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明星] 相聲大師 作者:唐四方(已完成)

 
Babcorn 2017-2-1 10:16:58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37 432701
Babcorn 發表於 2017-6-12 14:20
第六百五十九章 張文海上場

    何向東倒是厚道,天津那些對他有幫助的相聲演員,他基本上都拿出來砸了一下掛,表示親暱,也幫人家宣傳宣傳。

    何向東也跟蘇生德好好逗了一番悶子,聊得非常歡快,他也把蘇生德介紹了給天津的觀眾,好好捧了人家一把。

    虧的是童文聲和郭文強兩位老爺子已經先走了,他們要是還留在這兒,估計這會兒肯定也滿是感慨。

    把蘇生德送下去,第十一次返場也就結束了,可今夜的觀眾已經瘋狂了,有觀眾如此,何向東就算玩命也要滿足他們。

    於是第十二次返場又開始了,何向東也把後台好多演員叫到台上一起熱鬧了一下,反正他和薛果兩人的水平很高,配合又非常好,所以不管來的是誰,台上的效果都非常好。

    不過這裡面也能看得出區別來,把那些經年老吏叫上來,人家是老江湖了,水平也高,穩的住,效果自然更好一些。

    像陳軍這樣的小年輕就相對差一點了,不過人家年輕夠活潑,所以現場的效果還是非常不錯的。

    返場一次接著一次,彷彿沒有盡頭,也沒有了止境。苟啟福在台上一次次地數著,數到後面他都麻木了。

    因為太多了,簡直是多到嚇人了,因為已經超過二十次了。

    苟啟福在這二十多次返場裡面,他也算是真正見識到了何向東的本事了,簡直就沒有這個學逗唱,嬉笑怒罵。

    各地戲曲,各種曲藝張嘴就能來,這小子簡直就是個曲藝寶庫啊,這能耐真是大發了。

    苟啟福心裡也平衡了許多,他們是有這麼多觀眾捧,可是手藝人憑能耐吃飯,人家有這能耐就不怪這麼紅了。

    一直到早上六點多,現在是元旦,天亮的晚,現在外面都還是一片漆黑呢,要過六點半才會有些光亮,到七點鐘往後天才慢慢亮起來。

    何向東已經連續說了差不多五個小時了,他一下都沒歇過,他現在都覺得腳底板都發虛了,腦袋也有點暈乎乎的,嗓子眼更是疼的厲害,感覺像是被針扎過。

    徒弟們也送來了泡過的胖大海,何向東還嚼了幾片西瓜霜含片,火辣辣的嗓子倒是清涼了一些了。

    何向東知道自己已經差不多到極限了,他從藝二十年了,以前演出從來不覺著累,這一回他總算是知道自己的極限在哪裡了。

    何向東扭頭瞧一眼薛果,發現薛果已經快累趴下了,這小子都快虛脫了,臉色發白,頭上冷汗都樣子這小子已經到極限了,而且估摸著是超越不了極限了。

    何向東心中默默盤算了一下,今晚上到底返場多少次了,他自己都算不清楚,反正是說完一段,扭過頭又回去了,如此循環往復,雖不知返場多少次,但肯定超過二十了。

    何向東心中也有些小小的興奮,恐怕在整個相聲史裡的相聲大會演出,也沒誰連續返場二十多次吧,自己這是算創造紀錄了。

    何向東扭頭瞧了一眼累得半死不活的薛果一眼,心中好笑,默默感慨,果然胖子的體力還是不行啊。

    他倒是忘了自己也是個胖子了。

    何向東回頭看了眼上場門,好些演員都在那裡候著呢,張文海張先生也在。何向東再瞧一眼時間,心裡知道差不多了。

    何向東便對薛果點了點頭,薛果腦子都不靈清了,腦門子上全是虛汗,他明白何向東的意思了,這是要換人了,換最後的一個節目了。

    他點點頭,便和何向東衝著觀眾鞠上一躬,然後就往後台走去,觀眾依然在狂吼著「再來一個」。

    只是這次薛果走了,沒再回來,新上來的是另外一個人,張文海張先生。

    張先生陪著何向東走了上去,站在桌子裡面給何向東量活兒,張先生和何向東搭檔的時間可長,這是老搭檔了。

    有些何向東的老觀眾一眼就認出張文海了,在台下就開始大聲喊著張先生的名字。

    張文海也倍感榮幸,給觀眾深深鞠了一躬。

    何向東把嘴裡嚼碎的了西瓜霜嚥下去,喉頭一片涼意,感覺舒服了許多,這才一伸手,給觀眾介紹道:「這是我們向文社的元老,張文海張先生。」

    「好……」觀眾全鼓掌了。

    張文海微微笑著,又是一鞠躬,他現在精神頭可足呢,他前面還在後台睡了一覺。

    何向東繼續道:「向文社呢,是由我們張先生還有我們後台的範文泉范先生,再加上我,我們這三個人在96年創辦的,那時候就我們爺仨在向文社說相聲,也沒別人了。」

    張文海扭過身子看何向東,捧著說道:「沒錯,那時候人少。」

    何向東道:「不只是人少,觀眾也少呢,經常台底下就坐著一兩個觀眾,還沒我們演員多呢。」

    張文海笑道:「是啊。」

    何向東對觀眾說道:「那時候的觀眾的可不跟你們一樣,你們坐在下面還動不動就起鬨,還亂搭茬的,那時候的觀眾可不這樣。」

    張文海問道:「那那時候的觀眾是怎麼樣的?」

    何向東道:「那時候的觀眾別提多老實了,都跟小學生那樣坐著的,身子一點不歪不斜,筆直著呢。還起鬨,他嘴都不敢張。上廁所要打報告。接電話?呵,進來的時候得要先把電話交上來,不許打。而且我們抖包袱的時候他必須得笑,笑的不好都得要重來。」

    張文海這回是真新奇了:「嚯,這是為什麼呢,他憑什麼這麼老實啊?」

    何向東一揮手:「來的觀眾就一個人,他不聽話能行嗎?打起來他可跑不了,我們人多。」

    包袱抖出來,全場笑翻,起鬨一陣接著一陣。

    張文海擺擺手:「您真講理。」

    何向東也笑了一下:「剛剛說的都是玩笑話,是說我們那時候條件艱苦,我們向文社也是過過苦日子的。」

    張文海道:「沒錯,都有那個不如意的時候。」

    何向東扭頭瞧了一眼張文海,跟觀眾說道:「我們張先生對我對向文社的貢獻是很大的,當初向文社經營困難的時候,張先生是把養老錢都拿出來貼補進去了,這才讓我們熬過了那個最難熬的時候。」

    張文海微笑著擺擺手。

    「好……」全場叫好。

    何向東道:「再到後來,向文社日子好過一點了,我們也就成立公司了,我們張先生和範文泉范先生把所有股權都給了我,他們一點沒留,也沒要一分錢,沒要半點好處,高風亮節。」

    「好……」觀眾再次鼓掌叫好。

    張文海道:「那時候向文社不是沒錢嗎?這會兒不一樣了,現在有錢了,你趕緊把分紅給我。」

    何向東趕緊擺擺手:「您說遲了,現在公司是我的,我百分之百股權呢。」

    「噫……」觀眾發出嫌棄的噓聲。

    張文海仰頭大笑。

    何向東也笑了一下,很歡樂,他道:「張先生給我捧哏捧很多年了,我在向文社的前六年一直是張先生給我捧哏的,然後我就換了薛果了。」

    張文海聽了就急了:「哎,這叫什麼話?」

    何向東寬慰道:「誇您藝術水平高呢。」

    張文海一拍大腿:「好嘛。」

    何向東扭過身子對觀眾說道:「我們張先生藝術水平是真高,人家剛剛整理出一個曲子。我們給大夥兒嘗嘗,這是第一次公開表演,您諸位算是來著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6-21 01:28
第六百六十章 範文泉的預言

    觀眾也來了精神了,一聽有曲子聽,大夥兒都活躍起來了,在很多觀眾心裡向文社才是說傳統相聲最正宗的相聲班子。``し

    現在說傳統相聲的班子也不少,可不只有向文社一家,尤其是今年向文社走紅之後,這說傳統相聲的班子可就越來越多了。

    可觀眾們心目中排在第一位的還是向文社,這裡面起了很大功勞的就是向文社唱的小曲小調。

    相聲是一門語言藝術,看上去非常簡單,會說中國話的人都能說。給一段傳統相聲的詞兒,街上隨便拉兩個人,照著詞兒一念,這都能說。

    說話這玩意好糊弄,是人都能說,而且文無第一武無第二,藝術這個東西是沒有評價標準的,觀眾說你這個相聲說的一點都不好笑,人家跟你來一句,相聲是一門諷刺的藝術,不能用好不好笑來評判,你再還能說什麼。

    所以單純靠說的相聲,容易糊弄,看上去好像都挺厲害的,都很有能耐。

    但是唱曲不一樣,這是得見真功夫的,傳統戲曲曲藝非常難唱,唱現代歌曲倒是簡單了,唱點戲曲曲藝,你隨便抓十個相聲演員,有九個半得哭出來,這真不是一般人能來的了的。

    用現代化一點的詞彙來說,唱曲大大提升了向文社的逼格,而且他們還經常整理出快要失傳的段子、小曲小調,這逼格就更厲害了。

    所以很多觀眾就認為向文社才是傳統相聲的代言者,就這麼厲害。

    自從薛果加入向文社,張先生就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整理失傳的段子還有小曲小調上面了,正經演出反倒是很少了。

    今天這曲子就是他這段時間的研究成果,今天是首秀。

    何向東繼續道:「現在也六點好幾了,等咱們唱完這段兒呢,大夥兒也就可以出去吃早飯了。」

    台下頓時響起了不情願的聲音。

    何向東當時便道:「昂,好好好,請我吃早飯是吧?好的好的,可是我恐怕沒時間啊,不然你們把早飯錢給我也是一樣的。」

    觀眾被逗笑了。

    張文海也笑了,攔著何向東道:「您這就不像話了啊,怎麼還直接要錢呢。」

    何向東還一本正經道:「不能辜負觀眾的好意。」

    張文海笑道:「說的也是,記得把給我的那份早飯錢留出來啊。」

    何向東指著張文海哈哈大笑。

    台下也是笑作一團。

    苟啟福雙眼泛著血絲,但是瞪得特別大,他是從開場一直聽到現在,一直沒肯走。

    何向東對觀眾說道:「這樣吧,我們把後台演員們都叫上來跟大傢伙兒見個面吧。來來來來,都出來吧。」

    後台一眾演員們都出來了,在後面站成一排,何向東給觀眾一個一個介紹過去。

    這裡面有資深演員,名家大腕兒也有,像顧柏墨這樣的文哽巨匠也有,但是最受觀眾喜歡的還是何向東的大徒弟陳軍。

    這一點從觀眾的掌聲和叫好聲中就可以聽得出來,陳軍這孩子相聲火候還是很嫩的,但是這台緣兒倒是好的很啊。

    何向東把向文社後台演員們都介紹一遍給觀眾認識了,高剛龍就在上場門看著,心裡挺不是滋味的。

    他還是學徒,不是演員,從來都沒上過場,跟他一起來的陳博現在也在台上了,他師父還在拿陳博的名字打趣,他心中就越發難受了。

    他多希望自己也能有一天像他們一樣站在舞台之上啊,接受那麼多觀眾的掌聲,可是自己現在卻是這副樣子。

    高剛龍蹲了下來,心疼地抱住了自己,眼淚在眼眶裡面打轉。

    「爺們兒,躲這兒哭呢。」

    一聽聲音,高剛龍迅速擦擦眼淚,低著腦袋,不敢抬頭,他一聽聲音就知道是誰來了,他的范師爺,範文泉。

    範文泉沒上台,他現在比張文海還不管事呢,張文海偶爾還上台一下,他現在就基本不上台了,他所有精力都放在下一代的教育上面了。

    反正向文社的孩子多,所有向文社的孩子進來,第一個給他們開蒙的就是範文泉。

    這些孩子的情況,範文泉是最清楚不過的,當時範文泉就道:「幹什麼呢,一個大男人蹲在地上,不嫌丟人的慌,快起來。」

    高剛龍倒是也聽話,扭扭捏捏就起來了。

    範文泉是老成精的傢伙了,哪裡不清楚高剛龍的想法,他搖了搖頭,笑著說道:「怎麼?眼瞧著台上面沒你,這心裡不舒服了吧?」

    高剛龍低著頭,不說話。

    範文泉道:「不舒服也沒用,能上台的都是演員,想上台啊?抓緊努力吧。」

    高剛龍囁嚅道:「我已經很努力了,可我真的學的很慢啊,他們都會了,我還不會,他們都還笑我。」

    範文泉搖搖頭:「這麼大一個人了,臉皮怎麼這麼薄啊,說相聲啊,就得臭不要臉一點,要臉可不成啊。」

    高剛龍低著腦袋,還被範文泉逗笑了一下。

    範文泉道:「說相聲呢,得有一個開竅的過程,有些人開竅的早,所以學的也快,也有那個開竅晚d,屬於大器晚成類型,你呀,身上有股子說相聲的勁兒,就是還沒開竅呢。」

    高剛龍終於抬起來頭,呆呆地看著範文泉,問道:「師爺,那怎麼才能開竅啊?」

    範文泉看著高剛龍那梨花帶雨的樣子,翻了個白眼,說道:「那誰知道去啊,就你那親師爺,方文岐,他開竅就晚。呵,小時候別提多笨了,經常挨師父揍,每次都是我護著他,說相聲都說好些年了,都沒點能耐,這就是屬於大器晚成型的。你呀,別著急,好好學,你師父是個有本事的人,平時多去請教伺候著,老沒眼力見兒,你這孩子。」

    高剛龍臉一紅:「師爺,您真的覺得我適合說相聲啊?」

    範文泉盯著高剛龍的眼睛,微微一笑,正經說道:「保不齊啊,你說不好還是何向東徒弟裡面最有出息的一個。」

    聽到這話,高剛龍眼珠子都瞪大了。

    而台上,相聲大會末尾的曲子也要唱響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6-21 01:28
第六百六十一章 大實話

    何向東站在台前,目光看著全場觀眾,充滿了感動感激之情。

    何向東是一個非常傳統的藝人,他和那些演員不一樣,那些演員是肩負著教育教導觀眾的重任的,而舊社會的藝人是想著自己要去伺候觀眾的。

    何向東的想法處在兩者之間,他跟觀眾的關係傾向於朋友,也傾向於買賣,他負責把觀眾逗樂了逗笑了,讓人家享受了,人家給兩個錢,他也能獲得收入,他是出賣了自己的藝術。

    另外,他跟觀眾也是朋友,大家是交朋友來的,是一個互相學習的過程,沒有說教育誰諷刺誰的,聽相聲圖一樂呵也就是了,不然還能上天啊?

    傳統曲藝裡面是有勸人向善的東西,包括相聲裡面也有,比如勸人方,但這種東西也還是以娛樂為前提的,勸善次之,本末倒置了可不行。

    接下來的這個曲子,何向東原本就是打算拿到天津商演上來唱的,做首發,相聲大會上是有開場小唱的,這個曲子當成是末尾小曲,正好收尾呼應。

    本來他也就是打算說完相聲就唱的,可是這一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了,演員們遲到,演出都差點進行不下去。

    觀眾又是玩了命的捧場,從北京一步一坎坷來到了天津,而且今天晚上還跟發了瘋一樣捧著自己,聽了整整一晚上呢,返場二十多次,試問相聲界誰還能如此啊?

    遇上了這麼捧的觀眾,真是說死在台上都值了,沒有君子不養藝人,有這麼好的觀眾,夫復何求啊。

    何向東也有些動情,他本來就是性情中人:「節目最後一首小曲獻給現場所有的觀眾,感謝諸位衣食父母如此支持我們向文社,能給你們說相聲,是我何向東的榮幸,你們是天底下最好的觀眾,感謝諸位。」

    何向東一躬而下。

    台上所有演員齊齊而躬。

    「好……」觀眾席上頓時便爆發了震天響的叫好聲。

    何向東認為他的觀眾是天底下最好的觀眾,可他的觀眾何嘗不是認為何向東才是全世界最好的藝人呢。

    其他的演員明星有哪個像何向東這樣尊敬尊重觀眾的啊,那些人都恨不得當觀眾的父母了,也只有何向東真真切切是把觀眾視作了衣食父母。

    所以他們今天能有如此表現也就不足為奇了。

    台下,還有沒走的媒體朋友們也很是感慨,何向東跟他們接觸到的藝人是真的不一樣。天津電視台廣播台也都在錄著像呢,這場商演到時候也是要播出的,他們現在是充著電錄得,因為攝像機都快沒電了。

    何向東在台上說道:「我們張先生寫的這首《大實話》,獻給所有的朋友。」

    張文海點點頭,側過了身子,大實話其實原本是個相聲段子,張先生在參考了文王卦、公道老爺勸善歌等一系列曲子之後,把這個段子給整理成曲子了。

    整理成曲子就整理成曲子吧,關鍵稀奇的是他這首曲子居然還可以配上捧哏,這就有意思了。

    何向東把扇子拿在手上,調門非常高,唱道:「說天親。」

    張先生順勢捧了一句:「誒,天親。」

    何向東一搖頭:「天也不算親,天有日月和星辰吶。日月穿梭催人老,帶走世上多少的人。」

    「好……」觀眾大聲鼓掌叫好。

    不聽不知道,一聽嚇一跳啊。苟啟福就給嚇一跳了,這首曲子確實好聽啊,很有感染力啊,而且很通俗,通俗就容易被觀眾接受和喜歡。他把目光投在了張文海身上,這人大才啊。

    何向東接著往下唱:「說地親。」

    張文海捧道:「哎,地生萬物。」

    何向東卻搖搖手:「地也不算親。」

    張文海問道:「怎麼呢?」

    何向東唱道:「地長萬物似黃金吶。」

    「是啊。」

    何向東苦笑一聲,唱道:「爭名奪利多少載啊,看罷新墳看舊墳。」

    張文海也捧著說:「是啊,難逃名利啊。」

    何向東再唱:「說爹媽親。」

    張文海道:「父母啊。」

    何向東唱:「爹媽可不算個親。」

    「怎麼呢。」

    何向東唱:「爹媽不能永生存啊。」

    「這不假。」

    何向東唱道:「滿堂的兒女留也留不住,一捧黃土雨淚紛紛。」

    張文海嘆聲道:「是啊,都得走。」

    何向東唱:「說親戚親。」

    張文海捧道:「誒,到親戚了。」

    何向東卻又擺手:「親戚不算親。」

    張文海問道:「為什麼呢?」

    何向東唱著解釋:「你有我富才算親,有朝一日那日子過窮了。」

    張文海問道:「怎麼樣。」

    何向東唱著說:「富者不登窮家的門。」

    張文海解釋道:「這是嫌貧愛富。」

    《大實話》是唱曲,可也跟相聲類似,有唱有捧,有問有答,又好聽又好玩,倒是蠻有意思的。

    大實話的形式也跟公道老爺勸善歌比較類似,公道老爺勸善歌是一個行業一個行業勸善下來的,大實話是一個身份一個身份說下來的。

    何向東再唱:「說朋友親。」

    張文海捧道:「哎,到朋友了。」

    何向東唱道:「朋友可不算親。」

    張文海問道:「這怎麼呢?」

    何向東唱:「朋友本是路遇的人吶,人心不足這蛇吞象啊,朋友翻臉就是仇人。」

    張文海感慨:「是啊,利慾熏心啊。」

    何向東唱:「說哥們親。」

    張文海幫著解釋了一下:「哎,這是家裡兄弟。」

    何向東唱道:「不算個親吶。」

    張文海問道:「這怎麼呢?」

    何向東唱道:「吵吵鬧鬧要把家分,兄如豺狼弟似猛虎,弟兄翻臉狠上三分。」

    張文海應了一句:「就是那麼點拆遷費給鬧得喲。」

    「哎?」何向東扭過頭看張文海。

    觀眾瞬間被逗笑了。

    張文海還很無辜道:「你琢磨這個理兒是不是。」

    何向東沒理他,張先生就是個碎嘴子,他接著唱道:「說丈夫親。」

    張文海道:「兩口子。」

    何向東唱道:「不算個親。」

    張文海訝異道:「這都還不算親啊?」

    何向東唱著解釋:「背著妻子外面找情人,沾花惹草得下了病,回家之後還得鬧離婚。」

    張文海道:「嗨,這能不離嗎?」

    何向東唱道:「說媳婦親。」

    張文海點點頭:「女的這頭好一點。」

    何向東又唱:「不算個親。」

    張文海驚訝問道:「哎,這怎麼了?」

    何向東唱道:「背著丈夫外面找情人。」

    張文海恨恨道:「嘿,我最恨這路人了。」

    何向東唱道:「她跟小白臉倆人嗯嗯哼啊。」

    觀眾笑了。

    張文海似笑而非道:「還嗯哼。」

    何向東卻唱道:「全忘了張文海的那點好啊。」

    張文海傻眼了:「啊?我媳婦啊?」

    「噫……」台下好一陣起鬨。

    何向東壞笑一下,接著唱:「說小蜜親。」

    張文海高興了:「這個好,你一提這個我渾身都舒坦了,感覺都年輕了好幾歲。」

    「哈哈……」全場哄笑。

    何向東也在笑,等觀眾笑完了,他卻傻住了。

    因為他忘詞了。

    他居然被張文海給捧的忘詞了,他從藝二十年了,還是第一次遇上這種情況,按說放在平時也不會如此的。

    主要是今天太累了,他這裡面說了六七個小時了,體力腦力都到了極限了,所以反應跟不上了。

    被張文海這麼一逗,悲劇就發生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6-21 01:28
第六百六十二章 張先生使壞

    相聲演員在台上忘詞的事情應該是很常見的,倒不是說某個相聲演員一天忘七八回的,沒那樣的,要是忘成那樣也甭說相聲了。

    這是說一個相聲演員他這一生肯定會經歷過忘詞兒的時候,有多有少,但肯定會有,這個很正常,一輩子演出的次數多了去了,遇上事兒也多了。

    忘詞並不可怕,怕的是被觀眾瞧出來了,這就尷尬了,容易砸招牌,也容易被同行同業瞧不起。

    所以忘詞不要緊,得圓回來才行,要圓的全場所有人都沒一個發現的,這才叫本事。

    這樣就算日後大家都知道你那天演出是忘詞兒了,也會誇你一句腦子機靈,反倒是會成為一樁美談。

    忘詞這事兒呢,有逗哏演員自己找補回來的,也有他自己想不起來,旁邊捧哏演員幫他託過去的。

    所以捧哏演員在這種環節就顯得很重要了,所以這也是為什麼徒弟剛剛能上場沒多久的時候,一般都是師父師叔給捧的,因為這活兒不是一般人能來的了的。

    像在舊社會時期,我們相聲泰斗張壽臣先生就給自己的愛徒於世德先生量過活兒,那時候於世德先生還小呢,剛上台沒多久。

    有次他在台上背貫口背地理圖的時候,正好瞧見了台下有小偷在偷客人的東西,一下子分了神了,忘詞兒了。

    張壽臣這樣的一代高人一眼就瞧出來了,當時就給捧了一句:「嗯,不錯,馬上到石家莊了。」

    於世德先生一聽就想起來了,接著往下背,一點沒耽誤。全場觀眾更是一個發現的都沒有,這是能耐。

    這會兒就輪到何向東了。

    何向東忘詞兒可是人生頭一回啊,他可算是經歷上了,也委實是他的精力體力腦力都到極限了,不然也不至於如此。

    何向東是老江湖了,可不跟那些剛能上台的毛孩子一樣,那些毛孩子要是忘詞兒了,估計就得直接傻在台上了。

    何向東就算忘詞了,也不會允許自己死在台上的,他當時就扭過頭問張文海:「嘿,你樂什麼呢,這麼開心?」

    說完之後,一個努嘴。

    張文海全程是斜著身子看何向東的,一眼就瞧見何向東的小動作了。他跟何向東搭檔很多年了,看見這個小動作,他立馬就知道了,這小子是忘詞了呀。

    張先生的第一反應不是想著怎麼去補救,而是幸災樂禍,這個牛逼哄哄奇才居然也有今天?

    張先生差點沒笑出聲來。

    你說這老頭得多壞啊。

    何向東瞧見張文海嘴角的壞笑,心裡頭就知道壞事了。何向東心頭悲呼,不帶這麼玩兒的啊。

    張文海更是樂開了花:「啊?你說我樂什麼啊?我很開心我就樂了啊。」

    捧哏在台上也是有要求的,不能刨逗哏的活兒,不能搶逗哏的包袱,不能把逗哏晾在台上。

    這是藝德要求,不允許違背的。

    要是逗哏的換做別人,張先生早就給人家託過去了,生怕人家出事兒。

    但是今兒逗哏的何向東啊,這可是個奇才啊,張文海跟何向東搭檔多年,從來沒見過這小子在台上出過岔子,今兒可太難得了,這不過把癮多可惜啊。

    另外,張先生很清楚何向東的能力,他就算不給何向東託過去,何向東自己也能在台上跟他扯半個小時閒篇,而且還能保證台下觀眾沒有一個厭煩不滿的。

    別以為這是說著玩的,這是有真事兒的。

    像評書門有一位前輩叫雙厚坪,舊社會時期是傳統曲藝最輝煌的年代,名家輩出,高手如雲。

    但是此人卻是那個年代說評書最好的藝人,這一點沒有任何人有異議,包括評書門本門也是承認的。

    甚至是有人把雙厚坪和評書門另外三位非常出名的前輩,合成為評書四大祖師,可見人家的能耐啊。

    何向東也還保留著人家用過的摺扇和醒木呢。

    雙厚坪先生擅長說《封神榜》,有一回開書說到一半了,有一位老觀眾來找他,說是他要出趟遠門做生意,可能要兩三個月才能回來,但是又不想把聽書落下,怕錯過情節。

    雙厚坪先生就跟人家說了,你踏踏實實走,我保準你回來的時候,正好能跟你走時候的情節接上。

    就這樣,老觀眾走了足足三個月,再回來的時候,聽的正好是他那天走的那裡。

    也有觀眾從一開始聽到結束的,這三個月他們也來了,但是沒有一個人抱怨不滿的,照樣聽得有滋有味,聽書錢照給不誤,還很開心。

    足足三個月啊,你說這能耐得有多大。

    現在就輪到何向東了,何向東知道張文海使壞了,他心裡是罵翻了街,老頭兒太壞了,但是何向東的能耐可不是蓋的。

    他現在是什麼情況呢,他忘記唱到哪兒了,前面一笑,腦子很累,一懵之後就忘記了,只要提點他一句就能想起來了。

    何向東半點都沒慌,對張文海沒好氣道:「樂什麼呢,吃蜜蜂屎了吧?」

    張文海更是樂不可支,笑道:「我樂意,管得著嘛?」

    何向東轉頭問觀眾:「諸位,張先生笑什麼呢,都快要飛起來咬人了?」

    今晚觀眾興奮啊,台下哈哈大笑,台下果然有人搭茬的:「找著小蜜了。」

    何向東心裡頭明朗了,原來是唱到小蜜這兒了。

    張文海見狀也不再晾何向東了,就道:「嘿,我就不能聽這個,一聽就得犯病,你還沒告訴我這小蜜親不親呢,這小蜜總親了吧?」

    何向東這回都想起來了,搖了搖頭,張嘴唱:「小蜜可不算親。」

    張文海捧著問道:「這怎麼了?」

    何向東唱道:「你拿出金銀財寶她獻了身,有朝馬死黃金盡。」

    張文海問道:「怎麼樣?」

    何向東唱道:「她歸置東西進了張文海家的門吶。」

    張文海也來了個神回覆:「我媳婦剛跑了,別來這個啊。」

    台下觀眾哈哈大笑。

    忘詞兒這個舞台小事故就這麼過去了,台下觀眾沒有一個發現的,台上後面站著這麼多演員也沒有一個察覺的。

    台下一直盯著何向東看的苟啟福也沒有覺著奇怪,一旁攝像的記者媒體也都是認為這是原本就設計好的情節呢。

    台上何向東狀態找回來了,就繼續唱:「要說親,觀眾們親。」

    《大實話》前面這麼多不親的,就是為了突出後面觀眾親,這是感謝觀眾的曲子。

    「好……」觀眾轟然叫好。

    何向東繼續唱著:「觀眾演員心連著心吶,曾記得早年間有那麼句古話,沒有君子不養藝人。」

    張文海點點頭:「沒錯。」

    何向東一轉身來,一撩袍,來了一個京劇的蹁月亮門,嘴上在唱:「昨日裡趟風冒雪來呀到塞北。」

    再一轉身,扇子抖開,搖扇出扇子功,唱道:「今日裡下江南桃杏爭春。」

    張文海捧道:「江南美景啊。」

    何向東收扇放手,看著觀眾唱道:「我是勸諸位酒色財氣吶君莫沾。」

    張文海也道:「別碰啊。」

    何向東唱道:「吃喝嫖賭也莫沾身。」

    張文海捧道:「這個更別碰。」

    何向東唱道:「沒事兒就把這向文社來進,聽兩段相聲您就散散心。」

    張文海說道:「沒事就常來。」

    何向東最後收尾調門再度翻了上去:「抱拳拱手尊列為。願諸位,財源滾滾,日進斗金吶。」

    全場所有人鞠躬。
Babcorn 發表於 2017-6-21 01:29
第六百六十三章 慶功宴

    天津商演發生了很多波瀾,何向東這一生說了無數場相聲,經歷過無數場面,比這還險還難的場面都見過。

    但是最難忘的還是這一場。

    這一天發生了太多事情了。

    這一夜觀眾瘋了,演員們也瘋了,這是一個瘋狂的夜晚,一個足以載入相聲史冊的夜晚。

    現在曲藝已經很沒落了,相聲也沒什麼人聽了,就算是全免費人家也不希的來,已經是苟延殘喘了。

    可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向文社竟然還能做到如此,真的不得不說這是一個奇蹟,一個讓所有人都振奮的奇蹟。

    那些一直等到最後的記者也終於等來了他們需要的結果,苦心人天不負,他們弄到了大新聞,真正的大新聞。

    第二天天津的新聞就炸了。

    「向文社商演打響天津相聲市場。」

    「北京觀眾騎自行車至天津觀向文社演出。」

    「向文社演員被堵在高速上近八個小時,商演開場仍未趕來。」

    「向文社班主何向東聯合天津相聲演員臨時救場兩小時。」

    「向文社天津商演連續返場二十七次,創相聲史上記錄。」

    「小曲《大實話》唱進觀眾心裡。」

    「向文社天津成功商演,曲藝復興是否就此到來?」

    ……

    那些等著沒走的記者第一時間弄清楚了那晚上發生所有奇怪的事情,何向東也沒瞞著他們,意外的確是發生了,但是他憑藉自己的能力硬是穩住了全場,這是能耐,傳出去也是美談,沒必要瞞著。

    所以天津媒體最先炸開來。

    只是何向東沒想的是全國都炸了。

    何向東回酒店之後,倒頭就睡了,一覺醒來天都黑了,今晚上還有慶功宴呢。

    何向東爬起來就感覺腦袋疼的厲害,嗓子更是像被針扎過一樣,再一出聲發現嗓子啞了。

    何向東苦笑一聲,像他這樣的藝人最寶貴的就是這副嗓子,他長這麼大,從不喝酒抽菸,連吃辣都很少,都是為了保護嗓子。

    當年他倒倉的時候,方文岐為了保他的嗓子可沒少費功夫,這是花了大力氣的,就怕何向東這副天生寶嗓壞掉。

    而何向東也很懂事,這麼多年一直保護的好好的。可惜,昨晚實在是太費嗓子,今天都啞了。

    嗓子啞了之後,就儘量要少說話,更不能大喊大叫,否則會傷著的。

    田佳妮早早就準備好了護嗓子的藥了,西藥也有,中藥也有,胖大海泡水也有。

    反正就是喝唄,何向東喝舒坦了才去赴的宴,這一次宴會說熱鬧也熱鬧,說冷清也冷清。

    因為今晚上是慶功宴,向文社商演成功了,向文社和環天傳媒兩家宴請當地的接洽團隊,包括劇場方,媒體方,還有當地的一些給商演便利的團體。

    看上去滿滿噹噹的,很熱鬧。

    但是同行們就來的很少了,甚至是比上次拜相宴會上來的還少,這次也就是苟啟福還有天笑堂那兩老兩少來了。

    常四爺還有少馬爺都沒來,倒不是他們不給面子,而是他們覺得沒有必要,這是慶功宴他們又沒幫什麼忙,再說好些人都不認識的,來了也沒意思。

    當初拜相宴他們是願意出席,因為這是幫著何向東站腳助威呢,給後輩晚生開門路。

    何向東心中也有感慨,這場異常成功的商演,算是把那些同行們都嚇住了,他們是真怕向文社跑到天津來開分社啊,到時候會把他們的演出市場都給沾了,他們可要怎麼活啊?

    何向東知道這種事情解釋是解釋不清楚的,索性也就不解釋了,願意瞎想就瞎想吧,他還懶得煩管了。

    他端著個白水杯子裝模作樣敬酒過來,一桌一桌,到了苟啟福那桌了。

    何向東聲音很啞:「啟福老師,我敬您一杯,感謝您幫襯著。」

    苟啟福姓苟,但沒有直接稱呼人家為苟老師的,這是罵人的話,用名字來稱呼就好一點。

    苟啟福也有些訝異:「喲,嗓子啞了?」

    何向東點點頭,沒有多說話。

    苟啟福也客氣了許多:「那您得多歇著,可不能多說話,得護著嗓子。」

    何向東衝他感激笑笑。

    喬宇就在何向東身邊,他道:「何老師嗓子壞了,喝不了酒,我陪您喝一杯。」

    苟啟福點點頭,笑道:「喬老闆,您客氣。」

    兩人碰了一杯,喝了下去。

    苟啟福知道何向東還要去敬別人,他就抓緊說道:「您過兩日也就要回北京了吧,等您回北京之後,我帶著我們藝福堂的幾個小傢伙去貴社拜訪拜訪,也取取經,還請何老師不吝賜教啊。」

    何向東出道比他還早呢,他也沒臉擺什麼前輩的風範,態度非常誠懇客氣。

    何向東笑了笑,嗓子啞了,他的音調就很低:「哎,您客氣,您只管來,這是我們的榮幸,我們互相學習。」

    苟啟福舉了舉杯,滿臉笑容:「那就這麼說定了。」

    何向東笑著點點頭。

    一桌一桌敬酒過去,最後一桌是天笑堂那一桌,就他們爺四個。

    何向東剛走過去,童文聲老爺子就說話了,這老爺子性格豪邁:「慶功宴可得喝酒啊,你可不能拿白水糊弄我們。」

    何向東一怔。

    郭文強老爺子勸道:「行了,你別聽他的,他就跟你瞎逗。不喝酒是好事,護嗓子,劉寶全一輩子都沒喝過酒呢。」

    何向東笑了:「還是郭老爺子明事理。」

    對面四人同時一愣,郭文強訝異道:「你嗓子啞了?」

    何向東點點頭。

    郭文強道:「嗓子啞了就少說話,多吃點水果,趕明兒啊,你要是不著急走,我給您熬壺涼茶,那護嗓子,外頭都沒得賣的。」

    何向東趕緊道謝:「哎,謝謝您嘞,太麻煩您了。」

    郭文強擺擺手:「不叫事,這都不叫事。明兒我叫生意給你送過去,你就踏實著吧。」

    何向東連忙道:「別別別,別麻煩生意了,我自己過去取就好了,可不好再麻煩你們送過來了,這就不像話了。」

    蔡生意道:「沒事沒事,這不叫事,你在台上捧我呢,就當我感謝你的。」

    何向東客氣道:「那是你幫我,我得謝你。」

    此時,童文聲卻冷哼一聲,看著何向東語氣嚴肅道:「你一聲不吭就把我們演員弄到你的場子上,這不像話吧?」
Babcorn 發表於 2017-6-21 01:29
第六百六十四章 老人的心思

    何向東一愣,不明白這老爺子怎麼突然就發飆了,他也只當是童文聲老爺子愛逗著玩,也沒往心裡去。し

    何向東端著杯子,笑了一下,嗓子難受,他話就說的很慢:「我這不是給您認錯來了嘛,要不您把我吊起來打一頓好了,我保準不還手。」

    童文聲顯然沒有就這樣揭過去的意思,就道:「呵,那你找根繩子來啊,還敢還手?反了你了。」

    何向東還在樂,道:「您下手可得輕點,我這身子骨可單薄。」

    童文聲差點沒給氣的笑出來,就何向東這180斤的大胖子居然還有臉說自己身子骨單薄,太臭不要臉了。

    何向東也是大笑,他倒是全程歡樂。

    童文聲臉一板,道:「你少來這套,你把我們演員扥到你台上,你還沒給我們一個解釋呢。」

    何向東終於收斂了笑意,說一次兩次可以當成是逗著玩,可是這老是說這話,那就是認真了。

    可是何向東心裡頭也很奇怪,按理說不應該啊,解釋?什麼解釋?向文社發生的狀況他們現在也都知道了,這是幫忙救場啊。

    按理說,何向東是欠了人家人情了,可他也在那麼多觀眾還有媒體面前好好捧了蔡生意和蘇生德了,這也算是還了人情了。

    尤其是蘇生德,後面向文社演員們都來了,他都還把蘇生德叫了上去,要知道這種商演資源可都是很寶貴的,向文社裡面都還有多少人等著被捧呢。

    再說何向東跟他們天笑堂的人相處的也挺好的,剛剛郭文強老爺子還說熬涼茶給他治嗓子呢。

    怎麼回事啊?

    這怎麼還興師問罪了?

    不應該啊。

    何向東扭頭看看一邊站著的郭文強,郭文強躲開何向東的眼睛,看向了別處,看樣子他完全不想搭這茬。

    何向東再看蔡生意和蘇生德,這哥倆也是一臉納悶,看著童文聲的眼神有些發愣。

    何向東摸摸鼻子,稍一思忖,說道:「老爺子,前面我們向文社發生了點狀況,演員一時沒有趕回來。生意還有生德兩位都很仗義,幫襯我救了一下場子。事情緊急沒有問過您意見,是我的錯,還請您多諒解。」

    按說何向東都這麼說了,這篇也就翻過去了。

    誰知童文聲還是不依不饒:「你還沒說呢,咱們這事兒要怎麼解決?」

    這下子就連蔡生意和蘇生德都覺得童文聲有點過分了,蔡生意拉拉童文聲的衣角,小聲說道:「師父,您幹嘛呢。」

    童文聲對蔡生意沒好氣道:「沒你的事兒,一邊玩去。」

    蔡生意說不出話來了。

    蘇生德也不敢勸。

    再看郭文強,還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他就假裝沒聽到。

    何向東把手中的杯子放下,心中疑惑不減,就對童文聲說道:「老爺子,要不您給個章程?」

    童文聲道:「你把我們的人扥到舞台上了,還讓這麼多觀眾瞧見了,再有那麼多媒體一報導,你讓觀眾怎麼想,他們是認為這倆不成器的小子是你們向文社的人,還是我們天笑堂的人?」

    何向東畢竟是久經江湖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他哪裡還不明白啊,這兩位老爺子還真是煞費苦心啊。

    何向東笑了一聲,認栽道:「這都誤會了,那我們也沒轍了,那實在不行的話,不然就讓生意和生德去我們向文社算了,不然再回去,等會兒大家還誤會你們天笑堂搶我們向文社的演員呢。」

    童文聲嘴角終於露出隱秘的笑意了,他道:「哼,我們天笑堂才不需要蹭你們向文社的名聲呢,這倆不成器的小子我們早不想帶了,你要拿就拿去。」

    蘇生德和蔡生意兩人都懵了,什麼鬼啊?

    童文聲老爺子很灑脫,一大杯白酒入肚,說道:「酒足飯飽,走了,來日再會。」

    說完,扭頭就走。

    郭文強老爺子也端起酒來,灌了一大杯之後,也說:「告辭了。」

    何向東也拿白水飲了一杯。

    蔡生意和蘇生德都傻了。

    這什麼玩意兒啊?

    不是好好來參加慶功宴嗎?怎麼來這一出,而且他們師父怎麼甩臉就走了啊?

    蔡生意滿臉尷尬,對何向東道:「對不住啊,何老師,我也不知道我們老爺子怎麼突然就這樣了,您多見諒啊。」

    蘇生德也道:「是啊,您別見怪,他們可能就是跟您逗著玩吧?」

    何向東點點頭:「沒事,去瞧瞧你們師父,你們若是真要來向文社呢,等你們這邊事情處理好了,直接去北京找我就好了。」

    蘇生德擺擺手:「別別,老爺子開玩笑呢,您別當真。」

    何向東揮了揮手:「行了,去瞧瞧你們師父吧,外面路黑還天寒地凍的,可別摔著。」

    兩人應了一聲就匆匆就出去了。

    何向東搖搖頭,苦笑一聲,這兩老爺子……

    蔡生意和蘇生德畢竟是年輕小夥子,倆老頭剛出酒店大門,他們就追上了。

    兩人上前,默默跟在後頭。

    蔡生意沒忍住,有些埋怨道:「師父,您說您幹什麼呢,人家那是幫襯我們,您怎麼還怪上人家了,這不好吧?」

    童文聲沒說話。

    郭文強嘆了一口氣,身子也佝僂了一些,他道:「年前啊,你們去趟向文社,把事情弄一下,年後就去那邊說相聲吧。」

    「啊?」蔡生意嚇了一跳。

    蘇生德反倒是冷靜了下來,若有所思。

    蔡生意急了:「別呀,我們就上去幫了個場,您就不要我們了啊,別呀。」

    童文聲長嘆一聲,說道:「生意啊。」

    蔡生意應道:「師父。」

    童文聲道:「好孩子,來。」

    蔡生意上前攙著師父。

    童文聲道:「不是師父不要你啊,而是我們天笑堂的廟太小了。你和生德都是好孩子,相聲說的也好,人性也好,只是沒機會啊。你看我們在我們天笑堂說相聲連飯錢都掙不出來,埋沒了你們啊。都是大小伙子的,到現在連對象都不敢找,可憐的喲。」

    這回蔡生意也低下了頭,眼眶通紅,不說話了。

    童文聲繼續道:「向文社呢,是現在最火的班子,他們人少資源多,你們進去呢,也有很好的發展。他們班主何向東我們也見過,是個有本事的人,而且人品也好,很仗義,有天津這檔子事情打底,你們過去,他肯定不會虧待你們的。」

    「呵,現在向文社可是個香餑餑呢,不知道多少人爭著搶著進去呢,我就不求他,也拉不下這臉,就懟他怎麼了。哼,我還就把話頭給他拿住了,就讓他不得不用我的人。別人得自己求著進去,我的人他得請著進。」

    「挨罵就挨罵吧,我們年紀大了,不怕被他罵,你們好也就是了。不過那小子肯定是看穿我們心思了,不然他最後也不會來上那一杯,看破不說破,顧了我們面子,這人仁義啊。」

    郭文強搖搖頭,嘆了一聲,對兩人說:「知道你們捨不得天笑堂,我們也舍不得,可天笑堂確實太不景氣了,就我們爺四個,也沒人來聽相聲,可不能耽誤你們咯。」

    「反正都是說相聲,在哪兒不能說啊,更何況向文社還是個說相聲的好地兒,去吧。不用擔心我們,忙忙活活一輩子了,現在上台都嫌累了,你們也該讓我們歇歇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6-21 01:29
第六百六十五章 天下無人不識何向東

    新聞有三個要素,時效性、新奇性和重要性。

    新聞的新是有兩層含義的,一個是新鮮,也就是時效性,老調重彈的東西再翻出來說就沒意思了,不夠新鮮了,當然老樹發新芽的情況例外。

    還有一個就是新奇,狗咬人不新鮮,人咬狗才稀奇,這種新聞才有價值,觀眾也會喜歡看。

    什麼是有價值的新聞,說的通俗一點的,就是要迎合大眾的觀看興趣,並且要能引起熱議。

    這一點在娛樂新聞上體現的更為明顯。

    所以娛樂圈總有大事情發生,什麼出軌、打人、離婚、戀愛、結婚等消息層出不窮,他們知道什麼樣的消息才會被人關注。

    新近走紅的向文社一直是新聞的寵兒,它身上的新聞點一直都很多,從最初火爆京城,再到後面的連番罵戰,再其後的成功商演……

    林林總總,媒體們都喜歡報導,誰讓他們戲多呢。

    尤其是這一次的天津商演,這裡面的新聞點太多太多了,每一個新聞點稍微運作一下都能成為熱議話題,更何況這麼多還都湊到了一起。

    所以新聞直接爆了。

    在傳統藝術日暮西山的大背景下,向文社還能做到如此,他們這場演出的效果還有火爆程度完全不輸任何天王巨星,甚至猶有過之,這實在是太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了。

    所以太值得報導了。

    尤其是前段時間何向東和蔡國強劉衛東的那番罵戰,也讓好多人對向文社產生了不一樣的想法,甚至懷疑他們這種民間小劇場的存在是否真的對相聲有利。

    那時候,意見是分成兩派的。

    好了,現在不用糾結了,向文社用絕對的能力證明了他們這條路的正確性,這才是復興相聲的最正確道路。

    新聞最先是在天津開始爆起來的,當初何向東要來天津做商演,倒是沒有幾家媒體報導,因為沒有什麼報導價值,環天傳媒財力有限,就只能請動幾家而已。

    可是這次的商演太富有傳奇色彩了,一直留著不肯走的那些記者弄到了一手資料,然後當天天津的新聞界就炸了。

    於是乎,所有媒體都在跟風報導。

    天津地界上紙媒無一例外,是無一例外全都報導了這件事情,甚至絕大部分都是用了頭版頭條。

    電視台廣播台那邊更是一邊播放向文社的相聲,一邊在宣傳這件事情,還有些時事評論節目,這兩天討論的話題都是這個。

    就連許多雜誌都把這件事情放了上去,評論性文章,屢見報端。

    等到起身回北京的時候,天津已經炸窩了,無數記者都搶著要去採訪何向東,結果何向東拍拍屁股回去了。

    記者們沒有一個氣餒的,為了能採訪到好新聞,他們的韌性可太強大了。他們直接買了張車票,就在何向東屁股後頭趕奔北京去採訪。

    新聞的傳播是非常快速和可怕的,尤其是北京和天津隔著這麼近,何向東剛回到北京,屁股還沒坐熱呢。

    北京的新聞圈也炸了,北京炸的比天津厲害多了,畢竟北京才是他的大本營啊。

    何向東只來得及睡一覺,第二天才發現他們向文社門口堵著好幾百記者,長槍短炮的,太嚇人了。

    何向東還以為他們是來砸場子的呢,當時還給嚇了一跳。

    他的經紀人也過來跟他說,這兩天已經接到十幾個節目邀請他們向文社去做節目的了,看這樣子接下去受邀的數量還會攀升。

    而且好幾家電視台拋出來了橄欖枝,希望能跟向文社合作做新節目,經紀人有些吃不準何向東的想法,所以來請教一下。

    何向東看著這黑壓壓的媒體,他笑了,他知道這才剛開始。

    ……

    這天,何向東的嗓子已經好了許多了,郭文強老爺子的涼茶還是很管用的,是蔡生意給他送來的,何向東也正式邀請他們來向文社說相聲,正好現在要開分社,缺人。

    蔡生意也答應了,說是把天津這邊的事情料理完了就和他師兄去北京投奔何向東,何向東也挺開心的,向文社又攬入兩個不錯的演員,關鍵這兩人人品很好。

    何向東現在的嗓子說說話可以,上台暫時還不行,還得稍微修養一下,不過正好他能應付一下來採訪的媒體。

    只是讓何向東沒想到的是,來的媒體太多了,他差點沒把嗓子又給說廢了,最後沒轍了,就只能是把大家都聚到了一起,來提問,他來回答,省的一遍遍說。

    好不容易把這波都弄走了,何向東以為能歇一陣,誰知道接下去的好長一段時間,記者絡繹不絕。

    最開始都是採訪天津商演事情,後來發現這冷飯已經炒了太多次了,他們轉而開始採訪何向東了,包括他學藝作藝,對曲藝未來的看法之類的,反正何向東現在都紅的不行了,採訪什麼都有人看。

    總而言之,這段時間何向東真的很紅。

    那些關心向文社的前輩們知道這消息後大為振奮,直呼相聲的大時代終於要來臨了。

    先前還有不少相聲前輩還很擔心民間相聲這條道路到底能不能行的通,會不會毀掉相聲的根基,現在他們終於把心放在肚子裡了。

    那些猶豫不決是否要投身民間相聲界的傢伙,這回都堅定住了,不再搖擺了,決定扎進來了。

    而蔡國強和劉衛東則臉色陰沉了許多天,這相聲界的格局終究是要被何向東給破了,從此不再是體制的天下了,民間相聲界馬上就要崛起了……

    向文社在天津演出的相聲也非常精彩,伴隨著現代媒體,廣播、電視、盜版盤迅速銷往全國。

    是的,這年頭還是vcd的時代,盜版盤可是這年頭老百姓家裡的最常見的東西,不過盜版盤一般是刻電影、歌曲的比較多,當然現在還有向文社的相聲。

    打鐵還需自身硬。

    如果自身的本事不行,那麼再怎麼炒作也只是無源之水罷了,那是泡沫化的炒作,很快就會破的。

    可何向東是有真本事的,他缺的只是機會,藉著這次天津商演的東風,何向東的相聲迅速傳遍中國,紅遍中國。

    一時間,天下無人不識何向東。
Babcorn 發表於 2017-6-21 01:29
第六百六十六章 夢想和現實


    天津有一家頗有規模的服裝貿易公司,這家公司成立十來年了,最初是老闆擺地攤賣服裝的,後來才慢慢做大的,也有今天的規模。

    大老闆今年快六十了,雖然還擔任著董事長的職務,但其實很少管事了,他把擔子交給了自己兒子了,現在一個星期也就過來幾趟看看而已。

    今天一早,大老闆坐著自己的專車來到了公司大樓下面,大老闆拄著枴杖走了出來,大老闆其實身體還不錯的,但就是喜歡拄拐,說是這樣有氣派,誰勸也不聽。

    大老闆拄著枴杖一步步慢慢晃到了前台,前台小姐立馬鞠躬問好:「董事長好。」

    大老闆點點頭,問道:「公司這兩天有什麼新鮮事嗎?」

    前台小姐知道大老闆就喜歡跟他們這些小員工聊天,她當即也就笑著說道:「沒有什麼特別新鮮的。」

    大老闆很有老夫聊發少年狂的心態,只見他搖了搖頭,做出一副不屑的樣子:「年紀輕輕的一點創造力都沒有,搞不出新花樣。」

    前台小姐也就是笑笑,沒有答話。

    大老闆也沒心思多聊,本來是就打算直接上樓去的,剛剛轉身的時候就瞧見前台小姐攤在桌子上的報紙,他樂了,打趣道:「喲,你還看報呢?」

    前台小姐笑的有點羞澀,因為她平時根本不看報,也不愛看書,她這裡就沒有帶著文字的東西的,她道:「不是,就看看最近的大新聞。」

    大老闆問道:「什麼新聞啊,我怎麼不知道啊?」

    前台小姐道:「就向文社來天津商演的事情,那太一波三折了,我都好悔沒去看現場,也怪他們票價要太高了,工資負擔不起啊。」

    說完,前台小姐隱晦地看了大老闆一眼,她可是已經暗示自己工資過低了。

    可惜,大老闆完全不吃她這套,大老闆直接問道:「什麼向文社啊?我怎麼沒聽說過。」

    前台小姐有些氣餒,便道:「就是那個現在很紅的說相聲的社團啊,他們班主叫何向東,他的相聲說的很好誒,董事長,您有空可以聽聽誒。」

    說完之後,前台小姐卻發現她的大老闆臉色都變了。

    大老闆聲音都有些顫抖,看著前台小姐問道:「你說那人叫什麼?」

    前台小姐有些納悶,但還是說道:「他叫何向東。」

    大老闆語氣急促道:「把報紙給我。」

    前台小姐嚇了一跳,趕緊把報紙遞了過去。

    大老闆接過報紙,看著上面的人物照片,儘管已經二十年沒見了,他還是在照片上依稀辨認出了當年那個孩子的模樣。

    一時間無數畫面湧上心頭,從最初做局請來方文岐坐鎮,再到後來盤活連城曲藝俱樂部,兩個大角兒養活了班子裡面所有人。

    他們經歷了很多事情,有被人砸場過,也有被人舉報過,也有後來遇事散夥,一直到後來劇場徹底經營不下去。

    現在他的生意做得比當初大了多了,身家也很豐厚,可是他最開心最難忘的還是那段時光,可惜時過境遷,當年那些人他卻連聯繫都沒有了。

    林正軍心頭萬千感慨,老眼早已淚目。

    其實在何向東和方文岐離開天津之後,他們也請了別的說相聲的來了,也約定了無論如何一定要把連城曲藝俱樂部撐下去,因為他們堅信這爺倆是會回來的。

    可惜後來,園子裡的生意實在是太差了,大傢伙兒連飯都沒有了,演員也跑了不少,林正軍被逼無奈只能關張,白鳳山和楊三卻一定死也要堅持,後來幾人大吵一架,就散了伙了,連城最終也還是不得不關張了。

    林正軍老眼含淚,看著照片上的何向東,顫抖著聲音說道:「小東子啊,你是回來了,你可終於回來了,可是連城卻沒有了,沒有了。是我先跑了,我先跑了,我先跑了啊……」

    說罷之後,一把年紀的林正軍嚎啕大哭起來。

    他哭的是在那個激情燃燒的歲月裡,他屈服了冰冷殘酷的現實,他做的是對的,可也是錯的。

    ……

    天津,另一處老小區屋子裡面。

    一個年輕的女人急匆匆跑了進來,手上拿著報紙,滿臉興高采烈問道:「爸爸爸,你快來看。」

    「菲菲,都是當媽的人了,怎麼還這麼毛躁呢。」

    那年輕女人卻一點不管,繼續興奮道:「不是,爸,您快看您快看,報紙上說的這個何向東是不是我小時候的那個玩伴東子哥哥啊?」

    「誰?」

    「何向東。」

    黃華一把把報紙抓到手裡,看見翻看,頭皮都發麻了,臉上的雞皮疙瘩也都起來了,連黃華現在都說不清楚自己是什麼感覺。

    黃華把報紙來來回回仔仔細細看了好多遍,連女兒叫他都沒有聽見,這報紙上面既有這次天津商演的報導,也有向文社發展史的內容。

    看罷之後,黃華苦笑,長嘆好幾聲。

    「爸……」黃菲菲有些擔心地叫了一聲。

    黃華搖搖頭,沒有理黃菲菲,轉身就回了臥室,步伐非常沉重。黃菲菲也不敢跟進去,就在門口等著。

    黃華在衣櫃裡面把一件黑色大褂拿了出來,伸出手把大褂抖了開了,又熟練地把大褂疊了起來。

    一遍又一遍。

    一鋪三疊,對襟磨縫,一點點細細整理,孔雀裡,馬蹄袖也都顯露了出來,疊完之後如同一塊方磚,非常整齊。

    直到累了之後,黃華才坐了下來,神色頹然,往事在眼前浮現,當年他一心為了自己相聲夢,拋家舍業,整個家裡全靠著他老婆養活著,日子過的很困難,他也一度是別人眼裡的笑話。

    跟方文岐搭檔之後,他也才能賺到一口飯吃,後來女兒要上學了,可是他卻連學費都拿不出來,直到那時,現實才擊倒了夢想。

    而他最終也沒有跟著方文岐去天津城裡,反倒是一心把相聲給戒了,這麼多年了,他都沒有再聽過相聲,不是不愛了,而是不敢了。

    而他眼前這大褂,就是當初分別時候方文岐送給他的。

    黃華擦擦眼角淚水,萬千感慨,顫聲道:「老方哥,我會疊大褂了,我學會了,我真學會了,您什麼時候來看看啊。」
Babcorn 發表於 2017-6-21 01:29
第六百六十七章 當年舊人

    何向東也過了小半輩子了,一路上也遇到了許許多多的人,有了許許多多的經歷。

    隨著何向東的相聲傳播開來,他的名氣也漸漸往全國擴散出去,在浪跡江湖的那些年裡面,何向東和方文岐走遍了全中國,到處都是有結識過的人,而那些人現在也終於認出這就是當年那人以及他的相聲。

    就連何向東當年和文工團去跑的慰問演出,這麼多年過去了,那裡的觀眾都還記著何向東呢,雖然他只演過一兩場。

    但是忘不了啊,真的忘不了,這王八蛋刨完坑就跑了,這麼多年都沒再回去過,這個坑爹的缺德玩意兒啊。

    以至於後來何向東都不怎麼敢坐火車,都是當年造的孽啊,出門都得提著點心。

    ……

    就連當年在西安和何向東比試了一場的傅盛也是萬千感慨,他當年就料定了何向東這人必成大器,可真等這一天來了,他還是唏噓萬千。

    湖北,宜昌一處墓園。

    一個中年婦女穿著一身黑色羽絨服,手裡拿著鮮花、紙錢還有吃食,走到了一處墓碑前面。

    中年婦女用手撿了撿墓碑前的些許垃圾雜物,先把鮮花擺好了,再把點心吃食擺上,然後點燃紙錢等物,最後把報紙拿來一併燒了。

    中年婦女看著墓碑上的照片,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默默看了好一會兒,又伸手擦了擦墓碑上的照片,讓照片顯得更清晰一點。

    中年婦女長嘆了一聲,也就在墓碑前面坐了下來,拿著帶來的酒,斟滿了一杯,撒在墓前,說道:「爸呀,您死前還心心唸著的人終於有消息了,人家現在成大角兒了。您看看,現在報紙廣播鋪天蓋地都是他,您該放心了。」

    「爸呀爸,您明明是一個京劇演員,怎麼會對說相聲這麼感興趣呢,至於您心心念幾十年嗎?後來都病成那樣了,都還忘不了那兩人,還非說要在天津等他們回來。」

    「這兩人什麼人啊,您這又是何苦呢,唉。我知道您是怪我們硬要把您帶來宜昌的,可是沒辦法啊,您的病得養啊。您就當女兒不孝吧,今天瞧見您心心唸著的人物了,也來跟您說一聲,好讓您在天上可以放心。」

    中年婦女從包裡面拿出一個隨身聽,現在向文社的相聲也出盜版磁帶了,中年婦女也買了幾捲來。

    中年婦女摁下了播放鍵,就坐在墳頭,陪著自己早已去世的父親聽著相聲。

    「這場該我們了。」

    「哎,是我們。」

    「上到台來,先做一個自我介紹,得讓觀眾認識認識。」

    「這是應該的。」

    「我叫何向東,是相聲界一個不起眼的小字輩。」

    「您客氣啊。」

    「站在我身邊的這位可是個了不得的人物。」

    「哎喲,這可不敢當。」

    「朋友們,這是個純粹的人,這是個高尚的人,這是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吶。」

    「您過獎了,您太捧了。」

    「沒有沒有,哎,你叫什麼名字來著?」

    「啊?敢情您不認識啊?」

    ……

    山西太原,一家農家小院裡面一個老人默默留下兩行清淚。

    一個小孩子小跑了過去,小心翼翼問道:「三爺爺,您怎麼哭啦,不哭不哭,我給您擦擦。」

    小孩笨拙地擦著老人臉上的淚水。

    老人手上捧著報紙,臉上又是哭又是笑:「我這是高興啊,開心,小東子終於長大成人了,也不知道我那老方哥怎麼樣了,也不知道小東子還認不認得他的楊三叔了。」

    小孩子疑惑看著老人,一點沒懂。

    ……

    山東,鄆城市一中,語文組的一位女老師,在中飯時間一遍遍看著電腦上的視頻,看的是淚流滿臉。

    旁邊有吃飯回來的老師見到這場景嚇了一跳,趕緊過來看看情況,看著電腦上的視頻,人家更納悶了:「這不是何向東嘛,我挺喜歡聽他的相聲的,可是周老師,他這相聲不是挺好笑的嗎?您怎麼還給聽哭了呢?」

    周青青卻根本沒聽見旁邊的人說話,眼睛一直盯著電腦上的何向東在看,眼睛早就通紅,她結識何向東於微末,也見證過何向東最落魄潦倒的時候。

    不過那時候她沒有陪在何向東身邊,也是何向東沒有給過她這個陪伴的機會,今日何向東有了這一身榮光,她自然也無緣分享。

    她從來都只是何向東生命中的路人,一個有緣無分的路人,但她卻忘不了在那個炎熱夏天,在那個蛙聲嘶鳴的池塘邊上,那個躺在石頭看星空的小夥說他九歲時候就養著幾十號人的那種英雄遲暮的模樣。

    她也忘不了在那個分別的夜晚,在那家酒店裡面,她鼓起全部勇氣擁抱了那個可能會在她生命裡永遠離開的人。

    她也忘不了,在北京再重逢的喜悅,還有那個在北京街頭被拒絕的自己卻還要故作堅強的模樣……

    點點滴滴,匯聚一心。

    回憶如潮水,洶湧澎湃,打的心田百般滋味,可是眼前早已模糊了一片。

    ……

    美國,已經當地一家著名連鎖超市的高級管理人員的蘇小婭,在接到國內的消息之後,也是唏噓一聲,眉頭緊鎖,心中萬千思緒。

    法國,萊茵河畔,一個接著國內電話大呼小叫的女孩子驚喜不已,時不時發出驚嘆,她一直關注著向文社的消息,只是她也沒想到這一次的天津商演居然會這麼驚心動魄,而且居然還把何向東的名氣推到了這樣一個地步。

    「哈哈,我就知道他准行,江叔當年還要給人下絆子,現在抓瞎了吧,嘿嘿,我就這麼幸災樂禍。什麼?你說什麼?向文社到現在所有的演出的一號位都空著?」

    「對啊,都空著呢,不管是小劇場,還是商演,反正都空著,小劇場裡面寧願讓觀眾坐過道上,也不讓人坐一號座,給多少錢都不行,都不知道是為什麼,現在媒體一報導好多人都在猜呢。喂,喂,你說話啊。」

    女孩早就呆滯了,連手機掉在地上都沒有察覺。

    ……

    上海,張家。

    張玉樹拿著手上的報紙仰天大笑著,對著窩在沙發裡面的方文岐道:「方老哥,我就說了嘛,這小東子就指定沒騙我們,他現在是真紅了,你先前還不信呢,說是現在相聲行業不景氣,他們肯定沒那麼火。你瞧瞧,現在沒話說了吧?」

    方文岐已經蒼老的不成樣子了,兩頰深陷,臉上全都皺紋,皮膚也沒有了光澤,他聲音也沒有了力氣:「我想瞧瞧東子說的相聲。」

    張玉樹還是很激動的,他們遠在上海,現在都聽到何向東不少新聞了,他道:「有有,書白買了幾張盤兒了,在這兒呢,我去放。」

    兩老頭就在沙發上看著何向東的相聲,每到妙處,張玉樹總是拍著大腿哈哈大笑,方文岐最開始還能應和幾聲,也喜歡點評幾句,眼神中也滿是欣賞和滿足的神彩,他當年還很擔心自己把何向東帶上相聲這條路會不會害了他,現在瞧來他就是天生吃這碗飯的,他也終於放下心來了,看著看著方文岐後來也沒了聲音了。

    張玉樹卻還是嘖嘖稱讚著:「方老哥,您瞧瞧咱東子這架勢,這就有幾分大師架勢了吧?哈哈,這混小子,嘿,還真成角兒了。方老哥,方老哥?方……方老哥!!!」
Babcorn 發表於 2017-6-21 01:29
第六百六十八章 心間那口氣鬆了

    北京,向文社。

    何向東正在會客,來客是高俊生。

    何向東笑著說道:「老高啊,我當年也就順嘴一提,你怎麼還真的用了這個名字了。」

    高俊生倒是也好玩,就道:「那是的啊,得沾沾你這貴人的喜氣啊,你看你現在紅的,比辣子雞還紅了,我們這不得佔你點光嘛。」

    何向東搖搖頭:「還辣子雞?我都快堪比鶴頂紅了,你要不來試試?」

    高俊生沒好氣道:「去你的吧,我可不想挨罵。」

    何向東笑著道:「你這個開民間小劇場的也討不了好,一看就不是什麼好鳥。」

    高俊生噴到:「一邊玩去。」

    何向東稍稍正經了一些,他也有些感慨:「當時你離開北京的時候,我就知道你總有一天會回來的,你高俊生肯定是個人物,現在你果然來了。」

    高俊生點點頭,思緒飄回從前,那時候是向文社被逼搬家的時候,他也是在那時候和向文社一樣碰上拆遷了,可就是在他蒙難的時候,他的演員們卻紛紛離他而去了,他也被迫離開了北京。

    時隔多年,他又殺了回來。

    高俊生道:「是啊,我又回來了,我現在雖然才發展了兩年,可我的家業卻已經比當初大了不知道多少了,唉,也不知道當年那幾個傢伙會不會後悔。」

    何向東也道:「時人不識凌雲木,直待凌雲始道高。你還是那個高俊生,他們卻永遠都是那個他們。」

    高俊生點點頭,嘆了一聲:「說的有理,算了,不聊這個了。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們那兒最優秀演員。來,小沈。」

    小沈過來,這年輕人相貌平平,但是很有靈氣,他笑著跟何向東打了個招呼。

    何向東也連連點頭:「哦,你好你好,來來,坐坐,別站著,到這兒甭客氣,跟家裡一樣。」

    小沈也客氣了幾句,就坐下聊天了。

    這兒還沒多聊兩句呢,何向東的手機響了,拿出來一瞧是張書白打來的,何向東心裡當時就咯噔一下,按下接聽鍵,放在耳邊:「喂。」

    高俊生就看著何向東臉色越來越蒼白,身子都搖搖晃晃了起來,他和小沈對視一眼,就匆忙站了起來。

    何向東只覺得自己眼前一陣陣發黑,整個人都有點天旋地轉了起來,耳旁嗡嗡在響,他也來得及說上一句:「我馬上回來。」

    掛了電話之後,何向東站在原地搖搖欲墜。

    高俊生趕緊扶住了他,緊張問道:「你怎麼了?」

    何向東胸膛起伏不定,氣喘如牛,過了好半晌之後,腦子才恢復清明,他臉色非常陰沉凝重,把手機抓在手上,扭頭就跟高俊生說道:「高老闆,我這邊有點急事,我沒法繼續作陪了。」

    高俊生忙道:「沒事沒事,你那事需要我們幫忙嗎?要幫忙的儘管說一聲,好歹一人技短,兩人技長啊。」

    何向東點點頭,他根本沒心思在這裡多待了,就快步往外面跑出去了。

    高俊生知道人家著急,他也沒在意這些。

    何向東衝到院子裡面就喊:「常聲呢,常聲人呢?」

    常聲就是何向東的經紀人。

    常聲聞聲從辦公室裡出來,隔著老遠就問:「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

    何向東快速道:「從現在開始,把我所有的活兒都推了。」

    「啊?」常聲都傻了,他急了,「不是,咱們應了好多活兒呢,這怎麼推啊?」

    何向東就跟被觸怒的獅子一般,吼道:「我不管,所有活動我都不會去參加,所有邀約無限期延後,等我後面給你答覆。」

    說完,何向東匆匆跑了出去。

    院子裡面噤若寒蟬,大家都被何向東身上的氣勢嚇住了,這人急起來是真嚇人啊。

    常聲憋了半天,一個字都沒憋出來,他以前帶藝人的時候還是可以管著藝人,經紀人的權威還是比較大的。

    現在碰上何向東他可算是倒了黴了,所有事情都是何向東做主,當初罵戰時候他就極力反對,可是何向東從來沒聽過他的。

    現在又來了怎麼一出,他們應了好多節目的呢,結果他一個解釋不給,他人就走了,把一堆爛攤子丟了自己,常聲差點沒哭出來。

    可他也擰不過何向東,沒辦法啊,何向東是他的藝人,可也是他的老闆啊,是何向東給他開工資的,他只能是含著眼淚默默給何向東收拾爛攤子去了。

    何向東出了門就打了電話給田佳妮,讓她趕緊帶著孩子回來,一家三口趕著當天飛機匆忙飛回了上海,直接趕奔醫院。

    一路上,何向東雙手都緊緊抓在一起,他從來不信神鬼,可這一刻他真的在向神靈祈禱,因為他也只能向神靈祈禱了。

    生老病死,又豈是人力所能控制的。

    小何和田佳妮一路上也沒有多說話。

    三人一路趕奔到了醫院,張書白早早的就在樓下等著了,何向東見了就問:「大哥,我師父怎麼樣了?」

    張書白搖搖頭,說道:「剛吃了藥,現在掛著針呢,但是……唉,恐怕是要到大限了。」

    儘管心中早就有了預測,可是真聽到了這個消息,何向東的臉還是白的厲害,腳步都虛浮了起來。

    勉強穩了穩心神,往醫院裡面走去,一直走到病房門口。張玉樹就在門口坐著,老頭兒現在也是一臉的憔悴。

    看見何向東回來了,張玉樹也站了起來,說了聲:「你回來了?」

    何向東道:「是的,張叔,我回來了。」

    張玉樹點點頭。

    「張爺爺。」小何也脆生生叫了一聲。

    張玉樹臉上終於擠出來一點沉重的笑意。

    何向東眉頭緊鎖,又問:「我師父……」

    「唉……」張玉樹長嘆一聲,面容滿是愁澀,「其實你師父早些年就要走了,醫生都說他的身體都瞧不得了,傷病隱患太多了,傷了根子了,養不好的。」

    「他呀,就是放心不下你,也放心不下相聲,就這口氣一直吊著,一直吊到了現在。老方哥要強要了一輩子,他就怕拖累你啊,這麼些年也不肯去北京瞧瞧你。就連他害了病了,住院了,都不讓我們告訴你,就怕你擔心啊。」

    「還有相聲,老方哥心心念了一輩子的玩藝兒,現在又是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他不說,但我知道他心裡是苦的。我也知道他一直在自責,自責自己把你帶上說相聲這條路上來,現在相聲不景氣,你這個說相聲又豈能討得了好啊,能不能掙出飯錢都不一定呢,他擔心吶,可他卻什麼事情都憋在心裡不說。」

    「唉,現在啊,他瞧見你好了,相聲也變好了,他吊著的這口氣啊,也就終於鬆了,這一鬆啊,人可就撐不住了。」

    何向東早已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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