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明星] 相聲大師 作者:唐四方(已完成)

 
Babcorn 2017-2-1 10:16:58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37 432782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1:24
第273章 拿相聲當命的何向東

     相聲演員的藝術水平是沒有一個明確的分級的,不只是相聲,其他演藝行當也是如此,現在國家的演員是有一個國家的評級,也就是我們所熟悉的,國家一級演員,二級演員,三級演員等等。

    但這只是職稱,並不能準確地說明演員的水平。要精確測量一個演員的藝術水平是不可能做到的,但是如果是按照演員的成長階段進行劃分的話,那還是可以粗略一觀的。

    首先是學徒期,這個時候不管是跟著師父在學,還是在曲藝學校裡面學習,都是在學藝期間,藝術水平開始萌芽。

    第二個就是出師闖蕩期間,萌芽長成了幼苗,開始脫離了大樹獨自承受風吹雨打,在這個期間,相當大的一部分幼苗經受不住風雨的摧殘,失去向上生長的潛力,甚至還有的直接葬生於此。這一階段的演員可以去頂場演出,但算不上是角兒。

    第三個階段就是成熟期,在經歷風雨過後,堅強小樹苗長成大樹了,藝人的藝術水平也是在這個時候才步入成熟期了,成熟期最大的特點就是可以做園子裡面的角兒了,優秀的甚至可以做台柱子了,當然能步入成熟期的相聲演員很少,不是什麼人都能在風雨中磨礪出來的。

    何向東正處於成熟期,而且是成熟期藝人裡面非常出色的那種了,他的藝術水平也能撐得起一家園子的發展了,其他的演員也能指著他吃飯,事實上他也的確是向文社的台柱子。

    他今年不過是23歲啊,一般藝人的藝術水平都要到三十多歲甚至是四十歲才能成熟。他小小年紀竟然就有了如此的成就,已經非常了得了,這也是為什麼那麼多老先生都願意捧他的原因,

    薛果雖然比何向東要大,但也沒有過三十,可他也步入成熟期了,捧哏拿捏的尺寸已經很有幾分火候了,接下來就是要靠長期的舞台錘煉了,這也是難得的人才,所以侯三爺一定要讓何向東和薛果成為固定搭檔,因為這是天才對天才。

    傅盛的相聲藝術毫無疑問早就步入成熟期了,而且他的表演經驗非常豐富,何向東能感覺到這個人一定是常年撂地或者是在各種小劇場裡演出,與觀眾有一種天然的親密感,這種人的實力是非常可怕的。

    而傅盛的厲害之處不僅如此,在成熟期的藝人,有一部分藝人的藝術水平已經爐火純青了,而且也已經有了明顯的個人風格,已經有了開宗立派的實力了,在外的名聲也非常大,這些人外界一般稱呼他們為相聲名家。當然這要去除那些自我吹捧或者媒體胡亂報導的人。

    傅盛的名氣雖然不盛,何向東沒有聽過他的名字,但是這人的實力卻非常強,何向東沒有聽過他的對口,但管中窺豹可見一斑,此人對相聲藝術的掌握已經是爐火純青了,而且個人風格特別明顯,已經有名家的實力了,完全可以開宗立派。

    在名家之上,還有相聲宗師,相聲泰斗,說到相聲泰斗,最先想到的就是馬三立先生,現在還在世的相聲演員,除了他,沒人再敢認領這個稱號。泰斗這種境界就太高了,天津可是有無派不宗馬之說啊,要知道天津那可是相聲窩子,名家輩出的地方啊。

    薛果的臉色也很難看,他自然也能看出來傅盛的水平很高了,他對何向東說道:「這人怎麼這麼厲害啊。」

    何向東沉沉點頭,沒有說話。

    陳猊公就坐在旁邊看著他們,見著兩人如此反應,他嗤笑一聲,輕描淡寫道:「如果覺得自己不行的話,那你現在就走人吧,我不難為你。」

    何向東轉頭看他:「你們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陳猊公看著他道:「道不輕傳,《九頭案》不傳無用之人。是你自己要讓傅先生先上的,現在人家的水平就擺在這裡,如果你覺得不行,你就自己離開,我不難為你。但如果你要是輸了,那你就要遵守承諾,願賭服輸,不是嗎?」

    最後一句話,陳猊公說的很冷酷。

    何向東面色沉重,但並沒有什麼不悅之色。方文岐當年在天津的時候他就會將近五百段傳統相聲,但是何向東現在卻會六百多段。

    這多出來的一百多段,就是何向東跟師父在浪跡江湖那十幾年去尋訪,去問藝問來的。道不輕傳,這句話不是說說的,你不是人家徒弟,人家是不會教你的。

    有的就算肯教,也是佈置了重重關隘,最容易就是要錢或者是互換段子,難的花樣就多了,像今天這樣的鬥藝都還算好的了,至少人家留了一線,還是有誠意的。

    何向東當年遇到比今天還危急的事情多了去了,甚至還有賭手賭腳的,或者是給人家當牛做馬做僕人,各種苛刻屈辱的條件都有。

    這麼些年,何向東師徒真的是受盡了苦頭,才把失傳的相聲段子一點點收集整理出來,避免失傳。如果沒有他們倆代人豁出命去堅持,傳統相聲又能保留下來多少呢。

    而當何向東見到全本的《九頭案》重新出世,他怎麼能放過這個機會啊,這可是方文岐的心病啊,也是整個相聲界的心病啊。若是他放過了這個機會,那他還是何向東嗎,還是今天的何向東嗎,還是那個把相聲當做命一樣重要的何向東嗎?

    所以儘管對方提出那麼苛刻的條件,他還是願意試上一試,就算只有一絲希望,他也不敢輕言放棄。

    可很顯然,對方還是有誠意的,不是想置自己於死地。從他們提出的互評就可以看出,只要自己跟傅盛的水平相差無幾,那麼九頭案就是自己的了。所以何向東之前在樓上,就很爽快地答應了,並沒有討價還價。

    可是他怎麼都沒想到傅盛的實力竟然如此之強,堪稱一代相聲名家,這還要怎麼比啊?

    何向東陷入了糾結。

    「東子。」薛果叫了何向東一下,衝他搖了搖頭。

    傅盛的《九頭案》很快就說完了,沒說全本的,只是截了一段出來,最後還留了個扣子。

    「啪。」醒木響,把沉浸在故事的觀眾給敲醒了。

    「再來一個。」

    「繼續往下說啊,還沒聽完呢。」

    「繼續說嘛,我們給錢都行啊。」

    ……

    幾位老觀眾意猶未盡地大聲喊著,都喊出來要主動給錢了,可見傅盛的水平實在是高。

    陳猊公再看著何向東:「傅先生說完了,你的答案呢?」

    薛果也看著何向東,嚴肅說道:「東子,不要衝動,既然全本的《九頭案》還沒有失傳,我們總有辦法得到的,犯不上打這樣的賭。而且這樣賭明顯不公平,拿一個段子賭你相聲生涯,這不行啊。」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1:24
第274章 我不輸他

     還有一句話,薛果沒有說出來,那就是他並不認為何向東有取勝的可能。傅盛的實力實在是太可怕了。他相信只要給何向東足夠的時間,他肯定能超過傅盛,但絕不是在現在。

    還有一點就是,他沒有見過何向東說過單口相聲啊,他們都是說對口居多,能說對口不代表能說單口,這是兩回事。

    而且單口相聲比對口相聲要難,傅盛已經把他單口相聲的超強本事展示出來了,薛果不認為何向東有半點勝算。

    「東子。」見何向東遲遲不肯說話,薛果又緊張的喊了一聲。

    陳猊公只是帶著玩味的笑意看著何向東,也不多說話。

    傅盛說完單口相聲,拱著手和觀眾說了幾句話,告訴他們今天就說這裡了,然後就坐在一旁喝茶,也沒有理會何向東,連往他那邊看一眼都沒有。

    思考了好一會兒,何向東才抬頭問道:「真的沒有別的辦法嗎?或者我們可以互換失傳的段子,我會好些失傳的東西,一換二,一換三都可以。」

    陳猊公笑著搖搖頭:「我們不想要你的相聲,我們只是想找一個優秀的傳人傳承《九頭案》罷了,若不是那人推薦了你,我們都不會考慮你。」

    「誰?」何向東眉頭一挑,他早就感覺到了,他們中肯定有人認識自己,現在果然如此。

    陳猊公呵呵一笑:「是誰你就別管了,管好眼前的這場比試吧,《九頭案》不傳平庸之人。若覺得實力不夠,趁早離去吧。」

    何向東咬咬牙,問道:「真的就只有讓我退出相聲界這一條路嗎?難道就沒有別的選擇嗎?」

    「呵呵……」陳猊公淡淡笑了幾下,微微搖了搖頭。

    「砰。」薛果怒了,拍著桌子大罵道:「有你們這樣的嗎?東子那麼愛相聲,你讓他拿相聲生涯來跟你們賭,有你們這樣做的嗎?你們就是這樣對待一個真正愛相聲的人嗎?還找人傳承《九頭案》?傳承個屁,這種狗屁傳承,不要也罷。」

    旁邊坐著喝茶的幾位老者都紛紛看了過來,不明白這裡為什麼突然就發生了爭吵。見狀,掌櫃的也趕緊笑著過去安撫。

    看著發怒的薛果,陳猊公也一點都不惱,斯文地拿起茶杯輕輕喝了一口,說道:「決定權在你自己手上,沒有把握,你就走吧,我不難為你。可你要接受比試,我希望你願賭服輸。」

    「東子,我們走。」薛果抓著何向東肩膀,站了起來,想要把何向東拉走。

    可是何向東卻坐在那裡紋絲不動。

    「何向東。」薛果提高了好幾個音調:「你能不能理智一點,你現在是贏不了他的,但是我相信不出三五年你的水平一定能超過他,到時候我們再來就是了。九頭案又沒有失傳,我們總有機會的。」

    陳猊公笑了一下:「不好意思,打斷一下,機會只有一次,錯過了就再也沒有了。」

    「你……」薛果氣極,怒視著陳猊公。

    陳猊公淡然笑笑:「另外,告訴你,傅先生也不會完整的九頭案,現在全本九頭案就只有那位老先生一人會,所以願不願意參加這次比試,隨你了。」

    聽了這話,何向東閉上了眼睛,咬著牙齒,終於下定了決心,他猛然張開眼睛,眼中迸發出精光,果斷說道:「我參加。」

    「何向東,你瘋了啊。」薛果怒吼。

    何向東冷靜搖頭,沉聲說道:「我沒瘋,現在全本的九頭案就只剩下一人會了,萬一那位老先生出什麼意外,那九頭案就真的要失傳了,我不能放棄,我不可以。」

    薛果把何向東的肩膀掰過來,眼睛死死盯著對方,他咬著牙,面目猙獰道:「何向東,你清醒一點,那人的實力你也是見過的,你贏不了的。你是拿相聲生涯做賭注,你是不是瘋了,你那麼愛相聲,你怎麼可以拿這個做賭注?」

    何向東還是第一次見到隨和薛果如此認真,他感動地笑了笑,道:「你放心,我沒瘋,我知道我自己在幹什麼,我不會那我的相聲生涯來做不可能的賭注的。那人的實力雖然很強,但我不一定輸他。」

    薛果一愣。

    傅盛坐的也不遠,自然也聽見何向東的話了,他不禁轉頭詫異地看了過來,他自己很清楚,剛剛他自己可是已經把全部實力都展示出來了啊,想必那年輕人肯定也是看的出來的。

    看到如此狀態的自己,他還敢應戰。這到底是盲目自大,還是真有如此實力呢?

    何向東沒有多話,把背包拿過來,從裡面拿出疊好的大褂,就往身上套去。他很捨不得九頭案,他也很愛相聲。但他也不是傻子,那天在飯桌上他只是答應了要比試,但具體的細節是現場才商定的,剛才不久商量了好久,他也想探探這夥人的究竟。

    到了現場之後,他確定了這些人對自己並無惡意,只是選擇傳承者的條件苛刻一點罷了,如果他自覺不如傅盛,直接離去便是了,也不會受到刁難,足可以證明這些人不是刻意要害自己。

    他很想要九頭案,也很愛相聲,倘若今天他沒有一點把握贏傅盛,那他自然不會拿自己相聲生涯來打賭。

    而現在他還是應戰了,是害怕那位老先生出意外而導致九頭案失傳,但最根本的原因,還是因為對自己的實力有足夠信心罷了。

    他不認為自己會輸。

    穿上大褂,何向東雙手從胸前捋了下來,把大褂整理的特別妥當。

    看到這一幕,傅盛的眼睛不由得一亮,穿上大褂的何向東給他感覺很不一樣,就像是換了個人一般。

    「有點意思。」傅盛嘴角帶著笑意。

    何向東提袍上台,前面傅盛的九頭案說的太好了,這也給他造成了很大的壓力,讓他征服眼前的觀眾變得困難起來了。更別說剛剛他們的一番爭論都被觀眾看到了,指不定現在人家對自己有什麼想法呢。

    這是很現實的問題,這也是為什麼演員演出都要有後台,不只是為了換衣服做準備,也是為了不影響觀眾的情緒。

    何向東最先要做的就是打消觀眾心中的不滿,要和觀眾交朋友,只不過他現在的難度可比傅盛之前的、大的多了。雖說這一場是他和傅盛比實力,可若是連觀眾都征服不了,何談跟人家比呢?

    何向東坐了下來,笑眯眯地和觀眾拉起了家常,他本就是撂地藝人,地氣很重,是非常貼近觀眾的藝人。而且又和馬三爺學習過一段時間,學習過馬家那種跟觀眾交朋友,聊天即是相聲的手藝。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1:24
第275章 張雙喜捉妖對陣九頭案

     何向東在台前穩穩坐好,雙手交叉盤在一起,身體往前傾跟那幾位老先生打著招呼:「我說諸位大爺,剛才他們那邊吵架沒嚇著你們吧?」

    西安人脾氣都硬,當時就有一個老頭兒梗著脖子說話了:「你這娃說的這叫啥話嘛,就他們還能嚇到樂(我),也不看看樂(我)是啥人。」

    何向東仰頭哈哈一笑,他的狀態非常放鬆,他是一個天然的現場型藝人,在場下的時候還感覺壓力巨大,真正上了場他的狀態便徹底從壓力中抽離出來,非常瀟灑和自如。

    早就已經忘了在比試了,而是完全投入到說相聲裡面去,非常認真地讓眼前這些觀眾認可自己表演,認可自己的相聲。

    不瘋魔不成活,極於情,致於性,真正踏實認真說相聲的何向東才是最強大的何向東,這個狀態就是他最好的狀態。

    何向東笑眯眯道:「那我是知道的,看大爺身上的這個模樣這氣質,就知道大爺肯定是個不怕事兒的人,那在年輕的時候肯定也是在太平間裡面跺一腳誰也不敢動的主兒。」

    「哈哈哈……」眾人都是大笑。

    那被何向東調侃的大爺可不樂意了,道:「你這娃,咋說話的嘛,太平間裡面都是死人哩。」

    何向東豎起一根大拇指,道:「說明您威風呢,就跟我去年橫掃一整幼兒園一樣威風。」

    眾人又是大笑,那被調侃的大爺笑得尤為歡樂。

    原先的隔閡被何向東兩個小包袱給化解的差不多了,他身上有著一股子很自然的親和力,地氣,也叫台緣兒,往台上一站就叫人發自內心地歡喜。

    薛果卻在那裡如坐針氈,特別緊張地看著何向東,他到現在還是很懷疑何向東的水平。

    陳猊公只是不咸不淡地看著。

    傅盛看著何向東的眼神微微變了變,他是因為面子上拗不過才接了這個活兒,也不認為自己的實力是這個小年輕能比的,不過現在他的觀念產生了一絲裂縫。

    二樓。

    這是一家老式茶樓,二樓中間是鏤空的,二樓有大廳也有包房,包房是環繞著建的,門口有走廊,打開房門就可以看見何向東的表演。

    現在就有一個房門打了開來。

    裡面坐著一個非常精神的老者,還有一個衣著凌亂,邋遢的年輕人。老者端著茶碗,身體一直是側著的,從何向東剛上場的時候他就盯著在看了,一直到現在都沒放鬆一下。

    邋遢的年輕人看他一眼:「怎麼樣?」

    老者也惜字如金:「我在看。」

    ……

    一樓的何向東還繼續在說:「你諸位可能心中有疑問了,這人幹嘛就吵起來了呢?這事兒我還得跟你們慢慢說,那個長得白白胖胖的啊,是個有錢人啊,有錢什麼地步呢?人家吃肉夾饃都是只吃肉不吃饃。而那個乾乾瘦瘦的小夥子,家裡窮,只能吃得起饃,吃不起肉。」

    「那麼這兩個人怎麼會湊到一塊呢?那乾瘦的那人啊,最近更窮了,連白吉饃都吃不起了,他就想跟著白胖的有錢人一起吃,反正那人吃肉不吃饃啊,那他自己正好能把饃給吃了啊。」

    「誰知這白胖一聽,打死不同意啊,當時就發了火了,拉著我就要走啊。他還有道理呢,把饃給你吃了,我家裡婆娘孩子吃什麼啊?」

    「哈哈……」包袱一抖出來,幾個老頭不禁大笑起來。西安本地就有在外面裝有錢人吃肉不吃饃,結果晚上把饃拿回去給老婆孩子吃的民間小笑話,他們都聽過,但是從何向東嘴裡說出來,卻顯得尤為逗趣。

    何向東也鬆了一口氣,看著樣子是差不多了,這些人也真正接受了自己,算是和他們交上朋友了。

    剛才他的那番話看上去很簡單,其實也是用了技巧的,他在裡面加了很多疑問句,這樣在說的時候,一個一個明顯的小問題拋出來,既是把觀眾心中疑問說了出來,也讓觀眾在聽了之後在心裡應承一下,這樣就有了一問一答的形式,能更好地讓觀眾參與進來,融入進來。

    這是說相聲的一個小技巧。

    見火候差不多了,何向東也開始入正題了:「您諸位別看我年紀小,其實我也是一個相聲演員,今天接到我們劉家茶館老闆的邀請,來給你諸位說一段相聲,說的不好,您諸位多擔待。」

    「好……」幾個老頭兒紛紛鼓掌叫好,前面何向東跟他們交朋友的效果現在就展現出來了。他要是一上場就說這話,鐵定冷場,冷場之後再要往下說那可就難了。

    何向東開始接上一場的話了:「前面傅先生給你諸位說了一段九頭案,一段傳統的單口相聲,說的非常好。這講的是兇殺案,您諸位都是上了年紀的人,不會給嚇到吧?」

    「咋會勒?」

    「不會滴。」

    「樂們(我們)膽大滴很。」

    ……

    西安人就是這麼不服輸。

    何向東笑了一下:「大爺們都是好漢啊,那行,小子我就給你說一段鬼神故事,捉妖拿鬼的故事。」

    「好……」大家鼓掌。

    何向東前面跟觀眾搭茬有點多了,現場有點亂糟糟的,他不能像之前傅盛那樣直接順當入活兒,而是要用醒木和定場詩,這二者最重要的作用就是定場壓言。

    還是最經典的定場詩,何向東一開口就把在場所有人給吸引住了,宛如有神奇的魔力。

    「說書唱戲勸人方,三條大道走中央。善惡到頭終有報,人間正道……」何向東拿起醒木,整個人的氣勢就變了,當年單學如何摔醒木,張闊如就讓他練了不少萬遍。

    「是滄桑……啪……」

    醒木摔下,鎮場壓言。

    傅盛眸子陡然一亮。

    二樓的老者身子也不由往前傾了許多,幽黑髮亮的眸子緊緊盯著何向東,嘴裡輕輕念道:「好深的評書功夫啊。」

    跟相聲演員一樣,評書藝人上台也都不需要聽你說評書,但看你怎麼用桌子上那三樣東西,就知道你這人到底有幾分本事了。

    何向東開始繪聲繪色地講了起來:「捉妖,這裡面有妖精有鬼什麼都有。但首先說一點啊,咱們不迷信,不信鬼神,但是這世間的事情是有因果的,有很多事情科學是沒有辦法解釋的。」

    「就拿醫院的重症病房來說,每天上午11點準要死人,都不知道為什麼,剛前面護士立刻的時候還是好好的,然後一轉身回來才過了十幾分鐘人就死了,每天都是這樣。」

    這話一出來,那幾個老頭背上的汗毛都要豎起來了。傅盛眼神一凝,他隱隱猜到了何向東想要說什麼了,可是他不敢相信。

    二樓那老者雜亂的白色虎眉也皺在了一起,緊緊盯著台上。

    何向東笑了一下:「這科學沒有辦法解釋啊,後來啊,還是給解釋出來了,倒不是科學給解釋的,後來是查監控給發現的。原來那掃地的阿姨,每次來打掃衛生都把那病人的呼吸機給拔了,把她吸塵器插頭換上,用完之後再給換上去,這不出事了嘛。」

    「哈哈哈……」聽到這個解釋,那些老頭兒都樂的不停了,現在吸塵器還沒有普及開來,不過他們都知道。

    何向東笑了一下,正式入活兒了:「今兒我要講的啊,叫張雙喜捉妖,是一個長篇的單口相聲,什麼時候的事兒呢,清朝乾隆年間,發生在北京城,這地兒在哪兒啊,西直門外高粱橋,也有叫高亮橋的,在想當初這西直門外高粱橋也是風景迷人,天青水碧鳥語花香小溪潺潺……」

    聽到這裡傅盛的眼睛陡然眯了起來,果然說的是這個,他怎麼會這個的?

    薛果也聽得一愣,呆呆地看著何向東。

    二樓老者皺起的虎眉緩緩鬆開,嘴裡輕聲說道:「張雙喜捉妖,他居然會張雙喜捉妖。」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1:24
第276章 狂妄

     張雙喜捉妖原本是評書裡面的一個書目,後來被相聲前輩藝人學了去了,再改編了之後,才弄成了單口相聲。

    單口相聲看起來跟評書是非常相像的,因為兩者是有很深的淵源的。據說最初相聲前輩們就是每天看評書,榮人家的活兒,偷活兒,把書目學來之後,再根據自身的優勢,加入了很多逗趣的段子。

    沒想到居然大受歡迎,把人家評書藝人的生意都給搶了,這人家就不樂意了。於是兩門的大輩門長出來談判,最終雙方達成協議,評書門傳八個書目給相聲門,但是要限定相聲門人只能說這八個書目,評書門的其他東西就不能再說了。

    而且在傳授的時候,這八個書目都是被掐頭去尾的,就留中間那一段兒,光不溜秋跟個棍子似得,所以也被稱為八大棍兒。

    當然了,隨著雙方日後的交流漸多,這種限定的規矩也給打破了,八大棍兒成為了一個泛指的名詞。

    相聲演員從評書藝人那裡學到了很多東西,評書藝人也在相聲演員這裡學到了很多。後來還經常出現互拜師徒的事情,當然相聲藝人拜師學評書的居多,評書藝人拜師學相聲的很少很少。

    這裡面最大原因就是相聲藝人需要學習評書,都說書口戲架,要有一張說書的口,學一點評書會對你的相聲技藝的提升有很大幫助。

    而評書藝人不一定非要學相聲不可,評書和單口相聲是有區別的,評書有書筋有書膽有栓口,它靠的是故事情節而不是逗樂,所以需要向相聲藝人學習的東西不多,不至於非要拜師不可。

    還有一點就是舊社會相聲藝人的地位很低,屬於半乞半藝的性質,在藝人行內地位都很低。而說書則不一樣,藝人行是下九流的行當,可是說書人在這裡面的地位可是最頂尖,這是被人尊稱為說書先生的啊,這是老師啊。你想想,人家能拉的下臉來拜你為師嗎?

    張雙喜捉妖的單口相聲也是瀕臨失傳了,會的人沒幾個了,這還是當初在天津錄傳統相聲集錦的時候,是張永爺傳給何向東的。

    過了一年多了,段子何向東早就學會了,也在向文社園子裡面說過幾次,每一次都取得了非常好的效果。

    他今天選擇說這個的原因,一個是這個段子是個快失傳的段子,他們沒怎麼聽過,對一個新鮮的東西人們總是會更加看重和更有寬容度的。換一個所有人都說過的老段子,聽眾口味都已經養刁了,再說好難度就大了,相對來說新鮮的東西更容易說好。

    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張雙喜捉妖這個單口相聲的本身就是懸念迭起,情節絲絲入扣,絕對能讓你聽得欲罷不能,這個單口的自身條件好。

    「南北山頭多墓田,清明祭掃各紛然。紙灰飛化白蝴蝶,淚血染成紅杜鵑。日落狐狸眠塚上,夜歸兒女笑燈前。人生有酒須當醉,一滴何曾到九泉。」

    「好。」大爺們很熱情鼓掌。

    單口相聲跟對口還不一樣,對口講究的是生活化的語言,語氣語調都接近生活。單口有生活化的語言,也有說書的話,書口戲架嘛,所以他的語氣腔調是非常講究的,這個一定要師父手把手教,而且是一個徒弟一個教法。

    何向東是先跟著張闊如學評書,然後才學的單口相聲,所以他是評書打的底子,而且又是張闊如的親傳弟子,這底子可比一般人深厚的多,他這裡娓娓道來,那些聽眾全都入了迷了。

    何向東繼續往下說:「這哥倆啊來到墳前了,這誰的墳前啊,張雙慶父親的墳前。前面咱們說了,張雙喜和張雙慶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是現在也跟親兄弟一般,這是來給家裡大人掃墓了。」

    「在墳前哭啊,燒紙啊,哭了好一會兒,弄了點酒,往地上一撒,然後把供果都擺上。張雙喜還特地弄了兩個小圈給他自己父母也燒上紙錢,給他們往陰間捎去。」

    「按照鐘點來說啊,照咱們現在的說法啊,差不多是四點來鐘,心到神知,上供人吃。祭拜完成之後啊,雞鴨肉啊,點心供果啊,都撤了下來,哥倆就在墳前鋪了一塊布,坐著喝酒聊天吃東西。」

    ……

    「在這旁邊就有一個墳,這個墳啊,可能是有年頭沒人來上了,這都塌了。這棺材還露出一角來,而且這棺材縫裡面還夾著一塊紅裙子來,露在了外面。」

    「張雙慶回頭一看,對張雙喜說,『別看哥哥沒有娶親,但是哥哥懂的跟大人一樣多,不信你看。』這張雙慶也是喝多了,端起酒杯搖搖晃晃來到了那棺材前,拿著酒杯往棺材上一磕,嘴裡說道『乖乖飲酒來』。」

    最後一個字話音一落,那些認真聽相聲的大爺們背後直泛起了涼氣,寒毛都豎了起來,耳朵還不肯放過一個字,背部卻在悄悄扭動來緩解這種不適感。

    這一個懸念就這樣拋下了,這種下扣子的是非常見功夫的,薛果是看的兩眼冒光,也沒想到何向東的單口相聲的本事竟然也如此了得。佩服之餘,他又把目光偏向了坐在一旁的傅盛。

    傅盛也一直在看著何向東的單口,倒不是他有多麼想學習何向東的技巧,而是張雙喜捉妖畢竟是一個他不會的優秀單口相聲,認真聽一遍會對他有很多啟發作用的。

    在聽得過程中,他也發現了,這個年輕人的基本非常紮實,也很有幾分火候了,能在這個年紀把單口說到這樣地步,已經非常了不起了,只不過跟自己比恐怕還差一些吧,也不知道他那裡來的信心。

    二樓的那位老者也一直看到現在,隱隱有些失望。

    那邋遢的年輕人問道:「怎麼樣?」

    老者搖搖頭:「還差一些。」

    邋遢的年輕人問道:「所以你要把他趕出相聲界嗎?」

    老者淡然一笑道:「倒不至於,他小小年紀就如此成就已然是很了不得了,假以時日他的成就不可限量,只是現在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罷了,給他一個教訓就算了,這也是對他的磨礪,對他未來有好處。」

    邋遢的年輕人嘆一口氣,問道:「既然你本來就沒有想趕人家出相聲的心思,為何又提出這樣的賭注。」

    老者解釋道:「全本的九頭案一直是相聲幾代人渴望的東西,面對如此之誘惑,他居然因為害怕被趕出相聲界而不敢接收挑戰,那這定然是個無膽之人,九頭案不傳無膽之人。」

    「見識了傅盛的本事之後,他若自覺不如大可離去,犯不著拿相聲生涯做賭。可若是不知天高地厚,妄自尊大,拿自己的相聲生涯來賭一個完全不可能勝任對手,那這人便是莽夫一個,九頭案不傳莽夫。」

    「我提出不得再說相聲不是為了真的要欺負一個小輩,而是想測試這人的性格,鼠輩不要,莽夫不要,蠢貨不要。這孩子有膽子,也非常有實力,可惜就是太狂妄了,不知深淺,也跟他的年紀有關,唉,正是狂妄的年紀啊,希望他能接受教訓,三十歲之後還狂妄的話,這人就沒出息了。」

    邋遢的年輕人沒再說話了。

    老者剛下完這個斷言,台上的表演卻發生了變化。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1:25
第277章 真正的殺手鐧

     「按照咱們現在的鐘點來說,是到了夜裡七八點鐘了,哥倆啊歸置歸置東西也就睡覺了,那個年間也沒有個電視看也沒有廣播聽,早早的也就睡了。」

    「老中醫說的好,天醒我醒,天睡我睡,這是有道理的,我們人類的身體是跟周天吻合的,需要休息的時候就要休息,夜裡面五臟六腑啊,大腦啊,都需要調整,要給它一個休息的過程。」

    何向東說這番話的時候,那些個老大爺耳朵都豎起來了,對這個年紀的人來說養生是最重要的主題,像後世到處都有的廣場舞就是最好的證明。

    何向東繼續往下說:「哥倆躺下了,前文書咱們講過,這是一明兩暗,這麼三間房,正中間是客廳,靠西邊住的是兄弟張雙喜,靠東邊住的是哥哥張雙慶。諸位你們可記清楚這三間房的位置,稍後的捉妖可就跟房子有關係。」

    架子鋪好,何向東稍稍一頓,語氣急促了起來:「敢等到夜裡,這門簾子忽的一挑,一股子旋風便吹了起來,嗚……嗚……」

    在這裡何向東使上了口技,從他的嘴裡發出了旋風旋轉的聲音。

    在場的聽眾完全都沉入到故事裡面去了,也沒有發現何向東口技的玄妙,只是有了一種身臨其境的感覺。

    一個個背脊上面都起了寒意了,頭皮有點發麻,可是卻完全被這個故事給吸引住了,因為到了這裡前面漫長的鋪墊才完成,開始進入到正題了,張雙喜捉妖的真正魅力才真正展現了出來。

    外行是沒有注意到,坐著的幾個內行卻看出了門道。

    薛果早就知道何向東口技功夫很是了得,倒也沒有太驚訝。

    陳猊公不是曲藝行人也沒有太大反應,只是單純覺得何向東的口技不錯,學旋風學的很像。

    傅盛可是真正驚訝了,口技是相聲十二門功課之一,相聲藝人最好要學一點。評書裡面也有用到口技的地方,所以優秀的評書藝人也要會一點口技。

    但是這些人會的口技大多都是皮毛,真正精通的人很少很少,用手指頭都能數出來了,能有何向東這種火候的就更少了。

    何向東露的這一手著實讓他驚訝了,會口技在說相聲說評書裡面可是佔很大優勢啊。

    那麼既然口技這麼重要,那麼為什麼演員不去學呢?

    一個原因就是要求嚴苛,不是什麼人都能學得來口技的,自己先天條件要求很高。第二個就是要學好不容易,要花費很多功夫很多精力,這些演員學相聲學評書還嫌時間不夠呢,哪裡還有時間研究這個啊?有點皮毛就夠用了。

    何向東是自由聰慧,自己條件也好,又幸得有張玉樹這樣的名師傾囊相授,他的根基才打的穩固。而且闖蕩江湖這麼些年他也一直都沒有放下,****苦練,這才有了小成。

    二樓的老者也露出了驚喜的神色,道:「他居然會口技,而且口技功夫還如此深厚,難得啊,難得啊。」

    旋即,驚喜又變成了遺憾:「唉,就是可惜了,還差那麼一點,就差那麼一點點啊。」

    房間那個邋遢的年輕人看了看老者,又轉頭看了看還在說相聲的何向東,輕輕嘆一口氣,露出懷念的神色來。

    「有東西就站在了床頭。」何向東一聲斷言,所有人當時便毛骨悚然。

    傅盛眼中精光大作。

    原本還很遺憾的老者此刻也是眼睛一亮,有些詫異地看著何向東。

    「張雙慶是個練武的人,雖說是睡著了,也喝了點酒,但還是醒了過來,有所察覺了。撲棱騰,張雙慶只覺得眼前有那麼一人,噌的一聲響,房間裡面亮了起來。」

    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喘,屏氣凝神地看著何向東。

    情節到了關鍵時刻,何向東繼續道:「張雙慶也坐了起來,剛醒了過來,眼前迷迷糊糊的看不清楚什麼。過了一會兒,眼前亮了,瞧清楚了,這兒站著一姑娘,那叫一個千嬌百媚啊。」

    眾人這心神一鬆,完全跟著何向東的說書在走了。

    張雙喜捉妖要進入高潮了,故事扣人心弦的一面終於展示出來了,而何向東的最強水平也在故事逐步進入高潮之時,漸漸展露出來。

    「一天兩天三四天,接連十天,是夜夜笙歌,旦旦而伐,這張雙慶就算是鐵打的身體這也吃不消啊。眼眶發青,面色慘白,腳步虛浮,這都快走不動道了。這張雙喜可就瞧見了,喲,哥哥您這是怎麼了?」

    ……

    「張雙慶回東屋,張雙喜回西屋,但是這張雙喜也沒有睡覺,也沒有脫衣服,在這裡等著呢,因為不知道會出什麼事。耳聽得打更人打更,三更天了,張雙喜一個機靈,彷彿是聽見了什麼聲音。倘若這個聲音是哥哥的還則罷了,但這個聲音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

    「張雙喜先撩開自己的門簾,也沒敢大動,只見的哥哥那邊房間好似有動靜,恍恍惚惚,有人影晃動。張雙喜心想我這得要去看看去,躡手躡腳出了門,來到了哥哥的門口,一瞧嚇一跳啊,自己哥哥坐在坑沿上,面前擺著一個桌子,桌子上什麼東西都沒有。」

    「可哥哥這手裡面好像端著酒杯似得,對面也沒有人,但是張雙慶卻在談笑風生『來啊,喝一杯,乖乖吃酒來』。」

    話音剛落,明明是正中午,但是現場所有人都毛骨悚然起來,雞皮疙瘩全都豎了起來,大家都被何向東營造出來的恐怖場景給嚇到了。

    傅盛有些坐不住了,眼睛瞪得很大,倒不是被嚇得,而是這一刻何向東展現出來的實力讓他非常驚訝,他瞪著台上的何向東,吃驚連讚道:「好厲害的評書,好厲害的布場,好厲害的氣氛。」

    二樓的老者噌地一下站了起來,差點沒衝到外面去,眼睛死死盯著何向東,臉上全是錯愕,驚訝道:「張氏評書,他竟然是金口銀舌的徒弟?」

    張闊如之所以被人尊稱為金口銀舌就是因為他最擅長說長袍書,尤其擅長營造戰鬥場景,千軍萬馬,浩浩蕩蕩,真正把戰場擺在了聽眾的面前。

    張氏評書最大特點就是長於營造各種場景,把各種虛構的場景真實地擺在聽眾面前,給予強烈的現實衝擊,讓人身臨其境,真實無比。

    何向東真正的殺手鐧在這個時候終於展示出來了,他是用評書在說單口相聲啊,浩浩蕩蕩,一波接一波,一個個奇幻詭譎的場景真真切切擺在了眾人面前,他可是張氏評書的正宗傳人啊。

    傅盛雖說也是相聲名家,可年紀畢竟還沒有那麼大,再加上張闊如消失多年,他能聽得出來這是非常厲害的評書,但聽不出傳承。而那老者則是老江湖了,只是這一耳朵,他便看出來何向東是張闊如的徒弟了。

    老者眼睛逐漸散發出奪目的希冀光彩,盯著何向東的眼睛是一眨也不眨,裡面充斥著的全都是驚喜。

    原本的何向東比起傅盛來是還差一點,可是現在再加上高深的口技和張氏評書正宗傳人的本事,如此完美地配合在一起,這段單口已經不輸傅盛了。

    難怪他敢上場,原來不是莽撞,而是藝高人膽大啊!

    那邋遢的年輕人問道:「現在如何?」

    老者沒有回頭,直接抬起了手,語氣急促道:「別說話,他成與不成就看接下來這一句話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1:25
第278章 轉換自如,完美結合

     前面何向東是用評書在說單口,營造出一個個真實的場景,技藝自然了得,但是單口跟評書是有區別的,你會說評書不一定會說單口。

    老者真正想看的是何向東把評書和單口結合的水平怎麼樣,是隨意糅雜,還是巧妙地結合在一起,相輔相成,老者要看這何向東對這二者的運用和轉換。

    「哥哥對面沒有人,但是卻能聽一個女人的聲音『好呀,乖乖來吃酒了』。這裡吃著喝著,張雙喜在外面看的是毛骨悚然。」

    何向東依然用的是張氏評書的技巧,把那恐怖的場景擺在了聽眾的面前,坐著的這些聽眾都感覺自己就是張雙喜,就在門外偷偷看自己哥哥對著空氣說話,而那團空氣竟然也發出女人的聲音來了。

    「乖乖來吃酒。」

    「毛骨悚然。」何向東把最後四個子一說,聽眾們毛髮都豎起來了,身上雞皮疙瘩起了一身,身上的小肌肉微微顫抖著,他們就是真正的毛骨悚然。

    同行高人傅盛受的影響不大,但此刻他的眸子卻是奇亮無比。

    二樓的老者也緊張起來了,漆黑的眸子緊緊盯著何向東,他知道評書和單口相聲的轉化就在接下來這麼一句話了。

    如果是在說評書的話,好不容易營造起來的氛圍和場景,藝人是不會輕易破壞的,是要繼續往下說的,趁熱打鐵,順勢鋪入。

    而如果這是在說單口相聲的話,接下來這裡定然是有一個包袱的,老者在等的就是這個包袱。

    果然,何向東看了一眼面前這幾位頭皮發麻的聽眾,他語氣誠懇道:「列位,你們設身處地想一想這是多麼可怕的事情啊。就拿我們現在來說,如果你們瞧不見我了,但是還還是能聽見有人在說相聲,那這是在放廣播啊,這是個錄音啊,對吧。」

    「噗……」

    坐著的這幾位大爺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這並不是一個特別響的包袱,但是在此刻這個包袱的效果卻比任何好笑的包袱都要好。

    剛剛這群聽眾還是毛骨悚然,身上都要炸毛了,可是這個包袱一出來,眾人一笑,這股勁兒就不一樣了。

    就像是在蒸桑拿,剛剛高溫蒸完,然後突然往冷水池子一跳,渾身打了一個激靈,別提有多舒爽了,這股子爽勁兒是從頭舒坦到腳後跟的。

    在坐的這幾位老頭就渾身肌肉在微微顫抖而不自知,反而更加沉浸在故事當中。

    這才是單口相聲真正的魅力,也是張雙喜捉妖的真正吸引之處,也是何向東把張氏評書和單口相聲完美結合的典範。

    「好……」二樓老者大叫一聲好:「好哇,好哇,好,果然不負我所望啊,哈哈哈,好小子,張氏評書和單口相聲結合地如此巧妙,結合地好啊。哈哈哈,結合的好啊,哈哈,我單口相聲後繼有人了,我九頭案終有傳人了,好哇,哈哈哈……我總算是對得起師父的囑託了。」

    那邋遢的年輕人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情緒很平淡,甚至還總是帶著一絲化不開惆悵感。

    一樓,薛果大舒一口氣,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下來了,他雖然沒有樓上老者的那份眼力,但也是能分的出好壞來的,此時的何向東並不輸傅盛。

    原來他說的是真的,他真的不輸傅盛,他真的不輸啊,他的實力竟然強悍如斯,竟然能與一代名家一較高下。

    薛果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意,還有濃濃的欽佩之意,自己這搭檔強到變態啊。

    前一秒還在感慨不已,後一秒薛果就激動了起來。既然何向東的實力不輸傅盛,那就是說他可以學到全本的九頭案了?

    九頭案啊,這可是九頭案啊。薛果前面是擔心何向東比不過人家,而斷送了自己的相聲生涯,這才極力反對的。

    但若是論及其內心,他怎麼可能不想要九頭案啊?不說他,拿出相聲界任何一個人來,就不可能有人不要九頭案的。

    這可是九頭案啊,真正全本的九頭案啊,相聲界幾代人企盼的九頭案啊。

    現在終於被他們找到了,薛果鼻頭突然有點發酸。

    傅盛深深地看了何向東好一會兒,好半晌後,他才終於露出了既是欣慰又是落寞的笑容,長江後浪推前浪,後生可畏啊。

    傅盛用手搓了搓自己的臉龐,直到自己臉上開始發紅發熱他才停了下來,他轉頭看著陳猊公,輕輕一嘆,對其點了點頭。

    陳猊公也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然後便站起身來,直接上二樓去了。

    從剛剛的那一個拐點,他們就已經看出何向東的水平了,這就已經夠了。

    事實上,何向東後面的表現也沒有讓他們失望,張氏評書、單口相聲還有口技完美地結合在了一起。張雙喜捉妖的情節進入了高潮,何向東是越戰越勇,這一身的本事發揮的是淋漓盡致。

    在場的聽眾聽得自然也是酣暢淋漓了,現在都已經過了十二點了,這些老大爺沒一個人去吃飯的,都聽的入了神了,連廁所都沒誰捨得去上。

    「那張雙喜論起鐵錘,砰砰砰就砸那石頭王八,這一砸下去可瞧件事兒了,這石頭竟然流出了血。啊,好了,這回書就說到這裡了,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啪……分解。」

    醒木響,何向東抱著拳笑眯眯地對諸位大爺行禮。

    大爺們可不樂意了:「咋這樣嘛,還沒聽完呢?」

    「後面咋樣嘞?妖精死莫死啊?」

    「是啊,妖精呢?」

    「那妖精還回來嘛?你還沒說完嘞。」

    何向東留的這個扣子實在是太缺德了,正好是搔在了這些大爺的癢處,一個個都別憋得受不了了,非要何向東接下去說。

    這一通說完,差不多兩個多小時了,都過了正午了,何向東也是累得夠嗆,接下來他還要趕車呢,哪有時間再說啊。

    何向東拱手討饒道:「大爺們,不能再說了,今兒就先到這裡了,你們也趕緊歇一下,上個廁所什麼的。」

    「哎喲。」一個大爺驚叫一聲,立馬就往門外跑去。

    就跟連鎖反應似得,坐著的這些大爺一個接著一個往外衝去,這些人憋尿都憋了好幾個小時了,都是上了年紀的人了,這哪裡吃的消啊。

    儘管已經憋得膀胱疼了,還有大爺愣是忍著跟何向東說等他上完廁所,再回來聽何向東說相聲,讓何向東務必再說一段。

    何向東笑眯眯地點點頭,那大爺見何向東也沒個明確的答覆,本來還不想走的,但是實在是憋不住了,只能捂著肚子跑了。

    何向東笑了笑,這才慢慢轉身看著傅盛。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1:25
第279章 怎麼會是他?

     傅盛也看著何向東,兩人對視。

    傅盛彈了彈身上的衣服,站了起來,端正站好,平視著何向東,抱拳道:「何先生。」

    何向東以自身超強的實力向傅盛證明了自己,也贏得了對手的尊重。

    何向東笑了,不能不笑啊,傅盛的實力可是堪比一代相聲名家啊,現在居然能與自己平輩論交,這真是一份殊榮啊。

    何向東也抱拳道:「傅先生。」

    傅盛放下手,深深看著何向東,嘆了一口氣道:「唉,真是後生可畏啊。」

    何向東很矜持地笑了笑:「你客氣了,我還年輕,經驗尚淺,還需要向您多學習。」

    傅盛從桌子裡面走出來,走到了何向東面前,從懷裡面掏出來一張名片,遞給了何向東。

    何向東不敢怠慢,趕緊伸出雙手恭敬接過來,一打眼,發現上面寫著一家演藝公司的名字,而傅盛的職位就是公司的顧問,公司地址在南京。

    何向東微微有些驚訝,道:「你在公司裡面上班?」

    傅盛笑著道:「是我們幾個朋友一起開得,很小一家公司就幾個人罷了,為了名片好看才弄出顧問董事長什麼的。」

    何向東又問道:「是相聲表演的公司嗎?」

    傅盛答道:「都有,主要是做曲藝還有喜劇的,小品也做,話劇也有。等你什麼時候來南京,我帶你好好好好看看。」

    「一定一定。」何向東答應地很痛快,心裡面也對傅盛的那家公司產生了好奇,涉及這麼多類型,恐怕這規模也小不了吧。

    薛果前面一直是看著兩人在聊天,也沒有出聲打擾,現在見兩人聊得差不多了,他也忍不住了,問道:「傅先生,這東子是通過考驗了吧?」

    傅盛扭頭看了他一眼,哈哈大笑幾聲:「哈哈哈……當然通過了,如此年紀便能把相聲說到這種地步,我簡直是聞所未聞啊,你今年多大了?」

    何向東答道:「23。」

    儘管心裡已經有準備了,但何向東的年紀還是讓他倒吸一口冷氣,23啊,別的相聲藝人都還是剛剛出師闖蕩江湖啊,都還是什麼都不懂的時候。

    眼前這位可好,23歲已然邁過了學藝成熟期,這實力竟然堪堪與幾十歲的一代名家相提並論了。

    傅盛不禁搖著頭感嘆道:「後生可謂啊,後生可謂啊。我也是受前輩所托而來,本來還以為是個苦活兒,沒想到竟然遇到你這樣的相聲奇才,年輕一輩裡面你絕對是當之無愧的魁首。」

    何向東趕緊謙虛道:「你客氣了,你太客氣了,我可不敢當這個魁首啊。」

    傅盛也沒有和何向東多爭論,上前拍拍何向東的肩膀,語氣誠懇道:「我走了,我要回南京了,你要記得來找我啊。」

    「一定。」何向東認真答應。

    「好,好哇,好。」傅盛轉過身對著二樓,放聲喊道:「前輩,傅盛告辭了。」

    說完,也不停留,直接一個轉身大笑著離去,爽朗的聲音在房內久久盤旋不散:「好哇,好哇,好小子,哈哈哈哈……」

    目送傅盛離去,深深看了其幾眼,何向東這才把目光看向樓上,此時,陳猊公也下樓了。

    陳猊公緩步走到何向東面前,對著他笑了笑,說道:「恭喜你。」

    何向東道:「謝謝。」

    陳猊公又是一笑,也不多話,直接從懷裡面掏出一卷磁帶來,說道:「你要的東西在這裡。」

    薛果盯著磁帶,兩眼放光,九頭案啊,全本的九頭案啊,相聲界渴盼多年的九頭案啊,終於要得到了。

    何向東心情也很激動,連呼吸都有些起伏不定,這九頭案也是他師父的一塊心病啊。

    幾乎是顫抖著的,何向東將雙手伸過去小心地拿過磁帶,然後緊緊貼著自己的身體不敢放開。

    看到何向東如此反應,陳猊公也覺得有些好笑:「這次的磁帶你可以反覆聽,老先生已經錄好了,包括活兒怎麼使,勁兒往哪裡去,竅門在哪裡,技巧是什麼,他都說的很清楚了,我相信以你現在的實力應該是能學會的。」

    何向東認真點點頭,人家都把竅門技巧一個個拆開來揉碎了講給自己聽了,這要是還學不會,那自己這麼些年的相聲也就白學了。

    何向東收好磁帶,他對陳猊公道:「我能去拜見一下老前輩嗎?」

    陳猊公笑道:「我倒是想讓你們拜見,可你們還有時間嗎?」

    聞言,薛果看了一下手錶,驚叫一聲:「遭了,一點多了,我們是兩點鐘的火車。」

    何向東趕緊道:「那我能見老先生一面嗎?」

    陳猊公道:「不必做小兒女姿態了,等你忙完演出回到北京的時候,老先生自然會去尋你的。」

    何向東又問道:「敢問老先生的名諱?」

    陳猊公道:「王彌葦。」

    何向東細細在腦海中過了一遍,並無印象,只能是默默感慨一句還是民間多奇人啊。

    薛果也等的有些急了,催促道:「既然這樣,我們就先走吧,要來不及了。」

    何向東深吐一口氣,看著陳猊公問道:「那我可以知道向老先生推薦我的那個人是誰嗎?」

    陳猊公呵呵一笑:「你倒真是鍥而不捨啊,那人是你的舊識,只不過他不想告訴你他是誰?」

    何向東咬咬牙,有些洩氣又有些惱怒:「要不要這麼神秘啊?」

    陳猊公只是在笑,看了一下手錶:「1點半了,你們再不走就真的來不及了。」

    薛果拉了何向東一下,催促道:「真的要來不及了,明天還有演出,我們趕不到要挨罵的。」

    何向東心知一時半會是得不到答案了,人家非不肯說,自己也沒辦法啊,咬咬牙,帶著些許不甘心就跟著薛果出門了。

    門口,茶館掌櫃的早就給他們叫好出租車了,這人倒是貼心,兩人趕緊上車,往火車站趕去。

    上了車,何向東還有些不甘心地往後面看,這一回頭,他卻瞧見了茶館二樓開著一扇窗戶,一個鬚髮花白的老者正站在門口,雖然蒼老,但精神抖擻,眸子極亮。

    「難道這人就是王彌葦老先生?」何向東心裡揣測。

    老者自然也看見了何向東在看自己,他對著何向東露出了微笑,含著滿意的笑容,點了點頭。

    「果然是他。」何向東心中確定了,雖然是在車上,但他還是抱著拳對老先生施了一禮。

    透著出租車後面的大玻璃,老者見到了何向東的行禮,他臉上笑容更甚。

    何向東放下了行禮的手,出租車也正在此時啟動了。也正是在此時,那扇窗戶裡面多了一個邋遢的身影。

    「怎麼會是他?」何向東心神巨震。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1:25
第280章 小吳爺

     王彌葦看著出租車離去的身影,老懷大慰地笑了出來,對何向東這個傳承者,他是再滿意不過了:「天縱奇才啊,天縱奇才啊,哈哈哈,哎,他今年多少歲來著?」

    邋遢的年輕人答道:「23。」

    王彌葦讚道:「23好,23好啊,這般年紀便已經有了如此功力,只要好好調教,假以時日一定是單口相聲的一代宗師啊,我這全本的九頭案總算沒有所托非人。小吳爺,這次還是要多謝你啊,還要多謝小陳爺啊。」

    邋遢的年輕人看著窗戶外面,輕描淡寫道:「無妨,陳猊公最喜歡這種裝神弄鬼之事,他指不定有多高興呢。再說您跟我父親是舊交,我們晚輩出出力是應該的,九頭案還能傳承下去就好了。」

    王彌葦坐了下來,感慨地笑著:「是啊,你還別說這上了年紀啊,還真就怕這個,你說全本的九頭案就我一個人會,我要是出事了,那可真就是愧對先輩了。為此我還特地還錄了一個錄音備著,萬一我出事了,九頭案也不至於失傳。不過,也是幸好遇到一個天分這麼高的小子啊,唉……」

    邋遢的年輕人看著外面,他的外貌雖然挺邋遢的,但是一雙眸子卻很深邃,帶著洞穿世事的滄桑感,他道:「傳承九頭案的條件就一定要這麼嚴苛嗎,二十多歲的名家,你們到真不怕失傳?」

    王彌葦搖頭苦笑:「沒有辦法,我當初學這個的時候也是經過這樣的考驗,而且我師父還要求我傳下去的時候也要如此,他說庸人不配傳承九頭案,你說我能有什麼辦法?而且全本的九頭案都是一脈相傳,一代只傳一人,這都是祖宗定下來的規矩。」

    邋遢的年輕人微不可查地搖了搖頭,也沒有多說話。

    其實傳統藝術失傳的原因有很多,其中非常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各門各派敝帚自珍。

    傳統行內從來都有道不輕傳的說法,相聲行內也有寧捨一錠金,不傳一句春的藝彥。

    對於相聲藝人來說,相聲段子就是他的飯碗,你也會,他也會,大家都會這段,那麼觀眾憑什麼一定要來聽我的呢,你們這就是來搶我的飯了。

    所以很多段子師父都是藏著掖著的,密不外傳。還有就是一些段子就只傳幾個人,這些人也沒捨得往下傳,萬一出點什麼意外,失傳的也就多了,尤其是在那些動盪的歲月裡面。

    藝人對自己的段子都是很寶貝的,連自己的徒弟都不一定肯傳,有些甚至是在自己快死的時候才肯吐露其中的竅門。教會徒弟餓死師父,徒弟總有出師的那一天,出師之後他就是你的競爭對手了,就來跟你搶飯碗了。

    現代學校老師學生跟傳統師徒制就不一樣了,老師是以教書為生,教師是我的職業,你教出來的學生再優秀,也不會是我的競爭對手,反而學生越優秀越能證明我這個老師水平高。

    但是奇怪的是,傳統的這些行當學校教學往往沒有什麼效果,頂多教你一個基礎知識,學校教你的那些東西你沒有辦法把他換成飯來吃。

    不僅僅是相聲這一行,包括其他曲藝戲曲,甚至是廚師,中國廚師也是傳統行當,學校畢業出來的廚師根本沒有辦法掌勺,還是要到飯店裡面拜師師父重新學,這樣才行。

    所以這是一個有非常值得深思的問題,按理來說師父就一個人也就是那麼些本事,學校裡面有那麼多老師,每一個老師都有自己擅長的方面,那麼多老師用自己擅長的東西一起教出來的學生,為什麼還比不上一個師父教出來的徒弟呢?

    傳統師徒制儘管被現代人詬病已久了,但是其能傳承千年而不褪色,這裡面定然是有其必須存在的原因。

    默默站了好一會兒了,邋遢的年輕人轉過身對王彌葦說道:「王前輩,我要走了?」

    聞言,王彌葦也站了起來:「小吳爺,這是要去往何方?」

    邋遢的年輕人說道:「路在前方,我在路上。」

    王彌葦想了想,問道:「你還要去行乞嗎?」

    邋遢的年輕人說道:「或許吧,行千百里路,踏遍人生百態,體味每一種人生,這是一種修行,紅塵中的修行。」

    王彌葦抱拳拱拱手,也不再說話了。

    邋遢的年輕人從兜裡面拿出一個菸頭,點著起來,用力抽了幾口,便已經抽到盡頭,用手指熟練地往地上一彈,便大步離去。

    「哈哈哈……」邋遢年輕人放聲大笑:「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哈哈哈……」

    笑聲裡有一種歇斯底里的瘋狂,是被壓抑良久的極致釋放,也充斥著對浮生的戲謔和蒼涼人世的漠然觀感。

    ……

    何向東和薛果最終還是趕上火車了,最後堪堪上的車,因為遲到,兩人還被侯三爺當眾罵了一頓,作為他們倆的領導長輩,侯三爺罵起來是一點不容情的。

    其實侯三爺平時對這兩人的要求比對團裡其他人更嚴,做了什麼不對的事情,他批評的也更加厲害。

    這回兩人回來的這麼晚,侯三爺是好一頓臭罵。後來還是黃主任出面給說的情。事實上,這兩人每次挨罵都是黃主任幫忙說情,石先生都不太好出面,畢竟薛果是他親徒弟呢。

    薛果是一臉訕訕,雖然這麼多人都看著,但他卻一點不害臊,心裡面正興奮地要命呢。

    何向東則是低著個頭,他的心思完全不在這裡,他的神思已經飄到茶館的二樓窗戶那裡去了。

    怎麼是他?

    怎麼會是他?

    怎麼可能是他?

    他到底是誰?

    他是什麼人?

    一連串的疑問攪得何向東的腦殼疼。

    下一站是在寶雞,丁錦洋和郭雲沖兩人回北京了,這次大型演出演員是輪換著來的,不過何向東和薛果兩人是全程跟完的。

    晚上,洗完澡出來薛果見何向東躺在床上發愣,他拿著幹毛巾擦著自己的頭髮,問道:「你不去洗澡啊?」

    何向東就跟出了魂似得。

    「喂。」薛果大聲喝了一聲。

    何向東這才驚喜過來,茫然地看著薛果:「啊?」

    薛果有些好笑,問道:「幹嘛呢?丟了魂了啊?」

    何向東搓搓臉,使勁搖搖頭,把那些亂七八糟的困惑都甩出去,道:「沒什麼,精神有些不集中罷了。」

    薛果在床上坐下來,點頭道:「也是,這一天也太驚心動魄了,我本來還以為你輸定了,沒想到你竟然贏了,唉……」

    說到這裡,何向東就伸手去把包拿過來,從裡面拿出索尼隨身聽。

    見狀,薛果趕緊穿好衣服,說道:「那什麼,我肚子有點餓,我去買點吃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1:25
第281章 這兩人賺大發了

     何向東在擺弄自己的索尼隨身聽,把磁帶放進去,沒有抬頭直接說道:「你不用出去,跟我一起聽吧。」

    薛果則是顯得有些不好意思,他說道:「別了,我肚子餓,我去買點吃的。」

    何向東把隨身聽的蓋子合上,道:「行了,別裝了,餓什麼呀,跟我一起聽吧。」

    薛果連連擺擺手道:「別別,這樣不好,不合適。」

    在藝人行內覬覦別人的活兒,甚至於榮活兒,這都是大忌,這相當於是直接從別人飯碗裡面搶飯吃,是很容易引發矛盾的。

    這全本的九頭案是何向東費盡心力才贏回來的,期間跌宕起伏,險象環生。而薛果自己卻沒有盡什麼力,薛果理所當然地認為這是何向東自己的東西,自己就不合適聽了。

    何向東抬起頭看著他,道:「沒什麼不合適的,咱倆誰跟誰啊。」

    薛果還是推辭道:「別別別,我出去一會兒。」

    說著,他就要門外走。

    見狀,何向東大聲喊道:「站住,幹嘛呀你,叫你過來聽就過來聽,我自己都沒意見,你怎麼還矯情起來了?」

    薛果搓著手很不好意思說道:「嗨,我這不以為你是在客氣嘛。」

    何向東翻翻白眼,道:「客你個頭啊,趕緊過來聽。」

    「哎,好嘞。」薛果趕緊跑過來,端一條小凳子坐在何向東面前。

    說不動心是假的,這可是全本的九頭案啊,相聲界盼了多少年的東西,怎麼可能有哪個相聲演員不動心啊?

    不說別的,只要這把磁帶往門口一扔,團裡面這些相聲演員,甭管老中青就能為了它打的不可開交,這絕對不是開玩笑。

    何向東把播放鍵按了下去,薛果卻突然狂奔到門口,確認門反鎖好了之後,這才快步跑了回來。

    何向東見著薛果的反應,笑了笑,也沒有說話。

    兩人就側著耳朵跟以前地下黨聽廣播電台似得,特別小心,特別認真。

    上次在飯館裡面,他們在吵架也沒有認真聽這位老爺子的單口相聲,這回安靜下來,僅僅是兩句話,他們就完全被帶入到故事當中了。

    全本的九頭案一代只傳一個人,恐怕連王彌葦老爺子都沒有想到何向東竟然這麼大方,肯把這麼寶貝的東西拿出來分享吧,不過還好他留了一手。

    磁帶裡面錄得不僅僅九頭案的內容,還有說九頭案的技巧和方法,語調是輕是重,勁兒要往哪裡去使,尺寸裉節要怎麼拿捏,老爺子都說的非常詳細。

    相聲就是這樣的,有些技巧就是一層窗戶紙,單靠你自己摸索你可能是一輩子都摸索不到,所以傳承為什麼那麼重要。

    還有榮活兒說起來輕鬆,實際上非常困難,你單單聽人家說幾遍單口相聲,你自己就會說了?

    就算是讓你聽了一萬遍你也不會,每個人有每個人不同的說法,你單靠模仿是永遠學不會的,而且每個場合還有每個場合的說法,你單靠聽能聽會嗎?所以能真正榮活兒成功的藝人,無一不是驚才絕豔的人物,天資之高,讓人難以想像。

    稍微聽了一會兒了,何向東和薛果心裡都升起了濃濃的欽佩之意,他們已經聽出來了,這位老爺子的水平絕對是一代宗師。

    何向東也會有九頭案,但會的不多,也曾經聽過很多老先生說過,其中不乏水平很高的相聲名家,但沒有一人能望王彌葦老爺子項背的。

    何向東敢下斷言,當世之下,論及單口相聲,再無一人能與王彌葦老爺子相提並論,甚至在相聲史上,老爺子也絕對能排進前三了,這還是保守估計。

    這麼厲害的人物在相聲界竟然一點名氣都沒有,真是見了鬼了。

    都說藝人行內是名利場是非圈,老爺子就一點都不在乎這麼東西嗎?何向東相信只要老爺子肯出山,那絕對是在神壇之上的人物。

    王彌葦老爺子對這份錄音也是下了功夫的,不僅僅是講述如何使九頭案的活兒,而且也把自己這幾十年的對單口相聲的感悟和理解放了不少進去,這才是真正的傳承啊。

    王彌葦老爺子的傳承是什麼樣的傳承,不說別的,單九頭案一代只傳一人,選擇傳承者的苛刻程度就可以看出來了,這可是需要二十來歲的一代名家啊。

    往上翻輩輩如此啊,難以想像這些前輩到底都是多麼精彩絕豔的人物啊,這樣的人物一輩一輩的經驗累積下來,這樣的傳承該是有多麼可怕啊。

    難怪全本的九頭案一代只傳一人了,他們這是甘願冒著絕世名段失傳的風險,冒著這一脈斷絕傳承的危險,也要挑選出真正驚才絕豔的繼承者啊。

    夠狠,也夠狂。

    何向東是越聽越覺得王彌葦老爺子的水平深不可測,老爺子的水平是在雲端之上,而自己卻好似在地上泥坑之中,真正的雲泥之別啊。

    要知道何向東可不是什麼易與之輩啊,他可是張氏評書的正宗傳人,單口水平也堪比名家了,可他竟然還是和老爺子的差距如此巨大,可見人家的水平是有多麼可怕了。

    九頭案一路說到第七個頭就沒有了,剩下的兩個頭就沒說了,何向東心想老爺子應該是要到北京去親自面授自己吧。

    何向東心裡隱隱有些激動起來,老爺子的水平如此之高,不知道自己能學得多少,倘若能學得分毫,那想來自己的單口水平也定然是突飛猛進吧。

    張闊如的評書水平自然是高,單口相聲和評書也是很有關聯的,但也還是有區別的。就算是何向東的評書學得再好,他自己再驚才絕豔,那他的單口相聲也只能只停留在名家水平了。

    但現在有了王彌葦老爺子的這份傳承,那他的單口水平的發展恐怕上限遠遠不止如此。

    播放完成,何向東長長吐了一口氣,獲益良多,都不能用獲益良多來形容,但何向東也找不出更好的詞了。

    他的單口水平已經是名家水平了,懂的已經不少了,但是藝人行內就是這樣的,有很多窗戶紙,你自己就找不到的。

    但是有一個明白的師父給你一捅,你就會豁然開朗,跟醍醐灌頂一般,很多弄不明白的事情都會在頃刻間明白過來,有些時候甚至可以用脫胎換骨來形容也不為過。

    就像是現在的薛果,他就是真正的脫胎換骨,他擅長捧哏,單口也會,但是水平不高,甚至於水平還沒有成熟,還是一根幼苗,更不要有說像何向東這樣堪比名家的水平了。

    但是通過剛才這段錄音,薛果卻是明白了很多,王彌葦老爺子說的很多技巧竅門還有感悟,一下子像是給他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

    薛果以前是不敢說單口相聲了,因為他不太會說,也沒有這個機會,但是現在他特別想上台驗證一下自己的水平。

    因為他感覺自己的單口相聲突飛猛進了,很多以前弄不明白的問題現在都豁然開朗了,一條明確的大路就鋪在自己面前了。

    這份錄音果然是價值連城啊!

    何向東雙目有些失神,薛果是脫胎換骨,他則是醍醐灌頂,他敢說他現在有了跟傅盛真正一拼的水平,而不只是差不多。

    這不是玄幻小說,這是現實,真正一代宗師總結出來的感悟和技巧是非常珍貴的,也絕對是密不外傳的。

    窗戶紙是一捅就開的,而這份錄音就是那根棍子。

    這兩人賺大發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2-1 11:26
第282章 我為什麼要拼了命去蒐集傳統相聲?

     「太值了,太值了。」薛果激動不已,都快要語無倫次了。

    何向東雖然心裡也是激動不已,但比薛果冷靜多了,他把隨身聽放好,然後把裡面的磁帶拿出來放到背包裡面的暗袋,做這些動作的時候他都沒有躲開薛果。

    放好之後,何向東才問道:「什麼太值了?」

    薛果興奮答道:「跟他們賭鬥啊,太值了,我都沒想到這份獎勵居然有這麼大,東子,我可真是有一種脫胎換骨的感覺啊,真的,突然一下子面前開朗了許多,就跟開竅了一樣。」

    「以前老先生老是說學不好相聲就是沒有開竅,老是說這孩子沒開竅,那孩子什麼時候開竅的。我這麼些年一直沒明白是什麼意思,今兒我算是明白了,我這回是真開竅了,這種感覺太爽了。」

    看著興奮不已的薛果,何向東也只是笑笑,道:「你前面不還是極力反對的嗎?現在怎麼變成太值了?」

    薛果翻翻白眼:「我哪裡知道你那麼厲害啊?我要是知道你有這份水平,我還擔心個屁啊?」

    何向東只是笑笑,沒有說話。

    薛果也笑了一下,真心實意道:「說真的,東子,我真的要感謝你,謝謝。」

    何向東搖頭笑笑:「不打緊的,我們倆就別見外了。」

    薛果很是感動,這麼寶貝的錄音,可不是誰都舍得分享的,親父子都不一定,更不要說只是搭檔朋友了。

    單單是何向東的這一個行為,薛果就鐵了心要跟他交一輩子的朋友,不管是什麼情況,都不會離他而去。

    兩人默默坐了一會兒,何向東心裡的事情很多,王彌葦老先生的傳承,他很期待,也很想早點結束演出好跟老爺子學習。

    另外就是吳蕭的身份,沒錯,他在窗戶裡面看到的人就是吳蕭,只是他不明白這個乞丐怎麼突然跟王彌葦老爺子混跡在一起了,而且還有資格把自己推薦給老爺子,他到底是什麼身份,又為什麼行乞,又為什麼要來向文社?

    薛果心裡也有事,還是跟這次比試有關,想了好久,他還是決定把話說出來:「東子,雖然咱們這次收穫巨大,但我還是覺得這種比試太冒險了,拿職業生涯來賭太不應當了,別人我倒是不擔心,但是以你的性格,你要是輸了,那可就真的是一輩子都不能說相聲了。唉,所以以後要還有這種事,我覺得還是慎重一點的比較好。」

    何向東沒有說話,只是把目光投向薛果,一直默默看著他,眼神不溫不怒,很是平淡。

    一直把薛果看的有些毛了起來,他才說道:「這次真的不算什麼,以前我連命都賭過,再驚險的我都挺過來了。」

    「啊?」薛果這回是吃了一驚,賭命這種事他只是在武俠電影裡面看見過,但現實中他還是頭一次聽何向東說過,這對他衝擊非常大。

    「你瘋了啊?」薛果瞪著眼睛驚叫。

    何向東壓壓手,示意薛果冷靜一點,等薛果平靜下來了,他才語氣平和地問道:「你覺得我的相聲水平怎麼樣?」

    薛果深呼吸了幾口,把起伏的內心壓了下來,皺眉道:「實話實說,在年輕一輩裡面,你當屬第一。就算是中年一輩的相聲演員,也沒幾個人能勝過你,你的實力恐怕能跟那些成名已久的老先生一較高下了。」

    何向東微笑了一下,沒有反駁,罕見地沒有反駁,他是一個謙遜的人,每次有人誇他,他都會客氣一下,但這次沒有。

    他又問道:「那你知道為什麼我相聲說的好嗎?」

    薛果抬頭看他,微微有些錯愕,他沒想到何向東竟然這麼問,一時間他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何向東先回答了:「因為我會傳統相聲多,我會六百多段,足足六百多段,說一句大言不慚的話,放眼整個相聲界沒有任何一個人比我會的多,就算是把他們捆在一起,都沒有我會的多。」

    薛果被何向東如此霸氣絕倫的一句話給鎮住了,在他印象裡面何向東一直謙遜的人,不驕不躁,他還是第一次聽見何向東說出這樣狂的話。

    何向東眼睛盯著薛果的眼睛,他道:「傳統相聲重要嗎?非常重要,他的重要性超過你的想像,也超過相聲界任何一個相聲演員的想像。」

    薛果不自覺地張開了嘴。

    何向東卻沒有理會薛果的反應,眼眶隱隱有些紅了,面部肌肉有些抽動:「傳統相聲是一個被淘汰的老玩意兒,但是它裡面的技巧是我們相聲界的絕世瑰寶。傳統相聲最重要的就是技巧,其次就是框架樑子,單口相聲就是它的故事。」

    「只要是用語言能把人逗樂的,這裡面法子和技巧在相聲裡面就能找到,但是這些東西隱藏到哪裡去了,就是在傳統相聲裡面。多少代前輩,多少位名家總結出來的,在多少代觀眾面前錘煉過的技巧,全部都在傳統相聲裡面。」

    「我為什麼相聲說的好,因為我會的傳統相聲多,這些技巧我會的很多。所以不管是說傳統相聲,還是讓我自己寫段子,我都不怕,我何向東九歲上台到現在,沒有哪一場沒有把觀眾逗樂過,沒有哪個段子沒響過。原因就在這裡。」

    薛果怔怔地看著何向東,他知道傳統相聲很重要,但沒有想到有這麼重要。

    何向東半點不停歇:「所以你知道我為什麼要這麼拚命去蒐集傳統相聲嗎?你不是喜歡看武俠電影嗎?傳統相聲就是我們相聲界的武林秘籍,所有的招式,所有的秘訣,全都在裡面,這是一份現成的寶物。」

    「而這個寶物我們已經遺失的太多太多了,真的太多太多了。就拿九頭案來說,一直沒有能說全,前輩們是自己改編出來寫出來的,我們後輩就不能重新寫一個嗎?可以,當然可以,不說別人,我就可以,我能寫,可是我寫出來的就是九頭案了嗎?」

    「錄音你也聽到了,九頭案是誕生的時候就是這樣的嗎?當然不是,這是經歷過幾代驚才絕豔的名家修改和無數觀眾驗證過的東西,這才是寶物。我何向東是能寫出來,但也是只是像最初出世的那種水平。」

    「難道讓我的徒弟再去驗證和修改幾十年,再我的徒孫去驗證修改幾十年,最後弄出來一個老先生們原本早就已經成型好的東西嗎?不止是九頭案,還有我們所有的相聲,難道我們要把所有現在的相聲再用幾代人的時候去修改去驗證,最後弄出來一個老先生們早在幾十年前就弄好的東西嗎?難道我們要再用百多年再去走一遍老路嗎?」

    「蒐集傳統相聲很難,很苦,我師父吃了數不清的苦頭,我也吃了無數的苦頭,多難多險的情況我們都遇見過,但是再苦,那也沒有重新創造的苦,蒐集再難也沒有重新創造的難。」

    「相聲行內現在很不景氣,演員們都快活不下去了,也沒有人願意聽相聲,年輕人也不願意學了。就算是我們願意再用一百多年時間重新走一遍老先生已經走過的老路,但是還有這個時間嗎?」

    「目前這種狀況不允許我們這麼做了,我們還沒有開始這樣做,相聲就要死了,真的,肯定要死了,沒有時間再走老路了。我們都知道相聲就在垂死邊緣了,像放在桌角的雞蛋,一動就要摔碎了。能救相聲的就只有傳統相聲,只有這個遺失掉的瑰寶。相聲不是沒有魅力了,只是他的魂丟了,這個魂就是傳統相聲。」

    「我們這一輩人多努力一點,多蒐集一點,我們的後輩就能多學一點多懂一點多會一點,我們這個行業也能多好一點,相聲也能傳的久一點。我為什麼懂的這麼多,那是因為我師父把他的一切,他所有的一切,他全部的一切都給了傳統相聲,沒有他的不要命就沒有我今天的水平。」

    「上天會為難一個人,會為難一個行業,但它不會一直刁難下去。機會肯定是會有的,但我不希望機會來的時候,我們還是這樣以一個狀態來迎接這樣的機會,如果那時候的相聲界還是現在這樣,那麼相聲必死無疑。」

    「我沒有什麼收藏癖好,也不是就算不說也要放起來存著,我不是神經病。我只是想把相聲好好傳承下去,把我們遺失的這些瑰寶再給找回來,為此我可以付出一切。」

    「我很愛相聲,我很怕他死了。賭命不算什麼,只要能找回一個真正的好段子,我可以連命都不要。我可以死,但相聲不能死。我很愛相聲,為了相聲,我可以不要我的命;為了相聲,我也可以這輩子再也不去說相聲。」

    「所以以後還有像九頭案這樣絕世名段,我不可能不去找的,就算是人家擺明了要害我,我也一樣會去,因為相聲就是我的命。」

    最後幾個字,何向東說的擲地有聲,而此刻他的眼眶全紅了,既是為了相聲,也是為了他師父,還是為了他自己。

    薛果聽了之後,久久不語,身子一直在微微顫抖,他是震撼的,他的內心是震撼的。

    半晌之後,他恭恭敬敬站了起來,朝著何向東一躬鞠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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