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明星] 相聲大師 作者:唐四方(已完成)

 
Babcorn 2017-2-1 10:16:58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37 432702
Babcorn 發表於 2017-6-28 10:45
第六百八十九章 打哽

    一番玩笑過後,何向東稍微正經了一些:「好,咱不鬧,咱們還是應該要玩一點高雅的東西,咱們要拒絕低俗。」

    「呵呵……」薛果冷笑兩聲。

    「噫……」全場觀眾又開始起鬨了。

    何向東揮揮手:「別鬧,等會兒我們又要挨罵了。」

    聽得此話,全場再起鬨。

    方文岐也是一樂,勸道:「所以你得收斂收斂。」

    何向東張嘴就道:「你閉嘴,你再說,我等下又給你喂顆藥,把你綁去賣錢了。」

    「哈哈哈……」全場觀眾笑得是前俯後仰的。

    別人對那些爭議點都是唯恐避之不及的,恨不得全世界人都趕緊把這茬給忘了,可何向東卻是正好相反。

    他就愛拿這些東西找包袱,只要他一惹上事兒,甭管好的壞的,他的相聲裡面準有這樣的包袱,而且全都是調侃自己的,此人非常擅長自黑。

    台下媒體朋友們也有些悻悻然,他們之前可沒少噴何向東,現在卻又跑過來搞採訪了。

    錢國生在樓上聽得也是直搖頭,頗有些無奈。

    何向東等觀眾笑完了之後,他才道:「好,不鬧啊。咱們還是說回行酒令,這個酒令有很多種,咱們今晚上就來一回報節日的。」

    薛果問道:「哦,您給說說,這怎麼來?」

    何向東道:「就是咱們輪著報單雙月的節日,要是沒報上來的,或者報錯的,就罰酒。」

    薛果疑惑道:「罰酒?可是咱這兒也沒酒啊,這怎麼喝啊?」

    何向東拿起桌子上的摺扇,說道:「這就是酒。」

    薛果一愣:「這是酒?」

    方文岐也問:「是啊,這怎麼喝?」

    薛果扭頭問何向東:「老爺子問你怎麼喝?」

    何向東抄起扇子就在薛果頭上來了一下:「啪,就這麼喝。」

    薛果轉頭對方文岐說:「老爺子就這麼喝的。」

    方文岐這會兒裝老糊塗了,他雙手揣著,迷迷糊糊說道:「啊?我沒瞧見啊,老花眼。」

    「哈哈哈……」觀眾頓時笑出聲。

    「得。」薛果無奈轉過身子,對何向東說道:「你師父說他沒看著。」

    何向東拿起扇子又給薛果頭上敲了一下,大喝道:「就這麼喝。」

    薛果搓著發疼的腦袋,轉過身子對方文岐說:「老爺子,這回您可看清了吧?」

    方文岐又開始裝老糊塗了:「啊?沒瞧見啊,我老花眼。」

    薛果傻了。

    觀眾笑噴了。

    薛果急道:「不是,老爺子,您不能這樣啊,剛前面兩隻小蜜蜂的時候,您不還挺靈醒的嗎?」

    方文岐搖頭嘆道:「嗨,就這麼一陣一陣的。」

    「哈哈哈……」全場觀眾放聲狂笑。

    薛果都快哭了:「老爺子,咱們可不帶這麼玩的。」

    何向東搶著說道:「沒看見簡單,師父您可瞧好了。」

    說著,何向東又給了薛果腦袋上敲了一下。

    「啪……」

    相聲裡面的打哽。

    全場觀眾大笑出聲,這對倒霉師父聯起手想法子坑薛果呢。

    薛果眼淚水都快掉出來了,扭過頭委屈地看著方文岐:「老爺子,這回您總看清了吧?」

    「啊?」方文岐迷迷糊糊看過來。

    薛果臉一黑:「老爺子,您要是再說沒瞧見,我今兒就把你弄死在這兒。」

    方文岐立馬改口:「老……老……老花眼也該看清了。」

    薛果道:「得,還是個吃硬不吃軟的主兒。」

    方文岐再道:「可是我還是有點不明白,找單雙月嘛,比如說他找單月,我們找雙月,他要是找上來了,那怎麼辦?」

    「行,我問問。」薛果轉頭問何向東:「老爺子問了,您要是找上來了,那怎麼辦?」

    何向東抄起扇子,就道:「那你們就罰酒三杯。」

    「啪……啪……啪……」何向東又在薛果頭上敲了三下。

    薛果捂著腦袋,齜牙咧嘴對方文岐說道:「老爺子,他說咱得罰酒三杯。」

    方文岐揣著手,想了想,又道:「那我又不明白了。」

    聽了這句話,觀眾又開始笑了,這對師徒是把人往死裡坑啊。

    薛果一愣:「不明白什麼?」

    方文岐說道:「那要是我們答上來了,那怎麼算呢。」

    薛果點點頭:「這倒也是。」

    他又轉過身問何向東:「如果說我們答上來了,那這該怎麼算?」

    何向東擼擼袖子,道:「可喜可賀,敬酒三杯。」

    薛果明白了,轉身對方文岐說道:「他說要敬酒三杯。」

    方文岐搖搖頭:「我還是不明白,這敬酒三杯怎麼敬啊?」

    薛果轉身問道:「怎麼敬酒啊?」

    何向東抄起扇子又來了三下:「就這麼敬。」

    薛果都要哭了,轉過身哭喪著臉:「老爺子,他說就這麼敬。」

    方文岐看看他,又道:「可是我又不明白了。」

    「哈哈哈……」全場大笑。

    「噫……」噓聲一陣一陣。

    薛果愣了:「怎麼又不明白了。」

    方文岐道:「你想啊,比如咱們要找雙月的節日,要是咱們找不上來,那怎麼辦呢?「

    「是啊。」薛果一想還挺有道理的,他又問轉身問何向東:「我問你,要是我們找不上來,那該怎麼辦?」

    何向東道:「找不上來?這算亂令,需要罰酒三杯。」

    薛果再跟方文岐道:「他說需要罰酒三杯。」

    方文岐道:「是啊,那怎麼罰呢?」

    還不等薛果轉過身,何向東抄起扇子又給他來了三下:「就這麼罰。」

    薛果都要哭了:「就這麼罰。」

    方文岐點點頭,又迷糊道:「這我又不明白了。」

    「哈哈哈……」觀眾大笑。

    薛果脖子一梗,怒了:「不明白啊?我明白了,你們這是師徒合起伙來涮我玩啊?什麼都還沒來呢,我這腦漿子都快被打出來了。」

    何向東趕緊勸道:「哎,別別別,別生氣。」

    薛果怒道:「我能不生氣嗎?好傢伙,我腦袋疼的,都快裂了。你們今兒得給我一解釋,不然沒完。」

    一聽這話,方文岐立馬裝死,他茫然道:「啊?我年紀大了,我老花眼,啥都瞧不見。」

    薛果把方文岐推出去:「去去去,你上那邊玩去。」

    薛果怒氣衝衝回來,質問何向東:「你,你給我個解釋。」

    何向東雙手一揣,眼睛一眯,也開始裝死了:「啊?我……」

    薛果毫不客氣打斷道:「你幹嘛?你也老花眼啊?」

    「哈哈哈……」

    「噫……」

    笑聲起鬨聲亂做一團,觀眾就喜歡看這種熱鬧場面。

    何向東被噎了,砸吧砸吧嘴,說道:「額……其實……其實我是個啞巴。」

    「哈哈哈……」

    薛果沒好氣道:「我都沒聽說過。」

    何向東訕笑著:「跟您開個玩笑嘛,就是把規則跟您說一下,怕您不清楚嘛,您別見怪。」

    「真是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7-6-28 10:45
第六百九十章 行酒令

    薛果說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規則我都懂了,你別再說了。」

    何向東還拱著手:「懂了就好,我還是得多謝我師父啊,您多幫忙,他懂了。」

    方文岐擺擺手:「嗨,沒事沒事,我就這麼樂於助人。」

    「哈哈哈……」觀眾都笑得不行了。

    薛果黑著臉:「行了行了,你們師徒沒完了是吧?」

    何向東趕緊道:「好好好,咱們趕緊開始遊戲。」

    薛果道:「我對中國的節日不熟,我容易輸給你,等會兒又要被你打了。」

    何向東問道:「那您打算怎麼著?」

    薛果指指旁邊的方文岐:「我跟你師父一對兒,你一對二,行不行?」

    何向東無所謂道:「行啊,我都可以,說吧,你們要單月還是雙月?」

    方文岐給他出主意:「咱要雙月,一來呢,雙月節日多;二來呢,讓他先說,咱們可以看看他是怎麼說的,咱們心裡也好有個數。」

    薛果應承下來了:「好,我聽您的。我們要雙月,你要單月。」

    何向東抄起摺扇來:「好,那我就開始單月了。」

    薛果嚇一跳,急道:「你幹嘛,這還沒來呢,你就打算讓我喝酒啊?」

    何向東把扇子放下,訕笑道:「習慣了習慣了,別見怪。」

    薛果道:「好嘛,還打我打習慣了。」

    何向東道:「正經來了啊,單月,正月裡,額……正月十五,元宵節。」

    薛果一愣,然後問方文岐:「他說元宵節,有這麼個節日嗎?」

    方文岐點頭道:「有啊,正月十五鬧元宵,這是小年啊,有這個節。」

    薛果轉身對何向東說道:「行了,你找上來了,你說怎麼辦?」

    何向東朗聲而道:「敬酒三杯。」

    薛果一聽樂了。

    方文岐趕緊催促道:「快快快,敬他酒。」

    薛果樂滋滋地一把抄起了桌上的摺扇。

    何向東趕緊攔他:「你幹嘛?」

    薛果樂道:「敬酒啊。」

    何向東不樂意了:「我答上來的,你們敬我酒啊?我答上來了,你們喝。」

    薛果傻了,對方文岐說道:「他說咱們喝。」

    方文岐把薛果擠到身後,他站到桌子裡面了,質問何向東:「這不像話了啊,這怎麼我們喝了?」

    何向東道:「我回答上來了,當然得你們喝了,難不成還得我喝啊?」

    方文岐又問:「那要是等會兒我們答上來了,怎麼辦?」

    何向東一擼袖子,梗著脖子道:「我喝。」

    方文岐一豎大拇指,讚道:「好,是條漢子。」

    然後他往旁邊一撤,對薛果道:「快,上前領酒。」

    薛果都懵了。

    「哈哈哈哈……」全場大笑。

    薛果不願意了:「不是,幹嘛又是我啊?咱倆是一對的啊,怎麼喝酒又到我了?」

    方文岐這回可理直氣壯了:「廢話,我都這麼大年紀了,再喝出個好歹來怎麼辦?就得是你,趕緊上。」

    「得,沒轍了。」薛果認命往前。

    何向東抄起扇子給他來了三下。

    薛果摸著頭,說道:「這回到我們了吧?」

    何向東點頭道:「對,雙月了,到你們了。」

    薛果轉身問方文岐:「老爺子,這可到咱們了。你可得想出個好的來,咱們也敬他三杯。」

    方文岐想了想:「好,二月……嗯,簡單,有了,二月二,龍抬頭。」

    薛果立刻笑嘻嘻對何向東道:「二月二,龍抬頭。來吧,你吶。」

    薛果又想抓扇子。

    何向東攔他:「你幹嘛呢,你回答上來了嗎?二月二,龍抬頭,龍抬頭是節嗎?」

    薛果扭頭問方文岐:「龍台頭是節日嗎?」

    方文岐非常果斷道:「肯定不是。」

    薛果都傻了:「不是,你跟我說什麼?」

    方文岐很無奈道:「我這人年紀大了,腦子不清楚,老糊塗了。」

    薛果都快哭了:「那您這會兒怎麼這麼清楚了。」

    方文岐揮揮手:「嗨,就這麼一陣一陣的。」

    「噫……」觀眾都快嫌棄死了。

    薛果也認命了:「行吧,我們沒答上來了,您說怎麼著吧?」

    何向東答道:「你答錯了,此為亂令,需要罰酒三杯。」

    薛果有氣無力道:「都不用說了唄,肯定得我罰酒唄。」

    何向東讚道:「你的判斷很準確。」

    薛果翻翻白眼:「那管什麼呀?」

    「啪啪啪……」又來三下。

    薛果挨了三下之後,道:「行,接著來,我就不信你喝不著了。到三月了,你再來。」

    何向東朗聲道:「三月初九,寒食節。」

    薛果扭頭問:「老爺子,他說……」

    方文岐迫不及待點頭:「有有有,有這節。」

    「哈哈哈……」觀眾都笑出聲了,沒這麼坑人的啊。

    薛果都傻了:「那怎麼辦?」

    方文岐笑眯眯道:「還能怎麼辦,咱們敬酒三杯啊。」

    薛果不滿道:「你怎麼這麼開心啊?」

    方文岐樂滋滋道:「能喝是福氣啊。」

    薛果無奈道:「得,我遲早得死在你們師徒手上。行,來吧。」

    「啪啪啪……」又是三下。

    何向東道:「行,又是雙月了,到你們了。」

    薛果轉身對方文岐道:「老爺子,這回您可得認真找了,您要是再找不出來,我這腦瓜子就要裂開了。」

    方文岐大包大攬道:「你放心你放心,有我呢,不怕不怕。四月,四月,四月二十八,亂穿紗。」

    薛果樂了,轉過身來:「嘿嘿,四月二十八,亂穿紗。來吧,您吶。」

    何向東壓住了他:「你等會兒吧,幹嘛呢?說的這都是人話嗎?亂穿紗,有這節嗎?」

    薛果也扭頭問方文岐:「有這節嗎?」

    方文岐果斷搖頭:「絕對沒有。」

    觀眾都笑噴出來了。

    薛果都要瘋了:「那你剛才怎麼不說啊?」

    方文岐也很無奈道:「老糊塗了嘛,年紀大了,腦子不清楚了。」

    薛果質問:「那你現在怎麼又明白了?」

    方文岐揮揮手道:「沒辦法,就這麼一陣一陣的。」

    「哈哈哈……」觀眾再笑。

    薛果傻了。

    何向東抄起扇子給他來了三下:「哈哈哈,敬酒三杯。」

    薛果道:「行吧行吧,又到你了是吧。」

    何向東點頭:「五月初五,端午節。」

    薛果點點頭:「行,那我也甭問了,這位准說有,我就自己認命了。來來來,敬酒三杯。」

    何向東笑道:「還挺熱情,來了啊,啪啪啪……」

    又是三下。

    薛果忍著痛,齜牙咧嘴對方文岐:「老爺子,我都喝半年酒了,您要是再找不出來,我今兒弄死你不可。」

    方文岐拍著胸脯:「你放心,六月準有,六月,額,六月二十三。」

    薛果還問了一句:「這準有節s吧?」

    方文岐道:「你放心,準有。」

    薛果這才轉身對何向東道:「六月二十三。」

    何向東問道:「什麼節?」

    薛果也扭頭問:「什麼節?」

    方文岐拍著胸脯,高聲道:「我媳婦過生日。」

    「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7-7-7 14:32
第六百九十一章 不怪你了


    酒令小段返場完畢了,幾人往回走,第二次返場開始,第二次返場方文岐逗哏,何向東給他量活兒,爺倆又說了一個小段兒。

    這場就是他們師徒的相聲秀,逗哏捧哏膩縫,隨意組配,效果皆是奇佳,可算是讓同行們好好瞧了一把什麼是相聲藝人的自身素養了。

    今晚上就沒有要返場很多次了,何向東最怕的就是自己師父的身體吃不消,現在看師父的神情就知道老頭兒的身體已經到極限了,可不能再說下去了,不然指定得倒在台上。

    所以第三次返場,就沒有要說什麼段子了,就把後台的幾個老朋友叫出來跟大家見個面聊上幾句就行了。

    楚城也是這個時候出來的,大家一起開了幾個玩笑,也就是了。楚城見著方文岐的身體狀況,也不敢抱怨什麼,能一起說上一個小笑話也就知足了。

    別的演員倒是也沒怎麼出來的,就是楊三被方文岐叫了出來,這是方文岐最後一次登台,恐怕也應該是楊三的最後一次了。

    楊三顫顫巍巍上了舞台,儘管很努力,可他還是無法直起身子,稍稍有些佝僂著。

    方文岐將他引到了桌子裡面,楊三扶著桌子衝著觀眾鞠了一躬,說是鞠躬,其實跟點頭沒有什麼大區別。

    饒是如此,觀眾還是被感動壞了,掌聲連連。

    見到楊三要說話,何向東趕緊把話筒給他往下壓了壓。

    楊三對著話筒,顫顫巍巍說道:「相聲藝人楊三,向觀眾……觀眾致敬。」

    「好……」觀眾對這個年邁的老人給予了極大的寬容,這個顫顫巍巍的老藝人在台上只要還能說得出話來,他們就心滿意足了。

    楊三擺擺手,慢吞吞:「別那麼大聲,我年紀也大了,膽子也小。」

    「哈哈哈……」觀眾非常給面子。

    何向東在旁邊來了一句:「您年輕那會兒偷摸跑進人家家裡,偷會人家姑娘的時候,也沒見您膽子小啊?」

    「哈哈哈……」觀眾大笑。

    楊三沒好氣道:「一邊玩去,那是愛情。」

    何向東趕緊點頭:「是是是,被人家家長追著打的愛情。」

    現在方文岐是站在逗哏位置上的,他道:「行了行了,別鬧別鬧,你楊叔是正經人。」

    楊三道:「是,就你師父不正經。」

    方文岐不滿了:「我這兒還幫著你呢。」

    「噫……」觀眾噓聲起。

    方文岐搖搖頭,給觀眾介紹楊三:「諸位,這是楊三,是我的一個老朋友了。這是個愛相聲的人,解放前他就說相聲,後來蹬了幾十年三輪,也算是改了行了,可他就沒有一天把相聲放下的,每日必練基本功。」

    「好……」觀眾大聲叫好。

    方文岐接著道:「在二十年前吧,我和楊三還有小東子在天津的連城曲藝俱樂部一起說相聲,那時候就我們爺仨,還有一幫唱戲的,小東子那時候才九歲,可他非常受觀眾喜歡,比我們兩個老頭子可受歡迎多了,那時候我們都得靠這個孩子養著呢。」

    這話一出,全場都笑了,大家都是以為這是一句玩笑話,可是當事人卻都知道,這是真的。

    何向東低下了頭,懷念且又複雜地笑了。連城曲藝俱樂部永遠都是他心中的那一塊最柔軟的地方,太多回憶,太多過去了。

    說到了連城曲藝俱樂部,站在上場門的林正軍目光蕭瑟,他又回想起了那段激情澎湃的崢嶸歲月,只是可惜啊。時移世易,歲月不饒人,他亦不曾饒過歲月。

    樓上的錢國生也是長嘆一聲,他上一次見著師父就是在連城曲藝俱樂部,就是二十年前,足足二十年了。

    方文岐長嘆一聲,動情道:「連城是個正經說相聲的好地兒,向文社也是個說相聲的好地兒;連城的觀眾是最懂相聲的觀眾,向文社的觀眾也是最懂相聲的觀眾。能為你們演出,是我方文岐此生莫大的榮幸。」

    一躬而下。

    「好……」全場轟然叫好。

    起身後,方文岐看著全場觀眾,又嘆了一聲:「只恨蒼天不饒人,我怕是沒命再給諸位說相聲了。」

    「別走。」也不是台下誰人帶著哭腔喊了一聲,隨即瞬間全場掌聲都響起來了。

    這位老藝人在臨死之前還想著為觀眾演出,這份真摯這份虔誠,他們還能說什麼呢,怎能讓人不深受感動啊。

    在場許多記者媒體也羞愧地低下了頭,之前是他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該如此揣度這位老藝人,不該啊。

    錢國生更是難受不已,恐怕今日之後,就真的再也見不到師父了,師父要沒了,沒了……

    何向東也是強忍著悲痛,眼眶卻是紅了起來。

    方文岐仰著頭,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相信此刻他心中也是極為複雜的。

    過了良久之後,方文岐低了下頭,看著全場觀眾,他幽幽嘆道:「馬三立先生幾年前也辦了一場告別演出,他在台上問觀眾說『我值嗎?」,就這三個字,但這三個字卻是對一個相聲藝人的一生藝術生涯最好的評價,這個評價是你們給的。」

    「我方文岐說了一輩子相聲了,沒紅過,臨了臨了辦了這場告別演出,還是場商演。先前好些人都說我是不是臨死撈錢,我徒弟是不是用師父的死來賺錢?其實不是的,相聲本來就是一個花錢聽得玩藝兒。至於撈不撈錢,這場相聲值不值這些錢,這得你們說了算。」

    「所以……」方文岐彷彿是用了畢生的力氣,問道:「我值嗎?」

    「值。」全場觀眾嘶吼著聲音回答。

    方文岐一邊笑一邊流淚。

    何向東早已淚流滿臉了,不忍面對觀眾,他低著頭不敢作聲。

    方文岐笑著擦著自己的眼淚:「值了值了,這是我方文岐這輩子得到過的最高評價,但願還有來生,我還給你們說相聲。」

    全場觀眾也是濕著眼眶鼓著掌,這是他們和方文岐的約定,一個橫跨來世今生的約定,也一個虔誠的相聲藝人跟他最愛的觀眾的約定。

    默然了許久,觀眾的情緒才終於恢復了正常,方文岐自己的情緒也稍稍恢復了些正常。

    他抬頭看著,卻總覺得哪兒也看不夠,看看前排,看看後排,再看看遠處幾個區,邊看邊流著清淚。

    最終他的眼睛停留了三樓,他伸手擦擦眼角淚水,長出一口氣,顫聲道:「國生啊,我知道你來了。」

    此話一出,三樓錢國生瞬間用力抓住了身前的窗沿,眼前早已模糊了一片,脖子上青筋都起來了。

    陶秘書更是傻在當場。

    何向東始終低著頭,不說話。

    方文岐自嘲笑笑,陷入了回憶:「國生啊,咱們爺倆多像啊,他們都說咱們爺倆像呢,還有好多人問你是不是我的私生子。呵,我聽到這話的時候是很高興的,我這輩子就沒有孩子,也是真正把你當成我的親兒子的。」

    「師父……」錢國生感覺自己喉嚨像是卡著了一根巨骨,萬語千言都說不出來,他只覺自己胸腔很難受,難受地要爆炸。

    說著說著,方文岐也流下了眼淚:「其實不該怪你,也怪我脾氣太倔,我要是能稍微軟一點,咱們爺倆也不至於如此。幾十年都過去了,大半輩兒都過去了,我的兒啊,我的國生啊,師父不怪你了,不怪了。」

    「師父。」錢國生大喊一聲,跪倒在地,以頭搶地,泣不成聲。
Babcorn 發表於 2017-7-7 14:32
第六百九十二章 沒唱完的勸人方


    三日後,方文岐歿。

    老頭兒走的時候,是帶著微笑的,走的很安詳,就跟睡著了一般,合著眼,嘴角帶著一絲笑意。

    告別演出結束之後,方文岐沒有去醫院,他也不想去醫院,在生命最後幾天,他只想在家裡待著,跟徒子徒孫們待著。

    何向東也讓自己的徒弟們都回來了,向文社這段時間的演出就交給其他人負責,他們自家人就專門陪著老爺子,陪完老爺子走完生命最後一程。

    最後幾日,老爺子過的很舒適,臉上總有笑意,彷彿要把這些年沒有笑夠的時光都笑完。

    老爺子是在躺在躺椅上走的,是沐浴在溫暖的冬日裡的陽光裡走的,走的很溫暖。

    小何最先發現了,因為他發現他拿著雞蛋糕去給爺爺吃的時候,他叫不醒爺爺了。

    小何哭著對何向東說爺爺睡著了。

    何向東抱著小何,眼淚如雨:「爺爺睡著了……」

    兩日後,方文岐入葬天陵公墓。

    何向東披麻戴孝,送了師父最後一程。

    這一日,北京相聲界,曲藝界,梨園行,文藝界來了很多大角兒,他們都來送這位可敬的老人。

    方文岐生前沒有什麼大名氣,沒有好人緣,也沒有得到過相聲界的承認,但他走的時候很風光,這是他應得的。

    記者媒體想要來採訪,被何向東拒絕了,何向東拒絕任何記者採訪葬禮,他不想看到這些人,他只想把師父安安靜靜送走。

    記者沒有拍到葬禮,可消息還是傳出去了,北京城裡有無數向文社的觀眾。

    葬禮那天,向文社的觀眾來了許多,天陵公墓下面的那條路已經站滿了人。

    他們沒有喧囂,沒有多言,也沒有見著明星的喜悅衝動,他們只是安安靜靜站在路邊,用目光和沉痛的心情送走那位讓他們非常敬重的老人。

    葬禮過後,何向東回到了向文社,把師父方文岐的牌位拿了出來,擺在了祖師爺的神像旁邊,牌位旁邊還有方文岐的一張照片,方文岐去世前拍的一張照片,一張帶著微笑的照片。

    牌位前,點著三支清香,也有四時瓜果。

    何向東領著一眾徒弟祭拜師爺。

    ……

    天陵公墓,錢國生披麻戴孝下車,手上捧著白花,陶秘書在他身後亦步亦趨跟著。

    到了方文岐墓前,錢國生把白花放下,伸手擦了擦墓碑上方文岐的照片,嘆了一聲。

    他也不顧髒,便席地而坐,招了招手,陶秘書便把酒送到了錢國生手裡。

    一小罈子茅台,錢國生取出兩個杯子,斟上了兩杯,一杯飲下,一杯撒地。

    他道:「三年困難時期釀的茅台,這世上最好的茅台,現在已經找不到了,我也就剩這小半壇了。咱們爺倆,今天就把這點兒都喝了吧。」

    說著,錢國生又倒了兩杯,又是一人一杯。見著墳頭有酒菜,他道:「有酒豈能無菜啊。」

    說著,錢國生從墳頭前燒雞上撕下一條腿,一隻雞脖子。他把腿放到了方文岐墳前,自己手上拿著雞脖子。

    錢國生看著師父照片,臉上擠出笑容:「以前咱家窮,沒得吃,有雞吃的時候您總把腿給我,您吃雞脖子,您老說雞脖子啃著有味道,更好吃。今天您也得讓我嘗嘗這個更好吃的吧,您可是最疼我的了。」

    說著,錢國生把雞脖子塞進了嘴裡,可是只咬了一口,他眼淚卻下來了。

    「罷了罷了。」錢國生拿出雞脖子,擦擦眼淚,再看著師父滿心的無奈和悲涼。

    一生師徒,一世父子,哪有他們這樣的,幾十年不見,再見便是生死。

    錢國生顫抖著吐著氣,他手在懷裡摸索,取出一對玉子來,看著方文岐照片道:「這對玉子是您送我的,您說說相聲的就得要會唱太平歌詞,我還會唱,真的,我唱給您聽。」

    「噠噠噠噠……」

    錢國生手握玉子,熟練地打了一串花點,板眼恢復正常,唱道:「那莊公閒遊出趟城西,瞧見了他人騎馬我就騎著驢,扭項回頭瞅見一個推小車的漢,要比上不足也比下有餘。」

    「打牆的板兒翻上下,誰又是那十個窮九個富的。說是要飽還是您的家常飯,要暖還是那幾件粗布衣。那座煙花柳巷君莫去,有人知疼熱是結髮妻。人要到了難中拉他一把,人要到了急處別把他來數。」

    ……

    「天為寶蓋地為池,人生世上混水的魚。那父母養兒魚拴著子,有孝子賢孫水養魚。弟兄們要相和魚兒幫著水,妯娌們要和水幫著魚。您要生了一個孝順的子,你叫他往東他不往西。您要生了一個忤……忤逆逆子,你叫他打狗他去……去追……」

    「唉……」一聲長嘆,錢國生放下板,他唱不下去了,「勸人方,勸人方,勸人方啊。我勸了一輩子人了,卻唯獨勸不了自己。」

    「呵……」

    「師父啊。」

    錢國生眼裡充盈著淚水,聲音已經哽嚥了:「我最幸運的就是您當年在街頭撿回了失去父母的我,我只是一個逃難的孤兒啊。您非但不嫌我,還把我視為己出,跟親兒子一樣。教我本事,養我長大,給我娶親。」

    「這麼些年,我一直在責怪自己,我不知道您在不在怪我,您應該是怪的,也應該是不怪的。我那師弟何向東也是孤兒,也流浪街頭,也是您給他撿了回去,跟我何其相似啊。師父啊,您是想起我了嗎?」

    錢國生流著眼淚,泣不成聲,許久之後,眼淚稍停,他顫聲道:「少年心性,功名利祿,年少無知,自以為是。我是以為能幫您,可也的確被名利迷了眼睛,我錯了師父,我錯了。國生錯了啊……師父啊……國生錯了啊。」

    ……

    陶秘書早已不忍再看,早就躲到一旁。

    一陣微風出來,吹起了地上的幾張紙錢,飄到了方文岐的墓碑前,吹在了方文岐那張帶著微笑的照片前。

    也吹起了墳前燃著的香,幾縷薄煙被微風吹到攏在了錢國生身上,攏在了痛哭流泣的錢國生身上,攏在了痛哭流泣悔不當初的錢國生身上。
Babcorn 發表於 2017-7-7 14:32
第六百九十三章 相聲界的富連成


    2005年,這是向文社走紅後蓬勃發展的一年,年初方文岐的告別演出,造成了很大轟動,成為了文藝界的一件盛事。

    這場演出非常成功,不是說賺了多少錢,而是說每個人都覺得值了。是的,值了,這兩個字是對一個藝人這一生最好的評價。

    馬三爺曾在他的告別演出上問他值嗎,觀眾說值;方文岐也在他的告別演出上問過他值嗎,觀眾也說值。

    這是蓋棺定論,這種蓋棺定論對一個藝人來說比任何官方業內同行給的評價都更為權威。

    藝人奮鬥一生,為藝術奉獻了一生,為觀眾奉獻了一生。臨了,觀眾說值了,這個藝人值得他們來看來捧,他們不悔,他們樂意,這就足夠了。

    送走師父之後,何向東也沒有跟錢國生聯繫過,師父已經原諒他了,何向東也對他怪不起來。

    畢竟是長大了,不像是九歲時候那樣懵懂衝動了,或許只有長大了之後才會知道有那麼多的無可奈何。

    何向東不怪錢國生,卻也對他心生不起什麼好感來。這麼多年他們也就是當年見過一次而已,雖說是師兄弟,可卻比陌生人更為生分。

    想來錢國生也是如此感受吧,不然當初他也不會只關心向文社的動向,卻並不加以干涉,只是冷眼旁觀。

    或許這才是他們師兄弟最好的相處方式。

    ……

    向文社分社開張了,就在大柵欄,就在德慶樓裡。德慶樓是一家老戲班,也是小劇場,坐滿了大概也就二百來人的樣子吧。

    以前這台上是唱戲的,現在偶爾也唱,只是不賣票。劇場是在裡頭,外面是一條狹小的走廊,這走廊裡擺滿了各種茶具,這家園子主要還是靠著這生意才維持下去的。

    何向東經過多番思量,還是決定把向文社分社選在了這裡,大柵欄是在二環裡,離著天安門廣場也就幾百米的樣子,這裡遊人如織,寸土寸金。

    而且北京市政府保護的很好,這條商業街非常有古典氣息,一條兩三百米的街道上佇立著多家百年老店,如同仁堂、內聯升、瑞蚨祥、東來順等等,旁邊就是全聚德和便宜坊。

    大柵欄街上也有不少店舖的夥計穿著大褂,手上拿著快板,打著快板,嘴裡說著幾句喜慶的話,好迎客人進去用餐。

    這裡傳統文化氣息非常濃厚,再加上客流量很大,太適合向文社的發展了。

    當年的何向東就想把向文社辦在這裡,只是那時候沒錢,他可租不起這地方。

    現在不一樣了,何大老闆也財大氣粗了,一口氣就跟德慶樓簽了五年合同,包了德慶樓五年。

    接下來向文社的演員骨幹們也分了一批過來,管洪年後也正式過來了,天津的蘇生德和蔡生意師兄弟也來了,再從天橋向文社調幾個人手過來,這班子也就能湊起來了。

    現在何向東的徒弟陳博也能上場說相聲了,再磨礪兩年就應該能說的很不錯了。小五現在也能在台上唱小段兒了,再過些時日,應該也能正式上台演出了。

    小四還在讀書,何向東也不指著他現在就能上台什麼的,先讓這孩子把學業完成好才是正經的。

    至於高剛龍,哦,現在應該叫他高有成了。拜師那天,何向東給他賜了藝名。這孩子來向文社已經兩年了。

    跟他一起來的陳博都已經能上場說相聲了,可是他卻連上場唱個小曲都還不行。

    這小子也挺急躁的,主要是受不了心裡落差,這段時間他學的也挺努力的,何向東都瞧在眼裡,心裡想著,也是時候把他放台上去試試了。

    至於更小一點的小龍小虎兩兄弟,他們還早,再磨練一段時間吧,台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功,台下不做足了努力可上不了台。

    2005年,年後,正如何向東所預料的那樣,北京城的相聲民間小劇場如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一下子多了接近二十家買賣,還有大批體制內的演員也躍躍欲試,想要下海闖上一闖。

    體制內的相聲界差點因此動搖了根基,這批想要到民間去的相聲演員都是真正有實力的演員,那些沒本事的傢伙可不敢扔掉自己的鐵飯碗,去民間他們得餓死。

    何向東這只昔日的小螞蟻最終還是撬動了整個相聲界,他也終於把相聲界往他所預想的軌道上用力掰了一把,一切如他所願。

    相聲界現在也消停了不少,現在向文社正是風頭最旺的時候,他們可沒誰敢出來觸這個霉頭。

    尤其是蔡國強還有劉衛東等一批人被一擼到底的事件,確實把他們給嚇著了,他們現在別提多老實了,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隨何向東瞎蹦跶吧。

    北京三環邊上,離著天橋不遠的地方有一個小學校,是一個民間培訓地點。石磊是做教育培訓的,他現在重心都放在廣州那一塊,但當年他也是來北京闖過的,可惜失敗了。

    這個學校不大,就簡簡單單幾間教室,還有幾個宿舍,也就一棟樓,五層樓,也有做飯的食堂。

    麻雀雖小,但五臟俱全。

    這個地方是石磊給何向東介紹來的,他是做教育這一塊的,也有這方面的資源。

    這學校大概能容納一百人左右,教室、食堂、宿舍都有了,門口還有一個小廣場,也能蹦跶運動一下。

    「怎麼樣,這地兒?」石磊樂滋滋給何向東介紹,「這可是我當年來北京時候租的地方,是個好地兒,可惜那時候生意沒開展起來,現在便宜你了。」

    何向東上上下下全都看了一眼,他點點頭:「挺好的地方,該有的東西都有了,還離著我們天橋向文社這麼近,挺好,挺好的。」

    石磊道:「行,我去跟這邊老闆說說價格,他是我朋友,我讓他給你一個優惠價。」

    「大石頭,謝謝你了。」何向東道了一聲謝。

    石磊擺擺手:「嗨,甭客氣。」

    張文海也在旁邊,他疑惑問道:「哎,你這是要幹嘛?」

    何向東看著眼前這棟小樓,目光深遠,他道:「我要做一個相聲界的富連成。」
Babcorn 發表於 2017-7-7 14:34
第六百九十四章 方文岐相聲研習社

    富連成是一個京劇科班,是1904年建立的,最初的名字叫「喜連成」,後來才改名叫富連成的。

    富連成是舊社會的京劇聖地,真正的聖地,可以堪稱是京劇界的清華北大,京劇行當那些響噹噹的大角兒有一大半人是從這裡出來的。

    富連成開科收徒,一般只招收六到十一歲的男性孩童,見天賦尚可,便收入門牆,坐科學藝,坐科期限為七年,七年一科。

    富連成一共準備開八科,喜、連、富、盛、世、元、韻、慶,待到1948年,慶字科剛剛開科不久,富連成就經營不下去了,宣佈停辦了。

    所以慶字科是只開了一半的,所以富連成只收了七科半的學徒。從1904年開班到1948年停辦,富連成一共存在了44年,招收七科半學徒共八百多人。

    44年,八百多人,這個數字看起來很少,平均一年也就二十個。但傳統藝術從來都是貴精不貴多的,他不可能像普通學校那樣填鴨式的教學,這種玩藝兒肯定是得一個學生一個教法,學曲藝學相聲,也是一樣的。

    第二個原因就是他一科弟子要學七年,所以人少也就在情理之中了。現在也有曲藝學校,也有戲曲學校,但是卻沒能出角兒,可能跟教學方式也有一定關係吧。

    富連成每科學員都出來過響噹噹的大角兒,而且也出了許多開宗立派的人物,比如馬連良先生,就是連字科學員;譚富英,富字科學員;裘盛戎,盛字科學員;侯喜瑞,喜字科學員;袁世海,世字科學員……

    包括梅蘭芳、周信芳、九齡童等先生也都曾帶藝到富連成去進修過,這裡就是京劇界的聖地,為京劇界培養出了許多人才。

    所以聽到何向東想要辦相聲界的富連成,張文海當時就愣住了,石磊則是不明所以,他根本不知道富連成是什麼。

    張文海怔怔出神,又深深看了何向東一眼,滿意點點頭,說道:「好啊,好啊,你果然是好樣的,你還是當年的那個何向東。」

    何向東笑笑。

    張文海扭頭看著這棟小房子,他眯起了眼睛,目露思索:「我還記得那一年,老范帶著你來找我,這都要九年了吧,九年前了。我還記得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嚯,好傢伙,一個大胖子。」

    何向東搖頭無奈一笑。

    張文海乾瘦的臉龐上也露出笑容:「那時候你身上穿著一件洗了很多次的地攤貨白襯衫,雖然很舊,但是很整潔。那時候的你就是窮小子一個,什麼東西都沒有,但你有一身的才華,還有滿腔的熱血,一心要為復興相聲而努力。我和老范就是被你的這股子精神所感動,才願意放下退休好生活不要,陪你一起幹的。」

    「這一干,就是九年。你也的確沒有讓我們失望過,這九年的風風雨雨,你都扛過來了,哪怕是再難再沒辦法的時候,你都沒有放棄,也沒有拋下向文社,很好,真的很好。」

    張文海慷慨不已,嘆了一聲:「但更好的是現在,現在你有名譽了,也有大把的金錢了,難得的是你沒有被名利眯了眼睛,你還是當年那個何向東,還是那個一腔熱血努力復興相聲的何向東。十年飲冰,難涼熱血。不忘初心,方得始終。你很好。」

    何向東也露出追憶的笑容:「是啊,都九年了,足足九年,我們向文社才有了今天。向文社是我的根,也是我的夢想,這一點永遠不會變。錢財名利對我來說,是蠻重要的,我也是一個凡人,但名利跟我復興相聲沒有什麼大衝突。但若是讓我二者只能選其一,我選相聲,當年如此,現在依然如此。」

    張文海感慨道:「好,好啊,不枉我幫你一場,趁著我老頭子這把老骨頭還能撐幾年,再幫你幾年吧。」

    何向東重重點頭:「好,以後還得仰仗您呢。不過您也得顧著您的身體,可不能垮了,我們這一大家子可都得瞧著您呢。相聲復興就在眼前了,您一定得要瞧見了,這可是我們這麼些年打拚的成果啊。」

    張文海頓了頓,把目光從何向東臉上挪開,再次看著面前小屋,臉上有笑意,目光有遺憾:「好啊,我們一起見證。」

    何向東重重點頭。

    石磊也笑道:「我也要見證。」

    何向東道:「當然少不了你石大老闆了,你上次說捐助的那一百萬,什麼時候到賬啊?」

    石磊扭頭就走,邊走邊道:「哎,我幫你打個電話問問這裡老闆租金問題哈。」

    何向東笑著搖搖頭,他也就是跟石磊逗著玩,石磊要是真給他錢,他也肯定不會要的。

    何向東再看小屋,他露出驕傲的神情道:「現在北京城民間小劇場已經成立不少了,各家買賣也都起來了,體制內的那些演員也都坐不住了。相聲終究還是回歸到劇場了,回歸到民間了,隨著我們向文社的持續影響,民間小劇場會越來越多的,這相聲界的格局終究還是被我們撬動了。」

    「再接下來就是收徒傳藝了,說相聲的多,能賣錢的少,我要在有生之年努力開科授藝,為相聲界貢獻人才,也把我師父的一生所學都傳下去,只有這樣才不會辜負他吃了這麼多年的苦頭。」

    張文海點點頭:「照著你的想法去做吧,你做事,我們都放心,有什麼需要儘管張嘴。」

    「好。」何向東也笑著應了下來。

    張文海問道:「對了,人家科班叫富連成,你這科班叫什麼名字啊?」

    何向東道:「就叫方文岐相聲研習社吧,用我師父的名字命名,第一筆資金就用我師父告別演出的分成,以後向文社每年的收入都要支出一定比例來投入到研習社中。」

    「好事啊,你這也開科了,也像富連成那樣嗎,有科班字號嗎?」張文海又問。

    何向東道:「他們是七年一科,咱們學相聲不需要那麼久,兩三年一科就好了,至於科班字號,張先生,您請賜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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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五章 小高上場

    張文海想了想,說道:「富連成開了八科,咱們也先按照八科來,等八科滿了之後,再重新取字。」

    何向東應道:「好,您請賜字。」

    張文海微微笑著,給了八個字:「南山於飛,四海龍騰。」

    「南山於飛,四海龍騰。」何向東又念了一遍,琢磨一下其中味道,笑了,「張先生高才。」

    張文海擺了擺手:「不算什麼,對了,這個研習社你打算怎麼辦?辦學性質,只要畢業了就給字號?師承門戶怎麼說?」

    何向東搖頭道:「不是的,您給的這八個字我打算放在我們向文社弟子用,以後我收徒弟了就賜給他們做藝名,反正我以後收的那些徒弟也都得從這裡出。」

    「至於研習社的學徒,反正咱們還是一樣,包吃包住,免費學藝。在這批學員裡面找出那些人性好的,天賦也好的,讓他們加入咱們向文社,他可以自己選擇拜師父。」

    「咱們向文社是缺演員,可演員名額也是有限的,肯定還有不少人在咱們這裡是輪不到上台的,他願意留下繼續學藝做事也行,他要走咱們也不攔著,雖說進不了咱們向文社的門,但去別的地兒怎麼著也是個大角兒了,一個人一個活法,怎麼著都行。」

    「那些沒能拜成師的學員就不給字號了,人家以後拜師說不得師父還要另外賜藝名,省的妨礙了。就咱家自己留著用就好了,過些時日,咱們也差不多可以開始招收學員了。」

    張文海點點頭:「好,你這是都算是辦曲藝學校了。」

    何向東搖搖頭:「不是啊,至少我們這兒能出角兒。」

    張文海沒好氣道:「去,別胡說。」

    ……

    向文社分社辦起來之後,生意還是非常紅火,依舊是每場爆滿,好些觀眾拿著錢都找不到票。

    今年向文社的名氣往上更攀了一個級別,客似雲來,生意興隆。看到向文社這紅火的樣子,相聲界想往這裡面鑽的人更多了。

    剛今天又來一個中年相聲演員,東北人,是相聲名家曹盛瑞先生的弟子,也會說評書,在評書門也有門戶。

    在相聲輩分裡面他跟何向東是同輩人,但是在評書門輩分裡面,他要管何向東叫師叔。

    這人長相顯胖,臉上肉很多,看著非常喜慶,眼睛很黑很亮很有神彩。

    「何老師,您好,我是曹盛瑞先生的弟子,我叫洪曉鶴,這是我師父給我寫的介紹信,您辛苦,您瞧一眼。」

    何向東接過信,拆著信說道:「曹先生的弟子啊,哦,哎,你師父還好嗎?」

    洪曉鶴非常客氣:「勞您惦記,師父身體很好。」

    何向東跟曹盛瑞有過一面之緣,那還是在十幾年前了,那時候是何向東跟著師父闖蕩江湖的時候,爺倆去拜訪過這位東北名家,還一起談過相聲藝術。

    何向東打開信封,取出信紙,粗略看了幾眼,心中就有數了,他問道:「你是使活兒的還是量活兒的啊?」

    洪曉鶴道:「我是使活兒的。」

    何向東點點頭:「哦,來,喝水,喝水。」

    洪曉鶴端著杯子喝水:「哎,好好,您客氣。」

    何向東又問道:「那你在東北那邊是做什麼的,在文工團說相聲嗎?還是別的。」

    洪曉鶴道:「我在廣播台做主持人呢,然後也在一家茶館說相聲,但是說相聲確實不掙錢,所以得兼著職。」

    何向東道:「哦,這樣啊,可是你這回要來北京,你在東北那邊的工作怎麼辦?」

    洪曉鶴道:「沒事,我已經辭了。」

    何向東一愣:「已經辭了?你這麼果斷啊?這叫什麼,破釜沉舟啊?」

    洪曉鶴笑著,他一笑臉上的肉就都擠在了一起,眼睛就顯得特別小:「我喜歡說相聲,以前在東北是沒法子,說相聲掙不來吃飯的錢,所以才做的兼職。現在有了你們向文社這一塊說相聲的好地兒,我當然得來啊。能好好說相聲,又能掙錢吃飯,多好的事情。」

    何向東也笑了:「呵呵,你就這麼篤定我會留下你?」

    洪曉鶴道:「手藝人憑能耐吃飯,本事不是吹得,得真有才行,您大可以瞧瞧我的能耐,您要是覺得我的能耐能賣錢,那您就賞飯。」

    何向東看著洪曉鶴的眼睛,含著笑意點點頭:「好,你也是痛快人,舞台就在前面,再過幾個小時就到晚間場子了,能上嗎?」

    洪曉鶴點點頭道:「好,我都可以,不過您得給我配一個量活兒的,不然我一個人就得說單口了。」

    何向東微微有些訝異:「你還會說單口?」

    單口相聲可難,這不是人人都能來的了的。

    洪曉鶴道:「是啊,拜師學過。」

    何向東問道:「有評書門戶?西河門的還是評書一門的?」

    洪曉鶴道:「是評書門的,師承馬樞機先生。」

    何向東微笑著真摯說道:「那你得管我叫師叔。」

    「啊?」洪曉鶴一愣。

    ……

    洪曉鶴其人,何向東是第一次見他,對他也不熟悉,業務方面就只能是讓他上台試試看了,試試活兒,看看這人的水平。

    何向東也給他找了個量活兒的,管洪,也是一個大胖子,管洪現在也還沒固定搭檔,他都是換場上的,讓這兩人搭一場試試看,要是合適的,就先這麼配著。

    洪曉鶴和管洪兩人見了一面之後,也就找了個地兒,兩人對活兒去了,晚上演出還要用呢。

    另外,今晚上這一場,還有一個小傢伙要上場了,就是高剛龍,這孩子終於要上場了,不過不是說相聲,而是開場上去唱一段快板。

    他足足在向文社學了兩年了,這才能有上場的機會,這孩子臉都緊張紅了,又是期待,又是忐忑,焦急焦心啊。

    說不著急是假的,跟他同來的陳博都已經能上場說相聲了,可他居然還是第一次上場,但是急也白急,何向東不點頭他根本上不去。

    說不害怕也是假的,誰第一次上台不緊張的啊,又不是個個都是何向東這樣的變態。

    反正不管怎麼說,小高同學的第一次演出終於來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7-7 14:34
第六百九十六章 悲催的小高


    到了傍晚,演員們都到位了,肚子裡面稍微墊點東西,就在後台準備著了。

    高剛龍這孩子手上拿著快板,嘴裡唸唸叨叨的,一直在來回走著,這是在背詞兒呢。

    範文泉就在一旁看著,看了好一會兒了,老范眼睛都看累了,他喊住了高剛龍:「小高啊,你幹嘛呢,來來回回的,我都要被你給晃暈了。行了,歇會兒吧,你不累啊?」

    高剛龍苦著臉:「師爺,我緊張。」

    範文泉搖搖頭,勸道:「都有這麼一遭的,第一次上場都這樣,我當年也好不到哪兒去,熬過去就好了。哎,你師父來了。」

    何向東剛走到後台,這家是向文社在大柵欄的德慶樓的分社,何向東每週都會來演出的,他兩個場子都會有在跑的。

    何向東走過來,跟範文泉問了一聲好:「師叔,您歇著呢。」

    範文泉點點頭:「是啊,小高這孩子說他緊張。」

    何向東扭頭看高剛龍,看見他臉都紅了,神色侷促不安:「怎麼了,緊張嗎?」

    高剛龍點點頭。

    何向東就道:「行,那你別上了,換人。」

    「啊?」高剛龍當時就給愣住了。

    範文泉苦笑搖頭。

    何向東看著高剛龍道:「你不是說緊張嗎?不上就好了,這樣就不會緊張了。」

    高剛龍臉色通紅一片,尷尬加緊張,他這師父怎麼不按套路出牌啊,他自己說緊張,師父不是應該安慰自己才對嘛,怎麼一張嘴就是別上了。

    何向東再問道:「還要不要上了?」

    高剛龍咬咬牙:「要上。」

    他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好久了,他怎麼捨得還沒上場就直接放棄呢。

    何向東點點頭道:「好,那既然要上場,那就好好演出,別來這個沒用的。」

    「是師父,我知道了。」高剛龍委屈地低下了頭。

    另一邊,洪曉鶴和管洪兩個人也把衣服都換好了,隨時準備上場。瞧這兩人有說有笑的樣子,何向東心中就有點數了,看來洪曉鶴這人還是有點本事的,不然也不會這麼淡定。

    這就是成熟演員跟小學徒的區別,人家在這裡談笑風生的,高剛龍那邊都緊張地快要尿褲子了,這就是差距。

    何向東也過去人家聊了兩句,跟他們說了一下安排,他們的節目放在第二個上,洪曉鶴也點頭應下了。

    時間一點點過去,小劇場是七點鐘開場的,主持人是何向東的徒弟小虎,學徒學藝不能閉門造車,就要在茶館園子裡面幫忙,要有耳濡目染的這種環境才行。

    「歡迎大家來觀看我們北京向文社的相聲大會,下面請您欣賞快板《諸葛亮押寶》,表演者高有成。」

    高剛龍在上場門那邊聽到台上報了自己的名字,本來已經被何向東擠兌的不怎麼緊張的心一下子又提起來了,高剛龍感覺自己呼吸都要變得困難了。

    小虎報完場就下來了,瞧見高剛龍還能在當場,他趕緊催促道:「你幹嘛呢,愣著幹嘛啊,趕緊上去啊。」

    高剛龍還扭頭看他一眼,竟然有點茫然:「啊?」

    小虎推了他一把:「趕緊上去啊。」

    高剛龍被推了出去,一眼瞧見台下坐的密密麻麻的觀眾,他臉都白了,腳步也變得虛浮無力,就跟踩在棉花上似得。這一刻,高剛龍的腦子裡面一片空白,他連自己上台是干嘛來的都給忘了。

    高剛龍暈暈乎乎走到台中央,呆呆看著台下觀眾,總算是沒忘記鞠躬,可是這一躬又太用力,他又把立式話筒給砸了一下,把話筒都給砸下來了。

    高剛空手忙腳亂撿起話筒,弄了好久才把話筒安上去。他更緊張了,他現在能很清晰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在瘋狂跳動著,撲通撲通的,都快要跳出來了。

    何向東就在下場門看著,事實上他的每個徒弟剛能上場的那段時間他都是盯著的,得要看著他們的狀態才行。

    看見這一幕,何向東也失望地搖了搖頭,都不用接著往下聽了,這孩子指定得死在台上了。

    陳軍這場也在,他就在何向東身邊,他對何向東道:「師父,你看吧,我就說把他趕走您還不肯,還非得要收他為徒。這人就不是吃這碗飯的,把他留在向文社這是在耽誤他。」

    何向東沒好氣道:「行了,閉嘴,有你什麼事兒啊。」

    陳軍聳肩無奈一笑。

    台上,高剛龍都已經傻了。

    觀眾都等著不耐煩了,有人喊道:「嘛呢,還唱不唱快板了,瞎杵著幹嘛呢?」

    高剛龍這才魂歸身竅,雙手抓著板打了起來:「咵哩哩咵哩哩……啪……」

    錯了一拍,這錯誤連台下觀眾都聽出來了。

    「噫……」噓聲一片。

    「噫」是相聲裡面獨特的叫好聲,不過現在就不是了,現在是典型的起鬨加喝倒彩。

    高剛龍都快要哭了,臉漲的跟猴子屁股似得,還他還沒肯下台,還在勉強打著板:「咵哩哩咵哩哩咵,咵哩哩咵哩哩咵。小小的寶盒一塊銅,能工……能工巧匠將他造成……」

    一段快板唱的磕磕絆絆的,沒唱兩句他就給忘詞了,完全不記得後面是什麼了。

    高剛龍心都涼了,他都感覺自己的心臟一陣陣發涼,像是被人狠狠揪了好幾下。

    自己明明已經背的很熟了,上了台怎麼會變成這樣啊?高剛龍眼角眼淚水都出來了。

    觀眾早已不耐煩了,當時就有人喊:「行了,不會唱就下去了,別在台上乾站著了。」

    高剛龍用力抓著快板,眼淚都出來了,他也不敢讓人看見,立馬扭頭就跑了,一邊跑還一邊擦著眼淚。

    「師父。」陳軍叫了一聲,無奈地看著何向東。

    何向東也皺著眉頭,神色凝重。

    ……

    何向東還專門出來跟觀眾道了個歉,這畢竟是舞台事故,他這個做班主的不出來說一下可不行。

    觀眾見何向東都出來解釋了,他們也就大度地原諒了這件事情,他們也就開開心心看演出了。

    開場演出是蘇生德和蔡生意師兄弟的,兩人活兒不錯,現場觀眾反應很好。

    再接下來第二場節目,就是新來的洪曉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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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七章 洪曉鶴

    何向東沒走,他還在上場門那邊等著,他想看看這位叫洪曉鶴的相聲藝人的水平究竟如何,現在向文社門檻可高,可不是什麼人都能進的來的。

    至於哭著跑開的高剛龍他也沒去管,這事兒也沒法管,就讓這孩子先呆著吧。

    說話間功夫,洪曉鶴和管洪兩人也就上場了。這兩人都是生面孔,所以觀眾的反饋也很一般,上場了也沒有掌聲,只是驚訝於管洪的體型。嚯,好大的一個胖子。

    不過瞧這兩人的樣子也都是老演員了,儘管台下觀眾沒什麼反應,但是這兩人在台上仍然是一副從容不迫的樣子,淡定非常。

    在台上站好了,兩人衝著觀眾鞠上一躬。

    站好了身子,洪曉鶴開始接話了:「剛前面一場是蘇生德和蔡生意兩位老師給您諸位說的買賣論,說的很不錯。這一場該我們娘倆了……」

    管洪打斷道:「哎哎,怎麼是娘倆啊?」

    洪曉鶴問道:「那應該是?」

    管洪道:「應該是哥倆。」

    洪曉鶴恍然大悟,指著管洪的胸口說:「哦,並不是有奶就是娘。」

    迎門包袱一個抖出去,惹得全場觀眾哈哈大笑。上場門的何向東卻還是矜持著笑意,到了他這個境界,經的多見得廣,已經很少有能逗樂他的東西了。

    管洪擺擺手:「我都沒聽說過。」

    洪曉鶴也正經了一點:「好,咱們不玩笑啊,上到台來呢,咱們要先做一個自我介紹。」

    管洪點點頭:「這是應該的。」

    洪曉鶴拍拍自己胸脯,不緊不慢說道:「我叫洪曉鶴,是來自吉林的一位相聲演員,現在到咱們向文社這兒給大夥兒演一場,到與不到的,您諸位多擔待。」

    這話說的客氣,台下也響起了不少掌聲。

    管洪說道:「是,您說的在理。」

    洪曉鶴指指管洪,介紹道:「這位老師叫管洪,是咱們向文社的相聲演員。」

    管洪點點頭:「是我。」

    洪曉鶴對觀眾笑著道:「我得多討好我們的管老師啊。」

    管洪擺擺手:「嗨,不至於。」

    洪曉鶴卻道:「要的,要的,我以後能不能紅,可就是您管的了。」

    管洪還納悶,皺著眉頭道:「這跟我有什麼關係啊?」

    洪曉鶴道:「您不叫管紅嘛,紅不紅的不得你管啊。」

    管洪道:「我當什麼呢,我沒那麼大能耐,我的這個洪是洪水的洪,不是紅色的紅,您紅不紅的了,我可管不了。」

    洪曉鶴卻道:「哎,您能管,您在向文社可是個紅人吶,深受我們向文社班主何向東的器重啊。」

    管洪還有些小驚喜:「嚯,是嘛,這事兒連東北朋友知道啦?」

    洪曉鶴笑道:「那是的啊。」

    他又跟觀眾說:「諸位,您是不知道啊,現在咱們向文社正是當紅的時候,想加入向文社的相聲演員多了去了,為何我們管洪老師能脫穎而出呢。」

    管洪也問:「是啊,為什麼呢?」

    觀眾也好奇看了過來。

    洪曉鶴朗朗而道:「這是因為人家會做人啊,做人有道。」

    管洪也有訝異:「哦,我這是送禮了,是怎麼著?」

    洪曉鶴道:「送禮幹嘛呀。諸位,你們可能不知道啊,考咱們向文社都得做心理問卷。」

    管洪也捧道:「對,是要做心理問卷,要在台上不怵場面才行。」

    洪曉鶴道:「對,這題目出的可變態,比如有一題是這麼說的。假如有一天早上,你醒過來發現自己是女的,你該怎麼辦?您看看,多變態。」

    管洪也應道:「這考驗心理素質呢。」

    洪曉鶴繼續道:「這有的演員就回答了,我要是早上醒來發現自己是女的,我就得趕緊去醫院瞧瞧去。」

    管洪捧道:「對,是得瞧瞧去了。」

    洪曉鶴道:「還有的演員回答了,我要是早上醒來發現自己是女的,我肯定就活不了了,直接自殺算了。」

    管洪道:「這位的心裡素質就不怎麼樣。」

    洪曉鶴一指身邊的管洪說道:「到我們管老師了,您知道人家是怎麼回答的嗎?」

    管洪替觀眾問出了他們的疑惑:「我怎麼說的呀?」

    洪曉鶴很猥瑣道:「我要是早上醒來,發現自己變成了女的,我就得讓我們班主何向東先樂呵樂呵。」

    「哈哈哈……」

    鋪平墊穩,三翻四抖,做足了鋪墊再抖的包袱異常的響,全場大笑出生,氣氛迅速熱烈了起來。

    何向東在後台也笑了,看著洪曉鶴的眼神多了幾分欣賞之意,這是個能賣錢的演員。

    管洪也應道:「沒這事兒啊。」

    洪曉鶴又翻了一下:「對,何老師吃不消你這大胖娘們。」

    「哈哈……」

    「噫……」

    台下笑聲噓聲響成一片。

    這人相聲功夫確實不錯。

    其實聽到這裡,何向東就想把這人留下來了,這人不錯,可以在向文社演出。

    但他也沒走,他想多待一會兒,多看看這人的演出,看看他到底會哪些東西。

    洪曉鶴其人還是很有功夫的,說相聲抖包袱自然不用說了,其他東西他會的也多,洪曉鶴也想多給何向東展示一下自己的資本。

    何向東發現這人的柳活兒不錯,唱功很有一套,京評梆曲都能來,而且全都是濃濃的東北風味。

    戲曲也是很有地域性的,明明是同一個曲種,但是在不同地方它的唱腔和味道就會不一樣。

    像京津一帶,就比較傳統,唱腔板正,也更為能被大眾接受,所以這地界出的角兒最多。

    像關外,山海關外東北一帶,他們的唱曲就很俏皮,這是戲曲在傳過去的時候或多或少都受到了當地二人轉的影響,也跟當地人的欣賞習慣有關係。

    洪曉鶴都唱的不錯,觀眾也喜歡聽,他還展示了一把東北二人轉。

    何向東挺滿意,得,就讓這人留下吧。先讓他跟管洪搭檔一段時間,管洪的實力不錯,兩人能力正配,至於他們已經能不能正式成為一場買賣,這就要看他們自己的選擇了。

    何向東沒聽完全場,他便走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7-7 14:34
第六百九十八章 苦心人,天不負


    今晚上的演出,何向東也是有節目的,他是放在最後攢底的。陳軍和老三的節目是倒二,他們是壓軸的。

    所謂的壓軸不是最後一出節目,而是倒數第二,最後的那個節目叫攢底的大軸,所以壓軸壓軸,壓的是最後的大軸。

    壓軸、大軸這種說法來自於梨園行,以前梨園行把要唱的戲都寫在一張紙上,然後捲起來,像畫軸一樣,而最後的一齣戲是最精彩的,也是最大的,所以叫做大軸。

    倒二的壓軸就是壓在大軸上面的,給最後的攢底做一個鋪墊,是這個意思。

    現在陳軍也小有名氣了,也是向文社的小角兒了,現在都能給何向東做壓軸了,足以見這小子挺不錯的了。

    他父母也知道自己孩子有出息了,今年過年的時候陳軍回了家,他爸媽還讓他給何向東帶了許多自家做的臘肉臘腸。

    何向東也是蠻感慨的,他還記得陳軍老實巴交的父母帶著孩子來北京求藝,那小心翼翼又割捨不下的樣子,可憐天下父母心啊,陳軍現在說相聲也能掙錢了,他爸媽倒是也不用那麼辛苦了。

    相聲這行有三年學徒兩年效力之說,學徒期間,一切吃穿供給全都是師父負責。等孩子藝滿出師了,頭兩年掙得錢都要給師父。

    按說這陳軍現在應該是不拿錢的,包括他的搭檔老三鄭大玉。只不過何向東從不跟他們計較這些,他也沒想從徒弟身上掙錢,他又不是掙不來錢,還在乎這三瓜倆棗麼?

    別看陳軍和鄭大玉在向文社說相聲,好像是在給何向東打工,但其實都是何向東提攜著他們。

    梨園行的大角兒都被稱作是老闆,像梅蘭芳梅老闆,馬連良馬老闆,為什麼叫老闆呢。這就跟企業的老闆是一樣的,他們戲班裡面這些人得指著這些大角兒賣票,賣出票去他們才能吃上飯,他們得指著人家掙錢吃飯,所以得叫一聲老闆。

    在向文社也是一樣的,何向東才是角兒,向文社幾十口人都指著何向東吃飯。

    別看現在陳軍挺不錯的,給他放出去,他頂多溫飽,哪有現在這麼風光啊。

    何向東現在是干什麼都帶著他徒弟,商演、小劇場、做節目、拍電影,這是提攜他徒弟呢,像做節目人家給陳軍的通告費,何向東一分也沒拿,全都是陳軍自己拿著的。

    如果從現代經營來說,向文社其實也是一家經紀公司,陳軍只是何向東的旗下藝人,誰家經紀公司不跟藝人分錢的啊?白白砸進去這麼多資源?

    所以說何向東是提攜徒弟,他根本不在乎這點錢。

    今晚上的相聲演出結束了,一群人去邊上的飯館吃飯了,對他們這些藝人來說,晚上演出結束後的這一頓飯才是正經飯。

    其他人都出去了,何向東讓他們先走,他收拾一下再過去。何向東在後台不慌不忙把大褂脫下來,疊好了放在一個包裡,然後拎著出了門。

    他沒走大柵欄那條正街,旁邊有條小胡同,這過去是一個小區,都是一些老式風格的房子,再過去一點點就是天安門廣場了。

    何向東走進了小胡同,小胡同就在德慶樓後面,挨著的,這也是一條出路,只不過是小路。

    何向東沒走幾步就瞧見不遠處蹲著一個龐大的身影了,何向東搖了搖頭,就走了過去。

    「蹲在這兒幹嘛呢?」何向東走過去就說。

    蹲在地上的高剛龍依舊是低著頭不敢說話。

    何向東看看周邊,發現邊上就有一個石墩子,他就走了過去,用手拂了幾下,坐了上去,把手上的提包放在腳邊:「你這傻孩子,邊上有石墩子都不坐,就愛蹲著啊?」

    高剛龍依舊是蹲在地上,低著個腦袋,一句話都不敢多說。

    何向東抬眼看看天邊,現在還是初春,北京還有寒意,天上無雲,寒風吹來就顯得天邊月亮很是清冷。

    「唉……」何向東輕嘆一聲。

    聽到何向東一聲嘆息,高剛龍心中更是難受非常,就跟針扎的似得,他哽咽道:「師……師父……您不然還是開除我好了,我真的不會。」

    何向東低頭看他,問道:「你真的不會嗎?那段快板你是哪個地方不會?」

    「我……」高剛龍噎住了,那段快板他已經背的很熟了,可是他上了台卻還是忘了個精光。

    高剛空垂著的頭無奈地搖了搖,他眼淚又要下來了,非常委屈道:「我聽見師哥說的了,他說讓您把我開了,還說我不是干這行的,我可能真的說不了相聲。陳博都能上台說了,我卻還是什麼都不會。」

    何向東微微一愣,問道:「那天,你都聽見了?」

    「嗯。」高剛龍喉頭應了一聲。

    何向東吐了一口氣,走過去拍了拍高剛龍的腦袋,他道:「在我看來這個世界上只有兩種人,一種是能說相聲的,一種是說不了相聲的。」

    高剛空頭低的更厲害,不用說了,他肯定是後一種了。

    何向東道:「至於你嘛,你是能說相聲的,只是還沒開竅罷了。你范師爺很看好你,還說你以後是我這些徒弟裡面最有出息的。」

    聽到這話,高剛空豁然抬頭,怔怔看著何向東。

    何向東看著高剛龍那鼻涕眼淚滿臉的樣子,他都快嫌棄死了:「哎呀呀呀,行了行了,趕緊擦擦吧,都什麼樣子啊?」

    高剛龍就著袖子就在臉上胡亂擦了幾下,便迫不及待問道:「師父,到底怎麼開竅啊?」

    這個問題他也問過範文泉,可是範文泉卻沒給他答案。

    何向東想了想說道:「開竅有很多種,有些人天生下來就開竅了,比如我,從小學什麼都是一學就會。有開竅早的,就有晚的,像你師爺,他就挺慢的,也是從小學,到很大了才開的竅。開竅沒有別的法子,就只有苦練。等你的努力足夠了,自然也就開竅。」

    「努力?」高剛龍有些茫然。

    何向東點點頭:「沒錯,就是努力,上天是很公平,你的付出跟你的回報肯定是成正比的,所以你真的努力了嗎?」

    高剛龍抬頭看去,發現自己師父銳眼如刀,直扎的他心底難受,臉上也不由得露出了羞愧的神情。

    何向東盯著高剛龍的眼睛:「所以你真的努力了嗎?你看到跟你一起來的陳博都上場說相聲了,你看見小龍小虎都學的很快了,所以你急了,你浮躁了,你迫不及待想要證明自己了,你迫不及待想要上場了。」

    高剛龍又低下了頭,這次是因為不好意思,因為何向東說的每句話都戳中了他的心思。

    何向東道:「想上場是好事,沒有哪個演員不想上場的。可是台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功。你在台上到底付出了多少?你可能覺得你已經夠努力了,可是你的這些努力真的就夠了嗎?」

    高剛龍無法反駁,低頭不言。

    何向東眼中多帶了幾分冷意:「我的天分比你們這些小傢伙都要好,你們捆在一起也不一定能比的過我;可是輪到努力,你們這些傢伙還是沒有一個比的過我。學藝從來都是不瘋魔不成活,你不像個瘋子一樣苦學,你憑什麼脫穎而出?」

    最後一句話,何向東說的很重。

    頓了頓,何向東再看高剛龍,語氣緩和了幾分:「小高啊,踏實下來,努力學藝。上天是不會辜負苦心人的,永遠不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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