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幻境
花瓶碎裂,血花四濺。
殺魂十九張著大大的眼睛,努力抬著頭,鮮血流進他的眼睛,時間彷彿緩慢了下來。
在此時,他亦是表現出來非人的力量,那個花瓶砸在他的背上粉碎,而他卻感覺不到一絲疼痛。他下意識的問自己:“難道我練成了刀槍不入的鐵布衫了嗎?”
隨著碎片漫天飛旋,殺魂十九覺得身上的所有疼痛都在這一刻消散而去,他感覺神識中充滿著空靈之感,身子都輕飄飄的。
眼前的景象同時發生了變化,殺魂十九突然看不到了土財主,看不見了王嫂,不見了吳梅梅,甚至不見了李大叔、小勞、張濤張明兩兄弟,他眼前看不到了土財主華麗破碎的臥室,眼前,竟然是另外一重景象!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死了,還是怎麽了。
……
……
“這……這是哪裏?”
殺魂十九眼前景色陡然變化,他怔怔的站在原地,不可置信的望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和煦的陽光照耀大地,帶著濕氣的微風輕輕拂過小樹林,穿越小河,吹拂著殺魂十九的臉龐。遠處的山坡,盡是蒼翠欲滴的濃綠,沒有散盡的霧氣像淡雅絲綢,一縷縷的纏在它的腰間。
“這真是美極了!”
殺魂十九的心裏由衷的發出一聲感歎。
過了半晌他才發現自己正踩在一片碧綠的草坪之上,這裏到處飄蕩著令人陶醉的香氣,周圍盡是些叫不出名字的花花草草,紅的似火,白的如雪,黃的似金,粉的如霞,嫵媚動人,不遠處還有一條小溪,溪水清澈而歡快,流水聲靈動悅耳。
“這是哪裏?是仙境麽?”
“我已經死了嗎?”
殺魂十九心裏反反複複隻有這幾個問題,但是他並不關心這些問題。此刻的他,隻有一種說不上來的空靈之感,覺得自己就像是個初生的嬰兒一樣,什麽都不想,也什麽都不明白,隻是用純粹的眼光看這個世界。
輕快的抬起腳步,他向著遠處的山峰走去。
他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往那個方向走,其實他並不想到任何地方去。他想停下腳步,停下來幹些別的什麽都行;或者什麽也不做,也行。
可是殺魂十九卻停不下來,他的身體好像是別人的一樣,完全不受自己控製,往前方一直走,一直走。
好似有種神秘的力量在牽引著他。
不知走了多久,遠處的山峰還是依然遙遠,腳下卻不再是草坪了。
殺魂十九很想停下來,這並不是因為他累。他並沒有感覺到自己的疲憊,實際上,他已經什麽都感覺不到了,甚至感覺不到自己是否還活著。
就在這時,突然聽到前方有人朗聲誦道:
“帝高陽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
攝提貞於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
皇覽揆餘初度兮,肇錫餘以嘉名:
名餘曰正則兮,字餘曰靈均。
紛吾既有此內美兮,又重之以修能。
扈江離與闢芷兮,紉秋蘭以為佩。
汨餘若將不及兮,恐年歲之不吾與。
朝搴阰之木蘭兮,夕攬洲之宿莽。
日月忽其不淹兮,春與秋其代序。
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遲暮。
不撫壯而棄穢兮,何不改乎此度。
乘騏驥以馳騁兮,來吾道夫先路!”
殺魂十九聽到那朗誦《離騷》的飄渺之聲,心裏暗暗吃了一驚,暗自忖道:“為什麽有人在這裏朗誦《離騷》?難道這古怪的地方還有其他人?”
而且,殺魂十九覺得前方那朗誦《離騷》的聲音極為熟悉,似曾相識。
……
……
在殺魂十九幼年之時並沒有上過私塾,他的父親母親大字不識一個,更不要提他的姐姐了。這些家人平時教不了他什麽。
但殺魂十九是識字的,而且背誦過《離騷》。這《離騷》,是他的祖父教他誦的。
殺魂十九曾認為自己的祖父生前肯定是受人敬仰的教書先生,雖然不清楚他是否頗有學識,但整日一身長衫,說話文縐縐的,引經據典,讓人發省,跟村子裏的私塾裏教書的先生一模一樣。
在八歲那年,殺魂十九跟別人說過自己有個當教書先生的祖父,但是沒有人相信他,其中包括他的父親。
父親告訴自己說,連他都不知道祖父究竟是做什麽的,祖父在父親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而殺魂十九就更不可能見過祖父了。
可是,誰也不知道,殺魂十九一直都能看到祖父,並且祖父一直守護在他的身邊。
曾經是,現在也是。
走得進了,殺魂十九終於看見朗誦詩文的人了,那是一位飽經滄桑的老者。
那老者一襲白袍,白發白須,正麵帶微笑的看著殺魂十九。老者伸出一隻手來,而殺魂十九毫不猶豫的奔上前去,緊緊抓住了老者的手。
祖父。
想不到,在殺魂十九經曆了眾多艱辛後,竟在這神妙之處再次與他的祖父相遇了。
祖父的樣子一點都沒變,依然是一副和藹慈祥的樣子。祖父輕輕的撫摸著殺魂十九的頭發,一如幾年前在村子裏時一樣。
但是,此刻的殺魂十九胸中卻淤積了太多難以言狀的痛苦和憤懣,祖父雖然一點沒變,但是他在變了。
咬了咬下嘴唇,殺魂十九盡量保持平和,問:“爺爺,我死了嗎?”
“當然沒有。”祖父和藹的笑道:“傻孩子,怎麽說這種胡話呢?”
殺魂十九又問:“那我們為什麽會在這裏呢?這裏是'天庭'還是'地府',看樣子,應該是'天庭'吧?死後上'天庭',這聽起來很不錯,不過我還不想死。”
祖父哈哈爽朗一笑:“怎麽?我們家的小家夥也有了自己的想法了嗎?”
看著祖父爽朗大笑,殺魂十九卻不想笑,他撇撇嘴,心想:“有什麽好笑的呢?雖然每個人都會死,但每個人不想死。”
“爺爺,我現在長大了,我明白了越來越多的事。”殺魂十九想了想,說:“我知道有鬼眼,我知道自己是一名鬼差,我知道爺爺你是一個早已經死去的人了。現在想想,為什麽從來沒見過你跟村子裏的其他人說過話,為什麽你總是時而出現時而消失,為什麽姐姐總是說我的臥房又陰又冷……因為爺爺你,你是一個鬼,是嗎?”
“鬼?也許吧。”祖父故作神秘的眨了眨眼,“不過,在多年之前,爺爺也曾經是一位大名鼎鼎的鬼差喲!” |