煮饃,你怎麼知道到你手上的這一碗是不是你自己掰的啊,萬一是人家掰的,你還吃啊?所以我做了一個小標記在上面,人家大師傅一看就知道是行家來了,肯定很認真地給咱們做。」

    丁錦洋說不出話來了。

    何向東搖搖頭,對丁錦洋說道:「洋仔,在吃這方面你就別跟薛果鬥了,你怎麼可能是他的對手啊。」

    丁錦洋仰頭看天,媽媽說,只要頭抬得足夠高,眼淚就不會掉下來。

    薛果倒是沒有管那麼多,把一根筷子橫放在碗上,然後把饃拿到後廚去了,跟大師傅說:「肥瘦,一開四。」

    大師傅一看碗裡面的饃,眼睛就是一亮:「喲,行家。」

    薛果一笑。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1:23
第266章 中年男人

     幾人在裡面落座了,桌子上面放著糖蒜,饃還沒有煮好,幾人就拿了幾瓣糖蒜吃,還不錯,醃的非常好,把大蒜裡面的辛辣味道全都去除掉了。吃泡饃就是要配糖蒜。

    前面在門口掰饃的那個中年男人也進來了,他是一個人來的,和別人一起坐在靠牆的位置,就在何向東他們的左前方,一抬頭就能看見他們。

    幾人坐著閒聊著,不一會兒,饃就煮好端上來了,黃豆大小的小饃浸潤透了羊湯,不吃就知道非常入味,饃堆成一個小山頭,旁邊都是奶白色的羊湯,有幾片羊肉放在上面,還有綠色的香菜,香味撲鼻,非常誘人。

    薛果端過一碗來,說道:「來吧,動手吧,寬湯,水圍城。」

    丁錦洋問道:「什麼叫水圍城啊?」

    薛果指指大碗說道:「你沒看見這饃堆成一個小山頭了啊,旁邊都是羊湯,像不像大水圍城?」

    幾人又往碗裡面一看,發現果然如此啊,丁錦洋好奇問道:「水圍城,這名字真有意思,還有什麼啊?」

    薛果先是喝了一口奶白色的羊湯,然後說道:「基本上就三種,干刨、口湯、水圍城。一般我們懂行的食客來吃饃都不需要跟後廚說你要吃哪種,一根筷子就能解決。」

    說著,薛果從自己右手上分出一根筷子來,跟幾人介紹道:「把筷子往饃中間一插,這就是干刨;什麼不放,不用筷子這就是口湯;把一根筷子橫著放在晚上,這就是要吃水圍城了。你往後廚一端,人家大師傅看一眼就知道你想吃什麼了,而且人家心裡也清楚這是行家來了,誒,人家肯定給你認真做,畢竟不能在行家面前丟臉是吧。」

    這回丁錦洋是真心佩服了,對薛果豎起大拇指,道:「論吃一道我還就服你果仔。」

    又聽到這破稱呼,薛果都快無語了,道:「行了行了,快吃吧。」

    幾人也不廢話了,掰了半天的饃了,現在吃起來特別香,當然這家的手藝也是非常不錯的,泡饃裡面最重要最講究的就是羊湯,這一碗羊湯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做出來的,這家是羊湯是用羊大骨和牛大骨一起熬的,牛骨去羶,羊骨提鮮。

    這裡面的份量配比是關鍵,除了店裡面的大師傅誰也不知道,大師傅就是老闆。整個西安城裡面這家的羊湯都能算得上一號的,不腥不羶,鮮味非常醇厚,回味悠長。

    現在有很多不良商家為了湯鮮就往湯裡面加了各種亂七八糟的調料,調出來的鮮味不僅薄而且沖,喝一口就想吐。

    吃泡饃的時候是不能把筷子插進去一通亂攪的,這講究一個蠶食,拿著筷子一點點往嘴裡面扒拉。

    幾人吃的熱火朝天,邊吃也邊在聊。

    丁錦洋道:「這頓吃完,趁還有時間咱們趕緊出去逛逛啊,明天就要開始綵排了,晚上又要表演,就沒什麼時間了。」

    何向東也說道:「對嘛,果兒你等會兒多帶著我們去找吃的,反正你在行,再說今天是我們丁老闆付錢。」

    薛果答應地特別痛快:「成啊,沒問題。」

    丁錦洋不樂意了,嚷嚷道:「怎麼又是我啊?」

    郭雲沖笑道:「誰讓你充大款呢,非說你給錢,現在自己被自己套住了吧?」

    幾人都幸災樂禍地笑了出來,丁錦洋很是崩潰。

    那中年男人的泡饃也端上來了,他沒有馬上就吃,反而讓夥計給他拿了一個小碗,從自己的大碗裡面分了一點出來,然後把小碗放在大碗的前面,默默看了一會兒,然後才開始吃,吃的慢條斯理,不慌不忙,很有風度。

    薛果又給自己弄了一瓣糖蒜,他問道:「哎,東子,你以前跑江湖的時候來過西安沒有?」

    何向東也拿了一瓣糖蒜,他很少吃大蒜,因為大蒜毀嗓子,但是這醃漬過後的糖蒜倒是不沖了,他也多吃了幾塊:「嗯,好些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候來西安這邊賣藝,後來還跟著一位老先生學了幾天秦腔,哦,對了,我師父還帶著我拜訪了一位做彩立子生意的孫老爺子,那老爺子一對鴛鴦棒使的簡直是絕了,我那時候還想學呢,可惜人家不教我。」

    說著,何向東長長嘆了一口氣,有些遺憾又有些感慨。

    那在一旁默默吃饃的中年人聽了何向東的話,不禁抬起了頭,訝異地看了他一眼,眉頭皺在一起。

    丁錦洋問道:「賣彩立子的生意是什麼啊,彩立子是吃的嗎?」

    何向東笑了笑道:「就是變戲法的,傳統戲法。」

    丁錦洋道:「哦,這麼回事啊,嗨,變戲法你就說變戲法嘛,還生意,我還以為賣東西呢。」

    何向東也沒有多解釋,端起大碗喝了一口湯說道:「生意人嘛,不就是做生意嘛。」

    丁錦洋搖搖頭,對這種稱呼一點都不敢興趣。

    半晌後,幾人吃的差不多了,都準備走了。

    丁錦洋問道:「我們接下來去哪兒啊?」

    薛果擦了擦嘴,淘淘不絕說道:「到處逛逛唄,去那老城牆上面逛逛啊,然後去大雁塔,兵馬俑之類的,再找個地兒吃肉夾饃去,買了饃,再買一斤臘汁肉,咱們自己夾,這樣更實惠,肉也更多。」

    「咱晚飯就去灑金橋那邊的吃馬二家酸湯水餃,他家就只有韭黃牛肉一種,開了差不多二十年了,就沒換過新花樣,而且絕不開分店。哦,再有時間就去吃盛家釀皮,盛家最好的就是他們的醋了,他們用的是山西老陳醋,但是買來之後他們自己又用二十幾張香料再熬了一遍,就一點都不沖了,口感特別綿軟,這都是不傳秘方啊。」

    「厲害啊。」丁錦洋又豎了一下大拇指。

    薛果一笑,道:「咱走吧。」

    何向東也站了起來,剛轉過身,就看見自己面前站著一個中年男人,那人看著他的眼睛,何向東怔了一下。

    中年看著何向東的眼睛問道:「元良年紀不大,但是攢兒亮啊,您也是吃擱念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1:23
第267章 奇怪的人

     何向東吃了一驚,很是錯愕地看著那人,剛才這一番話他懂什麼意思,人家在問他,「先生年紀看起來不大,但是很明白江湖事理啊,是不是一個江湖人啊?」

    那個中年人用的完全是江湖春點,現在可沒幾個人懂這種話了啊,事實上就算是何向東跟著師父闖蕩江湖那些年都很少聽見春點了。

    現在是一個末江湖時代,跑江湖的人依然存在,但是對裡面這些傳統的門道,卻是沒人再懂了,全都是一些「空子」(不懂江湖之人)。

    現在又聽到春點了,何向東真的有些興奮,他道:「併肩子是疃春的,來此地出穴,閣下是?」

    併肩子是弟兄的意思,說相聲的人被稱為疃春的,出穴就是出來做生意,意思就是兄弟我是說相聲的,到你們這裡來做生意來了,您是?

    旁邊站著的三個人看著眼前這兩人,他們是一句話都沒聽懂,唯一的一個疃春他們是聽懂了,相聲門還是保留了一點江湖氣下來的,自己本門的一些春點行話他們還是懂的。

    其實相聲裡面的春點是比較多的,單口相聲叫單春,對口叫對春,逗哏叫使活兒的,捧哏的叫量活的,開杵門子啊,圓沾啊等等。

    薛果看著何向東和那人對話,他沒有出聲打擾,只是有些擔憂地看著何向東,他很清楚何向東身上的江湖氣特別重,這跟他的經歷有關係,從小就是跟著師父在江湖闖蕩十幾年,這江湖氣怎麼可能輕得了呢。

    江湖氣是一把雙刃劍,面對同樣江湖氣重的藝人來說,可能會有惺惺相惜的感覺,也能聊到一塊去,但是現在畢竟是現代社會了啊,江湖氣已經不合時宜了。

    連現在相聲門內僅存的那麼一點江湖氣都被人詬病不已,連一個簡單的拜師儀式也被痛罵是封建殘餘。更何況何向東身上那麼重的江湖氣呢,他是真怕何向東以後會吃大虧啊。

    那中年男人聽了何向東的話,目光微動,也沒有正面回答,反而繼續問道:「閣下報萬兒?」

    何向東眉頭皺了皺,還是回答道:「九江八萬,向倒。」

    聽到何向東的話,那中年男人目光當時就是一凝,用力地看著何向東的眼睛。

    見到中年男人如此反應,何向東也是一愣,默了默,他拱手道:「甩萬兒吧。」

    中年男人收回了目光,卻並不理會何向東的請求,只是一拱手,說道:「告辭。」

    說罷,還不等何向東反應過來,便迅速離去。

    何向東立刻轉身看向門口,可是那人的動作太快了,一轉身就出了門,他盯著門口久久不能回過神來,那人太怪了,知道自己是做什麼生意的,叫什麼名字就立刻走了,一句話不肯多說,片刻不肯多待,這人太奇怪了。

    他們最後的一段對話就是問姓名,那中年人讓何向東報一下姓名,萬兒就是姓名,何向東回答,九江八萬,就是說自己姓何,向倒,倒就是東,向東,何向東。然後他問中年人,甩萬兒,就是說互通姓名,但是那人不肯說話,便走了。

    剛才這簡短的幾句話說的很快,只消片刻就已經結束了,那中年人亦是不見,這裡的人都沒反應過來。

    丁錦洋看看門口,又看看發愣的何向東,問道:「東子,你們剛剛在說什麼話啊,我怎麼都沒聽懂啊?」

    何向東看著門口,眉頭緊皺,輕聲吐字說道:「江湖話?江湖春點。」

    「啊?」丁錦洋驚訝道:「江湖?是條子,打槍那種嗎?」

    薛果都快無語了,對著丁錦洋說道:「洋仔啊,你以後少看點港片行不行啊,這個江湖跟那個江湖是兩回事,咱們曲藝行在舊社會就是江湖人,只不過現在歸了國家了,就不是了,你好歹也是相聲門裡面,怎麼一點都不懂啊?」

    丁錦洋梗著脖子說道:「我要懂這些老掉牙的東西幹嘛啊?」

    薛果給他一個白眼,然後又見著緊皺眉頭的何向東,他拍了拍何向東的肩膀,說道:「行了,你也別多想了,說不定人家就是好奇隨便上來問了兩句,好了,走吧,咱們今天的行程還是剛剛開始呢,走,我帶你們去吃馬峰家臘牛肉。」

    何向東眉頭緊皺,很是困惑,興致不高地點了點頭,便隨著他們往外走去。

    聽到又有吃的了,丁錦洋倒是興奮起來了:「這馬峰家臘牛肉又是什麼啊?」

    薛果邊走邊說道:「就是一個做臘牛肉滷牛肉的地兒,他們用的水都是用他們家的那口老井的水,那做出來的牛肉別提多好吃了,你們離開西安回北京的時候也可以買一點帶上。」

    聽到又有吃的了,丁錦洋口水都快要下來了,連聲道:「行啊,咱快走吧,這臘牛肉誰請客啊。」

    薛果理所當然道:「廢話,當然是你了,不然還是我啊?」

    丁錦洋:「……」

    下午的行程很滿,這四個人去了老城牆上面散了散步,也去了大雁塔照了張相,還被坑了四十塊錢,準確的說是丁錦洋被坑了四十塊錢,然後他們還去了吃了馬二酸湯水餃,盛家涼皮,也去馬峰家買了臘牛肉和滷牛肉,最後帶著丁錦洋一張哭臉回去了。

    這一下午的行程,何向東都是一路跟著的,雖然都是陪著大家一起在玩,但是因為心裡有事,所以總是玩的不痛快,也玩不起來。

    薛果幾個人也知道何向東的心思不在這裡,想盡法子讓他投入進來,可是總是不成功,最後也只能作罷了。

    一夜無話,第二日開始綵排了,何向東的狀態才恢復過來,他這人倒真是奇怪,在台下是一個模樣,只要一上台就跟換了一個人似的。

    上午綵排一遍,下午又綵排了一遍,晚上正式開始表演,他們今晚要說的還是傳統的老段子,論捧逗,現在舞台也漸漸多了一些傳統相聲了,但都是要求要有積極意義的那種,別的就不好進來了。

    薛果走在前面,何向東跟在他後面,上了台了,何向東可以說是容光煥發,瀟灑上台,舉手投足間已經有了幾分大家的風采了,看來進文工團他還是得到了很大鍛鍊,畢竟是在大舞台上面,見得世面不是在小劇場能比的。

    薛果站在捧哏位置上,何向東站在逗哏位置上,看著下面黑壓壓一片人,他笑著說道:「人來的不少啊。」

    薛果也捧道:「對,是不少。」

    何向東又道:「天都黑了,你們怎麼都不回家啊?是沒有家嗎?」

    「您別胡說,人家這是看演出。」

    觀眾笑。

    迎門包袱響了,何向東笑眯眯往前排一看,目光當時就是一凝,笑容停滯在臉上。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1:23
第268章 你來了

     前排坐的不是別人,正是昨天在泡饃店裡面遇到的那位中年男人,旁邊還坐著一個穿著黑色衣服的年輕人,兩人一直在盯著他,中年男人神色有些嚴肅,那個年輕人臉上卻總是帶著幾分莞爾。

    兩人還時不時交談上幾句,看那個中年男人的神情似乎是對這個年輕人非常尊重,舉止中帶著恭謹。

    何向東眉頭大皺,心中疑惑更甚,這人怎麼來看演出了?還坐在第一排,難道也是鐵路職工嗎?

    那年輕人見何向東盯著他看,他臉上露出和煦的笑意,黑色的眸子就像深淵一般,他衝著何向東微微頷了頷首。

    何向東緊緊盯著那年輕人如同黑色深淵般的眼睛。

    一旁的薛果見何向東沒有往下說,看了他一眼,順著他的目光往下看,也發現了昨日的那人,當時就是吃了一驚,不過他倒是沒有何向東那麼大反應。

    他立馬看著何向東,說道:「嘿,你看什麼呢?」

    不管怎麼樣,表演還是繼續的,舞台上的事故可千萬不能出。

    何向東這才回過神來,把目光挪了開來,心中暗罵自己剛才出神了,他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那個年輕人的一雙眸子彷彿真有什麼神奇的魔力,讓他竟然不知不覺就陷入其中了。

    現在驚醒過來了,心裡頭不禁有些後怕,這要是再遲上半分可就真成舞台事故了,那時候丟人就丟大了,他聽見了薛果的話,本就擅長砸掛的他,就順勢往下接:「看什麼?我就看了怎麼著?」

    薛果眉頭挑了挑,也順著何向東的話往下捧:「你不能干看著啊,我們是相聲演員,上台要說相聲才行啊。」

    何向東脖子一橫:「我不說,憑什麼要我說啊?」

    薛果反問道:「上了台來就得要說相聲,你憑什麼不說啊?」

    何向東擼了擼袖子,說道:「憑什麼,哼,你憑什麼每個月工資跟我一樣多啊?」

    薛果問道:「咱們一起說相聲,工資一樣不是很正常啊?」

    何向東怒道:「我是逗哏的,你就是一臭捧哏的,你怎麼可以跟我一樣多啊?」

    薛果不滿道:「捧哏的怎麼了,三分逗七分捧,我們捧哏的佔著七分呢,跟你一樣工資我都沒嫌吃虧呢。」

    何向東道:「還七分捧,你們捧哏的在台上會什麼,不就會個嗯,啊,哦,我去你的吧,你們就是跑到台上來聽相聲來了。」

    「嘿,你這怎麼說話的呢。」

    ……

    一場小事故被何向東的機智給順利帶了過去,這場說的就是論捧逗,本來說的就是捧哏和逗哏兩個人的爭鬥的事情,何向東就順勢把話題帶著走了,直接就給入活兒了。

    這跟原先的排練時候的詞兒已經不一樣了,薛果也早就習慣了何向東這種臨場砸掛,他現在接的是越來越穩,一點都不慌了。

    觀眾也沒有瞧出事故來,看著台上兩個人的配合,還以為他們之前早就配合好了要這樣說呢,連何向東前面看著觀眾席發愣,都被他們理解成是事先安排好的步驟。

    何向東瞬間便恢復了狀態,這是一個非常專業的藝人,在台上十分瀟灑地往下說去,眼神便再也沒有往前排看上一眼。

    兩人這場相聲說完,鞠躬下台,走之前,何向東往前排看了一眼,那個年輕人和那個中年人的座位空空如也,人早就不見了。

    何向東腳步沉重,眉頭緊皺,慢慢走到了後台,找了一個靠窗戶的地方坐了下來。

    他看著窗外漆黑一片,明明什麼都看不見,但卻一直瞪大了眼睛往外面看,夜風吹在臉上,倒是給了他幾分舒服的感覺。

    「來,喝口水。」薛果走了過來,遞給了何向東一大杯涼水。

    何向東接了過來,一口氣喝下去大半杯,冰涼的冷水一直從喉嚨涼到肚擠眼,讓他不禁打了一個冷顫,腦子也瞬間清醒了。

    薛果在何向東身邊找了個位子坐了下來,問道:「好點沒?」

    後台的人也都在各自忙碌著,倒是沒人管他們,何向東點點頭,說道:「好多了。」

    薛果的眉頭也微微皺了起來,問道:「那人到底是干什麼的啊?怎麼跟到了這裡?」

    何向東搖搖頭,沉聲說道:「不知道,但我有預感他們似乎是衝著我來的。」

    薛果也緊張了起來,問道:「那人是你的仇家嗎?」

    何向東沒有馬上回答,細細想了一會兒,道:「應該不是吧,我這些年也沒怎麼跟人結仇,西安我也是第二次來,上一次都差不多在十年前了。」

    薛果點點頭,想了一會兒,很認真說道:「東子,這幾天你就不要單獨出去了,就跟著我們大部隊走好了,後天我們就要離開西安了,走了就沒事了,我想他們也不敢當著我們這麼多人亂來的。」

    何向東看了薛果一眼,見著薛果認真的神情,他笑著搖了搖頭:「別那麼緊張,這兩個人雖然來歷不明,但我想他們應該不會是找我尋仇的,我跟他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的,我又沒錢沒勢的,他們要對我幹什麼啊?」

    薛果卻神色嚴肅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何向東默了默,又看了看窗外的黑暗,回過頭看著薛果,他說道:「我想先回賓館了。」

    一聽這話,薛果立馬毛了起來了:「你想幹嘛?」

    何向東輕鬆地笑了笑:「幹嘛這麼緊張,我就是累了,想回去休息休息。」

    薛果卻是半點不信,他盯著何向東的眼睛逼問道:「你是不是想出去找那個人?」

    何向東沉默稍許,挪開目光,回答道:「我不是想出去找他們,如果他們真的是衝著我來的,我只要出門他們就一定會主動找過來的。薛果,他們如果真的是衝著我來的,躲是躲不掉的。況且,我真的想知道他們葫蘆裡面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薛果從鼻子裡面深呼出一口氣,問道:「你真的要去?」

    何向東頷首。

    薛果道:「好,我陪你去。」

    何向東看著薛果,點點頭:「好。」

    兩人換上衣服便出了劇場,誰也沒有通知,到了門外,兩人放慢了腳步,薛果點著了一根菸,慢慢踱著步子,警惕地往四周看去。

    何向東倒是輕鬆很多,他雖然很是疑惑,但是在那些人身上他的確沒有感受到什麼惡意。

    走出劇場不遠,剛剛到了街上的拐角處,一個厚重的聲音就在陰暗的樹底下響了起來:「你來了。」

    薛果霍然轉頭看去。

    何向東慢慢轉身,神色淡然地看著那陰影處的兩個身影。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1:23
第269章 比一場

     「你等了很久嗎?」何向東看著樹陰影下那兩個身影,問了一聲。

    門口的路燈很暗,昏黃的燈光照不到拐角處,那兩個身影又是站在大樹之下,根本看不真切,只能是模糊看到兩個輪廓。

    那個年輕人說話了,何向東雖然看不清楚人,但是他對聲音很敏感,這個聲音不是那個中年人的,但這個聲音也沒有年輕人輕浮的味道,反而比那個中年人更加沉穩一些:「也沒有等多久。」

    薛果又向後邁了一步,回頭看了一下劇場門口的保安亭裡面燈火通明的,心裡就安心許多。

    現在可真是敵暗我明,何向東他們一點都看不見樹底下的那兩個人,但那兩個人卻能很清楚看到他們每個動作。

    見到薛果的反應,年輕人笑了一下,說道:「不用緊張,我沒有惡意的。」

    聽聞此言,薛果依舊保持著警惕之心,這兩人太怪了,怪的讓他不得不防。

    何向東想了想,問道:「你們在找我?」

    那個年輕人回答:「是的。」

    何向東道:「何不現身相見,躲在陰暗之處恐怕不好吧。」

    年輕人笑了幾下,說道:「是這個理。」

    說著,他便走了出來,那個穿中山裝的男人跟在他的後面。

    借助著昏暗的燈光,何向東終於近距離看到了這個年輕人,此人外貌平平無奇,看起來只是一張路人臉罷了,幾乎是看過一眼就再也想不起來的那種。

    何向東又看著年輕人的眼睛,但是這次他只是看到平凡黯淡的一雙眼睛,根本不是之前看到的那讓人不知不覺便深陷進去的深邃的眸子。

    這是怎麼回事?

    年輕人也在打量著何向東,看了一會兒,他抱拳笑道:「陳猊公。」

    何向東看著他,抱拳說道:「何向東。」說完,他又看著那中年人。

    陳猊公往旁邊看了一下,說道:「叫他阿松就好。」

    何向東點點頭,便不再說話,也沒有介紹薛果的意思。

    陳猊公等了一會兒,見何向東卻無此意,笑了一下,也不在意,說道:「找個地方坐下來喝上一杯聊聊?」

    何向東垂眼稍一思索,便說道:「也好。」

    「東子。」薛果在旁邊緊張地叫了一聲。

    何向東轉頭看他,寬慰道:「沒事的。」

    薛果嚴肅道:「大半夜的你跟兩個完全不知道來路的人出去算是怎麼回事?」

    何向東道:「放心吧,不會有事了,朗朗乾坤,青天白日,我跟他們無仇無怨的,他們能對我怎麼樣啊?」

    薛果看了那兩人一眼,還是說道:「話雖如此,但我還是感覺這兩個人不懷好意,你如果一定要去的話,那我也要去。」

    何向東深深看了薛果一眼,然後轉過頭看著陳猊公,問道:「您看?」

    陳猊公輕笑一下,道:「當然可以,歡迎之至。」

    何向東伸了伸手:「請。」

    ……

    也沒去遠地方,就在這條街上隨便選了一家還在營業的小飯館,找了一個小包間,酒水一點都沒要,菜倒是要了不少。

    見離劇場不遠,薛果緊緊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是對這兩人保持著強烈的警惕之心,始終放鬆不下來。

    幾人一直都沒說話,就是干坐著,何向東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非常淡然非常坦然地坐著,一點都不慌,非常的從容。

    陳猊公也是如此,臉上總有幾分笑意,阿松就是繃著一張臉筆直地坐在椅子上,一動也不動。

    一直到菜都上齊了,滿滿噹噹一桌子菜。

    陳猊公這才拿起了桌子上面的茶壺,拿過兩個茶杯來,一隻手拿著茶壺把,一隻手托著另外一隻手的手腕,手腕上下抖動,如鳳凰點尾一般,茶水以非常優美的姿勢斟滿了兩個杯子。

    陳猊公放下茶壺,把一個杯子往何向東面前一推,另外一個杯子放在了自己面前,他只倒了這兩杯,並沒有薛果和阿松的份。

    「請用。」陳猊公伸手示意了一下。

    薛果並沒有因為自己沒有茶水而惱怒,眼睛一直盯著兩人的動作。

    何向東看著眼前那杯用劣質茶葉泡出來的黃色渾濁茶湯,用手指在杯沿上面劃了一圈,拿起來輕輕呷了一口,放下杯子,看著陳猊公問道:「陳先生是做什麼生意的?」

    陳猊公也拿起茶杯喝了一下:「什麼都做,做過幾天彩立子,也做過拉掛子,活不下去的時候還做了幾天雁尾子。」

    何向東眉頭不經意皺了一下,這人學的還真雜,彩立子是變戲法的,拉掛子是給人做保鏢,雁尾子就是江湖騙子。

    默了一會兒,何向東問道:「我也就不再猜了,都喝了茶了,大家就開門見山吧,你們找我到底是什麼事?」

    陳猊公朝阿松招了招手,阿松便把隨身帶著的背包拿了出來,從裡面拿出來一個隨身聽給陳猊公。

    陳猊公接過隨身聽,把磁帶放進去打開,遞給何向東,說道:「索尼的,進口貨,你聽聽看。」

    何向東接過來,放在手上,只見裡面磁帶快速轉動,然後慢慢轉緩,音質並不好,但是能聽的清楚:「這個笑話的名字叫九頭案。為什麼叫九頭案呢?就是在清朝道光年間北京順天府的一個案子。牽涉到九顆腦袋的一樁公案。也就是這個故事的最後審出九個人頭,一個也不少。」

    只是聽到了這裡,簡簡單單這麼幾句話,何向東眼睛都瞪大了,正欲繼續聽下去,手上的隨身聽卻被陳猊公奪了回去。

    何向東看他。

    陳猊公帶著笑意坦然對視何向東。

    何向東問道:「九頭案?」

    陳猊公頷首道:「沒錯。」

    何向東又問:「幾頭?」

    陳猊公答道:「九頭。」

    「當真?」何向東眼睛裡面迸發出神彩。

    陳猊公笑道:「如假包換,給你聽一遍都沒有問題,但只能聽一遍。」

    頓了頓,何向東問道:「你拿九頭案出來是什麼意思?」

    陳猊公看著何向東的眼睛,原本平淡的眼睛再次被如深淵般是深邃所代替:「比一場,贏了會有人傳你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1:24
第270章 為什麼

     《九頭案》是一個殘缺的單口相聲,據說是從清朝道光年間北京的一樁命案改編過來的,有評書的版本,也有單口相聲的版本,評書的《九頭案》倒是流傳下來了,但是單口相聲的《九頭案》卻殘缺了。

    殘缺不等於完全失傳,事實上這個單口相聲大多老先生都能說上一點,通常都是說兩個頭就說不下去了,高英培先生曾經說到了七個頭,但仍未能說完全。

    方文岐當年也一直在找尋《九頭案》的孤本,輾轉江湖數十載仍未能成,相聲界有傳聞是這個九頭案是張三祿老先生當初說過的,在清末時候就已經殘缺了,這麼些年就一直都沒有找到完整版的。

    這也成了方文岐一直難以釋懷的心病,也是相聲界的心病。

    現在這份孤本竟然又一次出現在自己面前了,這讓何向東怎麼能不震驚,他沒有懷疑這份錄音的真實性。

    剛剛雖然只聽了兩句,但他就已經足夠能判斷出錄這段單口的藝人的水平應該非常高,他也會殘缺的九頭案,對開頭也非常熟,但儘管如此,他僅僅聽了兩句便沉醉於其中,連陳猊公來搶隨身聽都沒有發覺。

    若是一般聽眾有此反應倒是可以理解,但何向東這種久在江湖打滾的老油條,相聲功底如此精純熟練,又是張氏評書的正宗傳人,還能有如此反應,那人水平之高難以想像,要知道現在可不是什麼東西都能入得了何向東的耳朵的。

    還有就是陳猊公願意把錄音給何向東聽一遍,以何向東現在的水平,一遍他就能分辨出這是失傳的九頭案還是後人重新編纂的。

    所以他不會懷疑這份錄音的真實性,但他所不能理解的是為什麼陳猊公會找上自己,又為什麼會提出這樣一場奇怪的比試。

    薛果一直很緊張地看著何向東,他也是從小就坐科學藝的,自然聽得出來那是九頭案,也非常清楚九頭案對相聲界的意義,完整版的九頭案可是相聲界企盼了多少年的事情啊。

    何向東沉默了好久,陳猊公一點都不慌,也不看他,就是自己拿著筷子夾著桌子上的菜在吃,筷子停留在三道辣孜然羊肉上面比較多,看來這菜比較對他的胃口。

    桌子上剩下的三個人都沒有動筷子,阿松筆直的坐著,眼神有些冷淡地看著何向東,冷淡之中卻又帶著一點好奇。

    好半晌之後,一直僵硬坐著的何向東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背部靠在了椅子上面,好讓自己更舒服一些,他雙手盤著放在自己的下腹,也不看陳猊公,就問道:「為什麼找我。」

    陳猊公筷子不停,又准又快往嘴裡送著羊肉,每一筷子下去穩準能夾到羊肉絲,他看著眼前的菜說道:「上好的橫山羊腿上瘦肉切絲,用醬油漿一下,別放其他的,然後入油鍋滑炒,變色盛出,再炒辣椒絲,一勺鹽,兩勺辣椒面,三勺孜然,最後放入羊肉一起翻炒均勻。還不錯,這家做的很不錯。」

    儘管陳猊公回答的與何向東問的一點關係都沒有,但何向東還是一點都不惱怒,心平氣和地看著進食的陳猊公。

    吃了好一會兒了,陳猊公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角的油水,又拿起陳年的劣質茶葉泡出來的茶湯喝了一口,放下杯子之後,才轉頭看著何向東,輕輕笑了一下:「找你,自然是有找你的理由。」

    何向東追問道:「那到底是什麼理由?」

    陳猊公呵呵一笑:「現階段你沒有必要知道那麼多,等讓你知道的時候你自然會知道。」

    看對方這個態度,是不肯告訴自己原因了,何向東默了默,又問道:「我贏了,你們會傳我,但我要是輸了呢?」

    「哈哈哈……」陳猊公突然仰頭大笑起來,笑聲及其豪邁,何向東一直緊緊盯著他,突然,陳猊公的笑聲突兀地一停,低頭死死盯著何向東的眼睛,冷聲道:「輸了,我就要你從此再不可說相聲。」

    何向東心頭當時就是一震。

    薛果也驚訝長大了嘴,隨即回過神來,大聲質問道:「贏了才教一個段子,輸了你就讓人扔了發完,講道理嗎?」

    陳猊公卻看都沒有看薛果一眼,純粹當薛果不存在,他就一直死死盯著何向東的眼睛,絲毫不肯放鬆。

    見人家不理自己,薛果也有些惱怒,繼續大聲說道:「你說不能說相聲就不能說啊,你以為這個天下是你的天下啊?青天白日的,你們不覺得欺人太甚嗎?」

    陳猊公仍舊沒有理會薛果的吼叫,他就是盯著何向東的眼睛,嘴唇輕輕動了動:「我……在等你的……決定。」

    何向東抬起眼皮和陳猊公對視,他的眼神不溫不怒,很是平和,一點攻擊性都沒有,他問道:「為什麼是我?」

    陳猊公看了何向東好一會兒,嘴角才露出一絲玩味的笑意,慢悠悠說道:「因為有人看重了你的本事,你若是個有本事的人,全本的九頭案自然會奉上。但若是你本事不夠,那人也不想看見你這種人再做疃春的生意。」

    何向東挪開目光,偏過頭看著牆角,過了半晌,他才道:「好……」

    「東子。」薛果一聲厲喝:「你不許答應他。」

    倘若坐在這裡的是丁錦洋,薛果一點都不擔心,這貨贏了肯定要學九頭案,要是他輸了,肯定也是不認賬的,到時候回到文工團裡面,那是國家的單位,這群人能怎麼著?

    但是何向東不一樣啊,薛果太瞭解他了,這人一腦子不開竅的江湖思想,他要是答應了這次比試,萬一輸了他是真的不會再去說相聲的,這不完蛋嗎。

    何向東看薛果一眼,然後迅速轉頭看陳猊公,說道:「好,我答應你。」

    「何向東。」薛果一聲怒喝,拍了桌子站起來。

    陳猊公露出笑意,道:「後天上午9點,城東解放路劉家茶館,恭候大駕,錄音我給你打開,自動洗磁的,一遍就沒,告辭。」

    陳猊公一拱手,便和阿松匆匆離去。

    「為什麼?」薛果盯著何向東,幾乎已經是咆哮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1:24
第271章 是敵是友?

     何向東脖子朝後面用力一仰,雙手做了一個擴胸,鬆快鬆快了筋骨,他舒坦地呼出一口氣,對薛果道:「什麼為什麼?」

    薛果怒氣衝衝道:「你少他媽在這裡給我裝蒜。」

    何向東有些訝異地看著薛果,他認識薛果這麼久,還是頭一次見薛果這麼生氣呢,他問道:「喲,你這怎麼了?」

    薛果瞪著他:「怎麼了?你說怎麼了?你跟人家打什麼賭啊,你還以為是在舊社會啊,大家鬥藝斗戲,輸的滾蛋啊?再說你這鬥輸都直接退出相聲這行了,你瘋了啊,打這樣的賭?」

    何向東笑笑,不知道為什麼,他見著薛果這副發怒的模樣,他就特別想笑。

    薛果更是怒不可遏,大吼道:「你還笑,我很嚴肅的。」

    「哈哈哈……」何向東突然笑出了聲,然後道:「為什麼你就一定認為我會輸呢?」

    「為什麼會輸?就問你為什麼會贏好了。」薛果一指正在播放的隨身聽,道:「就聽聽這個人的說的九頭案就知道人家的水平高的不得了,更不要說他們可能還有更厲害的高手,再說了比試的地點也是人家定的,勝出的模式也是人家定的,你怎麼還可能贏啊?」

    何向東笑笑,饒有興趣地看著薛果:「所以你的意思他們花費這麼大工夫,還弄來了失傳的九頭案,又費心費力找人找地方的,就是為了把我趕出相聲界?」

    聽了這話,薛果當時就是一滯,怒火也瞬間消散了不少,何向東的話引發了他的深思,這也正是他一直疑惑的,何向東就是一個無名小輩,又沒有什麼名氣,怎麼至於讓人家出這麼大力來對付他。

    薛果也坐了下來,把何向東面前的茶杯搶了過來,一口喝完,問道:「你說,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何向東搖搖頭道:「不知道。」

    「不知道?」薛果聲音又提高了三度。

    何向東趕緊壓壓手,說道:「哎呀,你別激動啊。這幫人的來路我的確不知道,他們的目的我現在也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兩點,第一,他們是衝著我來的,第二就是他們手裡真的有九頭案。」

    薛果又問了一句:「然後呢。」

    何向東皺著眉頭,問道:「你還記不記得那天在泡饃店的那個阿松,他本來還是好好的,但是問了我的名字就匆匆走了。」

    薛果點頭道:「記得。」

    何向東道:「我敢肯定在那之前他是不認識我的,但是在他很明顯聽過我的名字,還立馬就走了,然後他們就找上門來以《九頭案》相惑,讓我去比試,可以肯定他們裡面一定有人知道我認識我。」

    薛果也沉下氣來了,他想了想,問道:「會不會你的仇人故意來找你麻煩,想讓你退出相聲界。」

    何向東搖頭道:「應該不是,師父一直教我做人留一線,這麼些年我就沒有把人得罪死過,再說真有這麼大仇,找人弄死我不就好了,至於繞這麼大圈子嗎?」

    薛果又問道:「會不會是有人嫉妒你,然後想以此把你弄出相聲界?」

    何向東疑惑道:「嫉妒我?我有什麼好嫉妒的?我很有名氣嗎?再說會嫉妒我的都是不如我的人,就憑那種人能請來這種高人當幫手嗎?」

    何向東伸手一指隨身聽。

    薛果一聽,覺得也是這個道理,他道:「那你確定他們是友非敵了?」

    何向東道:「當然不確定啊,這夥人的來歷太神秘了,誰知道他們到底想幹嘛?反正具體的章程還沒有定下來,我們到時候再看,這個不慌。我倒是很想探一探他們的究竟的,尤其是連全本的九頭案都重新出世了,這可是我們相聲界失傳的瑰寶啊,現在能有這機會,我怎麼可能不去爭取啊?」

    薛果也點了點頭,《九頭案》的誘惑力實在是太大了:「我看啊,人家就是算準了你會上鉤才拋出的這個誘餌的。」

    何向東笑了一下,又嘆了一口氣,說道:「先走一步看一步吧,只要有一線希望我都不會放棄爭取九頭案的。」

    薛果看著何向東,疑惑問道:「你為什麼這麼堅持呢?」

    何向東目光幽幽,眼前又浮現出了自己師父那副蒼老而又倔強的模樣,他苦澀地笑了笑,輕聲嘆道:「如果沒有豁出命的堅持,傳統相聲又能活下來多少呢?」

    ……

    聽了何向東的一番話,薛果並沒有打消心頭的全部顧慮,他還是對陳猊公那些人保持著強烈的警惕之心,但是當他知道何向東心裡也是有數的,不是那麼莽莽撞撞的時候,他就安心多了。

    他真的很怕何向東一下子熱血上頭就跟人家鬥藝,搞舊社會江湖規矩那一套,那才是他最擔心的。

    不過現在他放心多了,畢竟何向東從小就在江湖長大,對於這些江湖伎倆,他比自己看的清楚,也懂的如何保護自己。

    第二日是團裡的演出,演出依舊在繼續,薛果也沒有把這件事告訴別人,他幫何向東保守了這個秘密。

    等到第三日,約定的時候就在這一天了,他們的住宿安排是捧哏逗哏住一起的,薛果還是放心不下,一定要跟著何向東一起去,何向東也同意了。

    他們是坐今天下午的火車離開,約定的時間在上午,看來那幫人對他們的行程安排也摸得很清楚了。

    一大早何向東就起床洗漱了,把頭髮弄得很整齊,鬍子又重新刮了一遍,整個人弄得非常精神,出門的時候還背著一個包,包裡面放著一套大褂。

    薛果什麼都沒帶,就跟著何向東出門了,他們很早就出去了,沒有跟任何人打招呼。

    城東解放路的劉家茶館是一個老式的茶館,樓上樓下兩層營業,擺著不少桌子,現在還早,只坐了幾個稀稀落落的茶客,還都是上了年紀的人。

    何向東和薛果走到茶館裡面,立馬就有老式茶館打扮的小二過來了,何向東沒有跟他廢話,直接問道:「陳猊公呢?」

    小二打量他一眼,彎腰笑道:「那位爺在二樓呢。」

    何向東便和薛果上了二樓,便見到陳猊公和另外一人坐著喝茶,再看那人,何向東目光一滯。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1:24
第272章 名家

     陳猊公和另一中年男人對坐飲茶,那中年男人一身舊時褂子打扮,端著一個古樸的茶杯慢慢喝著。

    聽見何向東的上來的腳步聲,他才轉頭看著何向東,目光不咸不淡,就像是在看一個偶然擦肩的路人罷了。

    何向東目光有些停滯,他雖然不認識那個中年人,但是那個人給他的感覺卻是很特殊,有著一股子熟悉的氣息,不是似曾相識,而是地氣。如果這個人也是藝人的話,那麼他一定有長期在地上撿過錢的經歷。

    就跟自己師父說的那樣,沒有在地上撿過錢的藝人永遠不會有真正的地氣,也不可能真正走到觀眾心裡面。何向東是撂地出身,他就在眼前這人身上感受到了強烈的地氣。

    何向東深深看了那人一眼,拱手道:「陳先生。」

    陳猊公沒有站起來,直接身上往身邊的座位一指,說道:「來,坐吧。」

    何向東放下手,也沒有見生,直接和薛果兩人走過去坐下,一張八仙桌,四個人一人坐著一邊,何向東和陳猊公對面而坐,薛果和那中年人對面而坐。

    桌子上擺著不少點心,陳猊公從中隨意取了一塊糕點過來,掰成兩塊,放在嘴裡慢慢吃著,也不說話。

    何向東看看兩人,還是他主動先開的口:「阿松呢,怎麼沒見他?」

    陳猊公答道:「他有事,先走了。」

    何向東看了中年人一眼,問陳猊公:「不介紹一下嗎?」

    中年人一抱拳:「傅盛,師承濟文昌。」

    何向東同樣看著他抱拳道:「何向東,師承方文岐。」

    中年人點點頭,也不多問,也沒有問坐在一旁的薛果。薛果對這兩個人並無好感,也沒有主動搭話介紹自己的意思,何向東也沒有開口。

    默默吃完一塊糕點,陳猊公拍拍手上的殘渣,對何向東說道:「傅盛就是今天跟你鬥藝的人。」

    何向東再深深看了傅盛一眼,剛剛和他聊了兩句了,何向東也聽出來這人並不是在隨身聽裡面說九頭案的那位,若真是那人的話,何向東可沒有半點信心取勝,那人的藝術水平實在太高了,高到讓他產生了一種高山仰止的感覺。

    何向東把眼神挪開,再看陳猊公,問道:「說吧,是什麼樣的一個章程?」

    陳猊公道:「簡單,樓下還有幾個老頭兒再喝茶,你們當著他們面一人說一段單口相聲,讓他們來給你們評吧。」

    何向東倒還沒說什麼,薛果先是忍不住了,他道:「讓那幾個人評,怎麼評,我怎麼知道他們是不是你們的人啊?」

    陳猊公看著薛果,笑了笑:「年輕人還是要沉得住氣一點啊。」

    何向東幫了薛果一句腔:「陳先生恐怕看上去年紀也不大吧。」

    陳猊公笑著看著何向東,想了想,說道:「這樣,反正你們今天下午就要走了,也省的麻煩了,就讓樓下茶館那幾個老頭兒給你們當觀眾,你們輪著說一場,就你們倆互評吧,都是說相聲的人,總是分得清好壞的吧。」

    「互評?」薛果錯愕不已。

    「互評?」何向東眉頭稍稍皺起,臉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從來都是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為什麼這麼說,因為武人比試很簡單啊,打一場就好了,誰還站著誰贏,一目瞭然,非常簡單明確。

    但是文人就不一樣了,文人怎麼分勝負,我說你的文章立意好,你說他的文筆好,這就爭不出來了。最後就算是勉強排出一個名次,也肯定會是爭論不休的。

    相聲這種曲藝行也是屬於文行,很難分勝負的,一個段子也不可能被所有人喜歡,外行人聽得哈哈大笑,內行人卻說你說的根本不是相聲。

    照樣是爭不出一個結果來的,所以這裡面人捧人的居多,你誇我是大師,我捧你是藝術家,要不然現在藝術家怎麼那麼多呢,都是同行吹出來的。

    真正能被觀眾所喜愛,能被同行所推崇的演員很少很少,少到能用手指頭數出來。方文岐對何向東的教育就是,儘量要做到被觀眾和同行所推崇所喜愛,如果二者只能取其一的話,那一定是舍後者而取前者,觀眾感受才是一個演員最根本的立足點。

    何向東沒想到陳猊公居然提出來這樣的比試方式,薛果也沒想到,他驚愕地看著陳猊公道:「互評?那能評的出什麼來啊?」

    陳猊公笑了笑:「我相信你們都是有藝德的藝人,總不會在這方面有私心吧?」

    薛果愣了一下,沒私心?怎麼可能沒私心啊,藝人行就是是非圈名利場,誰沒個私心啊。再說除非兩人實力相差懸殊,否則單靠互評怎麼可能分得出高下啊?他轉頭看了何向東一眼,他現在也覺得這裡面是真的有貓膩了。

    剛剛前天還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樣子,還非要把何向東趕出相聲界不可,現在怎麼又是一副輕描淡寫的樣子啊,重重拿起輕輕放下,這種古怪讓薛果感覺很不舒服。

    何向東沒有馬上回答,皺眉在思考。陳猊公和傅盛也不慌,就是慢慢喝著茶,吃著點心。

    半晌後,何向東笑了,道:「好,就照陳先生說的辦吧。」

    陳猊公一拍手,道:「好,何兄弟先來吧。」

    何向東笑了一下,伸了伸手,道:「還是讓傅先生先來吧。」

    陳猊公眉頭一挑:「你確定?」

    何向東道:「當然。」

    傅盛看著何向東,點點頭道:「好,年輕人有自信是好事,那就我先來吧。」

    說著,傅盛便起身到一樓去了,陳猊公伸伸手,也把何向東和薛果帶到一樓。

    傅盛和掌櫃的說了兩句,掌櫃的馬上讓小二把事先就準備好的桌子搬到了前面。掌櫃的拱拱手,對坐著那些茶客說道:「諸位諸位,聽我說兩句。」

    底下茶客都是熟人,就有人說道:「老劉,有啥事你就說嘛。」

    掌櫃的笑呵呵道:「諸位都是我們劉家茶館的常客了,為了感謝諸位一直的支持,我老劉今天特地請了兩位相聲演員給大夥兒說兩段單口相聲,給算是給大夥兒助助興了。」

    還有人喊:「不要錢吧,要錢我們可不要啊。」

    掌櫃的笑道:「這是答謝大夥兒的,一切費用都是我老劉負責,您諸位只管聽著。」

    「好……」有人帶頭喊了一聲好。

    那些老頭兒都紛紛鼓起掌來了,反正他們都是到茶館來打發時間的,現在能有免費的相聲聽,他們自然更是樂的如此了。

    掌櫃的說完之後,就往旁邊撤去,傅盛上場,他沒穿大褂,穿著老式的白色褂子,腳上穿著布鞋。

    上了台往桌子前面一站,面前摺扇、醒木、手絹依次擺放。他對面前幾位觀眾微微一笑,非常地淡然,自有一番氣度。

    何向東當時眉頭就往上一挑,看一個相聲演員有沒有本事,都不用看他說話,只要他往台上一站,看他呈現出來的狀態你就知道了。

    顯而易見的是傅盛是個極有本事的藝人,單看人家身上的這股子氣度,他便感覺到了壓力。

    傅盛上台也沒開口就說相聲,而是先跟觀眾聊起了閒天,相聲演員上台就是要和觀眾叫朋友,傅盛深諳這一點,他也是在地上撿過錢的,這方面的本事他厲害的很。

    只是三兩句,傅盛便和這幾個老頭兒交上朋友了,所有人都看著他,對他樂呵呵的。何向東看看觀眾再看看傅盛,心裡清楚這應該是要入活兒。

    果然,傅盛話語一收:「是啊,現在咱們這種兇殺案子很多啊,以前可也不少。非常出名的一個就是在清朝道光年間北京順天府的一個案子。那可是牽涉到九顆腦袋的一樁公案啊。也就是說這個故事的最後審出九個人頭,一個也不少。那位說要是不夠呢?沒關係,差多少就把我這個說相聲的腦袋砍下來湊上……」

    傅盛沒有說定場詩,也沒有摔醒木壓言,只是在和觀眾的聊閒天中把活兒給入了,非常自然地說起了九頭案,而那些老年觀眾全都被他吸引住了,這人本事相當了得。

    何向東和薛果兩個人也是緊緊盯著傅盛,這可是自己的比試的對手啊,雖說是互評,但若是差距懸殊,那何向東可沒臉跟人家說不分上下,真要是到那時候可就好玩了。

    稍頃,何向東和薛果臉色都有些難看,何向東看著台上,沉著臉,重重呼氣,道:「名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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